梅花殇----水颖尘
  发于:2009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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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想活下去,同贺楼一起。他不知道端木云当时为什么会发下那样一个毒誓。因为嫉恨么?因为生生世世无果的结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真的想要和贺楼一起活下去。因此,只有离开他……
他们都只是可怜人。
他们都只是平凡人。
他们根本无力阻止什么。
……
不知不觉,日已西落。霍水知道自己不能再留恋这里了,他不得不走。临走之前,他抱了贺楼,他说:“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贺楼只是搂着他傻笑,他不知道霍水的眼泪滴落在他肩头。不知过了多久,霍水环着贺楼脖颈的双手,转过身,迅速抹去泪水。头也不回离开了太和古洞。贺楼在他身后一直目送着他远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叫住霍水:“霍水!从今天起,叫我贺楼好吗?”
霍水有一瞬间的僵化。这个名字,他从哪里听来的?!但他很快转过身,冲贺楼会意一笑,说:“好!贺楼,再见!”他以为,再见只是留给贺楼的一个期盼,一个永不会兑现的承诺。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憨实的贺楼,因他知道,这最后一眼,即是诀别。之后就真的一去不回头了。
贺楼依然站在洞口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他不知道霍水暗下的决定,满心以为即日清晨他还会来,陪他说话,陪他一坐就是一天。以为不久之后还会见到霍水的微笑,以为一切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
那之后,霍水真的就没再去过太和古洞。贺楼在洞中等了他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然而却一直等不到他。他想起了霍水对他说过的话,他问如果有一天他不见了,自己会怎样?会不会去找他?那时,霍水应该已经决定了要离开自己了。但自己说过,海角天涯,自己定会寻到他。于是他决定下山。他不知,他若出了山,便着了许仁仙的道,自己就会踏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圈套之中。
那日许仁仙将霍水叫去,他说霍氏的病还差一味药便可痊愈。只是他不能离开这济世斋,于是要霍水自己去找。还说那草叫做不死草,只长在清远山上部,千年产一株,通体泛红。若想寻到并非易事,要霍水好好去找。霍水想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是端木云时曾在清远山顶部无人区见过这样的草。不过既然是大夫说的那就去找找看。若真的治好了妻子,就算是了了欠下妻子的情债吧。
后来霍水上山了,他特意避开了太和古洞。其实他不知,如果自己路过太和古洞也不会看到贺楼,贺楼那时已经下山寻他了。只是这清远山方圆几百里地,若要寻得一人,果真是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然而就在他寻找霍水的时候,许仁仙也没有闲着。他凭借自己神医的名号四处招摇,说太和古洞中的石妖复活了,要下山来害人。他画了贺楼的画像,贴在各个大街小巷中,要大家严加防范,还说如果有人遇到他,要立刻告诉自己,自己会想法克住这石妖。同时,他也四处招募各界仙侠。他要假他人之手,除掉贺楼!
其实许仁仙就是葛蓬,也是那个听人说书的老人。贺楼毁了他两个徒弟,他绝不会轻饶了他。五百年前,他是本想让贺楼死于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想不到他命大,端木云没有杀他。这次,他要亲眼看着贺楼被群侠围攻,他要亲眼看着贺楼死,他定要贺楼付出代价!!
此时的葛蓬双眼冒火,他想起了太多的往事。洛尘本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徒弟,他千辛万苦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从太乙真人那处求来了一壶成仙酒。然而洛尘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跟那贺楼干出那般苟且之事!!自己逢人便说洛尘的颖悟与资质,是不可多得的成仙之才,然而他却做出那样的事,他要自己的老脸往哪放?!况且自己不是第一次警告他仙不可动情,动情者定将湮灭!可他屡不悔改,他深信自己的徒弟一定是受了那凡人的蛊惑,才会这般执迷。因此,自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贺楼一定要死。
后来他通过占卜术找到了洛尘的转世——端木云,这次他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冷漠之人,他以为这样他就不会爱上凡人。后来贺楼来杀他,他将计就计,准备让端木云杀了他。想不到就这样一个冷漠之人竟也对那凡人产生了感情。幸好端木曾经滴血立誓才使得他杀贺楼的那一刻迷了心智,谁知那贺楼命大,竟然不死!!
所以这次,他要亲眼看着贺楼被杀!!他不知道自己怎会对贺楼有如此之大的恨意,但他却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想要贺楼去死。所以这一世,他又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借助那石妖的传说招募各界英豪仙侠,他要贺楼插翅难飞!!他还特意支开了霍水,免得他来捣乱。只要贺楼一死,他再渡霍水成仙。他要让仙界好友都看看,他葛蓬的徒弟,定是最出类拔萃的!!
同时。
贺楼找遍了一个村落又一个村落。只是依然没有找到霍水的影子。他有些怕,那日就该察觉出什么的,只怪自己愚钝,什么都不懂,根本不了解霍水的心思。他暗自懊恼。不知霍水究竟在何处,他会不会有意躲避自己,又或者他根本就不住在清远山下。他还怕霍水是因为自己趁他熟睡时偷偷吻了他而排斥自己,他怕霍水将自己看成是一个轻薄之人。他想起来那一吻的感觉,很甜……但若早知为这一吻自己会失去他,打死他他也不会吻他!!
他忽然觉得茫然无措。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与霍水相识那么久,自己对他的认知,为零。他后悔那日没有拦下他,他不管他有没有妻子,他爱他,他要带他走,去过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日子。只是如今,除了叹气,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霍水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想霍水已经快想疯了!!他不管其他,只希望立刻马上现在就能见到霍水,他想死死抱住他,不再放手!!他太怕会失去霍水了……自己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他不能再放开霍水。他在心中对霍水说说:霍水,我只要你。我们离开清远山,离开太和古洞,我不去等那个我要等的人,也不要找我的记忆,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永远生活在一起,好吗?答应我……!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霍水爬了几天终于爬到了清远山上部。他遥望远处一片血红,他知道,那是贺楼的血染红。想到这里,心中一片酸楚。他对那片红雪说:“贺楼,原谅我。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没有将来。”泪水充盈着他的眸子。他躺在地上,想起洛尘,想起端木云。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懦弱,自己没有勇气和贺楼相守,自己也没有勇气让贺楼忘记自己。比起他们,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然而自己却有勇气离开他,虽然他不知自己做得到做不到永远的离开他,但至少,自己努力过。
“如果命运早已注定了分离的结局,此刻请让我和你在一起!!”霍水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响彻山谷。然而,贺楼听不到……
……
“许大夫!!我看到那个妖怪了!!!”
许仁仙眼珠一转,道:“他在哪儿??”
“在邻村村口附近!!”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这就吩咐去降妖!!!”许仁仙眼光放狠,众人只当他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却未看出掩藏其眼中的阴冷笑意。他心中暗道:贺楼,你的死期终于到了!!
后来许仁仙从先前招募而来的那众多仙侠中挑选了一位,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后来又拍着他的肩膀说:“孩子,去吧。事成之后,我自有嘉赏。”那位仙侠微笑点头,转身就往邻村去了。许仁仙则上了清远山,在密林之中遁去身型,他要亲眼目睹某些事情的发生。毕竟,不亲眼看到贺楼的死他是不会安心的。贺楼命大,他怕他这次的计划再次失败!
……
贺楼闻到酒肆中飘出的阵阵酒气忍不住又犯了酒瘾,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要了两坛竹叶青,两只碗,然而只他一个人品。没有霍水,已经有些习惯了自己与自己对酌,习惯了自己同自己说笑。他知道,有种深入骨髓的伤痛,仿佛,被世人唤作孤寂。“霍水。”他好像有些醉,口中喃喃呼唤着霍水的名字。忽然一白衣书生坐在自己对面,倒了自己买下的一碗酒喝了下去。贺楼抬起头,惊觉那人相貌极似霍水。他的掌忽然覆于那人的手上,那人倒也不闪躲,只是对着贺楼笑。贺楼觉得这笑容似乎哪里见过,自己的心有种被怦然触动的感觉。他捂住胸口,同时又唤了声:“霍水。”后来脑袋就晕晕沉沉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
第二日等贺楼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使劲甩了甩头,又捶了捶脑袋,以缓解头部的剧痛。稍微缓和一些,他看到门口站着昨日的那个白衣书生。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了层柔美的金纱。那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书生很像一个人,但他不记得那人是谁……他开着口想要说话,然而被眼前这幕美景陶醉,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那书生回过头,冲他微笑示意。贺楼抓着自己的头,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为什么,是什么?自己这样熟悉??
那人道:“贺楼,你不记得我了么?”
贺楼愣住,他确是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却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那人也不气恼,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又道:“我是洛尘。”
贺楼皱眉冥思,口中喃喃念着:“洛尘?!洛……尘……洛……尘?洛尘?”他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他记不起,脑中依旧是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那人眉头轻蹙,眼神略有哀怨的看着贺楼,又说:“你真的忘了么……你说过,你爱我啊……”
“啊……”贺楼好像一下子不能接受,听到他说的这些有些震惊,不禁倒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床架。现在他心中最挂念的,依然是霍水。他知道自己是爱霍水的,只是,他也爱洛尘么?为什么自己对他几乎没有一点印象??“你……你就是我要等的人吗?”半晌,贺楼忽然想起了困扰了自己五百年的疑问。
洛尘笑着点头,说:“是。我就是你要等的人,我是你爱的人。”这一笑,可谓极具昧惑,让人少了几分猜疑,多了几分信任。
贺楼又是皱眉冥思,过不久,又问:“那你要还给我什么东西?”
洛尘笑着摇头,说:“你记错了。是你要给我一样东西。”贺楼不知这话另有深意。
“什么东西?”
“等过些日子你自然就知道了。”洛尘故弄玄虚。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贺楼忽然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想要恢复自己的记忆。
“我是书生,你是侠士。”
“你是书生,我是侠士……”贺楼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白衣书生和一个青年侠士的形象。
“我路遇强盗抢劫,你救了我。”
“你路遇强盗抢劫,我救了你……”贺楼脑中的青年侠士打退了强盗。
“我们相约饮酒,不醉不归。”
“我们相约饮酒,不醉不归……”白衣书生与青年侠士举杯言欢。
“后来我爱上你,你也爱上我。”
“后来你爱上我,我也爱上你……”白衣书生与青年侠士双手相合。
“但我是人,你是仙。”
“但你是人,我是仙……”
“我要你等我,等我五百年。”
“你要我等你,等你五百年……”
“想不到,你却忘了我……”
“而我却忘了你……”
洛尘忽然走过来抱住了贺楼:“贺楼,我想你!!”
贺楼保持原来的姿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不太对劲儿。虽然贺楼是个习武的大老粗,然而心思却也细腻。这洛尘说的事情确实感觉很熟悉,也比较合乎情理,只是……那霍水呢?霍水又是谁?为什么这里面没有霍水??这洛尘说自己是贺楼,霍水在梦中所呼唤的也是贺楼,那自己应该就是霍水梦中的那个贺楼,而自己的过去应该也是和霍水有所关联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又多出这么一个洛尘?洛尘,究竟是谁??
见贺楼对自己的行为还无反应,洛尘轻轻放开了手,道:“你果然还是忘了我……”然后抬起清澈的双眸又笑笑:“不过没关系,明日,带你四处去逛逛,找回你丢失的,属于我们的记忆。”洛尘一笑,笑得很灿烂,仿佛根本没有过刚刚的失落。碎金似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唇上,金与红的搭配,成就了经典而又特有的柔媚。
贺楼不知自己有没有被这一笑所感染。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因为他的心中,必须只有霍水!!他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逼迫自己,但他知道,霍水对他,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特殊存在!!清晨金红色的柔光同样洒在贺楼坚毅的嘴角上,让他看懂了自己的心,也明白了什么才能永恒。
……
“贺楼,还记得这里吗?”洛尘的笑容依旧很美。
贺楼皱着眉,想不出什么。
“你曾在这里救过我。”洛尘很美,然而贺楼却丝毫也不动心。
“这里。”洛尘看着贺楼,眼神很温柔,但贺楼总觉不出亲切。
“我们在这里把酒言欢。”
贺楼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这里呢?”
贺楼看着他,心中开始有些不耐烦。他的心告诉他,他讨厌眼前的这个男子,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和自己有过一段情。
洛尘依旧笑,他似乎看出了贺楼的不耐烦:“不如我们回去歇息吧,明日我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贺楼随便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他想,等明日陪他去过那最后一个地方,自己就跟他说清楚,然后离开他,再去寻找霍水。
然而此时洛尘想的却是,等明日去过最后一个地方,一切便都可结束了。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对他谄着一张媚脸了。他已经受够了!!
……
“洛尘,你带我去哪儿?”贺楼甩甩手,将自己被洛尘紧握的手抽了出来。
洛尘脸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又对贺楼笑道:“清远山啊,那里有我们美好的记忆!”
贺楼皱眉,极不情愿的跟在他身后。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清远山中部密林区。这里山石较多,同样,悬崖深渊也不少。贺楼想不出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回忆。难不成他们两个曾经一起跳崖殉情?
洛尘忽然又拉上贺楼的手,走到一个深渊前,用手指着下面对贺楼说:“你记得那里么?”
贺楼挣开了他的手,探了探脖子往下一看,一片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刚想回身问那里怎么了,就觉头被人一点,顷刻间重心全失,朝悬崖下直直坠了下去。他听到洛尘冷笑着对他说:“妖孽!你要给我的,就是你的命!!”
贺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自己。果然失忆的人不可随处乱跑,因为他不知道出没在自己身边的,是故人,还是仇人……
与此同时,隐去身型的许仁仙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清远山上部的霍水也忽然觉得心口一震,似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后来他便不再找什么不死草了,准备下山看看,顺便问问许仁仙这不死草的具体位置。但清远山太大,最终他还是迷了路,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不过,只要一直向下走就到家,他安慰自己。为了不碰上贺楼,不走到太和古洞,他还特意绕道走了远路。
霍水不知已经走了几天的路,很累,也很渴。恰巧听到前方有水声,寻着水声就找了过去。然而他在泉边却看到了一具尸体,而且那人衣着身型都与贺楼相似!!!霍水立刻飞奔过去,将那人身体翻过来,果然是贺楼!……霍水当时只觉得浑身僵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贺楼的脸。他不信!!他不相信这是贺楼!!!
他在泉边搂着贺楼的尸体一天一夜。他想死死抱住他,他以为这样他的身子便可以暖过来,这样他就可以活过来。可是没用,根本就没用!!贺楼依旧老老实实躺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无意中,霍水瞥到贺楼左肩的梅花刻印,他想起了自己的肩上也有这刻印。他本以为自己将自身的灵力过渡给贺楼后自己的刻印就会消失,没想到在恢复记忆后自己的灵力也恢复了,那日他看到自己的刻印不知该喜该怨。想不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几滴仙人之血挤入贺楼的口中。
不多久,贺楼总算睁开了眼睛。然而他看到霍水的第一件事竟是拿剑抵住他的脖子,逼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原来他误把霍水当成是那个洛尘了,他以为洛尘怕自己不死乔装成霍水模样再来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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