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我不想说废话。我对同性恋没有歧视,但是中国社会想来还没有如此开通。我知道我的儿子的性向,但是假如没有赵先生,我想我的儿子还是愿意做个样子,结婚生子的。但是,赵先生这个变数太大了。对於以後林森的发展我想总不是个有利因素。赵先生和我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我想,您很能明白这种情况。赵先生如果真的对小森有感情,我想您会选择离开小森。赵先生不是小孩,我想您不会讲小森没有你会怎样这种傻话的。自然,我相信赵先生也没有到没有小森会不能生活之类的。这是现实世界,没有了谁生活依旧会继续。这是请求和理解,不是强迫。当然,如果赵先生需要实际的补偿也是可以的。”
哼,还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啊。连我是否真心喜爱林森都算进去了。真心喜爱会为了林森分手,不真心自然会为了实际补偿分手。我微笑:“我会离开,只要您答应我三个条件。”真心也还是要生活的,我可不是为了爱情什麽都不要的人。
林嘉原微笑:“自然可以,赵先生请说。”他的语气眼神倒是毫不鄙视我的市侩,就这点我就对他有几分好感。
“第一,我希望林先生能够把我是同性恋这件事隐瞒下去。我不想这件事情影响我以後的工作。”从学校的反应,被知道自己的性向很难正常工作下去。
“可以。”
“第二,我想去D市,关於机票的钱我想林先生应该不介意帮我出一下。”我挺想坐坐头等舱的,就是一直没有舍得。
“可以。”
“最後,我希望林先生除了工作,多点关心一下家庭,例如,林森。”果然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这个臭小子的。
这个要求让他顿一下,然後他点了点头:“我会的了。谢谢您的关心。”待他说完,我起来向林嘉原点了点头,算是告辞。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走出校门,诧异地看到我教的两个班的学生站在门口。我微笑:“怎麽拉?”
良久,两个班的班长走了出来:“老师,你要走拉?不教我们了?”我难得还有心情开玩笑:“当然,我勾引未成年少男嘛。”我这个自我打趣效果显著,马上有几个小女生哭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有人气。陈静静──我曾经私底下放过她和她男友──走了出来对我讲:“我知道老师和林森是互相喜欢的。林森为了老师跑了这麽多宿舍,我也没有见过比赵老师您更好的老师。虽然不太见过同性恋,但是林森和老师都是很好的人,老师不要这麽说。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林森才走的。”我没有她讲得这样伟大,我的性向被掀出来,本来就很难继续教下去,名声再臭也没有所谓。我正想说什麽,可是他们似乎约好那样,突然齐声大喊:“赵老师,我们会一直想念您的!”我看向他们,没有鄙视,只是一双双真诚的眼睛。学生对於我一直只是工作的对象,但是,今天我却被他们感动了。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真正地微笑,郑重地向他们鞠躬。
或许我应该成为更好的老师。
□□□自□□由□□自□□在□□□
第二天,我坐上飞机飞向D市。从始至终,林森都没有出现。我看著我曾经生活了30多年的城市慢慢远离,心中忽然感到无比失落。
我和林森大概再无交集,我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我闭上眼睛,感受头等舱的美好和我心中隐隐的痛楚。
再见了,林森。大概不会再见了。
14、
写在前面:康开始在D市的生活。D市纯粹是一个假想的城市,请不要自动带入真实的城市,谢谢~^ _ ^
D市是一个很特别的城市。D市有著悠久的历史,保持著许多古朴的建筑和道路,是一个非常有历史味道的古城。因为中国的开放与发展,这个城市也开始慢慢加入了许多现代因素,商业和旅游业发展十分迅速。其中最有现代感的,能让我感受最真切的却是晚上糜烂的夜生活。和白天的悠扬典雅的古城完全不一样,晚上的D市放荡而肆意。每天白天晚上极大的反差,造就了这个城市独特的魅力。但是,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早上的D市。或许,是因为她优雅多情一点都不会感觉做作,犹如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在D市很快就找到一份工作,面试的时候负责人完全没有询问我为何放弃原来工作来到陌生城市重新发展。我想大概是因为林嘉原和我疏通了一下关系,老实说,这人还真的不错了。即使基本上他是逼著我和林森分手的原因之一,但是他没有私下整我,反而真的好好安排了我的後路。况且,我明白我和林森即使没有他,迟早还是会分手的。我老了,不相信什麽永恒。连时间也是因宇宙而存在,它也是一种物质,而物质总是会消亡的。(注:普遍认为宇宙起源於大爆炸,因而产生了时间和空间。宇宙还在不断增长中,宇宙可能会无限增长,或者到一定程度停止增长,或者收缩。最後一种情况,宇宙将回归奇点,即所有一切将会灭亡。)38岁的我,终於觉得自己寻找到自己的意义。如果教书是我唯一的才能,那麽我要把这项才能变为乐趣。我现在依旧作老师,但是是教初中,并且绝对不教毕业班。我想除了学习,我还能向他们讲点别的。例如,信心,责任,分享,理解,宽恕。又例如,黑暗,悲伤,无可奈何,生活,选择,坚持。学生们是一张白布,我是染布者,我愿他们成为美丽的布匹。
最重要的是希望他们快乐。无论将来遇到什麽,一定要让自己愉快。学会放下,因为生活一定有痛苦,生活也必定是痛苦的,犹如快乐。没有永恒的快乐,也没有永恒的痛苦。
我的生活也变得更加健康,我习惯每天早上跑步,而且戒烟戒酒。我也基本上没有在这里过夜生活,几乎处於和尚状态。甚至,我开始看佛经。清淡的生活让我觉得我曾经的过往似乎已经离我很远了。只是还是会想起林森,心中不免有点刺痛,我想说不定我对林森放下的感情比我想像的还多。但是,不要紧呢,一切都会过去的,正如我曾经经历过的所有苦难。时间和距离会带走我所有的痛苦。我信仰它们。
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女性,叫作安宁,比我小了6岁。曾经是个舞女,现在独自开著一间咖啡店。曾经不堪的经历却不让她有任何的自卑。她对我讲,找她的人都不自卑,她自卑个屁啊。认识安宁完全是个意外。我那时刚刚来到D市,人生地不熟,不小心便迷了路。忽然听见了女性在唱歌。沙哑的音质却十分性感,於是我走进了那间叫“无名”的咖啡店。
那间咖啡店不明亮,墙壁像是那种古老的青石堆砌而成,极具美感。座位是木桩状的,周围还有潺潺的人工流水。基本上那间店比较像高格店铺,而不是拿来品尝这种粗暴的外国饮品。但是安宁的配搭向来古怪,例如她喜欢香烟配牛奶。她对世俗不屑一顾,极为自我。我想那是曾经的生活带给她的唯一後遗症。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安全感,她只相信自己。
一辈子的孤单主唱:刘若英曲:深白色词:深白色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麽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电影越圆满就越觉得伤感有越多的时间就越觉得不安因为我总是孤单过著孤单的日子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有的爱犹豫不决还在想他就离开想过要将就一点却发现将就更难於是我学著乐观过著孤单的日子当孤单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已经不再去想该怎麽办就算心烦意乱就算没有人作伴自由和落寞之间怎麽换算我独自走在街上看著天空找不到答案我没有答案天空已蔚蓝我会抬头看电影越圆满就越珍惜伤感有越多的时间就越习惯不安因为我总会孤单过著孤单的日子我想我会一直孤单她每天都在唱这首歌。我不知道这首歌,我想应该是在我的时代以後的歌手。但是我觉得她的声音配这首歌实在很有感觉,以至於後来我听见原唱也觉得她更加原版,不知道是否第一印象的影响。我成为她这首歌的忠实听众。大概我出现次数多了,她记住了我,有一天她给了我一杯牛奶,开始了我们的友谊。
我们不知道为何特别地默契。似乎从那杯牛奶开始,我们就认定对方是知己。我会毫不避忌地对她讲述我的性向,我的过往,包括林森。她也不隐瞒她的舞女生涯,她甚至会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哭泣。和安宁相处十分舒服,我听她唱歌,她唱完给我一杯牛奶,我们相互聊天,也会相对无言。或者我们的关系更加接近家人的存在。她对林森的评价是:“没种的家夥。”其实决定是我作的,林森还真的没有什麽错,一定说错的应该是社会。只是安宁这个人比较护短,她向来不会觉得我有错误。
呵呵,错误吗?或许我还真的错了。至少我一点都没有顾念到林森这点就是一个错误。但是,错误已成,将错就错便好。
林森会有更好的生活的。我是那麽相信著的。
15
[铃~铃铃铃~~!]
“喂?谁?”
“喂?阿康啊?”话筒中传出熟悉的沙哑性感的音质。
“啊,我是。小宁,找我什麽事?”
“这样,今天晚上9点来我店,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你有时间吗?”
“有是有……”我刚想问叫我去干嘛,一般小宁很少晚上叫我出去的。可是马上被小宁打断了:“这样就约好了。我现在赶著出去,晚上再找你。拜了。”
“呃,喂?小宁?”我还是想问多句,可是回应我的只有忙音。我盖上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小宁比我小的原因,我总是不自觉把她当妹子宠。所以我们有时相处起来,小宁会比较蛮横。当然是我和她能接受范围内。
晚上出去啊,也好,虽然我不太喜欢夜出,几乎所有同事,有时甚至连领导约我出去我都会推掉。反正我不用博升职,我之前赚到的钱已经够我养老了,我现在的工资也能继续支撑我的生活甚至还有多。不过如果是小宁约自然另当别论。
晚上我来到小宁的店。小宁的店和D市一样,白天晚上完全不同。小宁和我不一样,她很享受D市的多变。她的店早上是我原来形容的那样十分有格调的咖啡店,可是到了晚上却变成酒吧。在暗雅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下,所有人都脱下了早上虚伪的文明面具,遵从自己原始的欲望,变成野兽。不过,小宁的酒吧是严禁毒品的。
我不特别喜欢去那里,特别是小宁因为我的缘故,後来还特地把那里变成gay吧後,我更加不喜欢去那里。我喜欢男人,但我不喜欢滥交。我大概一直都无法适应D市开放YIN咪的夜晚。
我走到吧台,要了一杯清水。服务生认得我,我以为他特别认得我来D市酒吧点清水这点,他给我杯清水後,和我交谈了几句。
“赵老师?”我忽然听到一把不太确定的声音,於是转头。我打量了一下他,他长得还挺英俊的,身材挺拔,看起来20岁多点,怎麽看也不像是初中生,反正我没有记得我教过这麽一个学生。他看见我疑惑的表情,便自我介绍:“我是高永风,04届毕业生(即2004年毕业)。赵sir该不会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吧?我好歹是那年全省状元。我还是赵sir带的毕业班。”我有点尴尬,我对以前学校的学生的印象从来不会超过他们毕业後,以至後来他们回来探望老师我都是以你们,你之类的叫。好在他们大部分也不是真心来探望的,大概都是觉得“应该”这麽作一下。
他见我这样,便笑了笑坐了下来:“为了弥补老师对我的遗忘,请我喝杯酒总是可以吧?”我当然顺著台阶下:“当然可以。”我叫了杯酒,然後和高永风聊起天来。
“我前两年回了学校看老师您,可是老师已经不在那里教书了。我问别人怎麽一回事,大家似乎都闪烁其词,怎样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他的眼神是真的关心,我想想他既然来到gay吧,和他讲也应该没有所谓:“没有什麽,就是我和我教的一个学生恋爱了。重点他还是男的。结果……”我没有讲下去,只是耸了耸肩。在闪烁的灯光下,我觉得高永风的表情有点奇怪,但是还没有待我看仔细,小宁的声音便传来了:“阿康,你还是这麽早到。诶?永风你也来了?阿康,你怎麽知道我就是介绍他给你认识?”
16、
“小宁,你让我们见面是要干什麽?”待小宁坐下後,我问出那个她未在电话中回答我的问题。
“嗯~开导啊~”小宁挑著眼睛风情无限地望向我,慢悠悠地讲。她喜欢随时随地地挑逗我,即使毫无作用,但是她似乎乐而不疲。
她看我毫无反应也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还继续往我身上靠──她还真的不觉得在gay吧里作这些动作非常地奇怪,她真的太过唯我独尊。我一直不明白为什麽她以前作的是舞女,她比较适合作SM俱乐部的女王陛下。
她在我的怀里,抬头看向我继续讲:“嗯嗯~就是,永风作为一个gay的烦恼。我看你倒是做得挺自在的。”我看了看永风看著我们有点疑惑的表情──可怜的孩子,一定认识小宁没多久。我不著痕迹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关於这个应该找心里辅导,帮助他接受性向。”小宁白了我一眼:“你傻啊,他会被当变态的。”我想起我以前和小宁讲过,我认识的一个同志因为被家人知道了性向,被强迫去看心里医生。结果被判定为精神病。那是时候还很久以前,在中国大陆,同性恋还是被认为是精神病。但是现在已经不会这麽认为了,可是小宁因此对心里医生有著很大的抗拒。
我还想继续解释,可是被小宁抢先说了:“你真的不能帮他?”我看著小宁虽然用及其礼貌的询问语气,可是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我这次只好再叹口气,我想我永远都拒绝不了小宁的要求。我扶正了小宁的身子,转向高永风:“你讲讲你的现状吧。先说明,我只能给你个参考,真正选择生活和如何面对的还是你自己。”
高永风沈默了一下,然後才开口:“我……害怕被人知道我的性向。社会也好,家庭也好。我有时会觉得有人在注视著我。而且,因为这圈子的人很少,经常即使喜欢上人也不敢说出口。我也不喜欢去gay吧,这毕竟太过混乱了。这样……”他顿了一下,“呃,性欲……”我点头表示明白。这孩子果然是由小到大的优等生,大概和人聊天的机会都少。都20了,说一个连色情都未必算得上的词语竟然还会尴尬。
我想了想,问道:“永风,你觉得你自己是变态吗?”
“……当然不会。”虽然不是马上说,但是语气坚定。
“那就好。同性恋在一些发达国家已经被接受。个人觉得那只是左撇子和右撇子的区别,而左撇子比较少。首先,我想你要明白自己是正常的。这点你已经明白了。但是即使你知道自己是正常的,却不要太奢求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你是正常的。
关於社会,我想你应该很能解决。因为按照你的能力要移居国外是很简单的。至於家庭……你有听过‘渐’的力量吗?例如,我们不会对自己的衰老感到恐惧,因为我们是‘渐渐’在变老的。要你家人接受,或许也能采取这种做法,慢慢地让家人发觉线索,知道你的性向,同时也要让他们理解同性恋是很正常的。到真的确定你的性向的时候,冲击力就会少很多。当然,我不太肯定这是否有用,我的父母因为意外很早就去世了,我没有很多和家人相处的经历,不过我想人性是可以通用的。至於性欲嘛,去国外就好。我想可以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总之,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努力做点实事。积极点就好了。”说这麽多话,嘴真的好干。我拿起水准备喝。
“积极点,是吗?宁康?”
“哈?啊,是。”我一时没有听清他对我的称呼,应了下便继续完成喝水的动作。
“那,”高永风的语气极其轻快,抬起头来,我有点怀疑他的眼睛是否在闪闪发光:“宁康,我喜欢你,作我男友吧。”
17、
我用了极大的自制力让嘴里含著的那一口水顺著喉咙流下去,而不是反方向喷洒,可是遗憾的是它还是导致我不断地咳嗽。高永风轻轻地拍著我的背还一边说:“宁康,你怎麽像小孩子似的,喝水都喝成这样?”靠,你以为谁令到我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