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鬼幻焰
  发于:2009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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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唱歌,是为了找一个人。"他唱到一半停了下来,背景的音乐继续着,像几年以前的某场演唱会一样。
"我找了他六年。后来我终于找到他了。我本来......以为我会幸福了,我本来......以为我能够给他幸福的......"后面的BAND听了下来,成员们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晃司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在体育馆上空盘旋,像是被囚禁在华丽鸟笼里的金丝雀,奋力挣扎却伤痕累累。
"有很多很多的事,都只是我以为......我甚至以为他也爱我......但后来,他不在了,不会再回来了......"
场下断断续续传来轻轻的抽泣声,一些女孩子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爱他已经到了一种......无药可救的地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仍感到庆幸......庆幸我能够有资格......有资格深深爱过,曾经的他......"
语毕,泪滴下来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发出了最响彻天际的声音。那便是心碎的声音了吧。全场静默,好像所有人都被这哀伤的情绪渲染,胸中集聚起浓浓的心痛。
涉谷见此情景,迅速下达指令给灯光师暗灯,一边呼叫BAND奏乐。安静后骤暗的舞台和及时跟上的强劲的鼓点,令歌迷们再一次活了过来,爆发出有史以来最热烈的掌声和尖叫。涉谷暗暗放下心来,自言自语道:"看来明天又要上头版了。"
晃司深吸一口气,准备着下一首歌,也是整场的最后一曲《Missin' Italy》。黑暗中他穿戴好事先准备妥善的表演服,将金色的面具覆上脸孔,虽然遮去了他美丽的脸,但更凸显出双眸的妖艳。灯光大亮,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台前,欣然地接受着歌迷们的疯狂。这一瞬间恍如隔世,刚才的晃司还演绎着悲情王子,一眨眼就成了夜的帝王。舞台边缘燃放起烟火,整个舞台变成了光的海洋。
他低声吟唱着呢喃着。然后,在灯火辉煌时,他看到了他。
在离晃司约有100米距离的人群里,泉不显眼地站在那里。简单的格子衬衫,显得他如此普通,然后与周围疯狂的人群相比却又截然不同。晃司觉得在那一秒钟他都要哭出来了。那个人,就在那里,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光是这个事实,已经让他兴奋到要跳起来。他正想朝那个方向挥手,却不见泉了。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浇得晃司有点发懵。难道刚才是幻觉?他慌忙在人群中搜寻,继而又放了心,因为他看到了芹香。此刻他确定,泉是真的来了。
既然这样,就够了吧。南条晃司告诉自己,他来了,就好了。面具下的嘴角起来,晃司自己不知道,那是一种释怀的绝望。
泉想当面感谢晃司,便在演唱会结束后请涉谷带他到后台,但没有找到晃司。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他。银色长发的男人卸了妆,恢复成平时的冷艳与桀骜,身体懒懒的靠在楼梯一侧,点燃的香烟前端红色的点时亮时暗,映着他满带倦意的脸。
"南条先生。"泉出声唤他。
他不动声色地颤了一下,抬起眼睛睨着来人。
"今天,谢谢你的票了,演唱会很精彩。"
"啊......不客气......"不习惯这样客气地和泉说话,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泉想找点话说,但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毕竟他对面前的男人一无所知。
晃司想找点话说,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他对面前的男人无所不知。
后来还是泉先开口了:"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吧。"陈述句,但透着不确定。
"算是吧......"晃司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6年......还是7年......我不记得了。"撒谎......怎么可能不记得。明明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明明比任何人都在乎,可是由一个人来承担两个人的记忆,太重了,重得无法抬起眼睛来看他,重得无法抬起胸膛来呼吸。可悲的自己。南条晃司想。
"啊......忘记了啊......"泉的语气里透着失望。他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忘记啊,不是一种罪过。可是......恰恰是‘自己忘记了'这个事实会更让人感到哀伤。"
一阵刺痛扎进心脏,然后像有了意识一样直扑到晃司的眼眶那里混在泪水里淌下来,让他措手不及。他连忙拿手背去擦,谁知越擦越是觉得痛。
泉看向晃司,想来身边这个人的确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别那么难过,会好起来的。"泉为自己说出的话觉得好笑,这怎么听都是病人家属对病人无关痛痒的安慰,现在反倒是他这个病人对家属安慰起来了,他不禁露出浅浅的微笑。
晃司可以感觉到从泉的手心里传来的阵阵暖意,在他的肩膀上渐渐蔓延开来,这使他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夏日,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色一样闪闪发亮。在那一大片刺眼的金色中孕育着一股同样炙热的力量。现在想来,竟然会觉得很遥远,遥远到好像已经遗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晃司......"
他猛地抬起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如他心里已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揭开般刺痛。时间的长河瞬间风浪骤起。
"晃司......这样叫你可以吧......"栗色头发的人似乎有点羞涩,"我以前......是这样叫你的吧......"
本来已经平静了的南条晃司再一次止不住泪水。"可以!可以!......混蛋!"他边擦眼泪边骂自己。
结痂的伤口被揭开会很痛,但也预示着伤口已经愈合了。
"好了好了,长那么大个子还哭成这样。"泉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原来是把口袋里的吊坠带了出来。
晃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快泉一步拿起吊坠,仔细观察后确定是他回国以前扔在最初他们遇见的地方的那个,他以为能忘记他,他以为能不再去想他,但他错了。匆匆赶回国以后像个傻瓜一样的去找,虽然想可能早已经被人捡去了或者被垃圾车运走了,但就是固执的去找,结果没找到便颓废地坐在那里哭得比傻瓜还难看。水晶的冰凉感在掌心里跳动,似乎是手腕里扑扑跳动的动脉一样,他看向泉:"这......你怎么会有......"
"我在公寓附近的垃圾站那里捡到的。我总觉得对这吊坠和那个地方有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所以就把它一直带在身边,希望能帮我想起点什么来。"他从他手里拿回吊坠,细细地抚摸。
"泉!求你想起来吧!"晃司猛地抓住泉的双肩低吼道。
泉被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
"泉!泉!......"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他不敢说什么,他怕。怕吓到现在的泉,怕与现在的泉再也无法见面,怕很多很多的事情。
"晃司......痛......"
"啊......抱歉......"晃司急忙放开泉,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深感懊悔。
"......"泉若有所思。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的心头萦绕,似乎面前的南条晃司是这感觉的源头。
"拓人哥~拓人哥~"芹香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你在哪里啊?"
泉起身走出去:"我在这。"
芹香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我们该回去了吧。"
泉看向晃司,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又吞了回去。
"我送你。"晃司丝毫不讶异于自己的条件反射。
"不用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回去的。你也很累了吧。"泉关切的说。
晃司还想说什么,被赶到的涉谷打断了:"小拓要回去啦~路上小心点。我送你们出去。"说着便带着泉和芹香往外走。
晃司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原地,心里早已经把涉谷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了。
不多久涉谷回来见晃司还坐在那里便嘲讽道:"人家都已经走了,你在这装什么深沉啊?"
"滚一边去。"晃司没好气的说。
"你刚刚看泉的眼神,和最初爱上他时没两样。你觉得他会感觉不出来么?"
"那又怎么样,当初泉没有发现,现在的泉也不会发现的。"
"笨啊你,现在泉有多敏感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现在的他对每一件事都很关心,因为他在寻找记忆。"
"这......"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和现在的泉保持距离吧。你觉得能呆在他身边,做他的朋友就好了对吧?"
"......"
"那你就好好扮演朋友的角色,不要让他看出什么来。否则......"
"不要再说了!"
"好我不说了,回去吧,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了。"
泉走在芹香身边一声不吭。他的回忆回到先前的演唱会,台上那个男人与从前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完全是换了个人,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悲伤的眼眸。无论南条晃司化多浓的妆,都掩盖不了那双绛红色的眼眸里满溢的悲伤。在南条晃司说那段宛如告白般的话时,他真的被深深的感动了,像是有一只手狠狠地握住他的心脏,从左胸口蔓延开来的痛细细地扎过每一根神经。这种痛感使他觉得那段感人至深的话是对着自己说的......泉连忙在心里否认,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念头。
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泉与芹香道晚安。
"哥,晃司的演唱会......"
"很不错。"他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安心了吧。"
"恩。"她乖巧的回答。脑海里浮现出晃司的告白,似曾相识的熟悉,却比当初更哀伤更深刻。她似乎能理解晃司是怎样的痛,那也许是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哥......路上小心。"
泉向她挥手,反身投入夜幕中。自打工以来,他又回去借了公寓。泉不想太麻烦掘内夫妇,尽管他们对他像自己孩子一样小心呵护着。
空气里有些潮湿,可能要下雨了吧。泉这样想着,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忽的,他又想到了他。漂亮的脸上哀伤的眼睛,就这样被定格下来,总是挥之不去。他摇摇头,有些好笑自己竟然对个男人印象这么深刻。
下雨了,雨丝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发梢上,挂在他的衣服上,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夜里有些冷,泉紧了紧衣领匆匆的走着。下着雨的夜空是深灰色的,有些压抑。这一个瞬间,他又一次觉得世界只剩他一个人了。在最初醒来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没有记忆,这对一个"人"来说是何等的凄凉。身边不断有人出现,呼唤着的名字自己却浑然不知,所有的脸都是陌生的脸,所有的声音都是陌生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连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孔都陌生的可怕。
在那时,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一个人会孤零零地死去,害怕自己被世界抛弃。虽然芹香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给他听,但他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故事终究是故事,不是记忆。这些故事,是不是书本合上了故事就完结了呢?
泉望了望天空,有雨飘落到他的眼睛里,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不着痕迹的。他停住脚步轻轻合上眼,让皮肤去感知空气的流动,让思想停滞。
"泉......泉!"熟悉的声音带着股焦虑冲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只见南条晃司向他跑过来。起伏的银色发丝竟然像是施了魔法一般把黑夜照亮了。
"你在做什么?!"晃司匆匆脱下外套披在泉身上,"会感冒的!生病了怎么办?!......"
连珠炮似的话语让泉心头一热,不禁莞尔:"谢谢。"
晃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泉半响才回应道:"不......不用谢......"
泉的笑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依旧是这样干净透明的,令晃司想哭。他拼命平复自己的心情,说:"我送你回去。"
泉看着晃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晃司一边撑开伞一边回答:"过来买酒的,这里有家店的酒特别好。"
"酒呢?没买到?"他见他两手空空,问。
"店关门了。白跑了一趟。"
走在路上,晃司默默将伞斜向一边以保证泉不被淋湿,没想到泉又将伞推回正中间,转头看进晃司的眼睛里说:"没事,雨不大。"
晃司愣了愣,继而也微笑起来。若是像这样普普通通的也挺好。他和现在的泉做朋友,尽全力保护他,那么生命也就有充分的意义了吧。
泉悄悄地瞄了一眼晃司,胸口不由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晃司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关切,令他觉得分外熟悉。
"这么晚不回去可以么?怎么说你也是个名人呢。"泉给晃司泡了杯茶,坐在他身边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晃司送泉回去之后,要求在他家留宿。泉有点担心他。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觉得麻烦而已。"晃司说着,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从前一样,基本没有什么改变。天花板上那只简单的圆形吊灯,是在很久以前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兴许是压力太大了吧。不过既然是工作,逃避也不是办法。我打个电话给涉谷,通知他你在我这里,省得他操心。" 泉说着起身准备去打电话,却被晃司一把抓住手腕。
"不用。我不想他知道。"晃司有点任性的说。
"可是他找不到你会着急的,要是搞出什么绯闻的话对你也没好处的吧。"泉试着挣脱,却被晃司握得更紧,他不适地皱皱眉头。
晃司不是没有看到泉表情的变化,但他不想放手,怕是一放开,面前的人就会凭空消失。绯闻么......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这些绯闻的存在正是可以遮掩他和泉的关系,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反正我和女人的关系很乱,绯闻什么的早就习惯了。"装作淡然的态度说出这话,他觉得像是回到了很早以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这是命运的安排么?又一次回归的起点,让人心痛的无法呼吸。过去的记忆就像是连串的眼泪,只有自己知道这些泪水是何等的滚烫,又是何等的冰凉。
"你!"泉怒目而视,啪的一声甩开晃司的手,"我最讨厌不懂分寸的家伙。"说出这话,泉自己也愣了半响。他有点不太敢去看晃司,对一个朋友说这种重话他觉得有点太过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嘴唇开开合合,想说点什么挽回的话却说不出口。
"泉......"这似乎不是呼唤,而是呓语。晃司不可置信,刹那间泪眼朦胧。泪水的温度,此刻是超过了沸点,灼烧着他的眼睛,灼烧着他的皮肤,灼烧着他的一切。
"晃司!"泉见晃司哭就慌了,连忙安慰道,"晃司......我不是有意的。你别......"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淹没在他的怀抱里。晃司紧紧环住他的背脊,像是要用尽一生一世的力气,想要把泉整个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不要再离开了......不要再离开了......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止不住的眼泪砸下来,掷地有声。
突如其来的束缚使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到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时才想起了挣扎。这拥抱,似乎透着股炙热,好像要把他燃烧殆尽一样。他本能地想逃开,却被抱的更紧。此刻他的头开始有点晕眩,像是很多很多行军鼓一起敲击一样震耳欲聋。他奋力推开晃司按住头部,一阵阵的疼痛换做豆大的汗珠滚落。
晃司见泉一脸痛苦,一颗心都吊起来了:"泉!泉!你怎么了?!"
泉张嘴想要说"不用担心",但溢出的是预示着疼痛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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