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最近怎麽回事？三天两头医院跑？”
“没准还真是犯了太岁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惹上你们就没顺过！”小声嘟哝著，颜卿想换个姿势，结果扯痛了伤口，“哎哟！”
“哼！该！都是你自找的！”周瑾白了他一眼。
“对、对！”颜卿忍著疼躺下去了些，“可不都是我自找的嘛！”
周瑾被他的态度气个不轻。
“听说你最近搬庄洁那栋别墅里了？”
“啊，房东叫咱们搬，一时半会儿我找不著地儿住。”颜卿打著哈哈。
“哼！找著也没用，还得搬！”
“……你这话什麽意思？”
“颜卿，你他妈真傻还是假傻啊？你以为跟我们家似的，让人胖揍一顿那就叫黑啊？他妈的人民政府可比黑社会黑！也就你这样的傻子，会答应跟姓庄的去家里摊牌！你小子，不死也得叫他们扒层皮！你道平白无故谁没事嚼你的舌根啊，你们家鸡窝鸭窝谁他妈管得著啊！”
颜卿听完，脑子翁的一声，心里透亮了！
“……是这麽回事儿啊……”颜卿笑了，“要不说人家是文化人儿呢！”
周瑾瞧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气得懒得再理他。
不过也没走，静静等他把盐水吊完。
等颜卿输完液，周瑾起身把外套穿上，然後去扶颜卿，“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个儿打的就行。”
“我是有事跟齐小冰他们说！”
颜卿摸摸鼻子，得！又自作多情了。也就不客气地蹭这便宜了。
楼下厅里灯火通明，看来他们不但回来了，还都在楼下。
“哟，都在啊，不是等我的吧！”颜卿怕动得厉害，扯痛伤口，上半身僵著晃都不敢晃一下，看起来滑稽极了。
“这麽早回来啦？”周瑾停完车进门，看见他们在等颜卿，也挺意外。
“伤的厉害吗？”齐小冰急著先问了一句，刚才他找华姐，可华姐气地锁办公室里，说是谁求情都不见！
只好回头问别人，这才知道颜卿受伤了。
“还行吧，也就这麽回事儿。”颜卿打著马虎眼，他要不是动不了，真想一屁股坐沙发里去──当这麽多人面叫姓王的揍成这样，他脸往哪儿搁呀，还熟客呢！不得叫人笑话死！
“怎麽惹了这麽个流氓？！”齐小冰放心了些，於是忍不住要说他，“你以後别老接这种乱七八糟的人！”
颜卿苦笑，“这是我惹的事儿吗？！”
装作不经意看了眼庄洁。
啧！这眼神，算什麽意思啊？！
“周瑾，今天幸亏有你在才没出大事！”他看到到几个保安都被揍趴下了，为了这事华姐还开了俩保安！
“没事儿，举手之劳。”周瑾笑了，他分明听见庄洁阴阳怪气地在那儿哼了一声。
“颜卿，既然没事了明天去跟华姐说一声吧，她挺担心你的。”
“明天啊……也行。”他这鬼样子，是该跟华姐招呼一声，请两天假的。
周瑾看著颜卿，眼神有些古怪。当然，这些没有错过庄洁的眼睛。
“今天华姐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明天咱们去替李晓求求情吧，让华姐别赶他走了。”齐小冰自顾自的说著，可颜卿一听就炸了毛了！
“凭什麽？！老子被他害成这样，还替他求情？！我爱不死他！”
齐小冰皱了下眉，“别这麽小心眼儿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不也没事儿了嘛。”他缓了一下又说，“他才刚读大二，还是个孩子呢。”
“靠！他还孩子？！他比我还大俩月呢！”颜卿快叫他气炸了，肚子都胀得疼！
“啧！你也体谅体谅人家，他们家为了供他念书欠了一屁股的债，他还有个瘫了的姐姐，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能干这个呀！咱们这儿，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容易！”
齐小冰之所以一向对华姐敬重，就是因为她收的都是生活所迫，无可奈何的人，说实在的，在金碧辉煌，除了颜卿，他和那些男孩都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从来不会看不起彼此，也不敢就此轻视了自己……
“哼！那是！不过我可没你们那麽高级，我妈是一妓，我老子是牛郎，他们都说我他妈天生就一骚货，不出来卖都可惜了！我倒真没你们感触深，这日子怎麽你们了，哦，就逼得你们走投无路了？”
颜卿不想说这些的，说这些不是吃饱了撑的找架吵嘛？
可是他实在憋得难受，心口气的发疼，心脏好像急得要跳出来似的，就连肚子上那些伤口，都跟著一阵阵的抽痛。
齐小冰也是真生气了，“颜卿！这不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哈！”颜卿用力假笑一声，“齐小冰，你真他妈越来越文艺了！还‘自甘堕落’！！我这也没找理由啊！我只知道，卖就是卖，哪儿那麽多弯弯绕！把自己整的一苦大仇深的样儿，就能心安理得陪男人睡觉啦？真以为抹干净屁股就比我高尚啦？！”
这一番“高论”气地齐小冰当下就想甩他一巴掌！可终究没下去手，反而转身跑楼上去了，倒是把门甩地很大声。
估计是戳到他的痛处，自个儿伤心去了，颜卿想。
时局变化太快，周瑾和庄洁开始还笑嘻嘻地看著俩人斗嘴，可没想到颜卿说话越来越伤人！
没来得及拦下颜卿，这俩人看著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颜卿却笑了。
他当然也会伤人！就好像被别人伤害到一样……
虽然他向来觉得做这种事很蠢！可今天，因为自己的一席话，把齐小冰气地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他却觉得……很畅快！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小人了，怎麽样呢？！
“你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庄洁皱著眉，看了楼上一眼，和他说了今天，不，是这麽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他可能曾经期待著姓庄的对他态度的转变，哪怕是回到从前那样也好啊，可是现在，他不愿意和他再多一句废话！
庄洁也没有拦他。这栋别墅如今的主人是小冰，那麽作为他的客人，他没有立场把这个口没遮拦的家夥给扔出去，这是庄洁对自己的解释。
庄洁冷冷看著颜卿紧闭的房门，很不舒服，他总觉得颜卿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客厅里只留下庄洁和周瑾两个人了。
对於刚才那幕不欢而散，俩人很快从尴尬气氛里摆脱了出来。
“这是他的药，刚才忘了拿给他了。”周瑾把药放茶几上，坐进沙发里。
庄洁解开袋子看了一眼，“严重吗？”
“都是玻璃拉的，没什麽，就是有几个伤口挺深的，叫缝了几针。”
庄洁点了点头，把药收了起来。
“你今天特意送他回来，到底什麽事吧。”
“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那边‘安排’好了，那小子上钩了。”
“太好了！那我这儿就可以收网了！”庄洁笑了，终於到了这一天，小齐一定等很久了！
把细节又核对了一遍，庄洁等周瑾走了，才上楼看齐小冰。
他已经恢复了许多，於是庄洁把刚才和周瑾谈的又一一和他做了说明。
然後退了出来，准备回家。
他会和齐小冰做爱，但从来没在这个房间留宿过，他在等他开口。
到了楼下，他看到颜卿房里的灯还亮著，於是不自觉地想进去看看。
颜卿不知道庄洁怎麽会跑进来，也不知道他进来干嘛。
他只知道这个从头到尾一声不响的家夥，竟然上来就撩他睡衣！
衣服下面是一大片纱布，有的还能隐约看到一点暗红。
这让庄洁和颜卿都想起了不久以前，在那栋破公寓里，庄洁也是这样替他检查伤情，那次是周家那位母夜叉的杰作，而今天……
颜卿低头看了一眼，就全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听周瑾说缝了几针？”
“啊。”颜卿发了个单音节，算是回答。
“几针？”
“啊？”
“我是问你，缝了几针？！”笨蛋！庄洁忍不住心里骂他。
“咳！哪儿记得那麽多，估计也就十来针吧。”
被他摸到的地方，温度特别烫人，明明更进一步的事都做过了可还……
十针啊……庄洁觉得自己现在真的非常想揍人！
明明就只剩这张皮能看看了，如今还给他爬这麽多小蜈蚣！
这个王皓，真他妈该死！
疼吗？庄洁差点脱口而出，不过又觉得这样问好像太暧昧了，不合适。
“……那啥，我要睡了。”这样的气氛太僵，颜卿想赶紧找些话说，结果一开口又是……
“嗯，那睡啊。”从刚才叫到现在，还不是没睡成！庄洁简直鄙视这个人的智商。
颜卿瘪了瘪嘴，转身就要躺下。
“唔……”
庄洁看他龇牙咧嘴地僵在那里，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於是伸手去扶了一把。
“睡觉的时候小心别乱翻身！”
“哦，知道了！”绝对不翻！我的妈呀，那份儿疼唷……
“那我走了。”庄洁起身，出门前，替他把灯关了。
而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和庄洁一样，害得颜卿今晚失眠了……
第二天，颜卿到底是没去金碧辉煌，他躺床上压根就没想再起来！
刚和齐小冰吵了一架，又不好叫他传话，只好打了电话给老板娘，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
总算齐小冰还有良心，虽然一声不响生著闷气，一天三顿饭倒没亏了他。
於是颜卿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过了回猪的生活。
逍遥了四天，得去拆线了。
硬著头皮去了，看到还是那天那个医生，颜卿就放心了一半儿。
“嗯，伤口长合的不错，你躺下，我给你拆线。”
没有想像中那麽疼，那种感觉，很奇特。
为了庆祝自己过此大劫，颜卿觉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吃顿好的是免不了的，到了晚上九点才坐车回去。
进门的时候正巧撞上周瑾和齐小冰急匆匆出来。
“太好了，你回来了！我和周瑾得出去一趟，你看著家啊。”看到颜卿，齐小冰急地连门都不锁了。
“怎麽了？什麽事儿这麽急啊？你们上哪儿去？”
周瑾已经开车去了，颜卿一把拽住齐小冰。
“是庄洁！他住院了，具体的以後再跟你说，现在我们赶去看他！”齐小冰甩开颜卿的手。
冻死了，今天就这麽多了……
僵……
《俗不可耐》16
周瑾已经替他打开了车门，等齐小冰上了车，就冲了出去。
颜卿就这样维持著姿势愣了好久，就觉得手脚都软了，现在才算明白，心口巴凉巴凉的，是个什麽滋味了。
他甚至来不及喊一声：我也一起去！
他还在想，姓庄的自那天晚上就没再出现过，这两天搞那麽神秘干嘛呢，原来是……
他也想跟著一块儿去看看，可是显然已经赶不上了，又不知道是哪家医院，颜卿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焦灼地等了近三个小时！颜卿忘了开暖气，屋里冰冷冰冷的，他也几乎维持著同一个姿势没变过。
心里闪过的不安念头一刻没有停过。连他自己都想骂自己，怎麽就不想他点儿好的呢！
一听到外面汽车声，立刻冲了出去。
果然是周瑾和齐小冰回来了。
“怎麽样？他没事吧？”
俩人没料到都过了十二点了他还在等。
“没事。都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齐小冰安慰道。
周瑾看他这样紧张庄洁，挑了挑眉，看向齐小冰。
终於松了口气，颜卿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好好的怎麽受伤的？”好像发觉自己显得有点反应过度，颜卿不动声色给他们让了条道，好让他们进屋。
“他那是亲爹吗！居然下这麽重的手！”齐小冰愤愤难平，显然刚从医院回来，心情尚未平复。
“你也不瞧瞧他闯的什麽祸，要搁十年前，他家老爷子能亲手送他颗子弹！”周瑾知道一些他们家的事儿，这样说道，“那可是他老战友，当年换命的兄弟！”
“可他那是想活活打死他！”
颜卿听了，心里咯！一下。
“不会！你想庄洁那俩哥哥、还有他妈，能眼瞧著他给活活打死？！你放心吧，他老头也是一时气急了，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
颜卿还是一头雾水，可也明白了，庄洁的住院，怕是跟他那位位高权重的首长父亲有关。
“……他闯什麽祸了？”
颜卿看著齐小冰问，後者闪烁著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事儿不赖你，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周瑾看齐小冰这样，心烦地安慰了句。
“可他是为了帮我……”
“你的事儿能了结了，咱们都替你高兴。等过两天那小子出院了，再一块儿办个庆功会，这事儿就齐活了，别尽想那有的没的，知道吗？放心吧，就这麽个宝贝疙瘩，他们家里绝舍不得真下死手去！”
颜卿终於能抓到点什麽了，周瑾说，齐小冰的事儿，了了……
“……他现在在哪家医院啊？”
“宣武医院。”周瑾根本就当颜卿这个人不存在，只是顺口回了一句，然後又看向齐小冰，“这两天他们家里人来的勤，就是要去，也得跟著我知道吗？”
齐小冰点了点头，颜卿也在旁边把话记下了。
花了好些工夫，颜卿才打听到庄洁住的特护病房。
他不管这三个人是搞了些什麽名堂，才弄成这样，他只想去瞧瞧，哪怕是看上一眼！只要能让他回去踏踏实实睡一觉就成！
特护病房是不容易进的，里面隔间就有专门的护士看著。
不过今天他运气不坏，护士不在。
不知道是因为里头病人病情实在无关紧要，还是因为……颜卿探头看了一眼……还是因为里面有客人，那位少爷特意支开的。
他也不是有意偷听的，真的！
要怪就怪这里太安静，或者这医院里不太地道的隔音效果。
“……还有点儿烧，要不我还是去请大夫过来吧。”这是齐小冰的声音，颜卿听出来了。
“不用，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这点烧正常的，医生也这麽说。”
颜卿听著了声儿，有点想笑：瞧瞧！都成破锣嗓子了！
……可他笑不出来。
“给你煮了点汤，你喝一点吧。”
“呵呵……要说我这伤得还挺值，怎麽就赚了个贤内助回来了。”
颜卿有些受不了，“切”了一声，接著听。
“你别胡说……对了，你爸气消了吗？”
“没有这麽快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他也不会真拿我怎麽样。姓杨的跟他在好，那也比不上我这亲儿子啊。当初你告诉我是杨家把你逼到这份儿上的，我就知道得有这麽一天，这顿打呀，是逃不过的。”
“……对不起，害你跟你爸……”
“你也不必真拿他当回事儿，小齐，虽然说我是一早就下定主意想帮你的，可我也不敢贸贸然去动杨家这棵大树啊。是他们自己气数尽了，这谁也赖不著。”
“呵……”齐小冰叫他逗笑了，“还讲气数呢，你还真敢掰。”
“是真的……小齐，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庄洁挺了会儿，“你别看姓杨的他们家根深叶茂，平日里走路都是横著的，可一旦他背後那棵大树倒了台，他们也就跟著什麽都完了。更何况，他坐著国税局的位子，这样的肥缺儿，赢家怎麽也得留给自己人啊。杨任杰那天来找我爸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也听到了风声，上面那棵大树要倒了，他来求我爸这老战友来了……这次的事上上下下牵扯了不少人，其实我爸是犹豫的，虽说咱们两家好歹算世交，可我爸也不会为了这个把自己卷到风暴中心去！所以，这次我没跟家里商量就动手，虽然让老头子气不过教训了几下，可好坏也给他解了围。听我哥说……”庄洁声音稍微轻了点儿，颜卿忍不住支起了耳朵，“他也就是担心我们家落人口实，回头让人说他落井下石，名声不好。”
颜卿都有些鄙视他了，瞧他那德行！
姿态、觉悟，双高啊！
为了个齐小冰，你倒真豁得出去！都算计到这份儿上了。
没兴致听里头唧唧歪歪起腻，颜卿跟来时一样，轻声轻脚退了出来。
周瑾出电梯的时候愣了一愣，这小子怎麽跟这儿晃荡？
看他手里是一罐边上自动贩卖机里买的咖啡，就从手里提著的购物袋里拿了盒点心给他。
“怎麽跟这儿坐著？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他？”
颜卿这才想起，刚才屋里没有周瑾的声音。敢情也叫人给打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