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人叫做“天煞孤鱼”的我本来是A市育幼院的孤儿,两年前被当时瞎眼的夕智文领养,随后接触并爱上了法医学这门学科。
夕智文今年28岁,是市警视厅附属第一法医研究所的法医官,专门负责复核尸体检验和协作刑警队破案的工作。他是个超厉害的人,无论长相、学识还是各方面,都完美得令人嫉妒。当然,这只在别人眼里的完美,而我看到和认识的那个夕智文就是带有那么一点坏坏的小瑕疵,这包括他一时兴起的调笑和脱口而出的脏话,也告诉了我什么叫“人无完人”。
我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就连告白,都在他算计的范围内。夕智文对我很好,什么事都帮我安排好,还会给我不少惊喜。起初是“喜”远大于“惊”,然而现在,感觉有些奇怪。但我还是非常在乎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的。
和MARK还有ANNA成为朋友后,我还知道了许多夕智文没有对我细说的事,譬如他和PETER。PETER,曾经是夕智文的恋人,我只能说他是生得凄凉,死得更凄凉,归根到底也就是自作自受。我知道夕智文把老神父和PETER这对伪父子的骨灰给混在一起了,真的是连死也解不开的孽缘啊。
ANNA说她是心理专家,能看清所有人内心的真正想法,她在我面前说夕智文对PETER的感情不是爱,要我别再去在意PETER。但MARK告诉我,ANNA也看出了夕智文对我的感情不全是爱,她说这世上没有纯粹的爱。
其实他们告诉了我一个事实:我俩都不是懂爱的人。我对夕智文过于崇拜,夕智文对我又过于宠爱。我们发展得是太过于顺利,这样的感情经不起考验,注定会有许多困难。
之后我问ANNA怎样才算是爱,她说这很简单,就是自己跟别人都肯定你们是相爱的呗。我当场就回了她一句“屁!”
大学是个必须过上群体生活的地方,全宿是最基本的要求。好在我就读的学校就在离A市不远的郊区处,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而校外就有汽车站,回A市还挺方便的。所以我和夕智文约定好了,每到周末就回去。
其实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约定,夕智文没说什么。可我的就是不想这么快就和刚交往不久的他分隔“两地”,我也知道,其实夕智文也舍不得我的,一直非常注重我学习,不许我落下任何一堂课的他会默认我的约定,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或许我可以往这方面想。
自从知道自己“考”上大学后,我不只一次地觉得“我真的很特别”,因为从来没有上过小学、初中或者高中的我,会在人生的第十八个年头里,和同龄人一起步入大学校门,这是件听起来多么诡异的事啊。
因此,当第二天夕智文开车送我去学校时,我的兴奋度和紧张度已经飙升到最高点了。
在我心中,全国第一学府的第一印象应该是大,但我错了,我念的那间学校,是很大,非常大,超级大,因为这里群山环绕,简直就没有地界之分。
这间名为FAQ的学院全称弗埃堇大学,据说是德国一个有钱人在两百多年前创办的,因为跟A市毗邻,所以大家都习惯把学院叫“A大”。
A大并不是一间综合性大学,而是比较罕见的医警混合学院,好像是在很久以前的战争时期里专门培养军事间谍的地方。这里的专业虽然不多但分得很细,而且全部都在国内乃至世界名列前茅,尤其是法医学、生物医学和武警干学。
更何况A大还是全国少数资金投入超过十亿美元的学院,所以它的科技含量很足。这里的法医学系医学研究项目惊人的排在世界第四,临床治疗排在第十,博士班排名十八。而其他领域,如医学的癌症研究、免疫学、遗传学、呼吸道疾病和神经病学等方面都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绝对是名副其实的超名牌大学。
夕智文说,能到这里读书的学生本身就不平凡,而能从这里毕业出去的,这辈子就注定是更不平凡的了。所以我必须用心去学,不能浪费这几年时间。
比起这里,起初我认为已经很漂亮的那间夜校就只能是九牛一毛了。A大单从牌坊看上去就显得十分气派。夕智文的车缓缓徐行在学院的欢迎大道上,我从车窗内探头望去,欧式古典建筑物和现代教学大楼错落有致地建造在校园四周,浓密的树木和如茵的绿草不曾离开眼帘。宽敞的草坪上,不少人在尽情地享受着太阳给予的温暖。在这里,不仅能感受到高等学府的威严、庄重和幽静,还能够闻到栽满在校园里树木花草所吐出的芬芳香味。一想到自己能在这里念书,我就觉得非常幸福。
A大是夕智文母校的事实的确是毋庸置疑。然而不是他有多么的熟悉这里,而是这里的人有多么的熟悉他。
把车停在特定的车场后,我俩接连走到学院的行政楼、办公大楼跟法医系部处办入学手续。然而无论去到哪个地方,我总能看见夕智文在名人栏里的照片或是他醒目的、大篇幅的详尽介绍。
而夕智文就像校园里的明星,每到一处,就会有一群人认出他并跟他打招呼、问好,甚至索要签名和拥抱,这让我非常郁闷。
还有一些“花痴”,就是本来不知道夕智文是哪位,但是一看见帅哥就晕头转向的那种,会不断想办法试图接近我……俩?例如:
“请问需要我的帮忙吗,你的脸都绿了,东西很重吧?”
周围有许多粉红粉红的“恶灵”在飘来飘去,也不知道他们是学生、老师,还是家长,或是清洁的……可都得被我发出的电波给杀死。
“滚开!”我承认自己吃醋了。
“小鱼,要有礼貌。”
“貌你个头,又不见你对着我时有礼貌,你可别跟我来这套啊,我就不要那男的女的碰我东西。”
“好好好,你读书,你最大。”
在完成所有入学注册的事宜后,我领到了宿舍牌号,是10号宿舍楼123室。夕智文说这里的宿舍只有四层楼高,一般四人一室,只有一楼因为潮湿等原因只住三人。但住在一楼就会有比较舒敞的空间。
我问夕智文这是不是早给安排好的,因为我就住一楼,可他只笑不语。
学院的教学区和宿舍区内都不允许私家车出入,所以夕智文说我俩得拿着行李徒步走去宿舍楼。尽管我的东西并不多,但走起来还是挺费劲的。
夕智文说等下给我买辆自行车,这学校大,骑车方便些。其实我是有怀疑过的,这么大的学校不会没有校园巴。但如果这是他想陪我多一些时间的借口,那就另当别论,
一段路来,我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但是我渐渐地发现,我们在这段路上走了都快半个小时了,人是越来越少……而且,这里阴深深,怪恐怖的,现在就连动静也没了。
我终于不耐烦地把行李丢在地上,蹲下身去,耍赖一样不肯站起来。
“我好累!不走了!人都死哪去了?”
夕智文也蹲了下来,他比我高,下巴落在我头顶上不停地磨蹭,我没好气地抬头瞪他,眼睛和他平视。他噗哧一笑,然后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蜻蜓点水似地在我唇上偷了一个吻。我真被他吓着了,身体不禁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痛!
“哈哈……”夕智文笑着把我扶起来,帮我拍拍屁股,“小鱼我告诉你,这段路很邪门的,是学校有名的“禁区”,听说有鬼!从我在这儿念书时就不许学生进入,也没人敢来。不过……反正我俩都是注定一辈子跟尸体打交道的,在这里谈谈恋爱也不错……”
一边听他说话,我一边毫不留情地起飞腿揣他,可都被他轻易避开了。什么禁地不禁地,我杨小鱼就是不怕鬼!但我发誓,我一定要学拳击跟跆拳道!
“小心!”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待我想转头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时已被夕智文拉走,向右踉跄地冲了几步。紧接着是一阵风似的飞过一辆自行车,而另一辆,则惨不忍睹地倒在地上。
“啊——”
我惊魂未定,快被吓死了,如果被两台骑得比机车还快的“单车”撞倒,不死也得重伤啊!我拍拍胸脯为自己定定惊。抬头一瞧,发现刚才经过的自行车已剩一个圆点了,不过还看得出来是一男骑一女,狗男女!而倒下的那人似乎受了伤,可他还是强忍着站了起来,啊,膝盖流血了。
“你没事吧?”我和夕智文一并走过去探视着。
“没……啊!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对不起……”
那人非常惊慌地一个劲在道歉,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深怕我们会对他怎样。我盯着如此狼狈的他,把那些想骂人的话都吞回去了。
夕智文从我的行李包里拿出胶布,蹲下身去为他处理膝盖上的伤,那人明显的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却没有过多的反抗。我在一旁打量着他:这人居然比我还矮耶,小不点一样,而且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格仔衬衫配灰色的中长裤,看起来有些土包子的味道。
“谢谢……”不到一分钟,夕智文就把伤口给处理好,然后突然冒出一句:
“你是简赭吧。”我肯定这不是问句。
“啊!?是的……”那人又被吓着了吧,缩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真的很像……
“你认识他?”我纳闷地问道,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过他照片,你室友,新生入学试第一名。”
一如既往的简短回答,夕智文每一个词儿都给我带来不少冲击,我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不要告诉我是你安排的。”
“聪明。”
“为什么?”我条件反射般继续问。
“给你一点竞争意识呗。”
我发现自从和夕智文交往后,默契是越来越好了,那个叫“简哲”的家伙已经被我俩彻底的忽略掉。
然而当我和夕智文都发现他的“存在”时,他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不,好像从见面开始就这样,只是低着头默默站着,我反倒有些尴尬,走过去向他伸出手。
“哥们,我想我们就是室友了,我叫杨小鱼,水里游那种。”
“你好,我叫简赭,赤者赭,你叫我阿赭吧。很高兴认识你。刚才不好意思。”他笑着跟我握手,礼貌地回话。的确是个斯文的男生啊。他好像并不惊讶刚碰面就被告知是室友的事实,我想他是认识夕智文的。又可能是想到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吧,简赭对我的表现少了一份刚才的胆怯与害羞,多了一些沉稳跟大方,我应该会喜欢这样一个室友吧。
“你们是要回宿舍吧,我帮你拿东西。”
没有拒绝他,也忘了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一心只高兴着有人帮我分担这些累赘。爽快地把手中的行李分他一半。
很奇怪,虽然从“车祸现场”走到宿舍楼只用了十五分钟,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仨是出奇的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得不得了,然而不是我不想找话题,而是气氛怪异得令人开不了口,所以我只能不停地给夕智文打马虎眼。
终于走到我的宿舍了,一楼的,真的很不错。打开门,有二十多平的地方,三人住挺奢侈的。标准的上铺床,下铺桌和大衣柜样式。不仅有一个小露台,而且厕所跟洗澡房还是分开的呢。这得花多少钱啊!何况夕智文还给我买了一台配扫描仪和打印机的台式电脑呢!
简赭帮我把行李拿进去后,也不管脚疼不脚疼,说一句“出去找弟弟”就不见了。而我和夕智文便开始整理东西,搞搞清洁。
可是……这宿舍也太干净了吧!连厕所也……简赭和另外一个室友的床铺跟桌子都非常整洁,东西收拾得是有条不紊,连我的床板也擦干净了,这怎样看也不像是男生宿舍啊。
夕智文把电脑安装好后就跷起二郎腿坐着,又不时在宿舍里踱来踱去乱翻东西,却只看着我一个人忙活。唉,算了,开车开那么久,他也够累得了。
等弄得差不多后,都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却还不见简赭和另一个室友回来。夕智文说我俩先去吃饭,不要饿肚子。
虽然学校很大,可好在宿舍楼附近有整一条食街,还有大型超市,挺方便的。
“对了,老师,我另一个室友该不会是入学试第二吧?”手里捉着一个鸡腿,嘴里塞着一块咕噜肉,肚子饿扁的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忽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
“原来是……”夕智文喝了一口杯中红茶,若有所思。
“怎么啦?”
“刚才在你宿舍,我看见你对面床牌号上写的名是“简颉”,应该是简赭弟弟,不是第二。”
“哇,是兄弟啊!没关系啦,能考这里的也不会差吧。”
“我不清楚他……”
“停!我告诉你,你可别把他换走啊,人家两兄弟好好的。更何况,我好像没有权力选择室友吧,你可别给我用什么手段。”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夕智文帮我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好象我永远都是被蒙在鼓里那个,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小鱼……”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看,你本来安排好不是吗?现在还是给别人换了,这就证明我和他俩兄弟有缘!注定的,就像我……和你。”说到着,我不免有些害羞。
夕智文笑了,虽然仍看得出他脸上有丝毫的不满与担忧。
他忽然站起来,飞速的往我唇上亲了下去。天啊,我手里还拿着鸡腿呢,而且,而且这四周都是人啊!我立马用干净的手推开他,向左向右心虚地望了望,然后把头低下去,我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虾子了,这该死的夕智文……
“没关系。”他用手拍拍我的头,“这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
是吗?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这不太张扬了吗?夕智文还是名人耶!我干脆把鸡腿放在桌下吃算了,被人看到很不好。
“小鱼,等下给你买完车,我去一趟以前的教授那,你自己回去吧。来,抬头!把这钱跟手机拿着。”
“哦。”我“听话”地伸手去接,是一千块人民币和一台LG手机,钱很多,手机很贵,很奢侈,可我知道我推却不了他。
“我周末回去。”
“加油吧,杨小鱼!”他习惯性地再次拍拍我的头。
临别前,我还是在人少的地方轻轻吻了夕智文一下,就当作是慰劳慰劳他吧,GOODBYE KISS。
回到宿舍后,我发现那对兄弟还没回来。简赭?简颉?兄弟俩的感情应该不错吧。
无聊的我拿着夕智文送的手机在乱按着,想给他一个电话,问他走了没。可是左找右找也找不到有任何电话记录,通讯录也是空的。这人,居然连手机号码也没留下!
可恶!我生气了,这算什么啊!?是忘了?还是故意不给?妈的!我把这台市面价值三千多的LG手机狠狠地往桌上一丢,好在……什么事也没有。
“小鱼,怎么啦?”是简赭回来了,一看他就是很累的样子,却在强打精神。
“不见你弟的?他去哪了?”我好奇他是一个人回来,不是说要找弟弟吗?
“你知道啦?”看我点点头,简赭有些不安,他又好像在解释似的跟我说:
“是我……心脏不是很……好,小颉说他要过来照顾我,所以……硬把宿舍给换了。我知道……夕先生给你安排好室友,可是……”
“没关系,阿赭。你心脏有事啊,那我要注意什么吗?”
“不、不……没有大碍。”我并没有留意到简赭是十分心虚地摇头回答。
“对了,阿赭,你也认识夕智文?”
“不是的,我只是非常崇拜夕先生而已,他工作做得这么出色,真的很厉害!而且他还是我努力奋斗的目标……今天看他为你忙进忙出的,你真幸福。”
一讲到夕智文,简赭就两眼发光,来精神了,跟刚才说他弟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模样。
“幸福屁啦……哦……不好意思……我是说,他要是真对我好,就不会连手机号码也不给我了,你看!”我捉起桌上那台刚刚被我“遗弃”的LG手机,把通讯录那画面举到简赭面前。
他笑着摇摇头,对我说:
“法医工作时不能开机,有时还规定不能用手机的。而且他们一般也不会跟外界通话,这样会影响到工作。我想夕先生是想他给你打电话吧。”
“说来说去还是嫌我烦。”我嘟着嘴说着,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就像深闺怨妇,把手机再次毫无留情的扔向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