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次章〗醉梦----末雅
  发于:2009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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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冷过,绝望过,却没后悔过。棠是什么人,是他的心头肉,爱逾性命的人,他爱万千众生,人人皆道他温良慈悲。又有谁晓得他所做的无不为了棠,至到最后舍去性命维护棠,虽心痛,但无憾。
缇雅是个好孩子,偏偏输在了情之一字上,若有一天他能真正看开了,即便自己不在了,以绯、粼、冰加上他的力量,应当制得住棠,待得天长日久,棠不再记得有过“虹”这个人的时候,自然,自然不会再伤心。
……
“在想什么,一脸忧苦的样子。”
胡闹得正起劲的棠老半天没听见爱侣的建议,回过头来自己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奇怪吧,面对同样一张脸孔,他却常常会看得失了魂魄。
虹是他的另一半,真真正正的半身,是他一切的再生,意外的是,他竟在长久的岁月中深深地恋上了这个与自己拥有相同本质的人。同样的面容,他就是完美的;同样的笑容,他就是和煦的;同样的眼眸,他就是见鬼地吸引着他。迷恋,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然后,抵死纠缠。
虹从未拒绝过他,因为他爱他更甚,
“在想……你们真像两个孩子。”
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方才的不快仅仅是棠的错觉。
“那么,两位商议许久了,有什么结论吗?”
“结论嘛,也不是没有,虹,只要你站在我这边,保证以后的生活多姿多彩。”
缇雅向来不把不正经的棠所说的话当回事,他所谓的“多姿多彩”的生活,哼哼,开玩笑吧。
“虹神座,棠神座满脑子歪主意,最好别轻易相信他的话。”
“缇雅,多年不见,你胆色见长不少。”
“棠神座所见不实,缇雅是话多了不少,胆色仍如以往。”
哼,真当他是笨蛋吗?从前是不乐意开口,现下即将沦为被戏耍的对象,怎能不奋力为自己争上一争。
“虹,只得你一句话,助我还是帮他。”
恶作剧的心思大白于天下,倒也不见棠露出丝毫羞赫,想是以他的身份从未有人能委屈他退而求其次。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试想棠神座身边真少了个虹神座,天下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虹歪着脑袋,竟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可爱的模样惹得棠一阵心痒,直想扑上去将那人抱在怀中再也不放开。哼,可恨元梦华那小子,要不是他惹出的祸事,他自与虹窝在“浮游无间”亲亲我我,哪需要牺牲大好时光来陪着另一个小鬼头。不成不成,不报复回去讨回点,他可不干休。
虹与他本心有灵犀,朝夕相处的岁月更胜过了开天辟地,对他的习性早已了然于心。瞧他一双银眸暗沉了不少,显杀心存不快,再不如了他的意怕是当场就要闹开了。呵呵,堂堂的创世之神却跟顽童般胡闹撒泼,让旁人看见了还不要笑掉大牙。想来想去,为保全神族所剩不多的面子,只好对不住缇雅了。
投给缇雅一个歉意的眼神,虹斟酌着道:“棠,你要怎样也好,只是别太过分了。若要害得我跟着丢丑我可不答应。”
棠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下两条缝眯着能夹死蚊子,脸上更是乐开了花儿。两手两脚八爪鱼似的扒住虹,洋洋得意的样子活脱脱一小孩儿做坏事得了逞。
“知道知道,就虹对我最好了。缇雅,这下服气了吧。”
精灵之王没好气地瞪了他眼,半晌没吭声。虹只当他生气了,正要安抚几句,却听那冷心冷情惯了的家伙冷不丁地蹦出句话来,差点一口气回不上来堵在胸口。
“也是,我怎么忘了你一心一意地只有他,不论他怎么胡闹也都偏向他由着他,却把我们都看做是非亲非故捡来的。”
这个缇雅,说他是孩子,他还真来劲了!
虹眼下是哭笑不得,棠却是乐不可支,仨人一台戏,眼看就要热热闹闹地登场咯!
一再的惨痛经验证明,棠的话是不能相信的,棠的保证是没有信用的,棠的异想天开是谁人都难以招架的。他老大不愧为创世之神,动辄大手笔,轻轻松松调来“浮游无间”与“时之塔”之门的守护者——昕宁、凤华、澄罗、玄凝,再加上精灵之王手下早就闲得发慌和他们的大主子一样惟恐天下不乱的小精灵们,呼啦啦硬是凑成了个所谓“歌舞团”,打着天下第一的晃子,更把先前“聚仙楼”惊世绝艳的舞者拿来当招牌,
“聚仙楼”缇雅一舞震天下,早有恰逢其事的达官显贵好事之徒将当日之事传播天下,偌大一个京城再要找个不晓此事的出来反倒成了难事。神秘的舞者自己亮出了旗号,打着“神舞团”的名字进驻京城,还没等安顿下来就被诸家酒家青楼的老板当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棠、虹与缇雅容姿过于惊世骇俗,本不属于凡俗之界,早早寻了辆大车躲了起来,应付外面一大票人的任务自然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四大守护使的身上。话又说回来,他们四人外貌虽比之三“神”有所不如,站出去也足以勾走满大街人的魂魄,看得一众闲杂人等直流口水了。
还不待他们出言邀请,凤华已为游戏定下了规则。
“诸位,诸位来意家主明了。诸位皆是京城里叫得出名的人物,又何苦为难我们这些供人欢娱的苦人,在下倒有一策,各位不如好生商议一番,有哪位力排众议愿出借一隅供我等容身,自然感激不尽。”
轻轻巧巧地就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旁人,这手太极打得妙极!
几个当家的面面相觑,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晓得眼前的美人儿无非是要他们自己先斗个上下高低,还不用得罪人,反把罪过推到了他们头上。要是顺着他们的意上了当,也枉费在世道上混了许多年,可数十家中只有一家能雀屏中选,不斗,不斗成吗?
“公子贵姓?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子命苦,只有个名儿叫凤华,当家的叫一声凤华便行了。当家的们有什么想说的就请在这儿说吧,家主规矩甚严,教训我等凡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凤华向来善于口舌之辩,连他那“主子”都未见得能说得过他,只见他一副诚恳满脸委屈的样子,谁还能忍得下心为难他。众家老板心知平日里面前维持的几分表面的客气也要付诸东流,日后见了面更要尴尬。可不争吧,眼睁睁地看别人把上好的肥肉吞进肚去却没自己一杯羹,谁又咽得下这口气呢。
局面顿时僵持,几方人马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直挺挺地立在大街上,谁也不甘心让上一步。如此少见的场面令京城的百姓们大呼过瘾,事实证明,在美色的魅力之下,能守住一份清明的的确不多啊。
“都给本王打住!‘神舞团’乃本王请来的客人,是要进宫为皇上献艺的,你等在此横加干预,莫不是要与本王过不去!”
哈哈,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延临亲王”皇甫桦,出了名的小霸王。拜托,到底谁才是横插一杠子的人哪!还有没有天理哪!
第十四章
“延临王”皇甫桦,当今皇上的幺弟,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蛮横王爷,近几个来亲人接连过逝的打击令这位王爷长大了许多,也鲜少在街头闹市横行。百姓们还在感叹从此京城里少了个小霸王,不想他们的美梦破灭得如此之快,才不到几个月的工夫,他王爷又干起了拦路打劫的勾当。
士农工商,商贾虽说是有钱有势的一方之霸,终归地位不如人,普通一个官员都够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何况是在皇族面前,几个险些闹得红头赤面的老板当家的们反而舒了口气。人被王爷抢走固是少了个大大的赚头,但也免得撕破脸皮的尴尬,大家伙儿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还要在京城的地面上混,真要翻了脸谁也不好做。
再者说了,他们中也没人能拔得头筹,“神舞团”进了王府就等于进了皇宫,莫说寻常百姓家,即便低点儿的官员都无缘见上一面的,他们谁都没争到手,谁也不吃亏不是。
几个大狐狸小狐狸想通了此事,也不着急郁闷了,纷纷笑开了张脸跟朵花儿似的凑到皇甫桦的马前,争先恐后地奉承开了。
“王爷要的人小的们哪敢插手。王爷眼光高消息灵呀,这‘神舞团‘才进了京城就被您老迎了个正着,可不是他们的福气。”
“不错不错,为王爷献艺,将来就有机会见到皇上。这可是咱们老百姓盼上一辈子都难得的恩典哪!”
“王爷实在英明,看得上‘神舞团’可不是抬举他们了,咱们哪敢跟王爷过不去抢人哪!”
……
“一群谄媚小人,谁说我等定要随他进王府去了。昕宁、凤华,调头出城!”
棠何时受过人言语挤兑,此刻听得众人将他们贬得一文不值,偏偏一味捧那小屁孩王爷,无明火顿时窜得半天高,当下决定换个地方游历,再也不进这京城弹丸之地。
“是。”
昕宁凤华眼中的帝王从来只有棠与虹,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以他们的骄傲本也不愿低三下四与市侩的商人谈什么交易,既然主子发了令要走,他们自是满口答应,立刻拉转马头,一刻不犹豫地说走就走。
皇甫桦被人娇宠至今,除了前些月遇上了云嘉仪那女魔头吃了苦头,还没谁会摆脸色给他瞧,就连父皇母后当今皇帝他的亲兄长们也待他温和宠爱,几时碰上过这等阵仗,当场被人甩了脸子丢下不管,连句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了。不成!你们拽什么拽,轻易走脱了你们,我“延临王”的名号岂不是要遭人耻笑,何况,何况那人长得那么像天雅,他若走了,自己还上哪儿找个一模一样的来呀!
“且慢!本王要请的人定是志在必得,既然来了自然别急着走,随本王进府住段日子又有何妨?”
“何妨?妨碍大了,你意图我舞团的人,我舞团的舞者才一上台,王爷你的眼就瞪直了,口水也紧跟着往下流。光跳支舞就成这样了,真要跟你进了府还不被你囫囵吞了。”
棠心里有气,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偏他的话又正中姓皇甫的某人心事,某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应对。百姓们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端坐在马背上,却不知他心里头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去年,尚不熟识天雅的皇甫桦,天真懵懂,自诩天朝皇子、父母膝下的宠儿,真正不晓人间疾苦的纨绔少年。心里头一次住进一个人,是天雅的平淡。天雅还不是皇甫雅的时候,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面孔总像是个引人瞩目的存在,他喜欢浅浅的笑,喜欢发呆,他闲适地倚着凉亭磕睡,手中捧着书册歹命地掉进水池,引得鱼儿们误认为可口的饵食聚集过来久久不散。
他不是争名夺利的人,他也不喜欢与人斗口才,东宫中原本多的是看他不顺眼的所谓才子高人,不到月余却个个偃旗息鼓没了声响,皇兄曾笑言过天雅若身为女子,定要册他为后,将来后宫安定指日可待,势必能免去重蹈历朝历代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的覆辙。甚至父皇也不无道理可惜地感叹过,倘若天雅摆脱皇兄内宠的尴尬身份出将入相,定能做个贤明能吏造福百姓。
一晃眼的工夫,东宫依旧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常伴美景觅一方净土休憩的人儿已成过往。
天雅病逝,父皇猝死,母后自殉,亲近依恋之人相继离世,那段日子里他眼中再瞧不见繁花似锦,倒满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凄凉。皇兄干脆封了东宫,整日地忙于朝政,看似忘却前尘抛开俗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在麻痹自己,用永远批不完的奏折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
天雅的死来得太突然,无论皇兄或是他,恐怕终此一生都忘不了那端贵的少年,无法忘却寒夜中凋零的生命压抑不住的喘息抽泣。那一夜,跪在门外的皇兄,躲在屋角的他,心,都被生生地撕碎。
“聚仙楼”中的舞者,翩翩起舞的姿态已烙入记忆,不止自己,见过天雅真容的人都以为自己着了魔见了鬼。
“‘雅王爷’的魂魄回来显灵了!”
朝堂上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说什么,私下里的传闻早已传进耳朵。是么,是雅的魂魄显灵么?也对,雅死不瞑目,是父皇母后,是皇族错待了他,他理所应当来寻他们讨回血债。
可……等了数夜,仍不见佳人魂魄入梦来,他……不肯见他吗?
心有些灰了,以为那人只记得皇兄,早早将他丢到九霄云外。羡慕地打量龙座上的天子,天子亦是一脸阴晦,呵呵,原来他并没来,那一日见的竟是画皮。
“桦,把他找出来,掘地三尺亦无妨,把他找出来!他定活着!”
皇兄翻来覆去想了无数次,疯狂地坚信那人真实地存在着,鬼魂只有恨,没有血,既然舞者的身体里流出的是血,他绝无可能是死去的人。
“皇兄,雅是你亲手封的棺,你我亲眼送他入葬,硬说他还活着,臣弟不信。”
“你也觉得他是相似?”
“皇兄想说什么呢?天下长得相似的何其多,为何他们不能相似?雅是水,那人是冰,他们不是同一人。”
“他在恨我!”
“自欺欺人!雅的右颊早毁,那人却完好无损,世间妙手再强也无回天之力,您果真不明白吗!”
一朝天子牙齿咬得咯咯直想,眼中几能喷出火来。
“朕不管!朕要他,无论他是不是雅!”
“皇兄,您……您疯了么!”
话方脱口而出,他便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皇兄清楚得很!台上舞者颜如玉,再如何颜入美玉光华四射,也不是皇兄和自己恋着的雅,无奈皇兄对他用情已深无力自拔,哪怕寻来的仅仅是个替代品,也能慰籍他几近崩溃的心灵。
从那以后,他用尽一切手段四下打听那对所谓“兄弟”的下落,可惜没人知道他们打哪儿来,后来又去了哪儿,这两人从天而降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本以为最后的结局就是一无所获,打着“聚仙楼”中一舞成名的舞者名号的“神舞团”大摇大摆地进了京。对他而言无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能放过,兴冲冲地赶到城门口拦人,被拦的倒成了他自己。
马车中自称为主人的家伙不识好歹得很,不随他进府,难道还要他八抬大轿来抬才肯去。
“本王想请的人还没有不赏脸的。既然你是舞团的管事,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吧,只要本王做得到,本王决不吝惜。”
棠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已是计上心头。
他活过的年岁连他自己都算不清楚了,这么多时光以来不说没人敢顶撞他,至少都没得啥好下场,大多被修理地瑞气千条再不敢犯。难得遇上了个不长眼偏又很带胆的小子,不趁此机会欺负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哦。
“王爷,你很熟悉我舞团的舞者吧。那介不介意玩个游戏?倘若你赢了,我整个舞团的人绝无二话立刻跟你回王府。若你输了又如何?”
皇甫桦顿时豪情万千,他堂堂的王爷,难道胆气还不如个平民。
“赌,本王不信输了你。你要如何个赌法说吧。”
“王爷亲睐我舞团无非是冲着缇雅。这样好了,我们兄弟三人中你能分得出哪个是你见过的缇雅就算是王爷你赢了。”
“这倒奇了,本王就不信世上还能有人相象到本王都分不清的程度。来吧。本王接下了,倘若本王胜了,你们跟本王进府,倘若输了,本王再不干涉你们。”
“王爷爽气。”
车内之人吟吟一笑,掀开了车帘钻出来。这一出来舞团的人倒没什么所谓,街面上从老到小,从贵到贱都看得傻了眼。
三个外貌身量一模一样的绝美人儿施施然出了马车,三人默契极佳,车里说得挺开心的,下了车个个一声不吭的,三双柳眉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如水凝眸柔柔软软的,看得人软了心肠、酥了骨头。本是天仙般的样貌,凡人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其一二,在场之人只要有些眼力见的却个个愣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了王爷大人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身份地在街口拦人,为的就是“聚仙楼”里惊世绝艳,同已逝去的雅王爷有着一般无二容貌的舞者。可舞者看是看见了,麻烦又随之而来啦,三个完全找不出区别的人站在一块儿,也不给点提示就等着他来猜,不是存心为难人嘛。唉,本以为简简单单就能办成的事儿,怎么眨眼的功夫又变得难于上青天了呢?
左兜兜右转转,上瞅瞅下看看,三个人一张脸,试分辨何其难。
延临王威严的眉毛皱成一团,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来回审视眼前三人。不管从衣着、神态、气质、外貌上来分辨都无二致。冷冷的神情让淡笑无形中也降温不少,带着疏离的拒绝成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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