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雷----水产联合会
  发于:2009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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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顺手帮忙解开,再把衣服一件一件往里递。
赵祯低声道:“你也都看见他那胡作非为的样子了,你还说整个事能全怪朕?”
包拯叹了口气:“明明就是你自己废柴装过头那么痛快地同意封他中州王,才激得他真的兴兵造反。”
赵祯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挑开垂帘:“那是因为当时……”
包拯递给他腰带,又摆了摆手:“不用跟我解释,那些话你留着当面和他说去。”
展昭在马军房间里搜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不免上些火气。看见庞统,便愤愤问道:“北方城防机密泄露给辽人怎么办?你把林大人的东西丢了,你对得起他么?”
“不管图是否损毁,都会留在这广武营给林如蕙陪葬。”庞统冷笑一声,“只要过得今夜,那雁翔忻代图是毁是存藏与何处对本王来说……全都一样!”
赵祯换好白天出行署时的衣服,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这才走出来对庞统发话:“那个……朕……嗯,朕有话要吩咐你你你你你!”
庞统理也没理,径直从皇帝身边走了过去。
一个刚刚赶到的飞云骑立刻上前低声道:“没扣住。”
“什么?”庞统脸色不悦。
“对方有人接应。”
“喂!朕说朕有话要……”皇帝好不容易才决定把话说清楚,怎料对方完全不想听。一句“走开!”噎得赵祯差点儿再背过气去。
庞统走到院里便展开身法。原先等在外面的还有一个已收拾利落的“凛冽小青”。见人出来,便把机弩箭袋抛给先前报信的同事,手上做着,脚下没停,竟不比庞统慢几分。三个人直奔外院,不一会儿,外面马蹄声响渐去渐远。庞统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全把大宋皇帝当盘拌黄瓜——晾在这了。
“都闪开!看朕不千刀万剐了他!”赵祯情急之下还被门槛绊了个亢龙有悔。等皇帝啐干净嘴里的土,别说人影瞧不见,连马蹄声都已几不可闻。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眼里根本没朕!总是话也不说就走……”赵祯正要发作,包拯已急急道:“哪有那么多好说的,他又不是话涝儿,还不快追!”
庞统大发善心在晚饭里下的只是迷药不是泻药,一桶凉水让郑王府死士又成了可用战力。百十来号人匆匆出发,还是落后了不少。赵祯一边催马,一边暗骂:跑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庞统三人出了广武营不远便咬住了前来探营的辽人马队。一直尾随到关山岔口,庞统见那些黑衣辽人竟舍弃面前的大道不走,而是拐进更近的山道,顿时心情大好起来。选了路况复杂又相对狭窄的山路,可见对方并没准备重兵接应。庞统一边快马加鞭,一边盘算着能这么快猜到自己要直接扣下耶律文才,又这么豪情万丈地探营救人的,应该是辽营神交已久的那位出现了。
雪大路滑,又是山道,跟在后面的赵祯等人都不敢太过加速。
包拯观察了一阵,策马靠近赵祯道:“皇上,对方人也才二十个,算起来是庞统占优,不用太过心急。天黑路滑,您可以慢点。”
赵祯一边追着,一边早把庞统在心里臭骂了千万遍,此人除了爱吹牛,还爱逞能,算学也愈发差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包拯说的正是要处,赵祯急道:“他什么一人可抵五十之类的信口胡勒欺侮数学不好的外国人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信啊?不识数的傻子才会三个人追人家二十个人,你还让朕慢点?”
包拯见赵祯急赤白脸的,“你跑的慢又挡到路,麻烦往边上让让”之类的话怎么也没法说出口了。
再往前走就是关山三盘,君臣大队还在二盘时,庞统已经追到一盘了。赵祯望着下盘道上飞驰的两批人马,一时心神翻涌。
庞统实在太过显眼了。
月下飞骑踏雪,白衣白马驱敌。
在这崎岖险峻的关山盘道上,他竟也跑得追风逐月,好似飞星踏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专跑山路的技术——漂移?
赵祯揉了揉眼,对了,他那马好像是朕白天骑的那匹啊?怎么有了庞统加持,好像连马都变帅了?尾巴甩得都飘逸了许多?
算起来君臣大队全体成员都吃过庞统的亏了,此时虽然奋力追赶支援,可看到此等景象,都难免心有灵犀地一致腹诽:骑个马还耍帅,看你不摔下来!
然后庞统还真的从马上摔下来了。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卷在风里打到脸上的雪粒儿越来越大,而且过了关山三盘,就离代城太近了。前面山路渐渐开阔,不能在这段直道解决问题,很快就要被对方人马反过来追了。
朦胧月色里,着黑衣的辽人们身上不时反射出些微青光。
锁甲吗?
不过探营救人的时间这么赶,至少有一个来不及穿的吧……
庞统无声轻笑,从走兽壶里掏出五六支箭,往弦上一搭,随便瞄了瞄,就全部照着被护在马队中间的耶律文才浑身上下招呼过去。
两个飞云骑也同时出手。摘下早已绷好的机弩,扳簧一摁,就是一串连珠箭射出。
辽国马队里在旁边护驾的几个骑士让过耶律文才,抽出斩马刀拨打飞矢。其他人也摘下背上弯弓开始射箭还击。飞云骑们正面直射就好,机弩又可连发。辽人却要转身才能瞄准,手上也只是劲弓而已。是以这场对攻没进行多久,辽国马队中就高高低低响起几声咒骂。在这令人不胜其烦的袭扰之下,辽人的速度还是降下来了。
庞统在辽人马队将出未出一盘口之际悄悄打了个手势,两个飞云骑立刻换上火雷弹子直打附在上盘道山壁的积雪下部。迎风面大块的雪堆被炸松失了支持,轰隆一声坠下来,正砸在辽国马队头上。这二十个人本来配合严密的小队立刻乱成一团,契丹语吆喝声此起彼伏。
庞统得手后即刻伏下身子踹镫加速。可刚奔出没有一丈,猛然间已有寒光一点激射过来。破空之声刺耳,转瞬已到眼前!
这一箭势大力沉,仅仅一支却隐约携有风雷之意。恰恰在庞统得手加速之际射出,时机角度都选得刁钻,速度又实在太快。庞统眼见躲闪不开,只得一提手里缰绳,把马带得人立起来挡住自己。血雾爆出,那重箭正钉在马颈上。白马一声哀鸣轰然倒地,庞统也被摔了下来。
辽国骑士们趁机重新编队,两人一组勒马降速,手持马刀分别从左右掩杀过来。
见庞统落马,后边负责牵制的两个飞云骑立刻出手。刃光闪烁,圆盘的武器向下射出,直斩敌方没有保护的马腿。
划过地面的斩马长刀撞上旋转而至的飞云刃,本已落地平歇的积雪又被激得爆散开来。雪雾爆起瞬间庞统已然冲出,仿佛从地上腾起一条雪蛟,直扑逼得最近的一个辽国骑士。那骑士眼前白影一花,脸上已吃了一脚,手上斩马刀也被夺去。这位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被蹬到地上,只有缩住身子从纷乱的马蹄下滑过去,才算好歹保住性命。
庞统夺刀在手又跟上两步纵起,大鹏鸟一般闯到辽国马队里。
“就是你了!”
被护在最中间的耶律文才只觉头顶一大片阴影压落,劲风压得口鼻都透不过气。南院大王正待反击,却见庞统已从头上越过,舍弃自己而闪电直取身边之人。这个骑士装束上与他人无异,也同样是锁甲护身背弓持刀,可跨下座骑却是龙颅风膺虎脊豹章的乌云盖雪名驹。庞统本是以上势下笼盖八方的招式,却被对方扯了缰绳,借着马力硬蹿了出去。
“有趣,真有趣!”庞统一刀劈空失掉先机,也不追赶,刀光一晃,竟直接回手再砍身后的耶律文才。
耶律文才及时踹开马镫,就地一滚躲过这刀。雪地里刚缓了冲劲,还未起身,已有金风席卷而至。身后庞统的声音如鬼魅般近在咫尺:“急着走吗耶律兄?”
脖项里寒气一紧,南院大王在这风雪之夜也不禁冷汗滴落。
“叮叮”两响,有细碎的火光爆出,两支黑羽重箭打歪庞统的砍马刀,另一支则钉在庞统原先的位置上。
这三箭和之前射死庞统座骑的一模一样,正是先前的骑士又带马转回三支连射为耶律文才解围。
兔起鹘落几个回合下来,其他的辽国骑士才有机会再靠近。被庞统闯入队伍近身,弓箭都不能再用。十几把马刀雪亮,渐渐围拢上来。
“交上手了,快点快点!”已转到下盘道上的包拯等人见势不妙,纷纷呼喝着催马上前。大队人马呼啦啦跑过,把赵祯甩在最后。
金铁交鸣中,能连射黑羽重箭的骑士已抽出腰刀和庞统拼到一处。后赶上来的宋朝大队和辽国骑兵僵持对峙,各踞一侧观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耶律兄急着要走,本王怎么也要请你吃顿好的再上路!”庞统斜睨了又被护住的耶律文才一眼,反手轻撩,拨过呼啸而至的刀锋。
“千山独行,不必相送。”不是耶律文才,倒是眼前的对手搭腔。回话生硬,带着一股浓烈的北地烤羊肉味。
“哦?那本王期盼两国和平相处的这份真挚心情,给我好好感受吧!”又是正统的东京腔了。
两个人明明以命相搏,却还边打边讲。围观者众,不禁都在心里分别用汉语契丹语品评:
武功不相上下。
矫情也不相上下。
火星四溅,白影翩转。
辽国战将一声呼喝,铮鸣中,半截断刃从战圈中迸飞出来。乌云盖雪嘶鸣着向后踏了三踏,庞统则被震出有七八步之远。这下连最后到达的赵祯都看出来是庞统吃了大亏。
“此宝刃追随我三十余年未尝一败……”辽国人擎起手中兵刃缓缓说道。月影雪光中,北域弯刀叠锻锤炼而成闪耀着暗红光华的刀身已被崩出一道缺口。
“早该扔了。”庞统冷哼一声,把手上留的半截断刀往旁边一甩,正扎在耶律文才坐骑臀上。马匹吃痛,把想趁乱先行离开的耶律文才又掀了下来。
庞统看也不看,只盯着眼前人问道:“闯广武营,敢从本王的飞云骑手上劫人,你就是耶律楚雄?”
辽方将领微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三个人就敢追本帅的燕云十八骑,好漂亮的分进合击,你就是庞统?”
“你们人走可以,图留下。林如蕙的东西不能落在辽人手里。”
“你们宋国地大物博,王爷何必如此小气……”
“大宋臣民的物品,别说张图,就是根草,不是送你的,你也不能带出大宋国境。这是规矩。不懂,”庞统抬手理了理狐裘衣领,施舍着望了对方一眼,“本王可以教。”
嘎吱吱吱,飞云骑手上的连弩弦已经绞紧。郑王府的死士们也都悄悄抽出刀来。
耶律楚雄默不作声打量着庞统身后。
这真是支奇怪的队伍。
先是书生,小孩和打扮怪异的人,然后有百十武士,再往后便是巍峨屹立的关山主脉。没有伏兵,没有千军万马。可今天在这凛凛风雪里,重重山影间,仿佛还有亿万的人。而这亿万人,也要拿起武器了。
真令人讨厌。
耶律楚雄回望向庞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耶律文才悄悄走上前,和耶律楚雄开始用辽语交谈。
“什么鸟语?”离得近的包拯等人一齐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还没张口翻译,庞统已不耐烦:“本王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胆子就照着上面的部署原样攻过来吧!”
耶律文才立刻住了口。
耶律楚雄脸色不善,不过还是抱腕当胸道:“犬子承蒙照顾。今日就此别过,明天战场再见。”
“胜负已分,不必见了。”庞统语声凉薄地回应。
耶律楚雄神色怪异地盯了庞统一会,忍不住爆出大笑:“本帅素闻宋国的飞星将军中州王嚣张狂妄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过奖过奖,那都是朋友们抬爱。”
“从你一迈进广武营,本帅便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你早先丢了囤粮的代城,如今雁门关外只剩个孤掌难鸣的广武营。宋国君臣不合,你赌气交了兵权。兵权不在了……”耶律楚雄在乌云盖雪上居高临下饶有兴味的问道,“本帅倒想听听,这胜负是怎么个分法。”
“你当真想知道?”
“当真。”
“果然?”
“果然。”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庞统抬头看了看天色,右手凭空一托,笑道,“客官,您点的菜来了。”
整个繁华鼎盛恢弘细腻的汴梁城里最风姿绰约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也抵不过此刻中州王的殷勤亲切吧。
可这样的手,端出来的确是人肉包子。
庞统翻手在冷风中挥过,动作轻柔得好象只是拨开春日里飘散的桃瓣。
而紧跟着就是平地惊雷,撼天动地!
白天沦陷的边关囤粮重地代城,此刻已如同地狱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硝烟弥漫,红云翻滚。
原本的月色雪影全都消失不见,天地间仿佛只剩红莲业火,吞噬一切。
“代城是用来囤粮的没错,本王也运了不少粮食进去,只不过除了粮食,还捎带了点别的……”火光映在庞统眼里,变成血色的瞳,“里面那些个活物,现在差不多应该都熟了吧……”庞统轻声笑了起来。
众人还没缓过神,又是接连几声巨响。许多人都下意识抬手护住头面。
庞统却负着手惬意得好像上元观灯:“这代城建得还挺结实的嘛,本王以为能看到整个城楼飞上天呢。”
仿佛还有人火上泼油,爆炸之后大火越烧越旺,燎天烈焰已把整个北方都映得通红。一个飞云骑见到美女般吹了声口哨。
“都是当初太庙的存货,受潮过期就不好了。”庞统幽幽地看了宋朝本队一眼。
曾列席过太庙公审的众人都一致打了个哆嗦。
庞统含笑观赏着远方的滚滚烟尘,乱发飞扬。
这就是战争。
随手翻覆间不知有多少条性命灰飞烟灭。
恍然间人与人的距离变远,归于两个世界。
“不好意思让你们兄弟两个留下来陪我,不能和其他人一起去放烟花很失望吧。”庞统开始闲聊。
“王爷说笑了,改天心情好大家一起去上京临潢府轧马路也是一样。”飞云骑痛快应声。
“啊耶律元帅,如果在代城看到本王的嫡系们,请帮忙转告一声,玩得差不多了就回家吃饭吧。”庞统客气万分地请求道,“他们应该就在代城周围的几条疏散道路上忙着欢送外国友人呢。”
这就是庞统此刻只带两名手下的原因。
众人都觉得喉头发涩,呼吸不畅起来。只能看到远处黑烟火光,众人眼里却是在烈焰刀锋上翻滚粉碎的肢体。只能听到烈风呼啸,众人耳中却是生命挣扎的最后哀鸣。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性命,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庞统转身背对众人,闭上眼睛,恣意享受着对手的一切惊异愤怒恐惧和战栗。
这些负面情绪正在烈火浓烟里翻滚,然后被狂风暴雪传播得到处都是。
中州王尽情尽兴的笑声中,消弭不去的巨大阴影笼罩在辽国将士的头顶和心上。自认勇猛无匹的契丹人心中曾经剧烈膨胀着的,对南方富饶之地一切不合实际的向往与企图,此刻也仿佛随着代城的过去一起无力地溶化在火光之中了。
耶律楚雄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炸毁代城,原样重建至少要花三年。”
“你死伤十数万兵,再凑那么多人出来至少要花十年。”庞统春风桃花的笑在雪沫火光里忽明忽暗,隐隐显得狰狞可怖,宛如修罗。
耶律楚雄脸色变了数变:“好好好……小庞,好俊的功夫,好俊的手段!真不考虑我家俊才的真挚建议,到燕京来玩?”辽国大帅慈爱一笑,“功高震主的中州王,就好比这关山上的浮云。孤高,却最终没有归宿。”
庞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这种程度的搭讪还是免了吧,大叔!”赵祯忽然开口,“他已经有主了!”
耶律楚雄看了赵祯一眼,又对庞统说道:“不用本帅多说你也明白,宋国容不下你。”
庞统眼神一飘,脸上似笑非笑地意味不明。
赵祯却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比往常更阴沉了三分:“我大宋这万里江山,还真没什么容不下的。”服装怪异的青年对着耶律楚雄一声冷笑,眼神凛冽。皇帝脖子上正缠着厚厚的白布,盔甲袍带也是勉强系着。但看到那蒙面的黑纱正被豪情激得猎猎飞扬,大宋的臣子们都一致觉得吾皇此时就算只穿一条内裤,也同样能帅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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