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种田一家亲----Wordlag
  发于:2009年02月17日

关灯
护眼

当年李爸爸决定要送李长男去加拿大读书的时候,不只闹了一场家庭革命,还闹了王家跟李家的战争。
这个战争分好几段,一段是李长男跟王长男之间爱恨情仇的战争,一段是王长男跟李爸爸之间岳父与女婿的战争,还有一段比较台面底下,是王爸爸跟李爸爸之间的战争。
王爸爸原本是打算儿子反正都要接手家族事业,读完高中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听说李家要送儿子出国去留学,全村的人都跑去跟李家说恭喜,满心期待村子里出一个时髦的留学生,这麽一比之下,如果他儿子只有高中毕业,那就太逊色了!
因此王爸爸沈重地告诉王长男,虽然他们家没有李家这麽有钱,可以到海的另外一边去读书,不过没关系,台湾在地的男儿就要用在地的方法争气:「阿善啊!你就考一间就贺欸大学给阿爸看看!给阿爸争光!让阿爸畅秋一下!」
王长男觉得这根本就不合理,大人都是卑鄙的生物!
他趁著夜色重跑去找李长男,这次他顺著水管爬上李长男的房间,一打开窗户就看李长男一向整齐的房间乱七八糟,全是被撕破的书、打破的瓶子、乱丢的衣服,还有一个脸色很差靠在床边发呆的李长男。
王长男吓一跳,连忙爬进去,小心翼翼地避开玻璃碎片蹲在李长男面前,擦掉他脸颊旁边的眼泪:「你跟你阿爸吵架?」
李长男嘴一抿,眼泪又冒出来了:「嗯。」
王长男看他这个样子有点心疼,原本跑来是想慷慨激昂地说:「盈采,我们走吧!天下这麽大,一定有我们可以生存的地方!」可是看他跟他爸爸闹成这样,那股激昂又全都没了。
他反覆擦掉李长男的眼泪,凑上前抱住他:「乖喔,秀秀,不要哭啦,加拿大耶,我想去都不能去喔,秀秀喔……」
李长男捏他一把:「连你也叫我去……」
「当然要去啊,我阿爸也叫我去考大学耶,叫我要考很前面的,怎麽可能啊?可是你都要去加拿大了,我也要很争气啊,乖啦不要哭……」
李长男稍微哽咽:「你都不会舍不得吗?」
「当然会啊,可是可是可是……喔唷喔唷……」
李长男擦擦眼泪:「那你会不会在台湾偷人啊?」
「不会啦,你随时可以回来检查啊。」
李长男将眼泪擦在王长男身上:「那我要走那天你会不会来送我?」
「会啊会啊,我送你一串霸王香蕉当礼物,还送你霸王蕃茄,还有霸王莲雾……」
李长男又捏他一把:「你会不会来?」
「……还送你霸王枣子,霸王芭乐……」
「你到底要不要来啊?」
王长男顿了顿,用力抱住李长男蹭:「干,看你走我舍不得啦。」
王长男想,这是命运给他们的考验。
神明正在测试他们的爱有多坚固!
身为男子汉,不可以在大家面前哭。
可是身为男子汉,应该可以在树上偷偷哭。
李长男要去机场那天全村都出来送了,大家站在村口跟李长男说再见,李长男则东张西望地找王长男的身影,却没看见他。
最後李长男失望地上车走了,王长男还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终於不争气地哭出声音。
後来王长男考上大学搬离家乡,虽然跟李长男还是有在联络,不过大多时候李长男都很忙,王长男有时候也很忙,所以电话聊得不多,MSN遇到的次数也很少,最多的时候都是靠网志跟相簿看看对方最近的近况,顺便监督有没有什麽莺莺燕燕出现在对方身边。
这样的生活感觉不太近也不太远,可是其实双方都很孤单。
终於四年过去,王长男毕业了,没多久李长男也打电话雀跃地告诉他:「王善春,我要回台湾了。」
王善春听了很开心。
李长男接著又问:「我要回台湾,你会不会来村口接我?」
王长男笑:「我会送霸王西瓜给你、还有霸王香蕉、霸王莲雾……」
李长男声音沉了一些:「你会不会来接我?」
王长男哈哈笑:「还送你霸王枣子。」
李长男气得烙下狠话:「你如果没来,就等著嚐到可怕的後果吧!」
──结果王长男那混帐果然没来。
而嚐到的可怕後果就是肥料来源断了,李家再也不供应鸡屎给王家。
王长男比李长男早好几天回到村子,天天都很期待李长男回来。
他每天站在镜子前面练习感人大重逢的台词,还反覆烫自己最帅气的衬衫,每天都兴奋地在庭前走来走去,然後再被老爸拉去下田。
连做辛苦的农事,他也能够做得很轻快,幸福的样子连王爸爸都看不下去。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李长男回家那一天,他又退却了,他知道李长男会气死,不过他就是没勇气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李长男面前。
他怕李长男变得自己认不出来了,也怕自己变到李长男认不出来了。
他怕自己结结巴巴说不出计画好的句子,让李长男觉得果然初恋还是在回忆中最美,回头就跟John在一起了。
他也怕李长男去外国一趟变得很时髦很流行,就从此看不起他这个种田的农家子弟。
他怕了好多东西,所以很丢脸地跑去躲起来。
只是在那之後过了好几天,王长男还是天天都在期待,期待有一天李长男会来找他,也天天都在准备,准备有一天要西装笔挺地踏入李家客听去告诉李爸爸:「爸爸,我想要娶你儿子!」
这样子紧张又兴奋地过好几天,李长男都没有过来,王长男更加慌张了。
李长男该不会不想理他了吧?
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李家不送鸡屎的机会,王长男在家里焦虑地走来走去练习台词,然後终於一鼓作气地跑去找李长男,一见到人,脑中想好的那些:「盈采,我爱你,我爱你胜过任何人!我爱你胜过山、胜过水、胜过时间!胜过月亮胜过太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不怕刀山不怕油锅,我爱你──!」全都给炸碎了,他支支吾吾好久,冲出口的竟然是一句:「欸,养鸡的。」
当下王长男很想甩自己一巴掌。
回过头来的李长男就跟当年一样,白白的脸还有细细的发,眼睛水水亮亮,嘴唇也水水亮亮的。
亲眼见到,跟电话、跟MSN联络是不一样,王长男心中无限澎湃,表面上还要装得很镇定。
李长男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麽呢……!
王长男非常期待,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李长男看了看他,跟以前一样的声音说:「喔,种田的,谁说你可以进来鸡舍?」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冰块,猛然倒进王长男心脏,王长男觉得自己内心什麽澎湃都停了,热情也都没了,理智啪的一声绷断了。
所以他开始口无遮拦的乱骂,冷静下来刚想道歉,没想到李长男竟然指责他不要再鸡面前说脏话!
这下是怎样!鸡重要还是他重要!是鸡长得好重要、还是他们往日的情份重要!
李盈采,你、变、了!
後来头昏脑胀地跟他谈了什麽自己也有点忘了,只知道在这之後自己抛下一句:「贺!这是你做来的!」就背身离去,嘴里还乱骂了一些东西。
他越走越急越走越急,急到像是怕自己稍微一个忍不住就会回头示弱,抱住李盈采道歉。
这个大少爷脾气──他这次一定一定不能先示弱!
凭著这股怒意快速地翻过田埂(在这之前还回头骂了什麽他也忘了),还稍微跌了一下,这一跌他才稍微清醒,才意识到自己都骂了什麽。
他遮住脸呻吟。
惨了惨了,不能回头了。
李盈采刚踏入村口,发现全村都来接他了,唯独王长男没出现的时候,很失望的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王长男已经回来了,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什麽王长男连来看他都不肯!
所以他气得在家里待好几天,终於想出要用断绝鸡屎这个方法来整治王长男,然後在心里默默地数──到第几天,王长男才会过来求他。
那天他照惯例去鸡舍看看,哼两首歌给鸡群听,哼到一半就听见背後有脚步声。
这种有点粗鲁又轻快的脚步声李长男很熟悉。
李长男瞬间浑身一绷,连歌都唱的断断续续的。
──是王善春吧?他来了?他会说什麽?
抱持著这样澎湃的期待,李长男按在膝盖上的拳头越握越紧──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然後身後的人终於说话了:「欸,养鸡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冰块,猛然倒进李长男心脏,李长男觉得自己内心什麽澎湃都停了,热情也都没了,理智啪的一声绷断了。
所以他也冷冷地回了一句:「喔,种田的,谁说你可以进来鸡舍?」
他原本是想,如果王长男肯立刻道歉,跟他解释所有的事情,李长男都可以宽宏大量的原谅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骂了一声脏话之後,率先问起了鸡屎的事情……!
鸡屎鸡屎!鸡屎有他重要吗!
他家农作物要用的鸡屎,有他们往日的情份来的重要吗!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不只断了,还被放一把火烧了!
迅速且冷漠地胡说肥料跟作物之间的利益,他说的一脸平淡,其实胸口早就烧起熊熊烈火,时在想随手捡什麽东西去杀死这个只会种田的白痴!
之後他们又吵了些什麽其实李长男记不太得了,只知道王长男烙了狠话离开,还骂他是死外省人什麽的,李长男也不干示弱,气得大吼:「王善春你不准再越界爬到我家鸡舍来了!」
可恶可恶可恶──他一定要王善春嚐到恶果!

养鸡种田一家亲(完)

所谓的恶果就是搞到变这个样子。
李长男知道自己的行径很幼稚,王善春的行径也没成熟到哪里去,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两人在互相赌气而已。
只是李长男觉得最丢脸的不是自己那些幼稚的行径,而是一被王长男告白,就把一切恩怨情仇都放下了的自己。
啊啊啊……他到底为什麽这麽容易对王善春心软啊?
他到底为什麽会这麽喜欢王善春啊?
就像从小就被下了的魔咒一样,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李长男曲著膝盖坐在床上,看王长男在自己面前潇洒地脱掉湿淋淋的上衣,有点难为情地将半张脸靠上大腿。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闷闷地说:「你、你洗好就快点走,你没来接我的事情我气还没消。」
王长男脱了上衣要踏入李长男房间里的浴室,闻言回头不满地说:「你跟那个John的事情我的气才还没消咧。」
李长男抬起头:「那你跟那个薇──啊啊你干麽──」
突然被用手泼了一头水,李长男慌张地要拨掉水滴,就被一把拉著拖进浴室。
李长男惨叫:「种田的你干什麽──!」
「洗澡啊。」王长男将门关上顺便落下锁,硬是将李长男带到莲蓬头边,毛手毛脚地扯他衣服。
「不要不要不要──你洗就好干麽脱我的!」
王长男瞪他,很顺手地就将对方上衣解开:「我身上很臭,你身上就很香咧?」
「王善春我还在生气──!」
「太好了,乘著这股愤怒我们快来谈谈鸡屎的事情吧!」王长男大喜,按开水开关,高挂在墙壁上的莲蓬头立刻撒下大把大把的水,一律平等地将两人统统淋湿。
李长男逃跑不得,呛了好几口水:「鸡屎不给你们──!」
「要怎麽样你才肯给王家?」
李长男狼狈地眯眼避开水:「要你跟我道歉!道歉道歉道歉!」
「我不是都道歉了吗?」
「你跟我道歉──!我回来你不来看我,还跟那个薇薇那麽好--不理我──跑去搜集人屎──」
「对不起──我送你霸王西瓜霸王莲雾霸王蕃茄跟你赔罪,好不好?」
「你给我道歉──!」
水突然被关掉,王长男抱住李长男,有点无奈:「我们快点和好好不好?」
「你贪图我家鸡屎……」
「谁是贪图你家鸡屎啊!」
「为什麽都不来找我……」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李长男胡闹:「你贪图我家鸡屎──」
「都说不是因为鸡屎了!」王长男大吼,一会又无奈地叹气:「你去跟你回来那天,我都有去。」
李长男楞:「骗人,我没有看到你。」
「对啊,」王长男蹭了蹭李长男的肩膀:「可能因为你不够爱我,所以才没有看到我,所以我看到你很激动,我很想你,我很不想跟你吵架,你都没发现。」老是要搞到他低头,李家少爷态度才会跟著软化,这个人真的是从小被宠惯!
真是可恶可恶可恶……
一边念著可恶,王长男又一边把李长男抱紧紧的,更加觉得非常可恶。
李长男还在半信半疑:「你骗人……」
「我们要不要和好?」
「你骗我。」
「你想不想我啊?」
李长男抿嘴:「想。」
「那我们要不要和好?」
李长男不甘心,再度拔声像喊汉奸一样的大喊:「你贪图我家鸡屎──」
「到底要不要和好!」
李长男委屈地回抱住对方:「……要啦。」
王长男点头:「那我们和好。」
他忍不住觉得自己很窝囊。
不只现在窝囊,过去也很窝囊。
为了李长男,四年来所有的联谊他都不碰,对待任何朋友,只要与对方之间的气氛稍微不太一样了,王长男就会立刻跟对方切断联络。
为了李长男,他每天挂在MSN上面等李长男上线,时不时打电话去看看他会不会接,然後想到就去逛逛他的相簿,咒骂咒骂John……
还有,最窝囊的大概就是送李长男去机场跟接李长男回村的那两天了。
那天接李长男的人潮围在村口,王长男原本跟在爸爸身边一起去了,可是一看到远远的李家的车回来,他突然有点胆怯,脚步後退一步,後退两步,後退三步……
阿爸发现怪怪的,回头喊他:「喂,阿春啊,你在干麽?」
王长男直直盯著来到村口的车,咽了口唾沫,眼睛盯著车子回答阿爸:「我、我上厕所……」
「靠腰啊,你现在上什麽厕所?等一下再去啦!」
王长男一把挥开阿爸伸过来的手,急急地大叫:「我等一下回来啦!」
就掉头往後跑,跑啊跑的又觉得舍不得,再偷偷绕回村口,这时候大家在车边围成黑压压的一群人墙,王长男探头探脑地看不到,只好偷偷摸摸地爬上当年那棵树。
乖乖乖,李盈采,你乖乖的,千万不要变喔。
跨在大树干上,他终於看到被围在中心点的李长男,他眯起眼想看清楚,看他是不是跟以前一样,还是白白嫩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细细的头发,跟没有改变的气质。
有时候他其实会怕李盈采走得太远。
他其实真的很怕他到外国去,一不小心脚步就走得太快,往前超前太多了。
虽然看过他上传到相簿的照片,虽然跟他在电话上聊天,但他总是不能真正确认李盈采还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台湾离加拿大,确认过地图之後,才知道原来是隔了这麽远的地方。
他眯起眼想再看得更仔细一点,突然李盈采抬起头,往他这个方向扫来,他以为李盈采看到他了,没想到他只是看过去而已。
王善春突然想到之前也是这样。
李盈采这个人啊,老是会恍惚地看来看去,像是到处在观察什麽,但其实什麽也没看进眼底。
国小是这样,上了国中高中骑脚踏车也是这样,明明骑著车却不安分,老是要东张西望的看东看西,然後三不五十就撞到什麽、很狼狈地跌倒。
干。
王善春原本以为这次自己不会哭,可是他忍不住忍不住还是哭了。
阿爸说,男子汉不能掉眼泪。
可是在树上偷偷掉眼泪,一定就没关系了吧。
男子汉不可以哭,可是男子汉可以在树上哭,所以男子汉很丢脸地大哭出来,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李盈采没有变,他也没有变。
那他们一定又可以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
干,他们这次这样,一定就算通过是神明的考验了吧?

﹍﹍﹍﹍﹍﹍﹍﹍﹍﹍﹍﹍﹍﹍﹍﹍﹍﹍
这是很突发的小短篇
本来只要一两章就结束没想到拖到这麽长囧
不好意思又开新篇所以结局了才贴过来XDDDDD
是一篇内容有点小白的(还是很多?)短篇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