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朋友,所知所想都受林老师影响,他那种成人化的思想根本不可能带给孩子幻想的余地,而且就算林老师也只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不可能像父母一样照顾我,何况他心高气傲,年纪轻轻就想掌握整个研究所。
至于为什么6岁的我会没有任何人领养,那只能说,我的家庭不太受欢迎,无论就哪方面来说。
母亲出生于一个极其顽固的法国家庭,家人激烈反对女儿嫁给外国人,最后母亲为了嫁给父亲和家人断绝了关系。
母亲去世之后,邻居朋友们只知道母亲当年孑然一身地出现在父亲身边,至于家庭背景一点也不清楚,父亲和母亲也从未提起。母亲家庭那边的信息就被如此截断了,这在这个高科技时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某些大人物幕后做了什么手脚。
由此可见,母亲那边的高层亲戚们显然不想认我。
而父亲的亲属则统统死于暗杀和战争——恐怖分子想要以家人威胁父亲,很显然他们打错了算盘,于是亲戚们被残忍地撕票。
其实也有很多人愿意收养我这个英雄遗孤,但面对他们近乎虚情假意的面孔,孤僻惶恐的我尖叫嘶吼着拒绝了。
至于我为什么进了B国的研究所却没有进入父亲所属的中国军队,那又是另外的事。总之,我在B国长大,完全把自己当作B国人。
房间里我唯一比较满意的就是工作室,感谢装修公司没有将工作室也搞成原始社会状态,配备的终端和仪器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高水准,托这个的福,我和格拉丹的存款都消失了很多。
偏头看看格拉丹,他正在对工作室中的网络终端大皱其眉,恐怕是不满意这里的配置比研究所差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我叹口气,走到他身边,坦率地说:“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哎?”他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显得有些幼稚可爱,“卷进什么?”
我咬着牙根,闭上眼睛,“很抱歉,让你跟着我离开了研究所,还要被SAB的特工威胁,最后还得跟着我替SAB做50年苦力!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做!”
他站起身来,像在看珍稀动物一样看我,转而又嗤笑一声,“没错!我完全可以选择不做,所以并不是你的责任。”
我睁大眼睛,发现这男人的狡辩功力又上升了一层楼。
“研究所我早就呆腻了,而且也完成了人类的终极试验,KMX也算到达极限,也许一百年之内都不会有新的突破,我觉得没必要再在那里耗费我的才华。”
再加一句,自大也上升了一层楼。
“林博士是你跟他翻脸的吗?分明是我从他身边抢走了宝贵的实验体。”
“……”
“研究所是你自己逃出来的吗?明明是我打伤了你的老师并且绑架你。”
“……”
“SAB的工作也是我答应的吧?明田安可似乎并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所以你只要好好地跟着我就好,当然,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如果被我这么说肯定会不高兴,不过只有这一次,你就奉陪我吧。因为尽管你很嘴硬,但每次碰到和我有关的事,你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格拉丹顺手将我揽到怀里,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脸颊以及嘴唇。原来交往的时候明明一根指头都不想碰我的,现在我们整天暧昧,他却这个样子……
“……”不过被他说中了,我确实是那样,遇到关于他的事情就会冲昏头脑,以至于总是被他影响了步调。
但这不代表我就任他搓圆捏扁了!
“滚开!”我一把推开那个吃豆腐吃得正高兴的男人,“我还没有原谅你,不要动手动脚!”
“是吗?”格拉丹施施然后退一步,“你不是早就原谅我了吗?你的行为是这么说的。”
“没有的事。”我愤慨地转过身,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根都烧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个恶质的家伙总是这样若无其事地看穿我。
记得在网络上认识过一个女骇客,她曾企图侵入BW的网络,被我拦下之后一来二去竟成了朋友。
聊天过程中得知她的丈夫和她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学就认识,一路走来波波折折,网络大学毕业就结了婚。我曾表示很羡慕他们,因为我别说青梅竹马,连亲人都没有,有的只有BW研究所和林老师。
她却说其实他们当初结婚迟疑了很久,因为他们都需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方对你的无比了解。你做的每一件事,对方都知道接下来的动作,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向对方透漏自己的内心所想。这样的生活无所遁形没有秘密,其实是很恐慌的。
然而当时的我心里很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这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然而这,是否也是一种混杂着幸福的困扰呢?
CHAPTER 4 警察厅
由于原来接触的人大部分是研究所的,所以对警察厅其实并不熟悉。刚来到BF市警察厅总部,我很有新鲜感。
圆形的大厅四周散落着石头形状的沙发,我可算知道现在原始社会设计风潮确实是主流了。大厅中间有个巨大的喷水池,穿着各式警服的青年雕像们,从手中拿着的枪和旗帜中喷出水花,这致使雕像的表情也显得不知所措,让我禁不住喷笑出来。
“嘿,我就知道,这雕像绝对是十年以来警察厅最大的败笔。”一个金发的中年帅哥苦笑着向我们走来,穿着整齐的警察制服。“你们好,我是警察厅副厅长路易斯,不过不要误会是我批准了这座雕像的建造。”
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还是笑个不停。
格拉丹也一面笑着一面接口道:“没有研究所的学术气氛,也没有军队中那股独特的强烈正义气场,反而处处飘散着职场的气息,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员互相愉快地道早安,这样不错。”
厅长微笑着点点头,锐利的眼睛中透出和蔼的光芒。“两位就是SAB派来组成特别行动科的特工吧。”
也许来警察厅是对的,整天对着查理那样啰嗦的老秃顶,怎样都是厅长看起来更保养眼睛,何况又是这么有趣的厅长……还有警察厅的雕像。
“两位的事迹我从SAB之外的途径也稍有耳闻,不过你们放心,警察厅特别行动科都是些怪胎,没什么好区分的,好好工作即可。”
姑且不论警察厅大厅的品位,路易斯直率的态度让我有了些微好感。本来因为SAB的暴力行径,我是打算来到特别行动科之后伺机逃到国外的,现在却有了在这里做事也不坏的想法。
SAB那边恐怕也是吃准了警察厅比他们更有人气这一点吧,于是本来应该安排在SAB内部进行军事科技研发的我和格拉丹,就被当作烫手山芋外放了。
交接的过程十分迅速,警察厅长并不像查理一样对我们长篇大论规章制度,反而只对我们略微交待了几句工作要点以及特别行动科的科技储备,就叫厅内的职员将我们带去特别行动科。
传送带让我们在建筑物内飞快前进,托那雕像的福,我已经完全没有初来乍到的紧张感。我左右看着,猜测特别行动科的位置,却没想到我们在那里遇到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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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明田安可正在心情愉快地朝我们招手,全然没有任何那天的阴影。
我本能地后退一步,冷起脸来,她没有阴影,我可有!
“那天很抱歉啊,让狙击手瞄准你们,我也很无奈,那是上面的命令,毕竟大家都是为SAB做事的不是么。”明田安可笑眯眯地解释。
寻常人知道我是生化人之后的反应我见多了,就算是再和蔼的家伙,也会因为种族本能而产生交往上的违和感,因为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不可能一下子就水乳交融全无隔阂。
但是这个女人,明明知道我们是生化人,知道我们其中的一人还做过灵魂复制试验,居然还能如此轻松自在地向我们打招呼,完全没有那种异种族的违和感,她的精神究竟强韧到了什么地步……
从科室中的数码显示板上,我看见同科的主要人物还有警察厅的莫利埃、拉吉、瑟拉利以及汉娜,至于SAB那边,就只有明田安可、格拉丹和我,名牌旁边都附有照片,当然科长约翰也是警察厅的人,但我经过对照之后,没在科室中发现他,估计有独立的办公室。
“哟,SAB的三位新成员还真是壮绝的美人啊,难道SAB选特工需要筛选相貌的么?瑟拉利,我们有眼福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很东南亚系的小伙子跑过来跟我们打招呼。
“你好,我是格拉丹·李。”格拉丹笑着和跑来的小伙子握了手。
“我叫拉基,这位是瑟拉利。”
“我们是双胞胎,来自东南亚联邦。”瑟拉利接着说。
“我们到父亲这一代才定居B国。”
“那边的棕色头发帅哥叫莫利埃,是G国人,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工作能力可是一流。至于这位可爱的小姐叫汉娜,担任科长助理,是俄国人。”
瑟拉利爽朗地介绍了警察厅这边的成员,转头看向我,“明田小姐和李先生都做过自我介绍了,这位是?”
我下意识地板起脸来,因为从研究所时代起,我就讨厌轻浮聒噪的家伙。“波法第·李,中法混血。”
拉基接话,“两位同姓,莫非是兄弟?虽然都是美人,但长相不太一样啊。”
“怎么可能是兄弟,我们血统不同,这样的逻辑判断,你是怎么进的特别行动科。”
我一面尖刻地指摘,一面腹诽,拜托不要美人美人地叫了,是在嘲笑我只有外表吗?记得原来在研究所我有零度小姐的称号,同事们开玩笑说我周身会散发出零度冷气,可以把人冻成冰棍,我现在倒真希望自己有这项功能,把眼前这个多嘴的家伙冷冻一下。
“抱歉,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是针对你们。”格拉丹看双胞胎下不来台,拍拍我的肩膀解释道。
“嘿,也许笑笑会使你更有魅力。”拉基朝我晃晃脑袋,似乎有点没趣。
刚刚开始工作的我们并不需要出任务,反而经常跟着莫利埃和明田安可学习,就像个刚进公司的毛头小子实习生。
科长约翰是个有点发福的老头,一看就是在办公室里长坐的类型,这期间他出现了几次,主要是向我们说清制度职责和下达任务。
特别行动科为两人一组行动,我和格拉丹如意料中被打散。
我和莫利埃一组,而格拉丹和明田安可一组。他们主要负责户外侦查和战斗,而我和莫利埃则负责后方装备及技术支持。我想这个安排也是SAB那边的授意,便于双方都监控我们。
虽然我很不愿意和“正常人”打交道,但鉴于原来人缘太差导致实验被毁造成了很大损失,我也有在反省,所以几天下来对他们稍微有了了解,不至于像以前在BW时一样,临走之前还连很多同期职员的样子都没记住。
拉吉和瑟拉利是东南亚人,也属于行动组成员。两人在来特别行动科之前就一组,行动上默契十足,当然,这两人都很聒噪。
汉娜则是俄国人,通晓全球几乎所有热门语言和唇语,负责通讯和识别,但她大多时间待在科长办公室那边,似乎被科长当作翻译使,所以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样子都没记清楚。
明田安可是日本人,至于性格方面我就不多说了。从SAB出来不可能没有专长,她是个神枪手,但我还是十分同情与她一组的格拉丹。不过,明田长得不错,对于格拉丹那种花花公子来说,说不定还是份美差。
我承认这话说得有点酸溜溜,但暗恋的家伙每天和别的美女待在一起,即使对方是曾经的仇人也令人不快。何况明田安可是听令行事,如今我们也是SAB的一员,迫于无奈之下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不过,我就是不喜欢明田安可,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跟我一组的莫利埃如拉基的介绍一般沉默寡言,他和格拉丹一样是G国人,专长也和格拉丹一样是处理网络事件,说白了就是类似于黑客的职业。从多嘴的拉基那里得知,他是曾经风靡一时的网络大盗。
莫利埃每天随手不离三台网络终端,在办公室也几乎霸占了所有电脑,当然,这一点特别行动科都没什么异议,因为除了他之外,几乎没有人常坐办公室。虽说是同组,但我们俩都不爱说话,这造就了两人一起时经常一天也搭不上一句话的情况。
最后,我做的工作是专业机械操作和改良,以及在必要时,以不泄漏BW专利为前提对特别行动科予以科技支持,军械方面在警察厅另外有相关建筑,所以我实际上也很少在办公室办公。
军械师这个职业倒是对了我的胃口,因为终于不用再避人耳目地从黑社会那边购买枪械,不但有危险性,还很难搞到最好的。
这几天特别行动科的气氛有些紧张,因为从21世纪兴起的名为“原始即真理”的恐怖组织最近在全国范围内组织了恐怖活动,F市因为交通便利商业发达等各种原因首当其冲,遭到了严重打击。
格拉丹和明田安可为了解决不断扩大的事态,已经连续三天在外执行任务,没有回警察厅也没有回家,当然,我也加班了。
中间格拉丹有过一次联络,仅仅是半分钟的报平安。不断延长的分别时间让我意识到,这是我们出逃研究所后,第一次分离这么久。
这天我工作到深夜,将技术部改良过后的MN载人机测试完毕,交接给了刚刚回来的双胞胎兄弟,这是五天以来第一次见到行动组的人。
“嘿,你和格拉丹不仅仅是同期这么简单的关系吧?”寒暄了几句之后,拉基突然问。
我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帅哥这几天总有些魂不守舍啊,还是说,你和明田安可实际上是恋人吗?”
“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和那个妖女扯上关系。”提到明田安可,我的眉头皱成一团。
“把明田安可那样美丽的小姐说成妖女吗?虽然明田小姐是有点怪,但你看来确实对女性不感兴趣,那就是格拉丹了?我就说嘛,你们两人平时同进同出,似乎也住在一起啊。”瑟拉利也凑过来。
我扳起脸来,“这和你们没关系吧?如果有讲闲话的清闲,那么请分担一些格拉丹的工作,不要让同组的人因为你们的偷懒而加班。”
“哟,心疼自己的恋人吗?那么说确有其事咯?”拉基在旁边打趣。
我的烦躁终于达到顶点,“走开!让我回家!”
然而几天后,我为自己的默认态度而感到深切后悔,玩暧昧果然害人害己,我当时应该坚决否定与格拉丹的关系,何况我和格拉丹本来就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先前我就知道,从上个世纪皇室要求把护卫队从警察厅换为军队的时候,军队和警察厅之间就有了明显的嫌隙,一个世纪以来明争暗斗接连不断,现在这一点也深刻地投射在了警察厅对待特别行动科的态度上。
不光防暴科和特警队经常抢格拉丹他们的活干,捅了篓子又让特别行动科的人来收拾善后。就连平时对我们的态度,尤其我们这些SAB特工的态度也近乎恶劣,更别说是我和格拉丹出现了同性恋传闻的现在。
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警察厅的警员或者普通士兵,不过小时候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父亲的下属或者父亲朋友的下属,对我当然也是奉献了最大程度的礼貌。长大之后偶尔倒卖军械也会碰到,但他们大多直愣愣地盯住我的脸。
所以当在传送带上,被路过的他们直率地对我叫骂“娘娘腔的同性恋混球,滚回去suck你老公的cock吧”的时候,我一瞬间没能有所反应。
而我明白了这话的下流意思之后,立即冷下脸。
我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到了双胞胎那里,一定不出一天就可以让整个警察厅上到厅长下到保洁员全部知道。所以说,我最讨厌聒噪的家伙,不过,我更讨厌自不量力的人!
面对还在继续挑衅辱骂我的警员,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以人类很难达到的速度移动到那家伙一公尺内。
也许,对付这种人只能用实力说话。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对方也被我的突然逼近给吓坏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利索地抓住他的胳膊,没有经过任何力量和格斗技巧计算,只是单纯地将其别向人类不可能弯曲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