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2·南风----控而已
  发于:2009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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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斜了徐晖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敢不答应?”徐晖在容若耳边小声地咬牙。
谢敏放下杯子,站起来,握住容若的手,把他拉离徐晖的身侧,笑着说:“你该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丢下我一个。”
抽不回来。
容若看着谢敏的酒窝,笑着说:“怎么会呢?旺财。乖汪,松开爪子。”

南 风·第二十二章

徐晖家住师专,谢敏住北门,方向是相同的。不过谢敏只要出了一中新实验楼那处的后门,走上一会儿就可以到家了。徐晖在心愿达成后十分畅快,说要载敏哥回家,谢敏说不用了,走回去就可以了。最近他差不多都是步行去上班的。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容若要去车库牵单车,和他们俩一个方向,就一起下了楼。也不知徐晖在和谢敏聊什么,就聊到买菜的事。
容若没怎么仔细听,听到的时候就听见谢敏说:“这个时候的菜都不大新鲜了。”
“可是早上中午也没空去买。”徐晖说,“敏哥你对家务事好像很了解嘛。”
谢敏说:“以前高中不是野炊吗?就那一次傍晚去菜市场买菜。觉得不太新鲜了。”
已经走到车库,徐晖牵出他的大白鲨,见谢敏还在车库门口,说:“敏哥,你不走吗?”
谢敏看了看车库里牵车出来的容若,对徐晖说:“你先走吧,我跟容若讨样东西。”
徐晖说先走之后就开着他的车走了。容若见谢敏站在车库门口,悠闲地看着他。
“还不回去?”容若跨上单车。
“怎么可以丢下主人先走呢?”谢敏笑着说。
那句旺财想必使他怀恨了。
“你现在寄养在别人家了,别认错主人。”容若说,“错过喂食时间,饿肚子了怎么办?”
谢敏说:“走一走吧。”
“咱俩反方向。”容若盯着单车车把。
“我随你走。”
倘若是他推着单车,谢敏跟在一旁走的话,走到大门,谁知会被多少学生看见。容若只好选择和谢敏一起走后门。至少路程还短一些。
在推着单车爬到实验楼走廊的时候,谢敏问:“周末想不想去哪里玩?”
容若愣了一会儿,回答道:“徐晖不是说要训练吗?”
“总能抽一天空吧?”谢敏说。
“有一天空还不休息?”容若说。
谢敏于是笑着说:“好吧,你要是休息累了,就找我玩吧。”
容若看着谢敏的脸,猜不透他的意思。到了大门,他再次跨上单车,在分别前对谢敏说:“有空多陪陪女朋友吧。”
看见谢敏轻轻皱起眉头,容若说:“我回家了。Bye。”
龙岩的天黑得比同纬度哪怕纬度高三四度的一般地方都要早。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形的关系。从盆底抬头看太阳,那确实是“下山”了不久,天就黑了。
容若想:太阳下(落)山,这样的说法,证明了先民们并不是住在海边的吧。
天黑得早,而且天亮得晚。
很少有时间可以看到天亮的容若,偶尔会有那么几次,会被迫在早上六点前起床。那个时候,就是小学初中高中春游或秋游的时候。因为和平时起床的时段不同,起床后的感觉会让人特别兴奋。
不知是因为可以出去玩兴奋,还是因为那时的空气特别清冷,吸进去很舒服而兴奋。或只是单纯地因为可以看见黑夜变成白昼。
而诸多的春游中,最兴奋的当是野炊。嬷还在世时,他一般是没机会接近炉灶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野炊的新鲜感十足。虽然初中时的每次野炊,和威猛郭越同组都会烧坏锅子,最后只能吃烧焦的白米饭或是向女生讨要。
唯一一次没有发生事件的那次野炊,就是发生在他第一次上高一的那年秋天。
每一年的秋游发生的时间,都是已经早晚有些冷的时间了。那时起床时还会有点儿发抖。抖着抖着就有同伴打电话来——平常那么早是绝对没有电话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增加了一些兴奋感。
那一天的清早,打电话的就是同伴谢敏。在那前一天,他才问了容若家的电话号码,说:我明早要核对一下你带够东西了没。
谢敏当时就在电话里问他带了什么。容若一样一样地说:锅、锅铲、碗、筷子、勺子、盘子、米、报纸。
带的都是头天商量过的。
谢敏的笑声通过电话传来,说:带了洗碗布没?
容若心想这家伙怎么那么轻车熟路啊?
在那头一天,当班上说隔天全年级都去特钢厂附近的稻田野炊时,所有组合都组完之后,只剩了他们三个篮球队的没人要,于是只好凑成了一组。在讨论带什么东西时,都是谢敏在发言,吴晨还拿出笔记像模像样地记了半天。记到最后谢敏拿过他的笔记本看,看到的压根就不是他们讨论的,而是他自己想吃的东西。
容若当然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没人要。因为在男生看来,篮球队的这帮和自己差距太大的男生都很不好惹。尤其是那两个重读生,看上去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唯一的良善,在和谢敏焦不离孟之后,在其非自愿的情况下,也被视作异端。要跟这种人其乐融融地“野炊”,大多数男生还没那个胆。
至于女生,则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对那两人敬而远之。初中时,圣哥在他们班也是最被女生疏远的男生。当时的小姑娘似乎越是对谁有兴趣,就越是躲得远远的。情书倒是经常写,最夸张的还是匿名的。女孩子的那种心事,他还真不明白。
当时看到被分在这么容易吃到烧焦饭的一组,容若也向他同桌求助过,说:帮帮忙吧同桌,不能一个组里一个女生也没有啊。太没意思了吧。
同桌就白了他一眼说:你要有意思,我明天回来就会被整个年级的女生剥了煮了吃了。
容若笑嘻嘻地说:我魅力没这么大啦。
同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丢了一句:你白痴啊。就去她自己那个小组讨论去了。
当年她还是那么活蹦乱跳的样子。如今也不知活在几个人的记忆中。
最后的决定就是容若带炊具餐具和米,谢敏带生鲜和调味料。吴晨,则由于明显的家事无能,只好便宜他带零食了。
讨论完,容若打算撤退时被谢敏拉住,说:你这么快走了?谁陪我去市场啊?
容若看了一眼吴晨,后者十分镇定地说:我没去过市场。
谢敏则是扫了吴晨一眼,对容若说:上次他去我家,在我家看到一条完整的活的草鱼,问我这个东西是拿来干嘛的?
……容若看着谢敏。
谢敏就露出他深深的酒窝说:他们家吃鱼都是下锅前就去头去尾的。
吴晨毫不羞耻地说:我怎么知道那个吃的鱼肉就是活鱼变的。样子差太远了。
于是那一天就变成了谢敏携带小弟去韭菜园菜市场,由于市场是接近关门的状态,谢敏说那些食物都不太新鲜,挑了许久,才买到一些简单的食材。容若交代谢敏保留他们的原始面貌,以便明天对吴晨那个有缺陷的童年进行一定的补救。
从韭菜园出来,走到岔路时,谢敏提出要小弟陪他回家,小弟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说:我要回去刷锅。
刷锅也只需要十分钟啊。
谢敏也没有戳破他那显见的谎言,只是露出浅浅的酒窝说:“那好,明天见。”
容若在谢敏朝他挥手byebye之后也向他挥了挥手。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总能记得谢敏转过街角,骑着他的单车远去的背影。
现在看来,当时的谢敏不过是个个子虽高,却还是比较细长的高中生,穿着那件红蓝条带的白色校服,像个普通的高中生那样蹬着单车。
十七岁而已。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只能算是单薄的背影。
梦中的那个背影,是有据可循的。
当年的容若,尽管拼命地想漠视,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常在不经意间袭上心头。
例如谢敏那个仍然稚气的背影。
例如有些失望,但没有说出口的那个浅浅的酒窝。
人怎么可能不变呢?容若又一次问自己。
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
无论怎样珍视的东西,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时间就是那个最有力的力者,能够把人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一切背走。
就像当年的时光一样。
既然都是要走的,既然明天就没有了,你何苦还要回来呢,谢敏。
当年的野炊,由于吴晨的无能,容若的自信不足,谢敏只好包办了除了淘米洗菜这些容若还能完成的事项外的重点事项,比如切菜切肉煮饭做菜。
吴晨的唯一用处就是被谢敏打发去生火。弄得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严重毁损了自身在同学中的形象。
由于他们的样子太过滑稽,加上“前流氓老大下厨”这一轰动性事件,引发了不小的围观。
容若和吴晨蹲在一旁默默扒饭时,他们的衣食父母谢敏就像开记者招待会一样被人围着问怎么能做出这样一手好菜。
到最后班主任的林老头也闻风而来,吃了几口,赞赏了一下本来以为一定会挨饿然后寻求救济的这一组,并且把第一名的殊荣颁给他们。
林老头临了拿着相机说:来,给你们三个帅哥照张相。
那张相片就是吴晨和容若蹲在秋天的稻田的稻梗边上扒饭,谢敏居高临下地站在他们身后,被不爽的吴晨拉下,三人摔成一堆的样子。
班主任给他们仨一人洗了一张,后来听说那张底片被班长用花言巧语骗了出来,在黑市卖了高价。
同桌知道此事后,嘲笑他说:你真是鸡犬升天啊。
当年的她,如今不知去向了哪里。
他以为他们也会一样,会在各自不知的地方生活,辗转地从不同人口中听说着他的消息,然后各自死去。
就算他的每一张照片都被偷偷藏好,不论去到什么地方都带在身侧。
就算他的样子不论多少年,只要想起,一定就像在眼前一样。
就算将来的自己,选择了只有往者,没有来者的道路,一生都在等待时间把那些记忆背走。
迟早有一天,那些东西,还是会消失的。
那天夜里,容若难得地睁着眼过了凌晨。夏夜从窗外涌进的南风到了床前,只能轻轻地吹动纱帐。身下的凉席,在这样的夜里,实在有些过凉了。

南 风·第二十三章

为了表示对支持自己工作的二人的感谢,周五下午去师专打球之后,徐晖决定请客。
龙岩是个很小的城市,真正繁华的地段也就是中山街附近那一带。最近几年城市版图是增加了,人口并没有相应增加,也就是说,某些偏僻地段的人变得更少了。因为这种不旺的人气,威猛才说不想回来。说一中毕业的多数同学都在外地,以厦门居多,回去多没意思啊。他寻思着什么时候可以把老婆调到厦门去,从此就可以不需要时常跑回来了。
人不多,但是由于靠山吃山,由于有煤矿、水泥灰岩、金矿、稀土矿、高岭土的存在,龙岩其实是个矿产和重工业地带,暴发户很是不少,于是暴发户们的正室、二奶、三奶直至X奶,以及暴发户的少爷或小姐们带动着龙岩虚高的物价。
龙岩的物价虚高得离谱。服装是最突出的。老哥去年过年回龙岩后,说龙岩的衣服比广州的贵了至少两倍。威猛也大叫这么烂的衣服还卖这么贵,比厦门贵多了。至于餐饮业,普通的面向平民的餐饮店还好,但只要是有个牌子什么的,比如XX咖啡厅,或是XX饭馆之类的,就会高额得使人望而却步。
比如徐晖提议要带他们去吃的那家韩国烧烤店,就是借虚高物价浑水摸鱼的典型。
对此,在武汉那种平民美食天堂住过的徐晖自然是很无奈。其实容若看了菜单后,觉得比北京正儿八经的韩国料理店也贵上那么一截。超越首都的消费水平,低于农村的收入水平。
所以容若还是觉得作为本地的贫民,在家里吃饭就好了嘛。
不过徐晖为了表示诚意,还是决定大出血。
徐晖父母是师专的教授,那一块儿是他的地盘。因为不想被女学生和女老师从旁观瞻,徐晖提出去师专特训,他的几个哥们可以当对手。
自合并进龙岩学院后,师专已经改称“龙岩学院凤凰校区”,只是他们还是习惯性称为师专。不过听说那块地方已经转给二中了,今年年底凤凰校区就要搬迁到主校区,而二中高中会迁到原来的师专,二中原址改办初中。
那个韩国烧烤的位置就在师专不远的地方,地段十分偏僻,这家店也很冷清。不知是不是因为冷清,就越发的昂贵。那时才七点多,那家饭馆只有他们仨。
他们选择的是靠窗的四人座位。容若先坐到窗边,徐晖在他身边坐下,谢敏坐到了容若对面的靠窗位。
点菜后上菜前那段时间就要了一瓶清酒,边喝边聊天。徐晖在喝了点小酒就开始聒噪,问起谢敏在澳洲那么多年干了什么,谢敏说自己去到那儿读了十二年级的课程后就考进了昆士兰大学,读的就是分子生物学。大学毕业后又做了五年的Ph.D,今年刚毕业就回来了。
听得徐晖瞠目结舌,半晌才说:“敏哥,我不明白你干嘛回来,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谢敏的酒窝那么深,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把刚上桌的红薯放上炭架的容若,说:“因为有人等我回来。”
那块红薯不知怎么的掉进了炭架之间的空隙,掉到炭火里,沾了一身的灰。徐晖见状说:“喂,不想吃也不要浪费啊。”
容若看了看手中的筷子,说:“筷子太滑了。”筷子是银的,又细又滑。
徐晖叫服务员换了三双正常的木筷子上来。想起谢敏的话,很是好奇,说:“敏哥,谁等你啊?女朋友吗?”
“嗯。”谢敏的酒窝就没有消失过。
“她一直在龙岩?这么多年了哦?”徐晖乐此不疲。
“他之前在北京读书读了很多年,最近才回来工作的。”谢敏继续笑。
容若把面前那杯清酒一饮而尽。又开始奋战另一块红薯。
徐晖嘀咕:“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用胳膊肘撞了撞容若,问:“喂,跟你一样在北京念书的,认不认识?”
容若笑了一笑,说:“以前见过。”
徐晖马上问:“漂不漂亮啊?”
“不太记得了。”容若含糊地应着。
徐晖膜拜地看着谢敏,说:“敏哥,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哦,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花花公子。”
“我是啊。”谢敏说,“因为他太倔了,总觉得跟我不可能,害我伤心得换了好几个女人。”
容若低着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斟得太满,溢出了杯沿。
徐晖有点感触地说:“那是,你在国外,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女孩子这样想也正常。不过怎么突然又想通了呢?”
谢敏看着容若说:“因为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和谁在一起,我心里一直在想他。”
容若喝完那杯酒,站了起来,说:“去趟卫生间。”
徐晖稍微让了让,看着容若的背影说:“今天怎么啦?都不说话,光喝酒。没见过他这样的。”
谢敏低头喝了一口清酒,说:“可能打球打累了吧。”
徐晖切了一声说:“他才没那么不济。说出来吓死你。他体力可好啦,可以从天宫山脚下爬到山顶,大气不出一口。”
“是吗?”
“是啊。你别看他平常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瘦,我说学中文的嘛,就算瘦,应该是那种排骨一排肉还软啪啪的吧,结果上次游泳的时候换衣服把我吓死了,八块腹肌啊,胸肌也有,摸了一下还弹性十足。我就说他怎么像个衣架子,穿什么都显。”徐晖说得口沫飞溅。
谢敏看了徐晖三十秒,说:“你摸了?”
徐晖毫无城府地说:“那是,不摸白不摸。就是参考一下,作为目标。”
那时容若从卫生间回来了,坐回座位上,徐晖拍拍他的肩膀说:“容哥,什么时候跟敏哥秀秀你的肌肉?比比看?”
容若抬头看一眼谢敏,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笑着说:“那好啊,比比,我又不见得会输。”
谢敏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说的啊,时间地点我定。”

南 风·第二十四章

此前下班是徐晖载他到师专的,容若自己的单车丢在一中车库里。谢敏是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来的。吃过饭之后,徐晖很自然地认定谢敏会送容若去一中取单车,三人一起走到师专侧门后,徐晖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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