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2·南风----控而已
  发于:2009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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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沮丧的时候他就想,就算不能真的不动容,至少要接近不动容吧。他已经这么大了,也不好意思再问爸爸那些形而上的问题,在书中不断的寻找,答案也是见仁见智。
有求皆苦。人怎么才能无所待呢。
那床棉被十分温暖。冬天时他盖过一段时间。去年冬天非常的冷,冷到往年只盖一条薄棉被的容若有一天说受不了了,想去买棉被,老妈才发现小儿子在零度时就盖那么点儿,说了他一顿,冷也不吱声,买什么棉被,家里还有啊。就把新被子给他了。
盖上那床被子后,鸡皮疙瘩消了下去。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感冒本身还是药效的结果,虽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却身体沉重,很疲乏,就只想睡觉。但又睡得不沉,做着一些不知是回忆还是梦的梦。
他看到九岁的自己奔跑在去体校的路上,那天下课后,他没回家吃午饭,从隔后一路狂奔去了体校。
那个家伙要走了。
昨天下午教练不经意地提到练散打的一个优秀的小孩由于家里的原因要放弃了,感叹了一番这年头志向很难坚持到底。听了一会儿,才听出那个小孩正是他的假想敌。
到体校后,他在拳馆外头转悠了一圈,没看见一个人。
他清楚地听见树上的知了叫得很欢快。天气很热,太阳很高。
他有些沮丧。
他拖着步子去了更衣室,没想到那个家伙在更衣室里坐着发呆。
容若从来没见过那家伙那么低落的样子。看来他退学真的退得很不甘心。
怎么才能让他不那么低落呢。
容若记得当时的自己想了一个自认为好的方法,就是和他打架。打架的人,是不会低落的。顺便还可以一偿自己的夙愿。毕竟以后就见不到他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和他打呢。
不过当年他还那么小,他怎么想出这些的。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怪怪的。说不定小时候自己的悟性是很高的。
打了一架,那家伙的脸红红的,越发的像唱戏的姐姐了,有的玉表面有红色的皮,那种也很好看。
虽没有打赢,容若还是觉得很开心。
现在想想,他那个行为,不就是一般的小男孩欺负自己扎马尾同桌的那种性质吗?
大了却想明白了。那玩意儿就是初恋。
初恋这么与众不同,他后来怎能不懊恼呢?
懊恼到次次只能想着躲避。
懊恼到最后一再劝说自己不要因为怀念,就把过去的情感重叠到现在。
因为今天的你我,和昨天的你我,并不是同一个人啊。
梦中长大的谢敏染着白得没有杂色的头发,笑着看着他。
然后就转身走了,身边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容若知道她叫连蕊。
女朋友,该是多么温暖的一个名词。
所以容若一直认定,谢敏对他的情感不过是思春期的一场将来回想起来就会觉得羞耻的梦。
正如容若一向不相信情 欲能持续多久。
那个时候看见的吴晨,就像是自己一般。明知不可得,拼命压抑,思念的一角还是被人发觉了。
谁不会变呢。他只能在心里对吴晨说:忍一忍,过几年,只要见不到了,也就好了。
等到他结了婚,生了子,身材走形了,那时,再看看他那傻样就好了。我们自己,终究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谁不会变呢。也不知是谁笑着说他:你都没怎么变啊。
人怎么可能不变呢?他又看见了嬷,摇摇头说:“嬷行不动了。”的样子。
人会从活蹦乱跳变得再也走不动的。到那个时候,床前没有子女的话,该有多凄凉。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容若也不舍得让他变得那么凄凉。
假如不仅仅只是思春。
不过他从来就不觉得,基于心灵的情感,竟然会在面貌肉体都不受控制地改变之后,仍然不改变。
他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不知何处传来吵人的铃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容若哼了两声,终于识别那是他的手机在响。伸出充满热气的胳膊——这被子也太热了吧。他身上出的汗越发多了,连被套都给沾湿了。蹬掉被子,又觉得开始起鸡皮,于是就把身上唯一的一件衣物,那条裤衩给剥了,然后又盖上被子。尽管这么做没什么意义。
那个打电话的人也太执着了吧?吵得他的头愈发跳痛,他没办法,只好接起那个电话。
“大夏天的你冬眠啊!”徐晖的大嗓门震得他耳膜疼。
感冒的时候,好像耳朵也很脆弱。容若把手机拿开了一点儿,问:“什么事?”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沙哑,吓到徐晖了,他半晌才说:“哇,你哭了啊?”
“……”容若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应该是汗吧。“感冒了。”
“你也会感冒?不是说傻冒不感冒吗?”徐晖幸灾乐祸,“你不是很强壮嘛~”
这死小子。
“你干嘛?”容若只想快点结束通话,再继续睡觉。
“本来约你打球啊,我都约了敏哥了,谁知道你废了。”徐晖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地说,“那就算了,你感冒去吧,我们去打球了。”
容若看了一下徐晖挂断的电话,怎么就四点了?
觉察到之后,开始觉得自己已经很饿了。爸妈怎么还没回来啊。心想要不去煮个稀饭吃吧,可是又觉得从床上爬起来都费力,翻了一个身,又睡过去了。
睡梦中似乎听见了开大门的声音。心想太好了,他们终于回来了,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被子被掀开,有温温的东西在碰着他的脸和身子。他睁开眼。
是谢敏。
搞什么,原来还在做梦。
还是个连环的套梦。
“这个梦也太久了吧。”他嘀咕着。
心里想:其实既然是在梦中的话,他怎么做,那个本人也不会发现的吧。为什么在自己的梦中还不任性一些呢?
难得他回来了,难得他一直在看自己,难得他没有一直在笑,难得他离得这么近。
容若伸出手,摸了摸谢敏的脸。就和想象中一样,像玉一样光滑。
谢敏动也不动,任由他细细地抚摸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他有时也会这么看着他。
只是容若一直觉得,那不是属于他的。就算那个时候是,总有一天不是。
难得在他那个时候就想明白,在一起越久,分别的时候就越伤痛。
“谢敏,你终于回来了。”容若笑着缩回手,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了。
容若闭上眼睛,心想他抓得可真紧,紧到骨头都疼了。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梦是属于他的。

南 风·第二十章

被老妈叫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七点了,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身上也轻盈了许多。他掀开被子,发现背心裤衩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不由有些疑惑——难道睡糊涂了又穿回去了吗?
从额头上掉下一块湿毛巾,容若捡起来,问床边的老妈:“妈,你给我敷的?”
老妈拿过毛巾,说:“是你同事啦。我们才刚回来。”
什么同事?容若狐疑:“哪个同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是徐晖?不可能的。那家伙乐都来不及。他哪有那么好心。
“你不记得?烧糊涂了?他刚刚才走。他说他打电话给你,听说你发烧,就过来看你的啊。”老妈把毛巾放脸盆里,说:“你不知道他来过吗,那谁给他开门的?”
容若想起今天早上刚起来时候似乎有开过大门看了一下天色,后来挺不舒服的就去找体温表了。恐怕是关上门但忘记锁了。
容若想着什么同事,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把被子彻底地掀开,找到了那条被踢在被窝深处的裤衩。
容若的手摸了摸额头,问:“妈,我那个同事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皮肤很白的?”
老妈说:“是啊,很白。你那个同事长得很帅。”
老妈的审美可是很苛刻的。
老妈看着儿子的脸说:“你怎么脸那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什么。”容若应道,又躺回床上,转了个身,说:“我再躺会儿,饭好了再叫我吧。”
容若本以为自己不会存在所谓的周一综合征。也许是因为感冒还没完全好,在家睡了一天,都没有过周末的感觉,到了周一早上上班前,他产生了严重的抵抗情绪,在家磨蹭了半天,老爸去练太极都回来了,他还没出门。老爸问他怎么还不去上班,是不是感冒不舒服?他只好说是不小心起床迟了,然后就出门了。
早上量的体温还有37.5°,身体的关节部位和以前比赛或打架、运动受伤的部位酸酸痛痛的。嬷以前经常说一个词叫“老伤”,说是下雨天身上以前受伤的地方又会疼起来。他一直不太明白那种感觉,这次的感冒居然让他体验到了。
那些旧伤口,还以为早就好了。平常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在身体不好的时候却会在原部位痛起来。
原来身体的记忆能力这么的强。
到了学校后,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早读已经开始了,那些文科的老师都去巡逻了。容若今天并不是特别想去巡视。其实上个礼拜那个新来的英语口语老师会去每个班看一下,他去不去也无所谓了。
他本想泡一杯铁观音,因为觉得头有点昏,想提提神,才从抽屉里拿出小袋装的纸包装真空铁观音,手中的茶包就被人从头顶抽走了。容若转头一看,就看见那个本来应该去巡视的英语老师。
“这么快回来啦?”容若转回头,看着杯子问。
干燥温暖的手掌从他的身后伸来摸上他的额头,因为这个没有料到的动作,容若全身都僵住了。
摸过额头后,那只手顺着他的脸颊滑到脖子上,在他的脖子侧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在容若有些微抖地伸出手,试图把那只手拿开之前,谢敏已经把手移开了。
“还在发烧,别喝茶了。”谢敏在他身后说。
“我知道了。”容若拿起杯子,站起来,离开那个座位,走到遥远的窗边,弯下腰在饮水机边接着水。
先接冷的,再接热的,就能喝到温水了。
谢敏不知为何也走了过来。
窗边那么狭窄的地方,站着两个块头不小的男人,难免有些挤。
热水的笼头在容若动了一下手时,持续地流出的热水淋上了他的手,烫得他一阵发怔。反应过来时,已经缩回手,一杯水都打翻在地上。
谢敏抓过他的手,放在饮水机凉水的开关下冲了好久,直到容若艰难地说:“发水了。”
水漫过饮水机下方的漏网,漫在地面上,和刚才他打翻的水聚在了一起。
谢敏抬起头,看着容若,刚动了动嘴唇,门外就有人进来了,是陈纱。她咦了一声:“你们俩都在啊?”
容若抽回手,笑着说:“是啊,来太迟了。”
谢敏没说什么。
陈纱走过来,问:“挤在那儿干什么呢?哇,怎么这么多水?”
“刚才饮水机热水开关有点儿失灵了。”容若说,“掰了一会儿才掰回来。”
陈纱哇了一声说:“这饮水机不会又要坏了吧?前几个月不是才换了一个笼头吗?”

南 风·第二十一章

一样的每天上班,碰见了,打打招呼,各自下班回家。
没有人再提起叙叙旧的事。
只是徐晖那家伙,最近总在朝谢敏献媚。时不时地就跑到他们的办公室来和谢敏套近乎。
容若感冒还遗留了一点黏黏鼻涕的时候,暑假也快结束了,下个礼拜上两三天的班就可以休息几天,等待开学。
周四的那天傍晚,徐晖又跑来高二的办公室。那时候那帮女人已经走了。办公室就容若一个人,在改随堂考的卷子。很简单的,估计加班那么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徐晖来的时候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找谁,没看到人后,就在黄立刚的办公桌前坐下,说了一套开场白,大意就是教师节快到了,学校让他们搞节目,他们教研室想来想去没什么节目可搞的,最后敲定搞一个男女教工混合篮球赛,要以年段为单位进行比赛。
不就三个年段嘛。循环赛也只能打三场,有什么可比的。容若心不在焉地应着。
三场比赛积分嘛,积分前两位的再打决赛,就有四场比赛了。徐晖说。
教师节活动干嘛找体育教研室来办?容若抬头看徐晖手中挥舞的五环旗就闭嘴了。
趁奥运大腿还热时,能抱则抱的意思吧。
那犯不着是篮球吧?容若低头继续改卷。办个教职工运动会不挺好的?
你以为办运动会会有女老师参加?你就等着看男人的腿毛吧你。徐晖白了他一眼。篮球好歹有个框可以投,那帮女人至少可以当游戏玩玩。
哦,那好啊。容若说。
好什么好。高二的队你要上。
容若终于听懂了徐晖的意思,抬头看着那个神气的体育老师,问:“不是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两个女的?”
“……你在听什么啊?谁跟你讲是三人赛?三男两女!”徐晖抽了抽脸说,“你最近好像有点痴呆啊。什么话只听了一半。”
“哦,我们年级不止三个男老师吧。”容若继续低头改卷。
徐晖瞪了他半天,挤出一句话说:“作为我们年级个头最高,资历最浅的前篮球队队员的你,想推脱这个责任?”
容若说:“是候补。”
“……不管怎么样,你不上不行。”徐晖说,“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天天要训练。”
容若说:“这把年纪了,干什么这么认真?”
徐晖斜了他许久,恶狠狠地说:“你想我输给洪侠?”
所谓的洪侠,就是暑假之前带高二体育,马上要带高三体育的某个体育老师。本来,体育老师的编制是比较固定的,一般不会一年内招两个。但那一年刚好是扩招学生加上某个体育老师因家庭的原因跳槽到厦门去,就一口气招了两个。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好斗,加上是体育系的雄性,就好似一群猩猩中只能有一只雄猩猩作头领是一样的道理,两人应该是围绕“一中最XX雄老师”的宝座展开过殊死的决斗。
“你到底在笑什么?”徐晖的拳头逼近了容若的脸。
容若拨开某雄性生物的攻击,笑着说:“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就算现在是放学后的办公室,难保不准什么时候跟徐晖要好的什么女学生会进来寒暄几句。作为前任的前任,得到那个宝座的艰辛不提也罢,自身实力还是有的。加上体育这种放松压力的科目,使得他在学生中人气还是很旺的。关键就是,这小子其实在学生面前很是注意身份,所以提到“影响”,就是阻止他暴走的最好手段。
当然不能把想象中两只猩猩嘶吼着互丢香蕉的场面说出来找死。
“你好久没打篮球了?几个月了吧?人家范哥在大学可是篮球队的。你就一候补,还想偷懒?存心想输是不是?”徐晖咄咄逼人。
范哥接下来继续带高三,跟洪侠和忠哥组队,那确实是实力很强的一队。
容若的试卷改完了,他整了整顺序,看着眼前焦躁的雄猩猩,说:“洪侠跟你说了什么?”
徐晖拿鼻子哼了一声,不予作答。
“其实我也不指望你啦。不过就是你跟敏哥熟,你要是不去,他没准还不去了呢。”徐晖说着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上个礼拜本来要打球的,你居然感冒,搞得敏哥没什么兴致就不来了,你也不看看你多重要!”
“……”容若抹掉脸上的口水沫,说:“他什么时候成你哥了?”
“就准你做他小弟?”徐晖嘲笑。
容若把改好的卷子放进抽屉,起身拿手机塞裤兜里就要走了。徐晖拉住他衣角说:“诶,你是答应不答应?”
“答应什么?”谢敏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刚巧听见这句话,于是笑着问徐晖。
今天他最后一节课好像是三班的。听说是要作一些临场测试。这么晚才下课吗?
“敏哥你回来啦!”徐晖从座位上弹起来,“辛苦了辛苦了,上课上到现在啊?”
“也不是,有两个学生问了点问题。”谢敏的办公桌被安排在容若的旁边,他拖过自己的椅子,在他们俩身边坐下。
“教师节要搞教职工篮球赛,敏哥,我们就靠你了。”徐晖殷勤地端茶送水。
谢敏看了眼打算要走的容若,问他:“你不上?”
“上,当然要上!”徐晖在容若身后一脸谄媚地替他捶肩,“是吧?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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