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君----炎落薇
  发于:2009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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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肠看着我们微微的笑,他爬在我耳朵旁边说:“喜欢狗吗?喜欢咱就养一只。”
又说:“我不讨厌。”
一个片段在我头脑中一闪而过。
我和燃辉去公园的时候,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旁边玩沙子的俩小孩。
我捏捏他手指,凑在他耳边说:“燃辉,你要是喜欢小孩子,咱就去领养一个。”
顿了顿,我又说:“我照顾也行。”
我说:“小肠,我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后来的光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几乎不敢再触碰。
我不断的在和燃辉联系,有时是吃饭,有时看电影,小肠从不知道。
看电影的时候,我偷偷的去触碰燃辉的手,他反手握住我的。
指间的温度,竟让人感到陌生。
没事的,我想,只是间隔的时间长了。
我必须爱燃辉,我必须至死不渝。
如果我不爱了,曾经的疼就没有意义,如果我不爱了,那个人骂我的贱就成了事实。
我记得我爸和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吵过架,吵的很激烈的时候,我爸扬起了手,妈哭着上去拦住他:“我们不打架好不好?打架很伤感情,如果是你打我,我会很伤心。”
如果是你打我,如果是你不相信我。
我会很伤心。
我和燃辉吃饭的时候,可能是被他看见了。
我刚进屋门,头一昏,就晕过去了。
这次挨打的过程,我竟在昏迷中,没感到一丝疼。
醒来的时候是在出租车上,小肠紧紧抱着我,我感觉右胳膊抬不起来,还有,右半边脸凉凉的。
我用舌尖舔舔,在牙齿的旁边,舌尖碰到一块硬硬东西,竟舔到了一玻璃片。
我摸摸脸,果然,是从外面穿过来的。
手碰到脸,手的感觉是滑腻的,脸还是没感觉。
小肠声音抖抖的拉住我的手说:“你别碰。”
我知道,他害怕了,我想笑着说,你把我打成这样竟还要装着关心我。
可惜,我笑不了,右半边脸,动不了。
我该庆幸,我一直都是昏过去的,没受一点罪,其实我很怕疼,妈活着的时候,身上出个小口都要嚎上半天。
可我现在就是嚎,也没人心疼。
怪不得这么凉,我看着顺着玻璃片淌下来的血,一滴两滴,渗到后车座里,粘稠成一片。
估计是怕我要死了,司机一个劲的回头看。
小肠吼:“看你妈的看,快点开车,再他妈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他总是这样,不文明,粗鲁。
我记得我们上学那时候,他穿米色的上衣,休闲裤,又优雅又阳光。
我记得他原来不是这样。
不能想了,好疼。
右半边脸的疼痛压过了一切,不一会,就没了知觉。
我昏前的一刻突然想起来,燃辉前一阵说过:“你右边脸的酒窝特别好看……”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医生说,年轻人,你知道你的脸上分布了多少根神经吗?
我想说我知道,可打我的人不知道。
我醒的时候,脸被包的严实,右胳膊被打了石膏。
小肠用手轻轻蹭蹭我的左脸,说,乖,没事了。
小肠说,医生说了,所幸没伤到几根神经。
意思就是还是伤到了神经。
我说:“小肠,你放过我,好不好?”
嘴周围包着纱布,张嘴都很费劲。
小肠笑着说:“医生说了,再过半个月你就能出院。”
我说:“小肠,这样下去,我是迟早要被你打死的。”
小肠接着说:“拍了片,你这个右胳膊只是裂了很小的一道缝,一点都不重……”
我说:“你出去,滚。”
说完就转回了身,不出声。
背后好久没有动静,然后,小肠笑了,他说:“城北你有个二姨,你爸再婚了,和一个姓李的女的住你单位附近,还有燃辉,就在咱家跟前。”
我抬起头,惊愕的看着他。
小肠轻轻把我的下巴扶住“小心点,别擦到脸。”
他说:“白白,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没了你,我活不了……”
“我活不了,谁也别想好好活。”
我进食很费劲,一般都是打葡萄糖。
小肠笑着说:“你快点好吧,好了我请你吃什么都行。”
伤口的外面包扎的可能很好,可我的舌头要是稍微碰一下线在嘴里面的部分,疼的我都想把舌头割掉。
我住的病房是有两个床,是单人间,另一床住的是陪护。
我白天躺的时候小肠睡在另一个床上,等我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关了灯,小肠就会凑上我的床。
在夜间,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我一个手抱着被子站起来,身子碰到点滴架子,点滴瓶子晃了晃,擦着我的鼻子砸到地上。
老大的一声。
小肠起身打了灯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是个废物。
我还抱个被子,站在屋中央,我说:“你要是嫌你那个床不舒服,非要抢我的,那我就去睡那个。”
小肠挠了挠头,语气有丝不耐烦:“又怎么了?”
说完懊恼的抱着被子,扔回旁边的床。
我往前走了两步,小肠说:“你看着点地上的碎玻璃!走道看手干屁!”
我回了床,没出声。
小肠低低的骂了句脏话,起身从洗手间拿出了条扫和撮子,把玻璃扫到一起,倒到了垃圾桶里。
然后又关了灯,上了床。
夜里静静的,外面的树木被风吹着,在窗帘里看是斑斑驳驳的影。
我想,明天的时候,应该就好一点了。
我起的晚,睁眼的时候医生在查床,旁边跟一个小护士。
他看见我醒了,走到我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说了一声没什么异常,就领着小护士走了。
我脸上包着纱布,胳膊上打着石膏,我就不明白他能看出个屁。
小肠的衣服都穿好了,正在那叠被子。
收拾好了床铺就在那坐着,不一会来了个护士,给我扎了针,点滴架子上又挂了三个兑好药的点滴瓶子,然后走了。
小肠给我看着点滴,坐那不动。
打完三瓶点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我看着小肠,我说:“你还没吃饭呢吧?”
小肠说,我不饿。
又过了几天,嘴里面已经不太疼,医生给我拆了石膏,告诉我可以吃一些东西。
后来拆线了,右脸一道狰狞的疤,自己看了都厌恶。
酒窝没了。
什么都没了。
小肠亲着我的额头说,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小肠说:“白白,别白费力气了,只要我活一天,你一天就别想回到燃辉身边。你好好的和我说话,好好吃饭,好不好?”
我瞒了我爸一个月,只说是有了病,在外地治疗,死活不说是在哪,都要快把老头急疯了。
我爸看着我脸说:“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了。”
我知道,他是心疼了。
哪能不管呢,隔天上班,补药刷刷的就送过来了,我说:“爸,不用了,我就是瘦了一点点。”
我爸肯定哭了,他背对着我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我想笑,右脸却扯不起来,姿势挺怪异。
中午的时候燃辉给我打电话。
他问,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我说没有。
那明天呢?
也没有。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本周能抽出时间吗?”
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声能。
我说后天,某某饭店见。
他说好。
那天的时候,我去的晚了点,小肠逼着我吃补品,出不来。
燃辉说没事。
我们吃完饭,燃辉低着头对我说:“想尝尝我的滋味吗。”
我吓的够呛。
全世界的人,小肠带的头,都疯了。
我曾经梦寐以求,他能说,我们做吧。
现在等到了,却是满心的荒凉。
“我连自己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我说。
燃辉说,我不在乎。
我说过,要是换我主动,我会很温柔很温柔。
我现在也是这么想。
这个时候我不够专心,我想了许多。
我想起第一次,我疼的厉害。
我在他身上轻轻动作着,伏在他耳朵旁,轻轻说了一声:“我会很小心很小心。”
我当初盼望听到的一句话,现在就由我自己来实现。
没什么感觉,无异于□。
我给他擦洗身子,像对待婴儿那么精心。
我是应该和他做一次的,也许就明白了自己的心。
现在,我大约是明白了。
我在这和燃辉洗着澡,想洗完以后,我就回去和小肠说,小肠,我们好好过。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
我微笑着扔掉旅馆脏兮兮的床单,就像扔掉我的过去。
我回去和他好好的说,我得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他要是不喜欢我和燃辉相见,我们就不相见,他要是还不高兴,我就辞了工作,和他搬到外地去。
我想,他一定很开心很开心,我这一个多月始终没理过他,他一定伤心透了。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哭了,声音压的很低,可肩膀一抽一抽的,我还是知道他哭了。
我回去哄哄他,他一定就不生气了。
一定。
收拾完了我刚要走,燃辉抓住我的胳膊,说:“你能不能陪陪我,我有点难受。”
我笑着说行。
我又坐了下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了,时间长点就长点吧。
至于小肠,我不回去住也不打算通知他,他打了我那么多次,总该有点教训。
而且,他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会。
我第二天十点多才起床,精神一放松,人就睡的熟。
我问了燃辉,他说他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
我送了他回去,掏出手机刚要给小肠打电话,掏出来才发现,没电了。
回家一看,小肠没在家,大概是上班去了。
手机是新买的,我还珍贵的很,冲完电才能开机,卖手机的告诉我说这样用比较不废。
中午的时候饿了,去厨房一看,竟有半锅红烧肉,可能是昨天做的,现在是春天,昨夜里有点冷,这才没有坏掉。
我把红烧肉吃干净了,刷好了锅等他回来。
他中午一般都不回来,我得等到晚上。
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手机电充满了,我急急忙忙的拔了下去,要给小肠打电话。刚一开机,就看到一大堆未读短信。
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接了“喂?”
那边说:“请问是江尽白吗?”
是个女的声音,我不认识。
我说我是
那女的接着说:“江先生,你好,我是常闲云的表姐,常闲云明天的葬礼,在……”
我脑袋完完全全的僵掉了。
我说:“你肯定是认错了,我认识的常闲云和你说的,肯定不是一个,他昨天早上还和我说过话呢。”
那女的接着说:“你可能是还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时候,常闲云开车的时候,出了车祸……当时人就不行了……”
她接下来说的什么,我都没听到。
我很想哭,事情太突然,哭不出来。
我手哆嗦的不行,我想看短信,确定键却总是按不下去。
都是小肠的。
“你在哪呢,怎么还没回家?”
“白白,现在十一点了。”
“白白,我不知道你单位的电话,我去了的时候人都走光了,灯也灭了。”
“你爸说不知道你去了哪。”
“你同事有一个叫什么婷的,说你很早就走了,没和他们在一起。”
“你是不是和贾燃辉在一起?”
“你他妈的还真是没脸,你别让我找到你!”
“你到底在哪呢?”
“三点多了,回家吧。”
“你在哪?”
……
后面有许多许多条,有打错别字的,有脏话骂人的。
他是急疯了。
我手撑着地,非得这样才能支持住自己。
最后的两条。
“你回来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你回来吧,我不生你的气,再不打你了。”
以前我俩约好一起干什么的时候,总是他先到。
他每次都扯着脖子喊:“你再来这么晚,我就不等你了!”
结果下次他还是早到,我仍是迟到,他又这么喊。
我总以为他是气话,却没想到,他这次真的没有等我。
小肠的手机也是新的,和我同一款,他买的时候说,这叫情侣手机!
他说,这手机哪都好,就是发短信费事。
我几乎都能想到,他一手急急忙忙的发短信,一手开着车半夜在街上晃,然后就出事了。
他是个急性子,一有点什么事,车一定开的飞快。
最后他肯定是从车里跑了出来,那个什么葬礼,我没参加,他那么机灵,怎么会死,一定不是他。
他一定是生了我的气。所以不想见我,才串通所有人做戏给我看。
他总以为我很傻,好骗,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说是把我的绿色毛衣送去干洗,拿回来的时候,袖口绣了个云字,我都看见了。
虽然是绿色的线,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我也注意到了。
他才是个傻子,总以为东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就是自己的了。
小孩似的天真。
只是。
我半夜醒来的时候,会觉得冷,会觉得胸口很闷很闷。
我笑的时候,连左半边的脸牵扯起来都很困难。
手机是能照相的,桌面背景被小肠强行设成他的照片。
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弱智似的。
难看的我看一次哭一次,却舍不得换。
谁提到小肠的死,我都会笑着绕开话题。
他们肯定是串通好了骗我。
不能信,不能说。
我怕我一信,它就是真的了。
同事吃饭的时候,两个月的后来,我才能参加。
在这两个月,我一滴酒也没沾。
他说不喜欢我喝,我脸上的神经可能还能复原,不能受到烟啊酒啊的刺激。
骗人,医生都说没办法。
不过我今天喝了,他肯定不会拦我的。
今天是他生日,他家人,都给他过阴历的生日。
我说是给他庆生,他肯定开心的不行。
大家都喝多了,我也喝多了。
小婷也喝多了,她举着杯问我:“江大帅哥,是怎么破的相?”
我说:“你知道吗?我爱过一个人……”
小婷卷着舌头问:“后来呢?”
我的脸也卷起来了,我喝多了,开始说胡话。
“后来他死了。”

燃至灰烬

我叫贾燃辉。
不像是什么吉利名字,也没拥有什么吉利的人生。
家里有六个孩子,两个女孩,四个男孩。
我是最小。
农村人,那时还不懂什么计划生育的重要性,只知道儿子多了好种地。
每天早起几个小时,走十里的路去临近县城的高中,怀里还揣一盒中午吃的饭。
要是冬天,提前一节课把饭盒放在炉子上热着,那滋味,美极了。
我从未觉得苦,我是家里最小的,吃的是最好的。
妈说,学习的用脑,要多补补。
高一那年,我三哥考上了大学。
他?着一口白牙,笑的很开心。
半夜我上炕睡觉的时候,听到我爸抽着烟和妈说:“五娃上大学了,六娃也要高二了,这都是钱。”
我家只有我和我三哥上学。
妈悠悠的叹口气,没出声。
我看到爸手中用草纸卷着劣质烟草的烟,和妈脸上岁月刻成的纹。
胆战心惊。
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要像同学那样,有着新的衣服,有着新的未来。
他们谁都没说,但我知道被牺牲的那个肯定是我。
睡觉的时候,我看着三哥一脸的笑,把过往的苦都笑成了闪亮亮的希望。
我害怕那是用我的未来换来的。
我哭着扑向三哥,我哭喊着:“哥!我想上学!我想吃肉!爹说他没钱供我!哥!”
哥的笑就变成了一张画,永远的静止了。
他听了我的话,脸白白的,从枕头地下掏出那张宝贝的不行的通知书。
尖叫着撕了。
那叫声,就像划了声带,用了尽最后的声音。
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响彻了半个村子。
这声音,我记了一辈子。
爹娘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的碎纸,和哥哭的一张抽的青紫的脸。
谁都没说话。
大二的时候,我话更少。每天只是听,只是听。
学校新来了一个学生,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笑的邪气又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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