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半袖春风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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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他又窜了出来,光着脚在地上从东跳到西,从西跳到东,给我找换洗的衣裤。
“穿上鞋。”我说。
他冲我一笑,乖乖把拖鞋穿上,然后又在地上跳来跳去。
我拥被而坐,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在房间里忙来忙去,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幸福。于是平时很少说的情话此时竟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哥。”
“嗯?”
“我爱你。”
他转过头来笑了,表情有点惊喜,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然后又蹦到我身边,单腿跪在床上,在我嘴上亲了一下说:“我也爱你。”
他走进浴室关掉水龙头,然后又走到我身边,掀开被子,替我脱衣服。我任他脱去身上的全部衣物,把我抱起来,走进浴室,放进充满水的浴缸里。
“好舒服……”我轻轻呼了口气,身体往后仰,他又体贴的在我头下垫了块毛巾。
他也不走,就坐在浴缸边上看着我,眼里满是宠溺。我见他坐得无聊,突然心生邪念,撩起一捧水泼到他前胸。他躲不及,胸前的白衬衣立刻湿了一大片,两点红罂粟看得一清二楚,红艳艳的惹人遐想。
“小夜!你干什么?”他一面抖着衬衣一面大叫。
我咽了口口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撩起一捧水,将他腰部也泼湿,曲线毕露。
“小夜!”他虽然大惊小怪,但脸上还是笑着。
“你上哪去?”我拉住起身要走的他。
“换件衣服。都被你这淘气鬼泼湿了。”说着他就掰我拽着他衣角的手。
“不准走……”我愣是不松手,要是换了不就白泼了?“我喜欢你这样的……”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留下了:“你这变态!”
我一面把他往回拉,一面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惹事生非:“一起洗,好不好?
“哎,别脱啊!穿着进来!
“这就对了……你穿湿的白衬衣好性感的……”
过了两天,我把绑架的事情和景枫讲了讲,他也觉得奇怪。
“听你的描述,他们像是帮派分子,”景枫说,“那个帮派几十年前很大,后来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现在也不知为什么又重出江湖。现在他们都在局子里,只是一口咬定想要钱,但我看绝不是那么简单。”
“他们不停的问我家里的事,你爸和我爸的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景枫想了一会说:“过两天咱们不是要到首都去看我妈吗?把这件事和他们说一说。本想不告诉他们的,省得他们担心,但现在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你不能查一查么?”
“早就查过了。可是别的都能查到,唯一查不到的,就是咱们两家以前的底。”
小时候常常搬家,很多时候都是半夜就走。搬到一个地方,有时候东西还没拿出来,就又要走了。常常是崔伯父先去叫车,妈妈和崔伯母收拾东西,景枫领着我。车来了,我们上了车,过几个小时,爸爸再来和我们会合。我们早就养成了不问原因的习惯,半夜被叫起来,景枫给我穿好衣服,搂着我坐在角落里,看大人们紧张地忙着。崔伯父叫来车子,便在玻璃上敲两下,景枫就领着我出门。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逃亡。
再后来我们到了J市,就再也没走过。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小时候的记忆也渐渐淡忘。直到景枫今天一说,我才又翻起了那些前尘旧事,细想来,的确和我们两家那神秘的过去脱不了干系。
原来他这些年来,一直没忘了这些事。
见到了崔伯父崔伯母,我和景枫便找了个机会,把这件事和崔伯父说了。
崔伯父听着我的诉说,脸上竟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惊慌之色。
“崔伯父,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么,你别担心……”我安慰着他,又看了景枫一眼,想让他也说几句话。没想到,他正一脸严肃地端详着自己的父亲。
第二天去探望崔伯母,走到病房门口,却听到崔伯父和崔伯母的争吵声。
景枫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进去。
“你难道没个轻重缓急?”崔伯母的声音,显然是急了:“小夜差一点出事!”
“他们要的是景枫。”崔伯父的声音略低一点。
“你还想更对不起长久和弟妹,是不是?”
“我当然不想孩子们出事,可是你现在的病……”
“我现在没事。再说我还能活几天?孩子们还有整个人生!”
崔伯父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好吧。我准备一下,这两天就搬。”
景枫拉着我的手,退出了医院的走廊。
“你说咱们家还能真跟那黑帮有什么关系不成?可是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听说呀!”
“不好说。”景枫皱着眉说。
“崔伯父崔伯母肯定不能告诉我们,”我都能想象到他们守口如瓶的样子,“哎,又要莫名其妙的搬家了。可惜了公司了……”
他伸出胳膊揽住我的肩,让我的身体靠着他:“放心。交给我,我会有办法的。”
下个礼拜他突然地忙了起来,每天神神秘秘的打些电话。后来有一天还提出要另开一间房间住,在我怨毒的眼神下他才放弃了这个打算。倒不是怕他会背着我做什么事情,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承担太多。
不过不管我怎么逼问,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要是想瞒我,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了几天,我和景枫去病房的时候,看到原本这几天都愁眉苦脸的崔伯父和崔伯母居然面露喜色。这是怎么了?
崔伯母的腿上摊着一张报纸。我略略扫了一眼,“黑帮火拼老大身亡”,不会真的和这个有关吧?我回头看看景枫,他一脸平静。看到他老爸老妈这么反常,他怎么没什么反应?天啊!不会是……
出了病房,我一把抓住他,“报纸上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事?”他皱着眉甩开我的手。
我不依不饶的把他逼到墙角,这次一定要让他说个明白。
“崔景枫,你忘了你上回和我说的话了?你说以后不会再瞒我,对不对?现在你要反悔吗?”
他看着我,我狠狠盯住他,丝毫也不放松。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我抬起他的下颏,让他的眼睛和我对视,“但无论是什么,我都要和你共同承担。”
他被我堵在墙角里,看起来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是。”他低声坦承道。
“你不要命了吗?这可是犯法的事情!”我失控的大声吼起来,他连忙用手捂住我的嘴。
“要再这么喊下去,公安局不知道也知道了!”他拉着我转了个圈,我的位置和他的互换了一下,他双臂一撑把我反堵在墙角里。
“你哥我才没那么傻,”见我不喊他松开我的嘴说,“我只是透露了点消息。毕竟,觊觎他位置的人也不是少数。”
听到这我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他双臂一收把我抱在怀里:“本不想告诉你。少知道一件事,就少操一份心。”
我的脸贴着他的肩头,双臂环着他的腰。
无论告诉不告诉我,为你操的心,从来都没少过。
晚上回到宾馆,我问景枫,为什么我们两家会惹上黑帮。
他说,他只查到二十多年前这个帮派老大的小儿子被他的一个手下所杀,同时那个手下还放跑了一个敌对帮派的俘虏。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揽着我说,一切都结束了。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有关的,现在只有我们自己。
回到J市,景枫就把公司做了大调整,尤其换掉了法律部的大部分人,还升我做了法律部经理。他说要给我买台车,我说费油,还是愿意和他挤。他笑我是穷命,但我猜他心里一定知道,我是因为粘他。
星期五下午,我和景枫都没什么事,中午便溜出来吃饭,吃完饭也不回公司,就在外面瞎逛。
路过一家幼儿园,小孩子都在院子里玩。我被他们的叫声吸引了,就停下脚步,透过栅栏看他们玩耍。
景枫倚着栅栏看着我,笑嘻嘻地说:“小夜喜欢小孩子。”
我说:“我只是看着他们就想起了我们小时候。”
他不依不饶,继续逗我:“小夜喜欢小孩子,小夜喜欢小孩子。”
我转过头去,斜着眼睛看着他:“对,我喜欢小孩子。可是你又不能给我生。我要去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不要你了。”
他马上就变了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地说:“小夜,别这样,我可怎么办啊?”
“不是挺多人喜欢你么。”我白了他一眼。
“哪有?只有你可怜我。”他撅着嘴,和平常一本正经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拍了他一下,接着转头去看那些小孩。
一个小孩从滑梯上滑下来,接着又想从原路爬上去。本来滑梯就滑得很,他还不知道转身正面向上爬,反而怎么下来怎么上去,屁股冲着上面倒着上。那小孩笨笨的样子看得我和景枫直笑,景枫说:“那小孩肯定是你。你小时候就那么笨。”
那小孩好容易爬了上去,又来了一个大一点的,顺着那小孩刚才的路线,三步两步就爬了上去。我说:“那这个一定就是你了,这么厉害。”
“那当然。”他得意道。
大一点的到了上面,就要过去找小一点的。可是小一点的也不知是害怕他还是讨厌他,一见他过来,反而从滑梯的另一端跑下去了。大一点的看他下去了,只得若有所失的顺着原路又滑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景枫突然从后面紧紧把我抱住,下颏抵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沉重地说:“我看你这回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知怎么竟被他这句话感动了起来。我心里知道,他是真的被我吓怕了。
我转过身回抱他,在他耳边轻轻回答他:“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一辈子。”
他身体微微一颤,将我抱得更紧。
曾很鄙视言情剧里的卿卿我我,总觉得那么肉麻的话他们怎么说得出口。然而现在,自己出口却如此轻易,只因身边有了个不一样的人。
天凉了,有点起风了。他把我裹在风衣里,低头看着我微微扬起的脸,眼睛亮亮的,就要吻我。我把头一偏,说,好多小孩子呢,教坏了人家。
他笑了,说,小孩子的眼睛,最纯洁了。
接着便俯下来吻上我的唇。
又过了一个月,崔伯父和崔伯母从医院回来了,但崔伯母却明显衰弱了不少。
看见我们,崔伯母很高兴。她还偷偷对我说,不愿意死在医院里,还是家里好。
我心里酸酸的,但是看她的样子,我也明白她并不是说笑。
公司事情忙,景枫脱不开身,我便请了长假在家陪崔伯母,让崔伯父也休息休息。
我常推着崔伯母在街上散步,有时候崔伯母和街上遇见的老头老太太聊聊天。
今天下午阳光明媚,崔伯母说,想上街走走。
我让小非帮忙把崔伯母抬到楼下,然后推着她顺着街道慢慢走着。
今天她心情不错,能比平常多说不少话。
一路走到迦陵公园,我停在一棵古树下,旁边还有几个老年人。
有个也坐轮椅的老太太和她聊着天,两个人互问着病情,儿女之类的家常。
聊着聊着那老太太看了我一眼,问了崔伯母一句:“这是你儿子?”
崔伯母看了看我,笑着说,是啊。
那老太太羡慕的说,看你儿子多孝顺。长得还一表人才。
崔伯母摸摸我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说,可不是么。有这么个好孩子,我这辈子知足了。
崔伯母的状况越来越差,后来连起身也不能了,整天在床上躺着。
一天晚上,正是该我陪她。到了半夜,只听她突然叫了一声:“儿子。”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她是不是要景枫呢?要不要叫他?可他昨晚上就没睡。
见没人说话,她又叫了一声:“儿子。”
我知道她是神志不清,错把我当成景枫了。但此时景枫不在,我就替他答应一声吧。
于是我就应了一声。
听了有人应她,她好像安心了似的,半天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只听她又说:“妈对不起你。”
“没有,妈,”我说,“你对我很好。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她就再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昏迷着,然后就那样睡着过去了,连个遗言也没留下。
我心里难过得很,景枫更是这样,但由于崔伯母已经病了太长时间,我们也都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太难以接受。
安葬了崔伯母回来,崔伯父、景枫和我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的气氛很安静,崔伯父和景枫都是寡言少语的人,在当时的心境下,我也不想说话,所以我们都默默的低头吃饭。
快吃完饭时,崔伯父突然说:“景枫、小夜,你们今年也不小了吧?”
“我27,哥30了。”我说。
“我们几个老人一直盼着你们能领回家个媳妇什么的。你们什么时候考虑终身大事啊?”
正当我张口结舌时,景枫却替我开了口:“爸,我和小夜已经结婚了。”
我在桌子下面猛踢他,他把腿向后一缩,不理我。
“结婚了?怎么没看见你们的媳妇?”崔伯父疑问连连。
“是我和小夜结婚了。我们。”景枫指指我,又指指自己,“我们。”
崔伯父愣住了,好半天没明白过来:“你们……你们是……”
“对,我们是同性恋。”景枫一脸坦然。
我却心跳得厉害,怕崔伯父暴怒,怕他难过,更怕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
崔伯父不敢相信地看看他,又看看我,我也点了点头。最后他看到我们俩手上戴的对戒,才终于相信了。
“你们彼此喜欢?你们确定吗?”
“我们很确定,崔伯父,”我说,“其实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怕你们不能接受,才一直瞒着没说。”
饭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半晌没有人说话。我看看景枫,他冲我摇了摇头。
好长一段时间以后,崔伯父叹了口气说:“只要你们高兴,我也无所谓。洁玲,长久,弟妹都走了,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其实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难得你们相爱,我也祝福你们。”
我心里十分惊讶,其实我早作好心理准备,也想过老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态度,但却没有想到,崔伯父竟然这么开明。
崔伯父看着我笑了笑,又说:“小夜,你既然和我家景枫结婚了,对我是不是也该改个称呼了?”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我看向景枫,他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其实他巴不得的呢。
我都不敢看崔伯父,勉强张开嘴,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字:“……爸。”
“哎。”崔伯父答应得倒爽快,脸上满是笑容。
“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们俩,”崔伯父说,“不如这样,我就把公司送给你们吧。我把公司转到你们俩名下,以后就由你们全权负责。”
“那你呢?”我问。
“我打算搬到乡下去。这五六十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想到乡下去散散心。”
一开始我和景枫都坚决不同意,后来看他去意已决,只好答应,并说好一个星期允许我们去看他一次。
一天我正在公司,突然接到七月的电话:“宝贝,今天晚上你和枫哥有事吗?”
“我没什么事,他我不知道。怎么了,想我想得睡不着觉了?”
“少来。你问问他,要是没事的话,我和我姐请你们吃饭。”
什么?这么大方?袁七月还能请别人吃饭?不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晚上的时候,我和哥准时到达餐厅,却吓了一跳。
她们……她们……竟然点了很多很贵的菜……见鬼了……
四个人边吃边聊着,七月不时温柔的笑着看看我,我觉得有点恐怖。
九月则和景枫大谈特谈时尚讯息,这方面他俩总是很有话说。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九月突然说:“我和七月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我和景枫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她。
“……我要结婚了。”
我差点蹦了起来:“真的?太好了!什么时候?……”
“去意大利。七月也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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