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鑫绿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冷面人,很少以笑示人,当他还是吃米糊的那个年纪时,他老娘,也就是苏子沁现在所谓的奶奶因病而驾鹤西游去,而他老爹也就是苏子沁的爷爷,是个花花肠子,萧鑫绿的娘刚死不久,就娶了一大堆妾侍回来,也鲜少搭理萧鑫绿,于是,原本性格冷淡的萧鑫绿变得更冷,在他吃冰糖葫芦的那个年纪时,就自己离开家,到南山的无望宫拜师学武。
就在那,萧鑫绿与也是同时进门的范叶风,流夜以及一个叫小落的成为了师兄弟。据说刚进门的那天,萧鑫绿就被流夜对他那温柔的一笑给怔住了。因为萧鑫绿的冷面性格,在无望宫里,基本没什么人与他交谈,只有那小他两岁的流夜一直主动地跟他玩,就这样过了几年。
萧鑫绿十六岁那年,武功早已非凡,与当时同是在无望宫修行的星明上下难分。可也就在那年,变故产生。星明与萧鑫绿杠上,原因便是流夜。那时的流夜已与萧鑫绿在一起,可星明却偏要过来掺上一脚。
到后来,星明因情而修炼武功走火入魔,血洗了一番无望宫,死伤无数,总之七七八八后,流夜失踪了,萧鑫绿受了重伤,一段恋情就这样断掉,而那星明则是跑到月牙山,自创了一个魔教,名曰星月宫。
苏子沁也只是粗略知道一些,因为范叶风在讲这事时,总是支支唔唔的,总感觉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一晚上,苏子沁就一直没睡好,想到萧鑫绿这次要出去寻那流夜,心情就十分不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心堵得慌。
在床上辗转一夜,天将明时,苏子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绝定了,不管怎样,一定得去瞧瞧那流夜到底是长得方的还是扁的才成。
敲定计划,苏子沁便随便收拾些衣物,揣上几张票子,大清早地就来到郊外,准备进行拦路堵结。
“那不是小烈正吗?”正当苏子沁等得快要打瞌睡时,范叶风特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苏子沁抬起头,萧鑫绿与范叶风牵着两匹汗血宝马站在自己面。
“正儿,你怎会在这?”萧鑫绿略显惊讶地看向苏子沁。
“带我上路吧。”苏子沁声音坚定,水灵的眼睛直直地迎上那闪过一抹惊异的漆黑眼眸。
萧鑫绿一怔,嘴唇不禁张合了一下。
范叶风看苏子沁也先是一怔,随后是惊讶,接着是了然,最后,狭长的眼眸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暗光。
“鑫绿,你就收了他吧。”范叶风说道,嘴角是倦怠的媚笑。
“那就一起吧。”萧鑫绿淡淡地点点头,牵过马走到苏子沁身旁。
“坐稳了。”话一落,苏子沁就被抱上马鞍,随后,一个身影落坐在自己身后,一股淡淡的体香从身后飘来。
一股如同热奶茶般香甜的暖流从苏子沁的心脏里慢慢益出,脸居然奇迹般地发烫起来。
苏子沁发现,他活了二十几年,这张老脸终于因为害羞而红拉!
“出发咯!”范叶风也随即上了马,一声令下,两匹马像脱离弦的箭一般疾驰地离开了苏洲城。
第八章
这次出行,萧鑫绿没带一个随从,又是骑着马,所以脚程很快。离开苏州城已数日,苏子沁一行一直抄小路朝北前行,所以一路上路过的都是些小镇小村,新奇之事也没遇到半件,只是苏子沁的武功到是进了不少,扎马步进化为修炼内功心法,当然,苏子沁还学会了一件事,那便是骑马。
说到骑马,苏子沁不得不想起他那段汗淋淋的骑马记。
关于苏子沁不会骑马这事,范叶风持揶揄态度,而萧鑫绿的态度则是无所谓。就算苏子沁不会骑马,而他身形又小,萧鑫绿抱着他骑马一直骑到底,表情也是一脸漠然。
可这身体身是萧烈正,心是苏子沁,他怎么也不能保持一颗儿对父的那种依赖心情去对待萧鑫绿,只要是跟他坐在一匹马,心里就十分不自在。有一次,苏子沁试着与范叶风坐一匹马上,这不坐还好,一坐寒毛都束直了起来。
苏子沁与萧鑫绿坐在一块,萧鑫绿是从不拦他的腰,或许是因为萧鑫绿有高大的胸膛的缘故,任马怎么颠,都不觉得会被摔出去。可范叶风就不同了,那身子板偏瘦弱,与苏子沁坐时,一边手死死地拦着苏子沁的小腰,纤细的下巴总往苏子沁头上磕,末了还特别意犹未尽地对苏子沁说:”小烈正,你腰好细,真想一直拦着。“
于是,苏子沁决定,他要学会骑马。
听说苏子沁要骑马,萧鑫绿还是一脸淡漠,只是第二天,便不知从哪弄了一匹黑马给苏子沁,这匹马,毛发黑亮柔软,性情温和,又通人性,很适合初学者骑,苏子沁一看就很喜欢这匹马,于是给它起了个特俗的名字,名曰:黑大侠。
听了这名,范叶风仍是笑得揶揄地说:“鑫绿,你儿子真俗!”
而萧鑫绿还是一脸淡漠,只是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苏子沁到无所谓,虽然自己起的名字不如他俩马的飓风和思情这些名字来得高级,可叫起来还是很有魄力的。
苏子沁骑马是一路赶路一路学,第一二天,苏子沁是整个身子俯在黑大侠的背上,三四天,苏子沁身子是弓住的,直到一个星期后,苏子沁才得以以颤抖地挺起身子在马上奔驰。
但跟萧鑫绿与范叶风的坐姿仍是不能相提。
自从苏子沁学会骑马后,就不再与谁同骑,脚程又快了不少。可天不作美,现正值七月份,雷雨天气濒濒光临,苏子沁终于体会到古代雨衣,也就是蓑衣的漏水性是多么厉害。
披那在雨中狂驰,还不如不披。于是这一路下来,苏子沁病了。虽然不严重,却总是断断续续地发着烧。苏子沁也是个能忍的主,又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而耽误赶路,当然,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想尽早看看那流夜到底长啥样。所以他也就没跟萧鑫绿他们提自己发烧的事。
一路走下来,三人总算路过了一个大城镇,此城叫燕城,因为燕子多而得此名号。苏子沁远远就看见高大的朱漆城门,顿时想老泪纵横一把,出行半个月了,不是晚上露宿破庙,就是借宿农民的小房,且经过的都是冷清的地方,苏子沁已经好久没痛快地洗一次澡了。
燕城虽没苏州繁华,却也热闹,而且上空真的是燕子成群飞,所以那白花花的鸟屎自然也就成群往下砸。因此,走在街上的男士皆是头戴个小布帽,而女士则是撑把油纸伞。
进了城门,苏子沁就赶紧买了三顶样式还算好看的布帽,给萧鑫绿和范叶风一人一顶戴着。来到客栈,苏子沁取下帽子,就已有四五泡鸟屎映在布帽上。
因为发烧,苏子沁感觉头沉甸甸的,进到房间,就赶紧叫小二打一大桶热水进来,打算洗个热水澡就赶紧上床休息。
房间里的空气湿热无比,苏子沁蹲在热水中,因连日赶路而酸痛的肌肉得到放松。而精神放得越松,人死得就越快。刚在水中泡了一会儿,苏子沁就感觉眼皮沉重得很,再加上头重,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咚!咚!咚!”耳边传来巨大的声音。
苏子沁猛地醒过来,一阵寒意袭上身子,自己刚才在泡澡时竟睡了过去,现在身子还泡在水中,只是水已变得冰冷。门外还在不断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苏子沁模糊地站起身,随手抓起一件内袭往身上一披,就有些歪歪斜斜地跑去开门。
来者是萧鑫绿,见苏子沁只穿了件内袭,还是东歪西露的,表情怔了下,但看见苏子沁那红扑扑的病态脸,眉顿时又皱起来。
“你发烧了?”萧鑫绿伸出手朝苏子沁额头探去。
苏子沁下意识躲开伸过来的手,摇摇头道:“我没事。”
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空中,周围的气氛似有些尴尬。可那只手并没有收回,而是伸过来,一把揽住苏子沁,整个打横地把他抱起来,朝屋子里的床塌走去。
“放我下来!你这是要干吗?”苏子沁身子一僵,顿时像只被人按住肚子的马螂螳,四支在空中乱扑腾起来。
“不想我把你衣服扒光了就乖乖别动!”一句冷淡的声音突然爆出,苏子沁身子又是一怔,四支乖乖地停止挣扎。
因为苏子沁看见了,漆黑的眼瞳里闪现出的那抹关心。
第九章
介于那句“不想我把你衣服扒光了就乖乖别动!”苏子沁只好乖乖地待在萧鑫绿怀中,心里有种莫明的喜悦。
萧鑫绿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苏子沁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给他盖好,探了下苏子沁的额头,眉头有些微蹙地离开,不一会儿,又带着范叶风进来。
苏子沁这才知道,范叶风在江湖上也是有来头的,"风雅圣人"便是范叶风在江湖上的名号,与应家庄的应雪公子,无望宫的流夜并称江湖上三大神医。但一般这类神医都有自己独特的医规,范叶风是个行踪漂浮不定的人,而且鲜少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所以医规便是:只要能找到本人者,便医。
至于应雪公子,是江湖第一大庄应家庄的庄主,小小年纪就接手庄内大小事务,传闻此人相貌不凡,武功了得,又爱铲奸除魔,所以江湖又称他为“仁义公子”,但此人的医规却怪得很:凡要吾救治者,必要留在本庄为仆,否则不医。
而流夜则是个空有名而不露脸的人,此人在江湖上早已失踪十几年,但这人也是这几个神医中品行最好者,没有医规,有病便医。但因无望宫大灾,从此便下落不明十几年,直至最近传闻流夜在魔教星月宫中。
“小烈正大受风寒,再加前段时间身体曾经受过大创,所以一直断断续续发热不退。”范叶风把着苏子沁的脉搏说道:“只要在床上休息几日,喝几贴药就好。”
范叶风站起身,表情平淡,眼睛却朝萧鑫绿瞟了一眼。
“我叫小二把药熬了端进房间,正儿喝了就记得好生休息。”萧鑫绿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站起身,吩咐小二几句,便与范叶风离开房间。
苏子沁脑昏昏沉沉,也没多想,朝萧鑫绿含糊应一声,也便倒头休息。
也不知躺了多时,被推门声惊醒,睁开眼,小二已端药走进来。
“这位小公子,赶紧趁热把药喝了罢。”小二笑着,把药端到苏子沁,一股苦涩的味道飘过来,苏子沁不禁有些皱眉。
“我来吧。”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萧鑫绿接过小二端来的药,目光一丝也没往小二身上瞧,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自己直接坐在床沿边。
一股淡香闯进苏子沁的鼻子,心里一动,苏子沁尴尬地朝床里挪了下身子。
"趁热喝了。"萧鑫绿细长的手指捂着汤勺,缓慢地搅了搅乌黑的药汤,轻舀一勺汤药,递到苏子沁面前。
苏子沁一怔,看着萧鑫绿漆黑的眼珠,那纯粹的黑仿佛深不见底。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儿子,那他还会这样子对他吗?
苏子沁抬起头,张嘴含住汤勺,萧鑫绿微微抬起手,苦涩的药汁流入口中,瞬间觉得心中泛起一抹苦,就是不知是因为药引起的,还是心中自己泛的。
强忍着喝完药,萧鑫绿不知从哪弄了串糖葫芦递到苏子沁面前:“觉得苦,吃上几颗,再好好休息。”眼里的黑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我不是萧烈正。”苏子沁突然看向萧鑫绿,不自觉地说道。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不定。
“萧烈正就是你,你就是萧烈正。”萧鑫绿似乎对苏子沁的话不以为然,平淡地说道,眼里暗光流动。
萧鑫绿站起身,把碗放在桌上,头微微偏向苏子沁:“就算不是萧烈正,又如何?”
“正儿好好休息吧。”萧鑫绿步伐沉稳,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苏子沁躺回床上,脑里回放着刚才萧鑫绿说的话,思绪浮浮沉沉。他大概在看到自己第一眼时,就已知道自己不是他儿子了吧。
苏子沁默默吸了口气,不再去想,翻个身,便不知不觉进入睡眠。
第十章
等苏子沁再次醒来,天已黑透。
慢慢坐起身,掀开被子,衣服已被虚汗渗透。
苏子沁扶着头,还有些昏沉沉,一阵夜风从开着的窗外吹来,帐子在空中翻腾。躺了大半天, 苏子沁觉得有些发闷,便朝身上披上一件长袍,一脚踏在窗台上,提气一蹬,便翻身跳上屋顶。
苏子沁站定脚步,心中有点兴奋,看来这两三个月的练习没白费。此时燕城的夜景尽收眼底。深蓝的天空星星薄稀,瓦房参差不齐地坐落在周围,远边高大耸立的燕巢楼闪着微弱的光,那栋造型独特,四处通风的楼宇是专门为安顿城内的燕子修筑的,一到夜晚,在城内盘旋的燕子就会飞回燕巢楼。
但每逢年末的蜡月至年初的三月,皆有成群从西伯利亚飞向沿海地区的金丝燕路过此地,在燕巢楼停留一段日子,所以燕城也是中原地区唯一盛产燕窝、燕盏、燕条、燕饼、燕丝的地方。
苏子沁迎着风,微微向檐顶挪了下步子,微弱的说话声便传进耳里,苏子沁朝另一边的楼下看去,两个人影站在客栈后院的亭子里,心一紧,便把身子俯下,静静细听着。
“鑫绿,今早我探萧烈正的脉时,十分杂乱,而且有一股冷气在他身内四处游走。”范叶风清如水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微弱的气喘。
萧鑫绿没有说话,眼睛定定地看着亭外开得正灿烂的牡丹。
“看来《无望心诀》你是练得越来越火候了!你别忘了流夜!”范叶风语气顿时变得气极,说完,甩下长袖离开亭子。
萧鑫绿仍旧站在原地,脸上未起半丝涟漪,晚风轻拂,掀起半扎半批的青丝,鬼魅而又绚丽,眼中的黑暗比夜幕之色显得更加深沉。
苏子沁悄悄缩回身,翻身跳回房间。刚才因为距离太远,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大体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似乎有问题,还听到《无望心诀》。 苏子沁坐在床上,思来思去刚才听到的话,愣是想不出什么,就是不知道范叶风为何生气,也不知道自己身体有恙,萧鑫绿和范叶风为什么没说出来。
想了半个晚上,苏子沁想不出头绪,又继续缩回床上,直至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身上又憋出了一堆汗,头已没前几天那么沉重。
刚换上衣服没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一个淡绿色身影闪到自己面前,勾起鲜红的嘴角,眼睛是一片懒惰而又抚媚的风情:"小烈正,没想到你才喝了我一帖药,休息一天,竟好得这么快,想不夸自己医术好都不成。”
“是,你能耐。”苏子沁也没搭理范叶风,仍旧整理身上的衣服。
“那明日就可继续出发,今天还有半日,下午不如一起在燕城里逛逛?”
“也好。”苏子沁点点头,与范叶风下楼吃了点东西,便出客栈到处游走。
燕城果真城如其名,街上摆的东西大多都跟燕子扯上点关系,且与众不同,别出新样,苏子沁与范叶风玩得都还算尽兴。因为中午只草草吃了点东西,没过多时,两人肚子都在闹空,便进到一家装修还算华丽的酒楼里歇脚。
苏子沁看着桌上的菜,不禁有些郁闷,一大桌的东西,全是关于燕的,红烧燕,清蒸燕,盐局燕,水煮燕,清香熬燕汤,青菜炒燕肉……
“好一桌‘燕宴’!”范叶风轻笑,夹起一块辣子燕送进嘴中,轻轻咀嚼,动作柔和而又不忸怩,再加上他那副好皮囊,惹来周围人一道道注视的目光。
“喂,干嘛吃那么优雅!”苏子沁被周围的目光看得不爽,朝范叶风瞪了一眼。
“难道这样不好看?”范叶风嘴角笑得肆意,宛若清白的犁花,又好似火红的牡丹,竟让人一时挪不开眼。
苏子沁悄悄偏转头,望向窗外,假装漫不经心道:“为何没叫上我爹?”
“叫上他也不会出来,他对这些没兴趣。”范叶风嘴还是占着笑意,夹着一块糖醋燕放进口中。
“你呀!别老念着你爹。情不可屈,乐不天赐。”范叶风也望向窗外,表情轻松,但语气比以前沉重了不少。
第十一章
"这是何意?”苏子沁转过头,一脸迷惑地看向范叶风,刚才他道的话,苏子沁愣是一句没听懂。
“不懂不怪罪,只要记住就好。”范叶风眼光明若银星,夹着块燕肉放进苏子沁的碗中。可就在这时,范叶风眼神忽然一变。手快速伸向苏子沁身后,一枚三角铁镖被筷子夹住。
范叶风随即拦过苏子沁到一旁,甩出手,一根后面掉有流苏的银针脱袖而出,只听得一人惨叫。酒楼大乱起来,不关事的人该跑的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