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蓝染大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卯之花必定要开始猜测蓝染的忠诚与否。
“真是个好孩子呢……”蓝染轻叹一声，“可惜了。”注定不能成为他的人。
日番谷低头捧着茶杯，没有答话。
“我什么时候能够取回不利于我的东西呢？”蓝染到了这一步也不加掩饰，直截

了当的问出自己关心的事情。
“不是我对蓝染大人不放心，但我只想交给女王陛下。”日番谷并非只想和蓝染

作交易，“抱歉呢，蓝染大人。我不愿意横生枝节。”
“这也对。”蓝染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我去觐见女王陛下，可处理这些事情是

很冗长繁琐的。”日番谷的意思蓝染很清楚了。那么就需要蓝染先去禀明这件事

，为自己寻求解锁。
“都已经等了那么久，不急于一时。”日番谷站起身，“蓝染大人知道能在哪里

找到我。”
“我还真是羡慕市丸大人呢。”蓝染轻笑，“眼光不错。”
这一次，回头看着蓝染的眼神带着错愕不解，难得的货真价实。也许日番谷想问

的只是，这和市丸银有什么关系。
蓝染失笑：“这真是……”意外。
不管如何聪明的人，必定有一处弱点。却从未想过市丸银的弱点和日番谷的弱点

如此相近——难得的迟钝。
“啊呀呀，看来会很辛苦呢……”
默默的将怀里的书一本一本放回原来的书架上，尽管吉良惶惶不安的说不必这样

做。
记得师父说过，要么就轰轰烈烈的留下记号，要么就无声无息不留一点痕迹。他

大概是做不到任何一条。
其实他做不到像师父那样洒脱随意，因为他不能摆脱本质上的拘泥。但他还是突

破的框架，张扬了拳脚。这样矛盾的自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最后一本书回归原位，不自觉的揉揉太阳穴，吐了一口气，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

多太快，他觉得有些疲倦。
蓝染是怎样和卯之花解释那份名单最后一个名字，他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所

要的只是回家的船票，和一护一起。
卯之花坚定而决绝的镇压并不意外，这个看似柔弱温和的女子在必要时刻绝不吝

啬展示自己强势一面，让灰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或者说她原本就很介意那个

所谓王储的存在，而如今却让她有了斩草除根的理由。所以，连犹豫都不需要。
面对他手中的名单，女王高傲的表达了谢意以及赞赏，也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

他返回七杀的要求。「真的非常感谢你呢，日番谷君。」声音很温柔，也很得体

。
如此温柔的声音却在作为叛国罪犯的东仙踏上红地毯那一刻冷的让人的心不禁颤

抖，连吸入的空气都为止冻结。处死的命令里所当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如此简单的死亡却让他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反胃感，甚至能感到鲜红的血慢慢顺着

王座流淌下来，滴在汉白玉底座上。权力的印章里也有他亲手葬送的生命。
于是，反胃的想作呕。他从不知道政治权力的牺牲是如此简单残忍。在他恍惚着

走出大殿时，才看到扶着他出来的人居然时市丸银。
是的，市丸银。
他唯一介意的是蓝染奉命来接他觐见卯之花的时候，一直销声匿迹的市丸银却忽

然钻了出来，死乞白赖的要一起去。路上也罢，他交出名单也罢，甚至是扶着他

离开，市丸银一直是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在他因为市丸银那张笑得可气的脸要甩开市丸银搀扶的手那一刻，没由来的有几

分犹豫。或许那并不是他缩想象的那种嘲笑。
在猩红色的眸子里，除了那份不变的嗜血，还有的是他日番谷冬狮郎因为鲜血和

权力而苍白如灰的脸，动摇和胆怯的脸。
他其实想说，他不想夺走任何人的生命。但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市丸

银一起坐车返回市丸银府邸，等待返程的船只。
终于可以回去了，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如释重负，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压的人喘不

过气来。可是，都结束了。再说些什么，想些什么都已是枉然。
再一次环视已经很熟悉的书房，日番谷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吉良伊鹤就守候在门口，一如既往的认真而忠诚。
“多谢了，吉良。”眼前这个兢兢业业的管家总是很容易让他想起浮竹身边那个

唠唠叨叨的清音，个性不同，却同样值得信任。
“……”动了动嘴唇，吉良最终只是把手中的信笺递给日番谷，“日番谷少爷，

这是您遗忘在马车里的东西。”
卯之花烈在最后交给他的东西，还笑得一脸诡异。基于礼貌，他勉强接下，却不

想拆封阅读。这一位女王陛下的脾气却也是让人不敢恭维。
匆匆浏览那封信，日番谷皱起眉，烦躁的吐了口气，将信纸揉成一团，再一次揉

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很不能理解心中内容的含义。
“麻烦帮我扔掉。”把纸团塞给吉良，日番谷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

扭头问，“对了，吉良，那个……”
“大人在楼顶。”吉良不等问题问完，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
日番谷挑挑眉，我问的不是市丸银这句话几乎就要漫出喉咙，他却还是咽了回去

。“多谢。”然后转身上楼。
站在三楼和楼顶前的阶梯上，日番谷觉得头痛的更加厉害。没由来的烦躁占据了

胸腔，也许是因为那封信，也许是因为吉良的那句话。
他为什么要去看躲在楼顶上不知做些什么的那个白痴！
最后重重的踩响楼板，日番谷踢开了通向屋顶的窗户。弯腰钻出窗户，就看到懒

洋洋躺在屋脊上晒月亮的某人。
“哟！日番谷少爷来啦。”
满腔火气在看到这张没正经的脸之后也郁闷的化为无形。日番谷自认倒霉的在一

边坐下，仰头看着天上明月，也不说话。
“啊啦，明天就要走了，怎么不高兴？难道是留恋，不想走？”戏谑的声音适时

驱散寂寞，“为了我么？好高兴……啊啦啦！”
及时握住那只毫不留情挥过来的拳头，市丸银心有余悸的想幸好没有破相。
“你再说一遍试试！”从齿逢里挤出来的声音，预示主人是多么的不爽。
“是，是。”明智的放弃言语挑逗，市丸银知道撩拨一只正在气头上的狮子是不

聪明的选择。
甩开市丸银的手，日番谷背对着市丸银，良久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市丸银眨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幻听。“啊啦，什么为……”不正经的语调在看到

孩子那双忽然转过的眸子时，消匿。
日番谷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
黑崎一护为了他追到灰椿，不顾危险要带他安全返回七杀。这一点，日番谷很清

楚。所以他不论如何都要保证黑崎一护平安的回到七杀，即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

惜。他不想欠一护这个人情。
他分的很清楚，因为黑崎一护对他的一切看的很清楚。可市丸银却不是这样。
若不是卯之花的那封信，日番谷未曾发觉看似散漫的市丸银会如此细腻。他也不

曾料想自己的举动其实都在市丸银的庇护之下，从他踏上灰椿的土地那一刻开始

就是。
可他不能理解，市丸银为什么要这样做。暗中帮助他，保护他，却不露出丝毫痕

迹。若是没有卯之花点破，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市丸银所做的。而那究竟是为了

什么？
日番谷讨厌这样。因为他不喜欢亏欠别人。所以，他要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
这句话换做以前，必定招来日番谷的怒气。可现在，日番谷没办法生气。即使他

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市丸银是认真的。
“你傻啊！”有些烦躁的抓抓自己的头发，日番谷很讨厌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有

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啊啦，真的很傻么？”市丸银吃吃笑起来。
“你——”
市丸银忽然抓住那只手腕，用力一扯，小小的身躯跌入他的怀中。用尽全身力气

来抱紧他，全然不顾那小小的身子瞬间僵硬。
瞳孔瞬间放大，脑子轰一声一片空白，感觉身体几乎要被那有力的臂膀揉碎。真

的很痛。可是他却愣住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以前师父，浮竹，甚至一护都抱过他，那时更像是对小孩子的宠溺，单纯的不带

任何色彩。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空气中都弥漫着他所不懂的因子。
市丸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抱着他。脑袋搁在他肩上，他甚至听到清晰的吐

气声。忽然，他很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跪在屋脊上，磕着膝盖很痛，日番谷还是犹豫着伸出手，最终环住市丸银的

背。
就这一次，日番谷这样告诉自己，就这一次。
黑崎一护站在船沿，看着码头上前来送行的几个陌生人。这些人他不认识，却都

认识冬狮郎。这感觉很奇怪。
冬狮郎没有向他介绍这些人。在那些人抵达码头时，冬狮郎只是要他留在船上，

不要被发现。这样的冬狮郎，他不认识。
黑崎一护不愿意承认，他的确不曾真正认识日番谷冬狮郎。
即使在松本乱菊眉飞色舞的说着孩子的手腕，以及和蓝染卯之花的交易，在黑崎

一护听起来却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传奇，生疏而淡漠。
「这不是冬狮郎。」
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黑崎一护想，也许松本乱菊说的日番谷冬狮郎才是真的。

而后忽然觉得自己太傻，只是个无知的傻瓜。
见面时，孩子依旧是孩子。银发，碧眸，小小的身子还是那么瘦弱，对着他笑的

时候还是和往日无差。可黑崎一护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码头上那个笑得温和的人似乎是代表女王卯之花前来送行的，一直和孩子交谈着

，没有结束的意思。
只是在孩子准备离开上船的时候，那个男子忽然说了一句话。孩子的脊背一凛，

没有回头。然而在船上的黑崎一护却看的很清楚。
极其细微的犹豫，一点点的动摇。
那句话黑崎一护听的很清楚。那个男人说，真是遗撼呢，市丸居然没有来送行。
船开了，缓缓的驶港口，孩子的表情淡淡的，虽然陌生，却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只是靠在船舷上，出神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黑崎一护忽然觉得焦躁不安，在船头来回踱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焦躁，好似特

别心烦。若是可以，最好现在就打架。
忽然停住脚步，怔怔的看着站在边上的孩子。他不清楚孩子驶什么时候来到面前

的，在这样突兀的会面之中，他也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然后孩子微启朱唇，平静的吐出几个字。
“我骗了你。”
黑崎一护在瞬间冻结。
他自然知道孩子指的是什么。是的，眼前这个才是孩子真实的模样。那个怯生生

，会撒娇，需要他全力保护会对着他展露羞涩笑容的孩子，是假的。
喉咙干涩麻木，尽管他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可以气恼的指责孩子欺骗，

可以发怒，也可以大咧咧的笑着说没关系。其实他有很多种选择。但是他只是傻

傻的站着，望着孩子，一言不发。
这样会被孩子误解，误解为他黑崎一护因为欺骗而生气。因为生气而让两人之间

产生裂痕。他急着想说些什么，例如一笑而过。可他就是思绪飞转，身体僵硬，

没有任何表示。
为什么，说不出来呢？
“对不起。”很简单的三个字，平静无澜的声音，祖母绿中只有隐忍。
黑崎一护转过头，不去面对孩子。他知道他很傻，他知道他很别扭，但他不知为

何就是不能正视孩子。
孩子闭上了眼睛，很快又再度张开，淡淡笑容略微有些苦涩。但孩子也没有再说

半个字，只是决然的转身离开，留给黑崎一护的，只是背影。
还是，等回到七杀再说吧。
黑崎一护懊恼的抓住船舷。他真是笨蛋啊！
“为什么我需要在一天之内送别两次？”蓝染推推鼻子上的眼睛，笑容却是狡猾

而深遂的。“你能告诉我原因么，市丸大人。”
“我一直都没想通呢。”市丸银所答非所问，“乱菊那一次居然说想看我哭的样

子。蓝染大人，您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很过分啊。”
“然后？”蓝染等待下文。
“啊啦，很简单呀。”市丸银笑得开怀，“我当然不能让那个女人得偿所愿。”
蓝染微微叹口气：“我说市丸大人，也许松本大人确实有些功劳，但我觉得你还

是应该感激一下女王陛下。除非你不打算回到灰椿。”
“啊呀呀，自然是要万分感激的喽。”市丸银嘻嘻一笑，“这不是有蓝染大人您

会提醒，我就不必那么费心啦。”
虽然市丸银从来没想过点醒自己的居然会是身居深宫的卯之花烈。应该说这个女

王果然没有选错还是这个女人确实太可怕？抑或两者皆有之。
对于市丸银的不羁蓝染早已习惯，也懒得多费唇舌。“那么，市丸大人，你此去

七杀，可不像上次去那么简单轻松。”
“我记得蓝染大人上次也是这样和我说的。”市丸银一副不受教的模样。
蓝染想，偶尔关心一下这个家伙的自己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自己给自己找气

受。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还是客客气气的说完必须说的话。
“那么就不劳烦市丸大人的耳朵再受一次荼毒了。我只说一句不一样的。”
“嗯，嗯。”市丸银连连点头，最基本的掩饰都免了。
“市丸大人在七杀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蓝染谦逊有礼的微笑着，

“虽然我说这话有点多余。”
“那蓝染大人还把那个桧佐木修兵塞上船？”分明是抱怨的语调。
“哦，我只是以为，修兵了解你的脾气，配合起来方便，不需要另外调派人手。

”潜台词是除了他没人能招架市丸银的不务正业。
“是，是。多谢蓝染大人费心了。”市丸银招呼开船。与其在这里废话，还不如

去追那艘今早离港的海船。
“可别回不来啊，市丸大人。”蓝染在码头上笑得诡异。
“啊啦，我一向让人失望。”市丸银撇下蓝染，走向船首。
那么，开始吧，新的旅程。
船员将踏板安置在船与灰秃秃的码头之间，陈旧沧桑的旧码头上只有衣着褴褛的

普通渔家在这里与贪图便宜的小商贩们进行着交易。浓重的鱼腥气弥漫在整个码

头上，另外夹杂着不可避免的汗臭。
两步就跨过踏板触碰到坚实的土地，黑崎一护心里突然踏实许多，不管怎么说毕

竟是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家的地方。
“啊，冬狮郎……”话语嘎然而止，习惯性的已经回转身向着那个孩子伸出手，

要牵着孩子的手让他平安的下船。只是……似乎并不需要。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继续，尴尬不已的就这样杵着。
祖母绿中闪过一丝愕然。而在黑崎一护露出尴尬神情的瞬间，他分明捕捉到那双

明亮的眸子中一闪即逝的黯淡。
“啊，你还是……自己……”摸索着要收回自己的手，黑崎一护吱吱唔唔的。
孩子则微微一笑，虽然那笑容有些苦涩。然后抓住黑崎一护的手，声音略有些沙

哑。“一护，走吧，我先陪你回去。”
说起来，冬狮郎的手一直都不怎么暖，冰冰的，就好似从天而降的雪花。望着主

动牵着他的手在嘈杂人群中穿梭的孩子，黑崎一护有些走神。
出羽陷落那会，他执意要追到灰椿，也许不仅仅是为了浮竹的嘱托。
那一战，出羽陷落，而他失去的是父亲。那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老头临到死了还

不给他清闲，一句什么两个可爱的妹妹就交给你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看似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