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冤家----秋池雨
  发于:2009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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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泽顶顶林敬祖的背:
“哎,你睡著了麽?”
林敬祖闭著眼睛不作声,呆会眼睛一睁扑过去,看不吓死你。
宋泽靠了过来,小小声地又问了一句:
“林敬祖,你真的睡著了麽?”
林敬祖沈著气,继续闭著眼睛装死。暖暖的气喷在脸上,宋泽靠得很近了。林敬

祖正盘算著什麽时候睁开眼睛,就有暖暖软软的东西落到了他的嘴唇上,林敬祖

的眼皮颤了颤,再也不敢睁开了。
冰冰凉凉的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啪嗒”一声在林敬祖的心里炸开了花。

小冤家(十五)(现代轻喜)

高三的暑假林敬祖规规矩矩地穿上了T恤,在大夏天里汗流浃背地帮著大林修剪树

枝。汗顺著浓浓的眉毛渗进眼睛里,他抬起脏兮兮的袖子一擦,眼角边留下一道

黑乎乎的痕。宋泽提著新买的羽绒服走过,鄙夷地撇撇嘴:
“林敬祖,你脏不脏?”
林敬祖扔了剪刀,两手叉著腰:
“宋泽,我擦我的汗,碍著你了?”
“不碍著我,碍著市容文明。林敬祖,你知不知道什麽叫讲文明?”
“我听你在放屁!”
“你这个样子就叫做不文明。野蛮人!”
“小心眼!”
三伏天那个热呀,水电工老刘迈著颤巍巍的腿打草坪边上经过,一边擦著额头上

的汗一边摇头,都要上大学的大小夥了,还这麽著三句不合两句就打架,真是冤

家!
林敬祖把宋泽制在身下,宋泽又开始蹬胳膊蹬腿地嚷嚷:
“放开我,你脏死了,野蛮人!”
林敬祖看著他一开一合的嘴,又开始想最近翻来覆去想了几千遍的问题:那晚暖

暖软软贴上他嘴唇的,是不是这麽个东西?宋泽的嘴唇粉嘟嘟水润润的,菱角一

样好看的形状,林敬祖咕嘟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再想想,每次和宋泽吵嘴最後都

恨恨地朝他扑过去,但想要做的事情好像并不是打架。
林敬祖一恍神,肚子上就挨了宋泽几记老拳。
“啊哟!”难听的嚎叫声,和三伏天的蝉叫一样让人心烦。
这个夏天林敬祖和宋泽打架打得前所未有的频繁。不仅在路上碰到了就开打,甚

至没事找事地专门跑到对方面前晃悠地找架打。林敬祖肚子上挨拳头的次数也前

所未有的多,谁叫他打著打著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呢?
打著打著就到了大学报到的时候。宋泽拖著行李箱坐进自家的汽车去了机场,飞

北京去了,宋泽出门有电梯去机场有私家车,方便得很,中间没林敬祖什麽事。

林敬祖在小西区的门口看著宋教授的车绝尘而去,心里揪著似的难受。
林敬祖蔫头耷脑了几天,也拖著行李到本市的机电技术学院报道了。热辣辣的太

阳烤著军训新生的皮,林敬祖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盯著鼻尖前灰扑扑的小草

想:不就是一个学期吗?很快过的。到了寒假一定要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揪著

宋泽的衣领问:说,去机场怎麽就不让我送?

小冤家(十六)(现代轻喜)

上了大学後林敬祖每周末回一次家,照旧坐在高高的梯子上剪著枝,大林现在已

经变成了老林,爬不上那麽高的地方了。有时候林大嫂做了蒸糕,林敬祖就替她

捎几块到宋教授家。这天林敬祖又拎著家酿甜酒上了小西区的教师新村,王老师

接过来後递给他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你呀,虽然和宋泽经常打打闹闹的,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你们哥俩好。拿著吧,

有事没事常联系。宋泽那孩子,在电话里还老拐著弯问起你呢。”
林敬祖从小西区里出来,宝贝似地把小纸条紧紧攥在手里,嘴角弯得飞上了天。
摊开的小纸条上写著一串的手机号码和一长条的电子邮件地址。林敬祖盯了几百

遍盯得能背了,才坐在宿舍的电脑前面打开了邮箱,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著。林敬

祖平时也没少用QQ聊天,和兄弟们胡天扯地轻松得跟什麽似地,这会儿却像是回

到了小学的作文课上,抓耳挠腮地坐了半个小时愣是没写出一个字。
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地才把邮件发过去,林敬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宋泽很快就

回了邮件,一上来就是一句骂:
“林敬祖,你老师都没有教过你怎麽写信吗?猪!”几乎都可以看出他不屑地撇

撇嘴角的样子。
再往下就是谈他的大学生活,谈学校里那个很大的湖,以及湖边那座塔。林敬祖

几乎都想象得出宋泽抱著书打湖边走过的样子,颀长颀长的身材,清秀的眉眼,

风吹过头发时微微翘起粉粉的嘴唇。
林敬祖立马回了一封邮件过去:
“宋泽你怎麽又骂人?”
从此以後林敬祖和宋泽就开始保持一天一封邮件的通信频率。林敬祖说上了大专

居然还要上语文课,听得他都头都大,宋泽回:
“果然是没长脑子的野蛮人。”
宋泽说上了大学居然还有体育课,跳马的时候他坐在了箱子上,林敬祖回:
“小脑不发达。”
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著说著就吵起来,邮件不痛快了,直接就换短信对骂

。只是往往骂著骂著就没有了词,其实以前两个人吵嘴也没多长的时间,通常三

句五句就滚到地上扭打成一块了,现在少了这一环,都像少了些什麽似的不自在


北京零下十五度飘著鹅毛大雪的时候,林敬祖正在南方十几度的温暖小城里埋头

准备期末考试,那个那麽多条线的电路图到底是什麽意思?烦!宋泽的短信就在

这时候来了:
“林敬祖我要回来了。”
满满当当地坐著人的自习室里,浓眉大眼的帅哥捧著物理课本呵呵咧著嘴,好像

拿在手里的是一封情书。
林敬祖斜斜倚在机场候客大厅,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拖著行李箱的人影。宋泽雪白

的脸埋在大红的羽绒服中,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呀闪,好像民间工艺的那种布娃

娃。宋泽看了他三秒锺,军训留下的黝黑黝黑的一身皮肤还没退呢,嘴角一撇:
“林敬祖,原来你还可以更黑。”
林敬祖看看他身上臃肿的羽绒服:
“宋泽,原来你也可以长肉。”
好不容易计程车在小西区前停下,行李箱往地上一放,教师新村前面的绿地里,

又是扭打成一团的两条人影。老林推著一车圣诞红走过,朝著绿地大声吼:
“兔崽子你当心著我的草坪!刚剪过的,回家看我扒了你的皮!”
一边乐悠悠地吸上一口烟:
“嗳,这俩小冤家呀!”

小冤家(十七)(现代轻喜)

开春以後,宋泽回了北京,林敬祖回了学校,又开始一天一封的邮件。二月十四

号情人节过了以後,林敬祖有了女朋友。
林敬祖学校旁边开了一溜儿的小食铺。一天晚上他去吃面的时候,看见一夥流氓

借著酒劲在欺负一个女孩子。林敬祖捋捋袖子就上去了:
“干什麽呢你们?找打是不是?”
过後那个女孩子请他吃了一顿饭作为答谢,林敬祖不好意思让人家破费,也回请

了一顿。请著请著就成了男女朋友。
女孩子叫张莹,是附近艺术院校的学生,长长直直的秀发大大的眼睛,很有古典

美女的气质。女孩子的手握在手心里小小软软的,嘴唇带著唇彩的芳香味道,足

以让每一个青春期的小青年热血沸腾。林敬祖每天像踩在云堆里一样快活得轻飘

飘的,只是每天回宋泽的邮件时,总有点心虚,想起那晚落在嘴唇上暖暖软软的

东西,不知道怎麽地就觉得对不起宋泽,於是口气也跟著软了很多,宋泽骂他也

不回嘴。
宋泽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宋教授说:“敬祖交了个女朋友,挺有气质的。”
北京三月挺冷的天气里,宋泽在湖边站了一夜,第二天就开始鼻子红红的,到林

敬祖打电话来的时候嗓子还是哑的。
林敬祖在电话那边大惊小怪地:
“宋泽,你声音怎麽这样了?别是‘非典’了吧?听说北京那边闹得凶,你小心

著点。”
宋泽沙哑著嗓子骂:
“林敬祖你这个乌鸦嘴!”顿了顿又说,“你和你女朋友也要小心点,得上了不

是好玩的。”
林敬祖捧著电话听他破锣一样的声音,心里堵得慌。
非典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份了。宋泽说他要留在学校帮教授做项目,不回来了

。林敬祖发短信过去:“干嘛那麽拼命啊?”
宋泽没有理他。
林敬祖再发邮件过去,宋泽还是没有理他。
蝉叫得一声欢过一声的酷暑里,林敬祖坐在梯子上剪著树枝,和杨桃树垂下的叶

子一样蔫头耷脑的。有好事的问:
“林子啊,你被女朋友甩了?”
林敬祖没好气地一瞪眼:“胡说!”
九月份的时候宋泽发了一封邮件过来,淡淡地描述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情况,口气

就好像是在数学课上解答证明题,让林敬祖想吵架都找不到著力点。林敬祖恨不

得飞到北京去,像以前那样揪住他的衣领,再狠狠地把他摁在地上问:
“宋泽你个小心眼的,你这是什麽意思?”
秋高气爽的十月气候怡人,林敬祖趴在课室的最後一排,上下眼皮直打架。实在

撑不住了,干脆从课室里溜出来,宿舍的床板总比课桌舒服。
推开宿舍门,同宿舍的小葛和另外一个男生纠缠在一张床上,赤条条的。林敬祖

愣愣地看著小葛搭在那个男生肩膀上的两条腿,“砰”地甩上门,脑子“嗡”地

乱成一团。机电学校里男生多女生少,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走在校园里也很平常,

小葛和那个男生经常结伴而行,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没过多久小葛就脸红红地出来了,套在身上的T恤还皱皱的。林敬祖抢在他前头开

口:
“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小葛咬著嘴唇点点头,声音小小的,却很坚定:
“林敬祖,我是真的喜欢他。”
林敬祖“嗯”地胡乱应了一声,心里却乱了套,好像有什麽东西在里面捅开了一

个洞,以前模模糊糊的东西都变得清清楚楚的。

小冤家(十八)(现代轻喜)

十一月份,林敬祖出事了。
有同学偷偷开了自家的车出来,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闹著要轮流开著来玩玩。林

敬祖那天喝高了,歪歪斜斜地把车开上大马路的时候,不知怎麽地就直踩油门撞

上了另一辆飞速行驶的车。车子毁了不说,林敬祖和另一辆车的司机都受了不轻

的伤。
同学的车要赔,受害者的家属情绪激动,要把他告上法庭,不赔个百来万是不能

了事了,林敬祖直挺挺地躺在医院里,那里还要花上一大笔钱呢。林家的天一下

子塌了。
林敬祖对前来探望的张莹说:“咱们分手吧。”他都这样了,怎麽能拖累人家。
看著林敬祖长大的左右邻居们凑了一笔钱,宋教授家给了二十万,但还远远不够

呢,林大嫂抹著眼泪:
“这可怎麽办啊?”
老林躺在里屋的床上,红著眼骂骂咧咧:
“不要管他!我打死这个小兔崽子!这个没出息的!我打死他!”
林大嫂抹一把眼泪赶紧进去劝他:
“快躺好吧,别激动了。呆会心脏病又犯了可怎麽好啊?”
老林哼了一声:“还不都是被那小畜生气的。”
林敬祖躺在床上脖子一梗,饭也不肯吃,谁劝也不听:
“不用他打!我自己去死好了!不是恨不得我死吗?都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这不正好吗,我死了器官可以卖个好价钱,债也还了也少了个人逆著他,多称心

!”
林大嫂对著王老师哭得唏哩哗啦:
“这都是造了什麽孽呀!”
宋泽从北京赶回来了。一回来就直奔医院,指著林敬祖的鼻子骂:
“猪脑袋!绝食很威风是不是?我告诉你,死不了不说,为了保你的小命营养水

还得挂多几瓶,费钱著呢!你死了倒还干净,你妈你爸怎麽样你想过没有?你那

点器官称著斤卖都值不了多少钱!瞪什麽瞪,病人很了不起吗?死人还了不起呢

,谁也不敢惹,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宋泽唰地从病床的小抽屉里抽出把水果刀,林敬祖努力向床背挪了一挪。宋泽鄙

夷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床头的苹果开始削了起来。削好了就塞到林敬祖嘴里:
“吃下去。”
接著宋泽又去找了被林敬祖撞了的那人,每天都提著一大袋水果往人家那儿坐。

不知道他跟人家家属说了些什麽,反正几天後,那家人同意撤诉了,也同意三十

万就了了,本来嘛,人家就有公费医疗,闯了祸的小夥子家里也挺不容易的,就

指望著他一个人呢,吸取教训就好。
宋泽还去找了林敬祖那同学。车不是不赔,但他私自开出来还弄给没驾照的同学

开,也有责任不是?照说对撞伤的人还得负连带责任呢。这事各打五十大板吧。

那同学的父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宋泽态度诚恳地条条分析摆明困难,人家父

母说:同学一场,车子也上保险,其实也算不得大损失,就这样算了吧。
宋泽又往林家的帐户上打了十万,悄声对林大嫂说:
“这是我入学时考了第一名的奖学金,先拿著吧,不碍什麽事的。就是别告诉我

爸妈。”
宋泽坐在林敬祖的床头倒汤,瞥了他一眼:
“这不就结了吗?多大的事,值得这麽要死要活的。林敬祖,你也不羞。”
林敬祖含著宋泽送过来的调羹喝了一口汤,吭哧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宋泽恶狠狠地把调羹塞到他嘴里:
“喝你的汤吧。”

小冤家(十九)(现代轻喜)

老林还躺在家里要人照看,宋泽好说歹说地把林大嫂劝回去了,自己给林敬祖陪

床。林敬祖正要开口呢,宋泽就吊起眼睛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林

敬祖,你一天下不了床,我一天不回北京。不想我错过期末考试就赶紧给我好起

来。”
林敬祖在半夜醒来,宋泽正趴在床边睡著,密密的睫毛随著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

,月光照在他脸上,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泛著一层珍珠的光泽。林敬祖看呆了。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宋泽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揉了揉眼皮,声音还有些含糊:“

怎麽了?”
林敬祖结结巴巴地:“我、我想、想上厕所。”
宋泽从床底下摸出夜壶,递给他。林敬祖接过就要往被子里塞,宋泽皱起眉毛:

“林敬祖,你脏不脏?”
林敬祖朝他一瞪:“宋泽,我现在是瘫痪你懂不懂?”他要能起床还用得著夜壶

麽?
“是卧床静养。”宋泽纠正他,抢下他手里的夜壶放在地上,上前去搬他的身子

。“你给我转过来,对,靠著墙,脚搁这儿。”摆好姿势了,伸手就去解林敬祖

的裤带儿,顺著往下一扒──宋泽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小番茄似的。林敬祖的脸

也红了。过了半分锺──“林、林敬祖,你到底尿不尿?”
林敬祖平生头一回对著宋泽喊粗口:“宋泽你他妈的把头转过去,眼睛闭上!”
林敬祖的腿一天天好起来。宋泽用轮椅推著他到外面晒太阳,哪里最晒就把轮椅

往哪里一扔,自己找片树荫儿站站;林敬祖开始做复健了,腿迈一步都锥心裂肺

的疼,宋泽盘腿坐在复健路的另一头,张开双臂笑咪咪的:“宝宝加油,过来让

爷爷抱抱!”
一月的时候林敬祖终於出院了。宋泽背对著他把睡衣裤牙缸毛巾整整齐齐地放到

旅行袋里,一边说:“呆会阿姨就过来,帮你把出院手续办了。我要赶飞机,就

不跟著你们回去了。你自己皮实点,别再出什麽乱子。”
林敬祖看著他瘦了一圈的腰身,突然就上前抱住他。宋泽皱著眉头去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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