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歌----夜叉
  发于:2009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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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孕育生命的树啊……朕倒是曾经‘听说’过,”尽管当事人并没有回答是与不是,路西菲尔却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显露出相当感兴趣的样子,“在世界之初,诞生了第一位天神的,的确是被叫做‘母亲’的树。”
听说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关于孕育之树,并没有在任何文献中记载,可以说是“并不存在的历史”。虽然沙利叶把这些作为“事实”教给巴尔贝利特,但除他以外的所有上界人,从小到大被教育的都是“世界是由天使创造的”这种理论。
不知道沙利叶是如何得知的,路西菲尔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然后,由这位天神作为本源,这个世界分别以人界、上界两种不同的状态渐渐成型,生长。”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巴尔贝利特不解的目光,路西菲尔微微一笑,“很惊讶吗?实际上,朕也是不久之前才‘证实’的。”
路西菲尔凑近了巴尔贝利特,双手轻轻抬起他的脸。“爱卿,你又是否知道,巴尔贝利特这名字从何而来?”
“臣不知。”
好像觉得他无表情的回答很好玩似的,路西菲尔好心情地笑出来,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银色的眼睛诱惑一般看着巴尔贝利特:“——朕来告诉你。”
这绝对不是君臣之间应该发生的行为,要说是□或者勾引还差不多。可是巴尔贝利特心中,并没有察觉到除了危险以外的任何东西。
“巴尔贝利特——这名字同初光和‘那位天神’一样,是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三个元素之一,”路西菲尔一边牵着仿佛带着面具一般面无表情的臣下的手,一边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轻松自若地说出等同于颠覆整个上界价值观的话来,“初光——意指光芒;那位大人代表混沌,而你——则是黑暗。”
“完完全全,不带一丝杂质的黑暗……听起来真让人羡慕。”
可惜这种嘲讽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哪里羡慕,简直像是在讨论纯血统还是杂交的狗一样。
路西菲尔以稍微超越巴尔贝利特一步的距离走在前边,两人手牵手在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白色阶梯上,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向着下方迈进。
这是在中央教廷的地下。
目前无法预测已经下潜了多少。阶梯很明显是呈螺旋状的,但因为回旋的圆圈非常大,所以不会有眩晕的感觉。但是至今为止也走了相当长的时间,可以推断出他们的脚下有着非常广阔的空间。
应该也有能够迅速到达目的地的捷径才对,但是路西菲尔故意选择这条路,大概就是为了争取两人交谈的时间。
“人们通常会把‘黑暗’和‘混沌’混为一谈,我倒是觉得,比起‘黑暗’来,‘光’更接近于‘混沌’。”
“有光即有暗。代表光的天使,代表影的恶魔。当光的状态到达极致,世界的平衡产生倾斜并且无法逆转的时候,将会诞生最强悍的暗——吞噬光,将一切回归为混沌。这是我们上界的箴言。”
回头看了一眼巴尔贝利特,对比对方不发一言的状态,一直说个不停的自己反倒显得有点呱噪——察觉到这一点的路西菲尔微微苦笑,却没打算停止。
“出生即死亡——爱卿,你难道不会觉得这样的命运未免太不公平吗?”
要说内心没有震动是假的。
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可是直觉却肯定,他的话已经十分接近真相。
有某种事物,呼之欲出。
回应这种令人寒毛直竖的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恐惧感,巴尔贝利特的身体开始产生了变化。
狰狞的藤蔓,在衣物覆盖着的皮肤上显现,缠绕着他的四肢。
然后是饥饿感。
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剧烈鼓动。
不,还有什么不一样……?
“巴尔……”
脑海里出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自有意识起,除了初光以外唯一听到的那个声音。
围绕着这个声音,巴尔贝利特察觉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事。
明明只听过两三次,为什么却觉得这么熟悉?好像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那么熟悉,这个声音是谁?
“哦……真是奇特的图案……”路西菲尔发现他的异常,挽起拉着他的那只手的袖子,“‘虽然看了那么多次’,还是觉得很美丽啊!”
注意到他话里的玄机,巴尔贝利特微微皱了皱眉头。
“爱卿,你知道吗?其实孕育之树是有生命的。或者说它就是混沌的一部分显现——同时,也是我们这个上界得以存在的‘支撑’——”
像着了迷似的,一直以热切的目光看着巴尔贝利特手腕的路西菲尔,面向着他慢慢后退。他们踩上了平地,巴尔贝利特的视线中出现一扇巨大高耸的门扉。
砰咚……!
心脏以异常激烈的方式跳动着,巴尔贝利特从来不曾紊乱过的呼吸急促起来。
生平第一次,他想要逃跑——逃避门后的东西。
路西菲尔咯咯地笑起来,闻名于上界的美貌散发出令人目不转睛的、肆无忌惮的光彩。
“一旦这个‘支撑’衰弱,这个上界就完蛋了。明明是这么‘可恶’的东西,却掌握着整个上界的存亡,多么让人不舒服!无论我们如何的努力,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一分一毫。只要孕育之树存在,上界就会永存,永永远远一成不变的存在!”
似乎是感应到了路西菲尔的到来,看起来沉重非常的门以缓慢的速度朝内部打开,涌出大量的淡紫色雾气。路西菲尔用力握紧了巴尔贝利特的手腕使他无法挣脱,几乎半强迫似的将他拉进门内。
强行使力的话,也不是不能挣开,可是巴尔贝利特心中在恐惧的同时,又强烈地想得知真相。
在雾气的笼罩下,有某种物体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
看了那么多次——巴尔贝利特终于明白路西菲尔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一棵树。
形状怪异的树,树干的围度绝对超过了高度,几乎要十个成年人手拉手合抱才围得住。紫黑色的扭曲枝条,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态势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
粗大狰狞的根部暴露在地面上,不知道向下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无论是枝条上,还是根茎上,都隐约可见比树皮颜色稍浅的花纹。
与巴尔贝利特身上的,一模一样。
“有没有觉得很熟悉……?”路西菲尔放开他的手,轻轻问到。
是的,很熟悉。
跟自己出生的那棵树,相差无几。除了颜色不同和没有树叶,其他的几乎一样。正确来说,要在其他地方再找出这么特殊的树来也绝无可能。
可是感觉很陌生。
没有“诞生生命”的感觉,却有“吞噬”的恐怖感和血腥的味道。
巴尔贝利特冷冷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像压抑着某种痛苦一样难过而狰狞。
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低头去看,竟然是树根。
这树是活的……!
巴尔贝利特抬头的同时,树干上出现瘤状的起伏,这些大大小小的瘤状物骨碌碌转动着,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张人的脸。
一张名为巴尔贝利特的脸。
像回应着他的惊愕一般,那张脸上的眼睛殊地睁开了,完全没有眼瞳,只用眼白望向他这边,并且用裂开的嘴“咕咕”地笑起来。
接着树的各处都相继出现这样的脸,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小不同,同时发出尖细的笑声。
“爱卿,别那么惊讶。虽然有点‘丑陋’,可是这个的确——就是‘你’呀!”
路西菲尔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转瞬之间,巴尔贝利特发现自己的身体四肢,竟然已经被不知何时伸过来的树枝和根茎给牢牢缠住了。
“它是跟你相同的‘东西’——货真价实的孕育之树的‘种子’哟!只不过……”路西菲尔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这孩子生长得比你迅速。再过不久,爱卿你也会变成这样哦!”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缠住巴尔贝利特身体的枝条猛然间收紧,把他的身体拉进凹陷的树干里。树干像是沼泽一样,竟然慢慢地把他包裹进去。
“这个不该存在的,变异的孩子的出生,”路西菲尔温柔地抚摸着正在蠕动的枝条:“耗损了孕育之树大部分的能量,如今的‘母亲’已经无法维护庞大的上界空间了——所以,诞生了你。”
“你是专门为这个孩子准备的饵食,为了能够让它有足够的力量操控上界的粮食!”
是吗……?你想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吗?
“不是的!巴尔!不是这样的!!!”
又是这个声音……
“……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意愿生存……不要……像我们这样”
有什么东西涌进脑海,是无数的记忆碎片。
是那个人的记忆。
原来如此,这棵树记录着“他”部分的记忆。
世界的出生,初光的出生,“他”和初光,“他”和路西菲尔……还有自己的出生……
“出生即死亡……”路西菲尔说得根本一点都没错,自己到头来,只不过这样的东西罢了……
愤怒,恐惧,嫌恶,憎恨,这些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在巴尔贝利特身体中爆发出来。
刚刚吞吃了一个人的树,在路西菲尔转身之间,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树干从中心撕裂,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原本应该慢慢被融化吸收的人,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吞吃他的物体却开始节节崩毁。
地面和墙壁、天花板,开始塌陷碎裂。空间像地震一般剧烈摇晃,树的根茎入地太深,抽起的枝条几乎掀起整个地面。
“哦呀,原来……我也被骗了呢……!”虽然在笑,路西菲尔的表情却阴狠毒辣。
以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的男人,显然已经狂暴化了。长长的黑发随着杀气轻轻舞动,手腕轻转,刺出了手里的长剑。
曾有那么一瞬间,有某个影像在巴尔贝利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是金发蓝眼的少年——下一秒,他的理智全线崩溃。
“……等到你足够强大的那一天,代替那个人,来支撑这个世界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吸收孕育之树的力量成长,然后被吃掉,成为支撑这个世界的“燃料”。
原来他跟一条被养来吃的动物没有区别。
原来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上界的“饵食”。
“还以为同样性质的你一下子就会被吸收……看来是我被‘那个人’蒙蔽了……”路西菲尔迅速地以自己的佩剑挡住了巴尔贝利特地进攻。“虽然‘禁制’的确起到了你和‘贪食’的同步,却也增强了你本身的力量……甚至超过了‘贪食’!”
贪食?
真不错的名字,贪食,怪不得自己最近总是觉得饥饿,原来也来自于本能的渴求。
巴尔贝利特的唇部,弯起了诡异的形状。
七君主之首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鲜明而激烈的表情,虽然那是一个笑容,却未免太过恐怖。
失去理智的巴尔贝利特,剑法毫无章法,只借着超常的速度和力量,一步步把路西菲尔逼入下风。
这个深入广大的地下空间,仍然在不停的坍塌。从头顶砸下来的碎裂石块和不断隆起变化的地面,很快就要把战斗中的两个人活埋。巴尔贝利特凭借着自己周身散发的斗气弹开了那些碎石,就算不这样,现在的他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相反的,路西菲尔就没有这么好运。
“在疯子面前,正常人要吃亏多了……”虽然这样说着,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痕的路西菲尔仍然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抓住巴尔贝利特的破绽,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光之子在这个时机到来之时,背后绽开巨大洁白的三对羽翼,在战斗形态下给与巴尔贝利特几乎致命的一击。
“光”元素的剑,让巴尔贝利特胸前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狰狞疤痕。
疼痛让巴尔贝利特瞬间陷如更加狂躁的状态,与路西菲尔的战斗升级到地面。
这一战,以毁了大半个天界为代价而告终。
“你的脸怎么了?”初光纳闷地看着凌子信嘴角的淤青,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又去打架了吗?真厉害。”
不知道巴尔贝利特到底看上这个半魔哪里,凶暴程度根本不在小乘之下。
“不是,小乘打的。”凌子信碰下嘴角,舔了舔裂开的伤口。
吓……?!
初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为,为什么?”
“这个。”凌子信掏出一团被撕破后又揉乱的纸,摊开了给初光看。
那是一张钢琴比赛的报名表。
“我觉得小乘弹得很好啊,一定能拿奖的。可是我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就生气了。劝他参加还被打!”并没有生气,只是疑惑,凌子信皱着眉头,“我做得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初光摇头。
红发暴君的事情他知之甚少。自从上次的绑架事件之后,小乘的情绪一直在反复无常中持续低落,这种灰暗的反应直接影响了周围的人。
最严重的就是初光。
他也不明白那具小小的人类身体,为何藏有如此强烈的气息。强烈到足以影响自己的情绪和心情好坏。
“他现在在里面吗?”指指门,初光考虑要不要进去。
“嗯。”凌子信点点头,把衣服裹了裹,从衣领部分冒出个毛茸茸的猫头来。“我们被丢出来了,我要去阿墨那儿……你陪着小乘,好吧?”
说完以后也没管初光答不答应,凌子信跑下了楼梯,往阿墨的店走去。
没关系,初光不会放着小乘不管的——不知道为什么,凌子信就是这样相信着。
充满怪异物品的店里,店主人正在发呆。
很奇怪,阿墨最近发呆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好像在看着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看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凌子信怀里的猫“喵”地一声跳出来,轻巧地落在地上,拉回了阿墨神游天外的心绪。
“哎,子信!你的脸怎么了?”阿墨问了跟初光一模一样的问题。
凌子信又回答了一遍,阿墨笑笑,找出药盒给他上药。
“小乘不想弹的话,就不要逼他了。”
“可是,我觉得小乘明明很喜欢弹钢琴啊。”凌子信仰着头,让阿墨给他的伤口消毒。
阿墨点点头,“是啊,是很喜欢,我也看出来了。”
“那就弹呗!”
“子信,也有很喜欢但却不能弹的情况。或者……”阿墨顿了顿,“喜欢的同时又觉得痛苦的情况。”
“我不懂。”
阿墨轻轻地笑。
这一瞬间,凌子信觉得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这个笑容太苦,太难过,完全不像他所认识的没心没肺的阿墨。
“子信,你很坚强……”
“?”
“小乘没有你这么坚强,可能这件事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所以觉得难过,觉得生气吧。”
“这样啊……”凌子信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那我回去跟他道歉。”
阿墨“嘿嘿”一声,把凌子信搂在怀里使劲蹭,“子信真是好孩子!可爱死了!”
唔,是平常那个阿墨了。
上完了药,阿墨终于有空去捉那只正在他店里四处溜达的猫。扑来扑去捉到了,抱在膝盖上跟它眼对眼。
“这是你养的吗……?”
“唉,是呀,它好像认识我,一直跟着我回家哩!我就养它了。”
“哦……”阿墨的手穿过猫前肢的腋下,把它提起来跟自己的视线平行。“它叫什么?”
“小花。”
“呐,小花。”阿墨一本正经地跟它说话,“不可以‘胡来’,要‘保护’子信和小乘哦!”
这家伙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凌子信早就习以为常。
“‘听话’,‘答应’我,好不好?”
小花居然真的,“喵”了一声。
余下的两位君主与巴尔贝利特会合之后不久,路西菲尔正式向混沌海宣战了。
“总算让我逮到机会跟光之子打一场了!”以右拳击向左掌,七君主里唯一的女性杜乌玛,用跟她妙曼身姿完全不搭调的豪爽语气兴奋地说。
这位女性的容貌,看起来跟沙利叶有八分相似。比沙利叶多了些女性的妩媚和婉约,却也比他多了些开朗活泼。
“美丽的人要有美丽的战斗方式。”一头火红头发的米利利姆,悠闲地抚平外套上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细小褶皱,“路西菲尔也是位相当美丽的天使,就让我们用配得上他的方式去迎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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