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在夜晚的回廊上对酌，醉了的隋应天红著脸不停的吃吃傻笑，逗得艳姬不小心把酒洒在衣服上。
他也会趁著很多机会教隋应天帝王学。隋应天学的很快，但他老是问艳姬是从哪里学的，艳姬笑著，没有回答。
偶尔，隋应天会趁机在艳姬的唇上亲一下，然後欣赏艳姬惊讶的表情。
当只有两人独处时，隋应天会搂著豔姬，两人就这样什麽都不做，渡过整个下午。
豔姬没有再提到隋国过。
一次都没有。
不知不觉已是秋末了。
树上的叶子已经寥寥无几，豔姬独自站在回廊，想看著最後一片枯叶落地。
隋应天走到他身边站定。不用转头看，艳姬自然地就将身子靠过去。
「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雪。」感受到深秋的凉意，隋应天想起地处南方北界的隋国到了冬天都会下起蔼蔼白雪。
「宛国从没下过雪。我也没有看过。」
「真可惜……雪可是很漂亮的呢。洁白且轻柔。一旦下雪就好像置身仙境一样。」
「真的那麽漂亮？」豔姬有点动心。「可惜我这辈子大概看不到了。」
「当然看的到啊！只要跟我回到隋国就看的到了。」
豔姬听了只是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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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隋应天被一阵骚动惊醒。
「怎麽回事？」他惊讶的喃喃自语，正想走出去看看时，一群人冲了进来。
隋应天反射性的想要防御，後定睛一看反而惊得不知所以然。
站在他面前的是此刻应该是在隋国的亲信们。领著他们的，居然是豔姬！
「怎……怎麽会……」
豔姬咚的一声单膝跪下向随应天行礼，後面的人也一并跟著跪下。
「太子受苦了。」亲信之一的郑远满脸愧疚地抬头。「我们全部都被那个老贼蒙在鼓里了！他说您决定要在登基前磨练自己，禁止我们去找您，甚至仿照您的笔迹写了信来蒙骗我们！」
「那你们现在怎麽会……」
郑远指著豔姬，後者仍是低著头不发一语。「这个是先王以前安置在宛的探子，他潜伏在宛已有十几年了。就是他透过许多关卡偷偷把消息传到我们手上，我们才知道您被关在这里的。」
「我们在正殿放了火。」豔姬终於开口，「请太子趁这个一片混乱的大好时机赶快离开吧。」
「那你呢？」
豔姬全身一震，但没有回答，说话的是郑远。
「豔姬的身分是探子，所以他必须继续留在宛国。一方面继续搜集消息，另一方面……您离开後，宛国才不会怀疑我国有在宛设置探子。他必须确保其他探子的安全。」
「你……你居然是……为什麽不告诉我？」
「我必须隐藏我的身分。」豔姬终於抬起头，依然是那抹笑。「我说过了。我的命运，就是如此。」
现在隋应天才明白。他所心痛的笑容，竟是他施加的！
「我管不了这麽多！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冷静一点！太子应该以国家为最优先啊！」挣开隋应天紧握住的手，艳姬苦涩的回应。「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拿回你应有的权位。」
听到艳姬每次一再对自己说的这句话，隋应天语塞了。原来你一直……一直都明白会有这种结果吗？所以不停的灌输我这个观念……
众人在豔姬的暗示下一拥而上，把隋应天团团围住。
被强行带走的隋应天不断回头看独自留下来的豔姬，最後印在他脑海中的，只有那抹莫可奈何的笑，和他滑落的泪珠。

叛国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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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理解。」八岁的豔姬说著，冷静的脸庞透露著一股早熟。
「我并不要求你能够理解，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为什麽会这样对你。」说话的是豔姬的父亲。他蹲在豔姬面前，举世无双的脸庞却有著清楚的憔悴，而在他眼中的，是愧疚。
他知道父亲始终有个深爱的人，而那个人不是母亲。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虽然他早有预感－－父亲真的为了那个背弃了父亲的隋王而利用他。「您为了王，宁愿舍弃我吗？」
「孩子，如果你恨我，就恨吧。但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你会不顾一切只希望他好的人。到时候你或许就会明白我为什麽这麽对你。」
他简直不敢相信！
「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做到这样，他却从来没有为我们做过什麽。从来没有！您到底为什麽……」
父亲打断他的话，「因为我爱他。」
豔姬张著嘴，却语塞了。
「孩子，我希望你不要背叛你的祖国。永远不要。」
「……是。」低著头，豔姬忍著不要让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抓著衣服的手微微发抖。
若离看著自己的儿子，一颗心狠狠地痛起来。虽然是被逼著和自己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但毕竟是他的孩子啊。他爱他，也心疼他所将要面对的命运。但若离无可奈何。
不像自己逆来顺受的个性，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并不想要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看著他忍著不哭的样子，他实在不舍。若离伸手，一把把豔姬抱进怀里。
紧紧捏著父亲的衣服，豔姬从抖嗦的肩膀，转而放声大哭。
他尊敬父亲那至死不渝的爱，也爱他的父亲。不仅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也因为他对自己的爱。父亲在他懂事後就把一切都告诉了豔姬。他大可对自己不理不睬，但父亲还是爱他。
明知道进宫後豔姬的生活会大大改善，他的父亲依然深深愧疚。
在侍卫来接他进宫时，他不情不愿地被父亲牵著出去，看著父亲微笑著面对来人，握著自己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从轿子窗口往回望，看著父亲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有预感，这会是最後一次看到父亲。那一瞬间，他有股冲动想跳下去，不要离开他。他不想丢下他那个一生坎坷受苦的父亲。
但最後他没有。
他明白对父亲而言，什麽是最好的结果。
於是他坐在轿子里，缩起身子，把脸埋在手臂里无声哭泣。
哭吧。哭完後就要开始坚强。再也没有父亲可以依靠。父亲……父亲在等著我完成对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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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後没多久，环儿急匆匆跑来告诉他父亲跳河自杀了。
豔姬听了冷静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麽。待环儿离开，豔姬才踱到窗边，看著窗外的天空，自言自语似地说著：「因为你完成了你此生的目标了是吗？为了他，为了爱，这样死在异乡，值得吗？父亲……我还是不明白……」
他没有哭。
听到父亲的死讯也不感到意外。
很明显的，是隋国卫了防止机密外泄而派人来灭口。这种事他早预想得到。
他可以想像父亲会微笑著请前来灭口的刺客坐下。父亲的直觉准确异常，屋子哪里躲著人他都听得出来，只有他和父亲玩躲猫猫时父亲会假装找不到而投降，让他好不得意。那些被发现行踪的刺客想必会很惊讶吧。
父亲甚至会准备好酒菜以慰他们远道而来。
然後他会问他们：王近来无恙吧？
豔姬可以丝毫不犹豫地断定：在听到隋王一切安泰後，父亲的脸上会是多麽的安心和满足。
父亲永远重视隋王胜过一切。甚至是他这个亲生儿子。
在父亲闭上眼的那一刻，想必他是开心的。因为他终於回到隋，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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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豔姬茫然的看著天花板。
是作梦吗？居然梦到以前的事了啊……
当时父亲的感受他终於了解了。为爱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感觉。
但他却拒绝了和隋应天一起回隋国去。因为在他内心隐约觉得那不会有好的结果。他不想步上父亲的後尘。他想要跳脱这个和父亲相似的命运。
「但是，可能吗？」豔姬自问。
他明白不可能。他早明白。如同父亲放弃与命运对抗而隋波逐流，只求能继续爱著他爱的人。
他会和父亲一样。
豔姬笑了。那是他父亲的笑法。在和他与父亲不到十年的相处时间里，父亲总是这麽笑著的。
「父亲……我已经实现和你的承诺了。我救了最有可能让隋国富强的君王。现在……我该怎麽办呢？父亲……」

叛国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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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应天一行人暗中回到隋国，在最短的时间内召足人马，潜入宫中，趁夜摸入宰相房内，手起刀落，一刀将他的头砍下。
第二天早上隋应天现身正殿，提著宰相的头宣布宰相因谋反而被处置。众部下皆一阵骚动。其中一些是原宰相的部下马上害怕地夺门而出，却被埋伏在外的侍卫一网打尽。
隋应天登基为隋王，得到权位後隋应天开始大肆肃清内部，重整军队。并对施政和税收做了大幅度的改变，短短一年，隋国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国库充盈，百姓对於国家的忠诚更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峰。
而这些都是豔姬教导他的。
「要善待百姓。」豔姬曾如此对他说，「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所以要常常下乡探视人民的需要，如有饥荒就该马上开仓赈灾。每年定期救济穷人，如此国家便能富强。」
「他现在好吗？」隋应天喃喃自语。
他不知道，此时的豔姬因疑似助人质逃跑，被下令关入大牢。体弱的他正忍受著大牢的阴暗潮湿。只能靠环儿暗中打通关系定期送来的药物维持生命。
隋应天登基一年後，在国家富强之际正式对宛国开战。
大批军队涌入，宛国猝不及防，城门立破。
宛王坐在王位上看著士兵一涌而入，他毫不在乎，气定神闲地喝著酒。待人将他一把拽起，他仰头大笑，吐出一大口黑血，他以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众人不知所措地对隋应天报告，并将尸首送上。
隋应天只是淡淡撇了一眼。「放把火烧了。」然後策马往豔姬的住处奔去。
但到了豔姬的住处隋应天却发现那里似乎很久没有住人了。在屋内转了一圈後隋应天跑出房子，顺手抓了一个俘虏问他艳姬的去向。那俘虏在众人刀剑长矛的威胁下结结巴巴地道出豔姬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丢进大牢。
隋应天马上命那俘虏领他到地下大牢。
进到牢里，正好看到环儿打开门锁，企图把豔姬救出去。
「主子！快出来吧！宛国破了，我们快逃出这里！」环儿早已受伤，腹部的血不断流出来，嘴角也渗著血。
「环……环儿？」豔姬像是在睡梦中强被人挖起来似的，眼神毫无焦点，说话有气无力的，只能任由环儿拉著。
他瘦了好多。
隋应天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环儿发现他的存在，马上挡在豔姬前面。
「我不准你碰我主子半根汗毛！」
抬起重如千斤的眼睑，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人之後，豔姬像是被电到一样，一动也不动。
「怎……怎麽会……」
「豔姬，我是来带你走的。跟我一起走吧。」无视环儿，隋应天走向豔姬。但豔姬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住。
「我……我不能离开这里。也不想离开这里。你……杀了我吧。」
听到这句话隋应天大怒。「什麽死！我不准你死！我也绝对不会杀了你！」大步向前，隋应天推开环儿，把豔姬拽进环中。
「救我离开的人是你。自从那天回去後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救你回去！」说完，隋应天抱著豔姬就要转身离去。
「什……什麽……？」微弱的声音传来，豔姬回头，环儿俯趴在地，不敢置信地抬头望著自己，嘴角的血继续流淌。「您……您帮助他逃出宛国？怎麽……怎麽可能……」
豔姬说不出话来，只能脸色苍白地看著环儿。
「您怎麽可以……您怎麽可以背叛王……背叛宛……您怎麽可以……背叛我啊……我……我是这麽的相信您……我一直都相信……相信您是被冤枉的……相信您绝对不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叛国贼……然而这一切……居然都是您造成的？」
叛国贼。这个名词让豔姬的心跳停了一拍。是啊。现在他的身分是完完全全的宛人，而他的行为让他背负了叛国贼这个名称。他背叛了……环儿对他全然的尊敬和信任。
「环儿……我，我对不起你……」
环儿讽刺地笑了，更多的血涌出口。「您对不起的是……整个国家。」小小的头颅无力的偏向一边，环儿就这样没了气息。
看著环儿的尸体，豔姬哑然地张著嘴，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我……」再多的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了。豔姬的心被巨大的内疚笼罩。痛得他再也使不上力，只能任由隋应天带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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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王凯旋而归，隋国子民全部都聚集在城门热烈欢迎。隋应天骑在战马上微笑地对著百姓挥手。
「如何？如今隋国如此富强，全是你的功劳。」特地落後了一些，隋应天的马和艳姬的轿子并排走著，隋应天在窗边问著。豔姬指是惨淡的对他一笑，并不多做回应。
「我说过，那并不是你的错。你本来就是我隋国的人。」隋应天知道豔姬低落的原因，因此想尽办法安慰他。
「这我知道。你不用爲我担心。」豔姬如此回答，给了隋应天一个不用担心的笑。
「你能看开就好。」隋应天点点头，策马继续往前走。
回到王宫，隋应天撇下所有人，拉著豔姬到了一个别致的别院。
「这是我命人特地爲你打造的喔！怎麽样？」
豔姬看著四周。房子是个独栋的小型宫殿，四周种满了四季都会开花的植物，房子前面是一条人造小溪，溪上飘流著五彩花瓣，娟娟细流流过屋子外的回廊，在一洼水塘汇集。
「好漂亮……」豔姬忍不住赞叹。
隋应天从後面抱住他，在豔姬耳边低声道：「为了你，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我要你永远都留在我身边。」
感觉到隋应天的体温，豔姬内心不住地动摇。
可以吗？我可以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吗？这不就是我所想要的吗？一份不会被背叛的爱……但是……事情真会是这样吗？
脑中一片混乱。已经经历了太多事的豔姬简直无法冷静思考。再加上孱弱的身体让他的力气正一点一点流失。
我可以相信他吗？我是这麽想要相信他……
这是豔姬昏厥前脑中闪过的唯一想法。

叛国贼-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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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应天非常高兴豔姬终於回到了隋国。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总是这麽说著，但心里却隐隐害怕著。他害怕这其实不是豔姬所要的结果。
每晚，当处理完公事，隋应天总是会到别院去找豔姬。
「你喜欢这里吗？」隋应天口齿不清地问，这晚他喝多了，但他不在乎。有些事就是得藉著醉酒的胆来说出口。
「喜欢啊。」豔姬捧著酒罈，一杯杯地帮隋应天倒酒。
「我怕……你会比较想念宛……」
闻言，豔姬停下斟酒的动作，抬眼迎上隋应天的目光，他定定地看著隋应天。
「我会愿意待在这里，是为了你。」
隋应天清醒了一些，感觉压在心头好几天的不安消失了。
豔姬。他的豔姬啊
如此可爱的人儿，他真想永远将他留在身边……
这晚，隋应天第一次在别院留通宵。
只见有人将烛火吹熄，唯一的亮光只剩天上一轮明月。留守在门口的侍卫依旧屹立不摇如一尊石像，但一抹红悄悄爬上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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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另一个天明。
睁开眼看到的是早已不剩一丝温度的枕头，豔姬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哈哈……」
微弱的笑声消逝在清晨冰冷的薄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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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我吗？」
他还清楚地记得昨晚，每当他这麽问隋应天时，他总是吻住他，从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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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瓣漂流在水面，空气中弥漫著春天的气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又是五年。
期间隋应天带兵南征北讨，顷全力扩张领土，许多国家因慑於隋国的威势而自动降服，送上大量金银珠宝，骏马美女。後宫一天天热闹起来，对於这个情形豔姬却是有点苦恼。
虽说嫔妃众多，隋应天有事没事还是会去找豔姬，於是也间接爲豔姬树立了许多敌人。因为忌妒而故意来找豔姬麻烦的人没有一天间断，只是隋应天全然不知情。在大部分国家都降服隋国之後，隋应天自立为帝，大隋帝国於焉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