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如果黑宁要做什么事情,那么就算头都断了,魂也要做到,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哦,前面是墙吗?没路了?那么撞塌了墙终归会有路的吧!
这----就是黑宁!
被大神官应付了的黑宁并没有走,而是在小屋附近找了一家人的屋顶,然后,就那么坐在那里,盯住大神官所在的小屋,一动不动。他甚至根本也没避开大神官,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屋顶盯紧了大神官。
大神官现在很痛苦!三天了,整整三天啊!那个黑宁就那么坐在屋顶盯着他,甚至在他如厕的时候都紧紧盯住。在第七次时,大神官终于先熬不住招手把屋顶的黑宁叫下来,问:“你这样盯着别人不觉得很失礼,很尴尬吗?”
黑宁黑黑的瞳仁幽幽望着他,道:“我要找幸儿。”
大神官叹气:“就算你要找,也不用连我如厕时都盯紧吧?还是你以为我会趁机从茅坑里钻出去见黑幸。”说道这里,自己先恶心的干呕了几声。
黑宁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
大神官无奈,道:“看别人如厕,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黑宁淡淡道:“我看的是块会动的石头而已,”又看看大神官现在所处的地方,加一句:“现在是块会动的臭石头。”
“……”
到现在,三天了,黑宁居然就那么盯了自己三天了,大神官觉得自己要被盯疯了。
再次招手把黑宁叫下来,大神官道:“你再盯下去黑幸就要被饿死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黑宁神色丝毫不变的道:“幸儿没这么没用。”说时轻蔑的望他:“还是你就这么没用!”
大神官无语良久,转身,回屋,上云床,打坐。心里默念:我没生气,我没生气,和他起冲突于事无补,还有柳飞要应付,没生气,没生气。
琼华来了,身后跟了个黑衣的黑宁。一副要崩溃的样子,张口要说话,大神官抬手指下外面屋顶上的人。琼华瞬间失语,半天才道:“黑幸这个爹,脑筋是不是有毛病啊?就这么不吃不动的盯我们,连我的丫环都没放过啊,他们要被盯疯了。”
大神官苦笑:“他只是脑筋不转弯而已,其实习惯了,也还好。”
“还好?睡觉时都有人坐在床头盯着你,你觉得还好?”
“那怎么办?打吗?我因为之前的一战,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更何况还要保存实力应对灵咒,现在绝对是不能动武的。至于把他调开,他能一化二,二化四,就能四化八,八化十六,一直化下去,这怎么调?反正我对灵咒的控制会越来越小,柳飞如果找不到,那么临海到最后终归是我们的,朔阳国民终归是有地方生存,现在,只能忍了。”
琼华恨恨的道:“他这样,我就饿他儿子,反正到最后折腾的还是他黑家人。”
大神官反倒失笑了,道:“黑宁已修炼千年了,当然可以这样不食不动好多天。黑幸只是半妖,又只有三百来岁,怎么能这样。恐怕黑宁也是吃定了我们要给黑幸东西吃,所以才这么死守的吧!有时候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琼华还要说,大神官抬手阻止了她,道:“我们就是开了门,他也进不了,过后也找不到,放心吧!你去,收拾些东西给黑幸送下去,他恐怕要饿疯了。”
琼华只得应了一声,到后面收拾,留大神官独自在厅里静坐。
等琼华收拾好了,才过来请大神官开门。大神官依了那夜的方法开了门,还没等琼华有反应,窗外忽的射入一道黑电,向洞口急入。大神官动也没动,看着黑宁在洞口被狠狠撞回,然后跃起再冲,再被撞回。琼华得意的咯咯一笑,边飞身跃入洞口边道:“傻家伙,看好了!”
黑宁眼睛红了:黑幸就在里面,自己可以感觉的到有熟悉的声音在里面呼唤自己,而自己竟然进不去,救不了他。挫败令他一次次的冲撞,又一次此的被撞回来。
直到大神官叹息的阻止他道:“这是朔阳神为自己的沉眠所做的守护结界,除了他,没人能够破坏的。这世间也只有我能够打开,因为我直接承接了朔阳神的力量,所以这个结界才不会对我排斥。而你,就算有比我还强大的力量,也打不开这个结界的,不然柳飞又怎么会答应我的条件。”
黑宁狠狠盯着他,良久,倐的消失。
三叶正在大帐和王协闲聊时,黑宁就那么凭空出现了,红了眼对三叶道:“我要人,日夜不停的挖土,直到把幸儿挖出来。”
三叶给黑宁倒杯茶道:“好了,别急,慢慢说。你找到黑幸了?他被囚在地底吗?”
黑宁点头。三叶笑了,向王协已撇嘴道:“你去,找得力的弟兄,在一天一夜之内给我把人挖出来。NND休息太久了,老子让他们松松筋骨。”
王协答应着去了,黑宁也跟着起身要跟去,被三叶牢牢抱住了腰,在耳边暖暖的道:“你都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今夜让他们先去挖,明天你再去也不迟。”
黑宁犹豫了,三叶加把劲的在他耳边呼气,道:“你不在,我都睡不好。也快三天没睡了。只当陪陪我,嗯?”说完边半强迫的搂了黑宁往后帐走,边吩咐亲兵准备热水,晚饭。
王协得了黑宁的指示,带了人就去大神官那边挖了一夜。大神官只能苦笑,虽然知道他们就挖开了也不管用,可是,太吵了,也没办法睡了。
王协他们挖的比三叶要求的还要快,只是一晚,大神官的地底大厅就被彻底挖了出来。
黑宁再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奇异到诡异的一幕:黑幸正在一个大坑里以乱七八糟的姿势悬空沉睡。临海水军站在坑里吵吵嚷嚷,他竟恍若未闻。而水军也只能在离他身周几丈的地方停留,再近,就不能够了。
黑宁缓缓走近,直到触到一层无形的强力障壁时,才停止。和昨天一样,这个透明的障壁仍然让他束手无策。望着障壁中睡的脸颊红红的黑幸,至少,他知道了黑幸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这个大坑就算没白挖。
跟在他后面的三叶边咋咋感叹边用手在障壁上摸摸敲敲:“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儿啊!不过黑幸这娃儿也够可以,居然这样还能睡的这么熟。不亏是你儿子。”
黑宁微笑:“幸儿就是这样,天塌下来当被盖。”
正说着,黑幸打了几个滚,缓缓抬手,用胳膊挡住了刺眼的光线,打算再睡一会儿。正迷糊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起。半晌,忽的蹿起:光,光,地底哪里来的光?睁开眼打量,一眼就看到了围在自己身周的临海水军以及正望着自己的爹和三叶。
黑幸急扑向黑宁,却在触手可及处被挡住,被倒撞几次后,黑幸终于也知道这层东西是自己不能打破的了,开始可怜巴巴的望黑宁。
黑宁转身来到大神官面前,道:“你进去,告诉他,让他安心在里面。我会想办法。”
大神官只有无奈苦笑,打开厅门进去给黑幸传话。片刻出来,向黑宁道:“黑幸说让你别急着弄他出来,他很喜欢在里面呆着的。你知道他没事就好了。”
黑宁皱眉看看黑幸,里面的黑幸笑的一脸灿烂,只是在笑之间,还什么东西。如果黑幸真的不想出来,那么除非是因为他知道打开障壁会伤害到什么,或者外面有他不想见的人。不过黑幸既然已经被挖出来了,随时可以知道他没事也就好了,别的不急。
到中午时,三叶强拉了在障壁旁边埋头研究的黑宁回去吃饭。下午又拉了他去见白月舞,说是找他们想想办法,其实也知道他们想不出,只是不想黑宁那么钻牛角尖而已。
午夜时,正在沉睡的黑宁猛的惊醒,感觉黑幸所在的地方有什么在强烈的召唤他。黑宁再睡不着:肯定是黑幸有什么事,不然自己怎么会感觉的到。
但当黑宁赶到黑幸所在的障壁时,黑幸正陷在沉眠里,睡容平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轻轻将手放在障壁上,一股奇异的吸力从障壁传来,同时障壁光彩流转,那些符文变的金光灿烂。黑宁急缩手,却仍然阻止不了障壁吸了他灵力变的更强了的事实。
黑宁更奇怪,这个障壁怎么会吸自己灵力?它不是很排斥外力吗?还是自己的力量和他也很契合,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能打开那扇门?
想到这里,黑宁不再犹豫,急转到门所在的地方,再次将手放在上面。吸力又一次出现,但半晌,门依旧没开。不死心的黑宁正要想别的办法再试,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别试了,你现在是打不开它的。”
黑宁闻声转身,就看到月光中柳飞神色奇异的望着他。黑宁火忽的上来,趋前抓了柳飞衣领道:“你居然让幸儿在你的地盘儿出事,被囚。等他出来,我不会再让他和你在一起的。”
柳飞神色变得讥诮:“你不是一样,看着他,却救不了他。等他出来,你是不是就不能再当他的爹了呢?”
黑宁愣了楞,松开手,低头反复看自己的手掌:是啊,自己发过誓要好好保护幸儿,可是现在,却只能看着他被囚而无能为力。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柳飞不再管他怎么纠结,自顾走到障壁前,望着沉睡中无意露出胸膛的黑幸,眼神儿变的火热:我的确做的不够,没能保护好你,能欺负你的人只能是我。所有别人,都要死。
大神官站在更远的地方,望着黑宁,神色平静的诡异。
良久,柳飞转过来对黑宁道:“下月初一,我就能把幸儿放出来。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黑宁绿幽幽的眼盯视柳飞移时,方转开道:“你最好说到做到。”说完不再留恋,转身离开。
柳飞却又在障壁前停留良久才离开。
崩摧
38.
又过了几天,就是初一了。因柳飞提前打了招呼,所以黑宁一早就去了黑幸所在的大坑等着。
柳飞却直到天黑透了才来,就开始在正北的地方布置一个很奇怪的阵法。
至近午夜时,大神官也来到黑幸所在的坑边。将一件雕了奇异花纹的玉佩交给黑宁后施法打开了厅门,然后拉了黑宁一起进了大厅。
一进大厅,黑幸就直扑过来,抓了黑宁不放,嘴里反复嘟囔的就是:“爹,我不要出去,我不出去,不出去。”
黑宁奇怪:“被人关在这里有什么好,你不是最讨厌老呆在一个地方的吗?”
黑幸语塞,但还是坚持:“反正我不出去,我喜欢这里,琼华做的菜很好吃。我就要在这里--”眼珠转了几转:“清修,闭关。”说完得意的望着黑宁:“爹不是一直说我修炼不够努力,会被人欺负吗?现在我想要努力修炼的,爹不高兴吗?”
黑宁宠溺的摸摸他的头道:“你要闭关可以回族里。那边也更适合你修炼。现在在这里,想出去都出不去,我会担心。”
黑幸撇嘴:“反正我就是不要出去,不出去。”
大神官在一边柔声劝道:“恐怕你现在想不出去也不成了。你爹要留在这里和柳飞配合破除灵咒。到时这个结界也会随之消失,你不还是出去了。而且在你爹施法时你在这里会很危险,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黑幸垮下了脸,一步一挪的走到厅边,才回头向黑宁道:“那爹就先做正事。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柳飞那里更适合我修炼,所以就先去他那里了,爹别担心啊!等我像爹那么厉害了以后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了!”说完猛的回头,冲出了大厅。
黑宁怔怔的看着黑幸出去,然后玄月宫的人迎上他,和他说了什么,他便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碌碌而行,很快消失在黑暗里,竟再没回过头。大神官见黑宁只在那边发呆,无奈之下提醒道:“黑先生,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下了?”
黑宁这才回头看大神官:“我要怎么做?”
大神官恭谨的道:“黑先生只要坐到阵眼的地方。子夜阴气最盛之时也是结界最弱的时候,那时黑先生要运功把催动阵法符文活动的力量通通吸收消化,阵法自破。”
黑宁没再说什么,只是依言走到阵眼所在,打坐调息,静等子夜到来。
子夜,早就做好准备的柳飞开始施法加大阴之力,让黑宁所在的结界更加脆弱。而在结界里的黑宁则在感觉到阵法力量锐减时,开始努力去吸收结界内的力量。早在他坐道阵眼所在时就已感觉到结界里的灵力蓬勃激荡,反而是那些符文在阻止灵力四处散逸。但随着灵力的鼓噪,那些符文的力量越来越小,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打破。
因黑宁之前被大神官所伤也是因大量灵力涌入造成,所以在吸取灵力方面已是有些线索可寻,因此倒也不至于像第一次那样身受重伤。但结界的力量毕竟要比大神官的要强很多,在黑宁稍一动作符文束缚刚刚有一个小小缺口时,大量的灵力即狂涌而入,饶是黑宁早有准备,內腑也被冲击的翻天了一样难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冲离了原位。
黑宁忍住难受强行用自身灵力包裹住涌入的灵力,然后一点点的将他们抽出,消化。柳飞则紧紧盯住结界里的情况,准备应时而动。
大约两个半时辰之后,结界里的灵力已是损耗过半,涌入黑宁体内的力量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小。虽然黑宁还未完全将他们化去,但至少是把他们控制在体内了。结界里的符文光芒闪烁,几乎都不再流动。
一直在旁边的大神官见状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天---要亮了,太阳马上就要出来。
所有在一边的人也都松了口气,连柳飞的脸色都舒缓了,看来是没事了。
太阳一跃而出,随着太阳跃出,结界内形势突变。本已不再流动的符文倐的开始急速旋转,金光耀眼中,阵眼中的黑宁口鼻中开始缓缓渗血。柳飞急忙再次加大阴之力,却已于事无补。更多的血流出来,黑宁的皮肤开始绽裂。
符文又一阵疯狂旋转后停了一忽,猛的从黑宁周身绽裂的皮肤中钻了进去。黑宁身体颤了几颤,然后,在众人惊怕的眼睁睁的凝视里,黑宁的血肉开始一小块一小块的掉落。
但最奇诡的不是掉落本身,而是明明掉落的是血肉,但掉下来却像风化了的石头,就那么落地成粉,然后消失不见。三叶狂吼一声就往黑宁那边冲,白月舞一把拉住他,没等三叶再有什么动作先就一个眠咒,让他进入沉睡,然后放到了一边。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黑宁的胳膊上已经可以见到白骨。大神官疯了似得冲到柳飞那边,抓了他狂吼:“你不是说有惊无险,不会有事吗?现在怎么办,他又怎么受的住。如果他死了,这是在朔阳国外,他又怎么找的到回去的路。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正当众人被大神官和柳飞的冲突吸引注意之时,三叶忽的跳起,冲到了黑宁的身边。正好黑宁脸上一块肉掉落下来,三叶直觉的伸手接住,然后看着它在自己手中消失,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紧接着变成狂抖。
他哆哆嗦嗦的摸摸已是面目全非的黑宁的脸,看到又一块血肉要掉落,连忙伸手去按住,仿佛按住了,这块肉就可以长回去。又有别的地方别的血肉掉下来,他手忙脚乱的去接去按,然后眼看着黑宁慢慢变成一副白骨,怔然半晌,三叶轻轻伸手抱住了黑宁的白骨,喃喃道:“怎么办,宁宁,我没那么多手,按不住,我按不住啊,宁宁,我按不住,按不住……”
众人这时也只能愣愣的看着三叶抱了黑宁的白骨呜咽失声。太阳越升越高,黑宁的白骨也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然后,一截小指骨掉落,化为尘埃。又一截小指骨掉落,再化为尘埃。
此时的三叶已经无泪,也像众人一样,怔怔望着白骨掉落,想着等这些骨头都没了,那么,宁宁也就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了,彻底的。以前情浓时自己曾想过如自己一定要死,那么就算宁宁会恨了自己,也要想办法拉了他一起,就算宁宁从此烟消云散,也不要他再和别人有任何瓜葛,和他有关系的只能是自己。现在他果然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原来烟消云散是这样的感觉,还好自己那时决定死也要拉了他一起他,否则让他看着自己这么样消失,他会多么难过。
起身走到柳飞面前,三叶淡淡道:“柳先生,幸儿在你那里,就请多多照顾,他还只是个孩子,现在又没了爹,柳先生要怎么样对他,我们也是奈何不得,只望柳先生在厌了他时能念着他爹也算死在柳先生手里,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