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莱诺----莱诺
  发于:2009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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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的秦文宇,相比去年9月,仅一年时间,他真的沧桑了许多,眼睛灰灰的,皮肤也有些干涩。虽然笑着,却掩饰不住内里的疲累和困倦。
我是不是老了好多?秦文宇竟然洞穿了我的心思。突然盯住我问道。
没有,没有。根本就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个学生似的,就是眼睛好像小了点儿,呵呵。我实在不忍心说出我此刻内心的真实所想。
呵呵。是吗?他使劲睁了睁眼睛。这时他的短信又进来了。他看着短信窃笑着,开始回复。我的心里倏忽划过一丝不快,猜测秦文宇是否又有了新欢,感觉我和他的谈话受到了某种干扰和牵制,仿佛随时都会被不断发进来的短信中断。他放下电话,刚和我说了两句话,短信又进来了。我叹了口气,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干,朝窗外望去。路灯光氤氲成一团团朦黄的影子洒下柔弱的光点,街上行人很多,提着东西三三两两地行走着。他似乎觉察到了我情绪的波动,呵呵笑着,讨好似地说,我调成静音了。不理他们了。
我又觉得自己未免小气,尴尬地连忙解释,没事没事,你工作忙,我们只是随便聊。却又被自己夸张的客气给吓到。
他呵呵笑着没说什么。然后两个人却卡壳了,半天没说话。
你和小左彻底不联系了?我假装不经意地一边啜着酒一边散淡地问他。
差不多吧,极偶尔,呵……秦文宇苦笑着扁了扁嘴。秦文宇这么一说,我猜想那刚才的短信一定是别人发来的。
你和他的下场不幸被我言中了吧。我刻意用调侃的语气玩笑似的说。
是啊!秦文宇望着窗外枯涩地笑着。
就是因为那次你要去市区里工作的事情吗?
事情太多了。唉。他端起酒杯伸向我,我和他碰了一下。
因为钱?
不,不是。
那是什么?我被自己强大的好奇心所驱使,穷追不舍地盘问着。
唉,没劲,说那些都没意思了。秦文宇拧起眉,摇了摇垂下的头颅。
你就说说呗。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静止了半晌,秦文宇点起一枝烟,没有看我,缓缓地说,他那个人,怎么说呢,很奇怪,比如我下班回去了,他就不理我,掉着一张脸,我说你怎么了,他也不吭声,我说你到底怎么了。他说你怎么没给我买药?我说买什么药啊?他说我嗓子疼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嗓子疼啊,你中午打电话时怎么不说呢。他立刻就发作了,咆哮着,我中午给你打电话你还记得啊,那你都没听出来我声音不好听了?我靠,怎么这么难伺候……
哈哈哈哈,太逗了。我看他确实得吃药,不是消炎药,而是精神病药。
还有呢,秦文宇这下来劲了,语速也加快了,早晨起来他坐在我腿上,突然就看着我说,呀!你怎么长这么丑啊,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丑一男的啊。我这么好看,追我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我是不是有毛病啊!?
哈哈哈哈。逗死我了。
哈哈,是啊。我也觉得。唉。秦文宇又垂下头,狠狠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死死按进烟灰缸里。
那最后是谁提出的分手。我歪着头跟调查真相似的试探地问他。
谁也没提。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停地吵不停地吵。他总是有找不完的事,挑不完的理,后来我去市区那家银行,他不让我去,我说那你让我怎么办?他说我不管,总之你不能走。我说要不你也辞了,反正你那公司那么小,也没前途,而且还在镇上,你到市区再找一家,你都那么多年工作经验了。也不愁找。万一要是找不到,也不用担心,我养活你。他说我不去,我不可能辞职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
……
遇人不淑啊。你真是遇人不淑。跟我似的。我故作轻松地说出这句,喝了口酒,笑着。
是啊。遇人不淑。诶?你怎么遇人不淑了?
没……开玩笑。我故意藏头露尾地刻意掩饰着。
呵呵。他浑然不觉,憨直地笑。
那你老婆呢?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和她好好谈谈?
她没在,她和她同学在隔壁城市开了家服装店,很少回来。秦文宇偏过头去,淡淡地说。
哦……那……你还离婚吗?
我干吗要离婚啊?我为什么要离婚啊?呵呵。秦文宇竟然在反问我?他的语气中竟还有嘲笑我的味道。仿佛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过丝毫要离婚的念头,而离婚这个字眼是第一次从我嘴里说出来,并且令他觉得可笑。我觉得他简直虚伪极了。唉!别总说我了,你过得怎么样啊。工作如何?
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他就把话题转向了我,还不是那样?混呗。一说到我自己的现实问题,我立刻就萎靡了。
你就不想着再出来发展,外面机会那么多,为什么非得待在这个小破地方,工资那么点儿,够干吗啊,你就不想想将来?
我想起他在信里写的他觉得呆在Y城才是真正的幸福,又想起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他回到Y城才感到内心无比的安定,奇怪他这会儿如此贬诋这个城市,怎么什么话都让他给说完了。我淡淡地说,我也不是为了挣这份儿钱才在这儿干的。我就是为了岔心慌,指望靠这点钱过活,还不把人急死。
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来投奔我吧。哈哈。
算了吧。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儿待着了。我被秦文宇提到的这些现实问题搞得很烦,我摆了摆手说,别说这些了,影响心情。你后来和他掰了就再没找别人?以你这不甘寂寞的性格。我确定他刚才发短信时暧昧叵测的表情已然向我泄露了某种讯息。
呵呵,他又露出了色咪咪的笑。唉,也没有也没有。
肯定有,交代吧。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穷追不舍。
也零星遇到过一两个,都是网上聊天室认识的。唉,真是烂啊。我每次进那聊天室,就看见上面的分屏滚动得快得吓人。那么多饥渴的身体和灵魂争先恐后地发出召唤,真是蔚为壮观。我在那里面认识了一个小男孩,我总是喜欢那种小男孩类型的,秦文宇突然眯着眼看了我一下,发现我骤然紧张的表情又迅速移开目光望向别处,有男孩的身体又有女孩的特质。呵呵。后来我和他见了一次就做了。其实我不想和他做的,因为我其实并不是非常喜欢他,而且当时我心里还是有小左,总是挥之不去,唉……那小男孩非要给我做口的。我就躺在床上,根本心不在焉,还看着电视。后来他都给吞了,还说,哥哥,我真的喜欢你。我以前从没吞过别人的。
唉。他可真是风流,处处留情。相比他我跟个内心激越行为保守的伪君子似的。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还有一次,是好多人聚会,群里的,都是这种人。大家吃饭唱歌什么的,互相认识,之前都只是在网上聊过,现实中是第一次见。然后聚会完了,有个男的长的巨丑走到我旁边说,你往哪走?我告诉了他。他说他跟我一路,问能不能跟我一块儿回去。我不假思索就说,行啊。我和那男的一路走一路聊着天,发现那男的虽丑,但谈吐却颇不俗。他邀请我到他新买的房子去看看,他说他刚领到钥匙,里面还没装修。我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反正那天我也没事。他那房子还是毛墙毛地,说话还有回声。秦文宇喝了口酒又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我和他站在窗口望天,抽烟。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说喜欢我,我推开他,他可怜巴巴地说让我给你做口的吧。然后直接就蹲在我脚下拉开了我的裤门。他说,哇。你的东西真大……
你怎么整天说自己那话 儿大。到底有多大啊?
19。呵呵。秦文宇甚是得意。
你自己用尺子量的?
哪儿啊。小左给我量的。呵。诶,刚说哪了?哦对。他给我做口的,他一做完,我立刻提上裤子就要走。他急匆匆地写下电话号码塞给我,问我还能不能继续联系?我说看吧,出了门,顺手就把电话号码给扔了。
唉……
呵呵。秦文宇淡淡地笑着,眼神很寂寞。
那你后来还和那两个人联系过吗?
没怎么再联系了。不过最近我又遇到了一个,呵呵。他邪邪地笑,侧着脸看我。这个男孩还不错,我还把他介绍进我们公司了。刚还给我发短信呢。他似乎想起刚才由于短信我的不快,立刻转向,唉,不说这些了。其实我觉得吧,他盯住我说,他们和你都不一样。你特别得纯净。你知道我另外还有一个QQ号吧,那上面都是这号人,可是我却把你加到我正常的那个号上去了,上面都是我现实中的同学朋友熟人什么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本应该把我加到那个同志专号上是吗?你认为我本来也就是和你们一样的?
难道你不是吗?呵呵。秦文宇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我不是。
行行行,你不是,呵呵。秦文宇欲言又止地坏笑了两声,说,我一直奇怪的是,你都怎么解决性的问题啊。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也不出去寻觅人烟,我觉得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真的是,你打飞机吗平时?
你够了没?
呵呵。他停止了口无遮拦的陈辞,歪着头看我,吐出一个滚烫而浑圆的烟圈,透过烟雾虚着眼睛看我,幽幽地说,坐过来好吗?
不。
为什么呀。
面前和身旁的意义不一样。
坐过来吧。
不坐了。我们这样不挺好的。face to face。我假装认真地说,一种假惺惺的为了中断这个话题的客气舒缓的语气。
呵呵,好好。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把两人的酒杯斟满了。
……
小诺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与之坐在酒吧,不玩骰子不玩游戏单单谈话却不感到乏味的人。他居然说出如此搞笑的台词。我却还是被温暖了。
呵呵。是吗?那我真荣幸。不过可能只有我愿意听你说吧。哈哈。
是啊。呵呵。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的眼睛总是令人无法洞穿,你认为它在向你暗示着什么,而实际上空无一物。
我和秦文宇一枝接一枝地抽烟。散淡地说着一些别的话题。其间轮番如厕数次。
酒喝完时,我看了看表,已经快3点了。酒吧里客人疏落零星几乎散尽。我看着他,征询的口吻,走吧?他点了点头。
出来后发现并不很冷。一轮钴黄色的满月在漆黑的夜空盛放,中秋节的满月,云层稀薄,风徐徐地撩拨着。
走走?秦文宇偏着头看我。
恩。我也的确不想这么早就说再见。
我和他再一次并肩走在这座北方小城凌晨的马路上。我看着我们的影子,又扭着脖子看我和他的肩膀。他比我高一点,只是他极其挺拔,且脊梁板直。
你脊背怎么这么直啊?
什么?
我说你脊背怎么这么直。我音量放大又重复了一遍。
哦,呵呵。你知道我听成什么了?他眯着眼睛坏笑。
什么?
你鸡 巴怎么这么直!
哈哈!唉。我无奈地摇头不止。
呵……你脊背不也挺直的嘛?
不直,我平时有点儿佝偻,这会儿是看你那么直被逼的。
原来我还是你的榜样啊。
可不是嘛?跟您学到不少东西?
还装纯呢?
你不是刚还说我是纯净水嘛?
哦,是是是,没错。呵呵。
……
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和我做 爱呢?他转过来看着我轻声问。
假如当时我和你做 爱了,你就有可能不去南方了是吗?
有可能。呵呵。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和我做 爱呢?
……
到底为什么啊?他的语气依然是泰然自若不徐不疾,却又咄咄逼人不容搪塞。
可能是因为你结婚了吧。我随口说道。我挺烦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奇怪。
那如果我为了你离婚呢?他正色道。
行了吧。别再用嘴说了。况且我也承受不起。我急于想终止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他这人真是奇怪,刚才还在酒吧里就离婚问题挤兑我,说他是不可能离婚的了,怎么这会儿又开始撂嘴子了。
呵呵。秦文宇面露尴尬之色。停顿了片刻,他有些忧伤地说,小诺,以后每年我回来,我们都出来见面,看我们一直能维持多少年,你说好吗?
好。我突然有点儿难过,心里泛起一层酸苦的皱纹。
诶?不知道前面那排卖饭的摊档摆了没?咱们去看看啊。
行啊。你又饿了啊。
本人非常容易饥渴。
呵呵。我真是佩服他到五体投地。
我和他默默地走着,空落的街道远远地竟回荡着鞋子和地面的摩擦声。偶尔一辆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出租车在马路边停下来向我们按喇叭,我门朝它摆摆手,它又迅速向前开去。
只有一家小吃摊还摆着,揭开的锅升腾起热乎乎的白色气体,脚边矮矮的桌子和七零八落的小马扎,到处散落着用过的卫生纸或曰厕纸。
下一碗面。我和秦文宇站在炉灶边。
不好意思,没了。老板笑容可掬地抱歉。
啊?没了?!我比秦文宇还激动。
刚刚最后一碗卖出去。老板笑呵呵地解释,你们要是早来一刻钟兴许还能赶上。
唉,那怎么办呀?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能不让我最后吃一碗家乡的饭吧。秦文宇对老板嬉皮笑脸地说,
你明天就走了?我猛地转向他。
是啊。呵呵。他恹恹的。
你还真是来去匆匆,呵……我无奈叹息,感到一阵巨大的乏味袭来,我想立刻跑回家去,蒙上被子倒头就睡,不去想任何的事情。
唉,也没办法……咱们找找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吃的吧。秦文宇看了看周围。
都这会儿了还有什么吃的呀,你赶紧打车回家吧,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明天几点的车?
早上七点。怎么?想赶紧摆脱我。这么急着打发我走。秦文宇有些尴尬地笑着。
哪有啊。你明早不是要走吗?还不赶紧回去睡觉,旅途多辛苦啊。我语无伦次地呜啦着,内心复杂纷乱,我似乎的确想让他赶紧消失,反正终归留不住,不如别再看到。
呵呵。那,好吧。他被我搞得很窘迫。
我和秦文宇走到马路边去打车,街道两侧疲累地路灯犹自照耀,满目昏黄暗昧的光线。
廖少的车辆不时飞驰而过,在午夜空敞的马路上横冲直撞。一辆车在我和秦文宇面前停下。
那,再见啊。我强撑着笑脸。
秦文宇站在车旁边,伸出右手。要和我握手?!我也伸出右手,他却一把将我拉到他怀里,我被他猝不及防的行为吓了一大跳,立刻推开他。他怎么永远也改不了这钟肆无忌惮不顾旁人眼光的举止啊。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司机,司机立刻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秦文宇又凑上来,说,亲一下。我向后退了一步,哄小孩儿似的语调对他说,别神经了,快上车吧。然后帮他拉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
我站在马路边,秦文宇隔着车窗和我挥手,微笑着说,再见啊小诺,你保重。
我看着他,轻轻地若有若无地笑着,说,你也是啊。然后他又朝我挥了挥手,继而转过去对司机说,走吧。
车掉转了方向,迅速地开走了,向远方开去。我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变远,变小,我闭上眼睛,又睁开,抬头望着头顶群青色的夜空,良久,直至感觉到寒冷,我才低下头,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13、
秦文宇走后,我们又断了联系。某一刻我发现,我和他似乎只能在某一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下,心心相映。离开了那个特定的时空,他绝少会想到我,即使通过电话或者网络面对,他大抵也只能是无话可说。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经不住推敲。如此牵强,不敢深究。
我的工作每况愈下,我愈发深恶痛绝这个乏味可笑的营生。每个月我都完不成任务,似乎干这份工作,只是迫于无奈必须得在现实中找个事儿做,而心根本与此无关,人在上班,灵魂却不知游离于何处。我每个月的工资都是所有员工里最低的,每个月的绩效都是垫底儿的,年底的待改进名额也必定非我莫属。领导不待见我,觉得我自由散漫不求上进,出工不出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和大部分同事也绝少来往,基本上无话可说,能说的就是一些废话。我没有刻意为之,我只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深谙的那些门道我根本不感兴趣。久而久之,所有的领导都知道了我这个典型,提起我就头大,甚至打算裁掉我。我内心隐秘地希望真的能够被他们开掉,可是他们只是不断地对我施加一些侮辱性质的手段,比如将我降为三级,本来就少的可怜的800块钱工资又降了二百。这个公司有三种员工:一为正式工,工资待遇非常之好,油水非常之大。二为合同工,待遇和正式工差不多,唯一不同是签合同。这两种员工都颇有来历,都是某某的关系或身后有背景。最悲惨的就是我们这些第三类,派遣制员工,是人才市场中介公司派遣来的,跟保安公司的保安性质差不多,非人的待遇。很多人为了上提为合同工或者正式工,极尽谄媚之能事,使出浑身解数,不惜出卖某个器官。我只是觉得惊讶。至于吗?值得吗?不就一小城市的通讯公司吗?划得来吗?营业厅里勾心斗角,飞短流长,是是非非。隔三差五就有一个同事,深更半夜给我打来电话,神采飞扬上气不接下气地爆着公司的内幕和猛料,说公司这池水深的吓人,根本淌不动,某某又和某某总睡了,某某对某某巴结溜须,欺下媚上,恨不得跪下来叫爷爷,谁谁又对谁谁背后使坏,穿小鞋玩阴的,谁谁又怎么怎么着了……我听着觉得好玩,也跟着一块儿骂,可心里却感到无比的空洞。这就是我每天生活的世界,这就是我每天面对的人群,大家互相见了面都点头哈腰,客客气气,可背过身立刻开始算计着怎么拔掉眼中钉肉中刺和对自己造成威胁者,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立刻对之不理不睬,甚至落井下石,所谓恩人,就是仇人,所谓同事,就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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