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莱诺----莱诺
  发于:2009年04月04日

关灯
护眼

谢谢,你也保重。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到底沮丧在哪儿了。不是过得挺好的么?我原本以为他和小左没维持两天就玩蛋了,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内心竟然有一丝隐秘的失望。人真是复杂而奇怪的兽类。
我依旧想知道秦文宇信中所表达的情绪究竟源于何处,我希望他在电话里向我痛斥小左,希望他痛哭流涕大喊后悔,希望他说他恨不得立刻回来,回到Y城。于是第二天下午三点来钟,我又给秦文宇打了电话。我想这个时间小左应该是在上班。
昨天都没怎么问清楚,你现在到底怎么样啊?我关切的语气。
呵呵。他的笑有些苦涩,就那样吧。停了停他说,我见了两份工,一家在市区里,我很想去,是银行,做业务跑信用卡。另一家就在附近,就在这镇上,是一家超市的物流。
啊?你打算一直在那待着了?我大为惊讶,我原本以为秦文宇很想回来,因为他在信上说的那些话,没想到他竟然在那找开了工作。
是啊。反正家我也不想回。他哂笑。嗳,你说我到底去哪家啊?
我已然萎顿,有气无力地说,那你就去市里那家银行吧。你之前做的客户经理也和这个差不多,也算是有工作经验上手快。
可是……可是小左不想让我去市里那家。
为什么呀?我一听到他提起小左,陡生恨意。
因为那样我就得住宿舍,不能每天回来了。市区离这里很远的。
那他可以辞职了去市区再找一家啊。在市区多好,干吗非呆在这个小镇上。我耐着性子为他出谋划策。真是可笑。
他是不可能辞职的。
你都为了他丢了工作抛妻舍业跑去了。他都不能为你牺牲一次?我一听到小左的恶心做派就忍不住义愤填膺,口气很不客气。
唉!算了。他也不容易。不说这些了。你还好么?秦文宇无奈地笑了笑。
提到我自己的现实问题我立刻觉得索然。乏力地说,还不是那样。今天和昨天明天和今天没有任何悬殊,把同样的日子重复成千上万次。
呵呵。你说话真逗。秦文宇静了少顷,问我,有想过再出来吗?
没想过。我立刻回答他,我已经厌倦那种漂泊无根了。我其实是个懒虫,可怜虫,宁愿在这小地方窝死了,都不愿意再出去闯荡了。
呵呵。他憨憨地笑。
我突然想到没有多久就到春节了,于是试探地问他,过年回来吗?
可能回不去了吧,现在都已经年底了。才来几天啊,就又回去。
你和他,还好吗?我声音微弱吞吞吐吐,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出口,可这无疑是我最最关心的事情。
还行吧。过得去。他的口气告诉我,他似乎回避提及这件事。
那就好。我无奈地说。我感到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局促,感到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可以继续聊下去。事易时移,他的心境再也不是曾经的了,也再也没有那么多的话要对我说了。于是我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思绪紊乱,久久难平。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发现我永远也无法洞穿秦文宇。他的信写得那样可怜,可现实中他却似乎根本没那么惨。他口口声声说在Y城才是幸福,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想回来,他是有些须的失落,可毫无回来的意思啊!那他之前写的那些又算什么呢?是不是那天他刚好和小左吵架又恰巧收到我的信,所以才……我使劲甩了甩头,决定不再去探究这些无法破译的始末原由。算了。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对于他来说,始终都是一个别人。
晚上我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嗨!可以聊聊吗?我向来好奇心极强,隔三差五有个陌生未接来电我必急扯白脸地回过去,每每上当,不是说广东省广州市中奖协会,就是新加坡某某集团恭贺您赢得千万大奖云云。我想我是不是太孤独太寂寞了,所以才如此渴望有人能给我打个电话。
喂。又是一个逼尖的声音。
你哪位啊?我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却仍然佯装不知。
你是秦文宇的朋友吧。
我已经确定无疑那是小左。我很客气地说,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我这会儿很忙,好了,再见。
我挂了电话,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怎么对我这么上心啊。人不都在你那睡着呢么,怎么还对我这么步步为营不依不饶啊?我有那么大能量吗?
事后我没有问秦怀宇小左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也没有再给他打过电话,我又可笑地想看看他,会不会主动跟我联系。
可是没有,始终没有。
11、
我继续着乏味的生活,平静却死寂。人真是左右都不是,秦文宇在的时候因为他的若即若离难以抓持而纠结苦恼。秦文宇走了,我的心却又突然空了,仿佛无所事事了。每天早晨到点我都自然醒来,像定过时的闹钟一般,百米冲刺赶公车上班,为中饭吃什么踌躇,满脸渗油的忙碌一天,下班回家就是对着一台破电脑看电影。庸常枯燥,激不起一丝波澜。很多次我都想辞职,想逃离这个工作这个城市,每当辞职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时,我就变得异常激烈和亢奋,然而第二天我依旧一到时间又自动去上班了,仿佛昨天辞职的想法只是一个想法,我成了毫无生命力只依随惯性重复劳作的蚂蚁,将同样的生活复制成百上千过万次。
秦文宇极少地发一条短信给我,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比如,我们这儿冷了,Y城呢?我也回一句门面话。就没了下文。
他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偶尔会打给他,却发现两人总是没话找话地闲扯淡,仿佛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有说不完的话。再次想给他打电话时,就会担心他和我依旧会是相对无言,渐渐也很少再打了。
一直到了春节前夕。我终于还是憋不住又给他打去了电话。
回来过年吗?我装作不那么在意地问他。我根本不提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根本不想让他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他的电话。我已经很主动了。而谁比谁主动,则谁比谁被动。我已经处于被动,在我和他的关系中我始终处于被动。
回不去了,雪灾都成什么样了。根本买不到车票的。他语气甚是轻松,仿佛回不回来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我却立刻被失望笼罩。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五一吧,五一看看。
你现在怎么样啊?我在他面前竟然感到了陌生,感到了惧怕,感到自己甚至已经没有理由没有权利再去打探他的生活。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一个人住在市区里。他的声音又透出寂寞的气味。
他没有和你一起?我总是对他们的关系如此关心,念念不忘。
没有。他低低地说。
那你和他还联系吗?我似乎对他们的事情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和热情。
偶尔吧。偶尔一起吃顿饭。我现在很忙很忙,周六周日也要出去跑。我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到了工作上。我隔着电话想象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他应该把目光移向窗外,眯起眼睛看烈日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那就好。其实就算你去找他是一个错误。也可以此为一个契机,在那里发展你的事业,你说是吗?
他呵呵的笑了。是啊小诺,你说的真对。我告诉你啊,我们头对我特别好。还说要提升我。
那你要继续好好表现啊。呵呵,还有你要注意身体啊。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善待自己。吃好住好才能好好工作。我的这些话是从我妈那批发来的。
你也是啊。呵呵。
……
挂了电话,我深刻地感觉到人的生活真的是一场将错就错的不归路,提前设定方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结果总是出人意料。明明你是要向左走的,却一步步往右走了。明明你要的是爱情,却为了所谓的事业日夜不停地奔波忙碌。我想起秦文宇曾经因为小左无法自拔生不如死的那段日子,遥远得仿佛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第二天我休息,午睡时间我躺在床上看莫拉维亚的《罗马故事》。秦文宇有史以来第一次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想你。他沙哑着声音,一个字和一个字之间拖得很长。明显是喝醉了酒。
你又喝酒了?我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烦躁。他每次喝了酒之后给我打来电话就是这几句台词。敢不敢换点新鲜的?!
呵呵。是啊。他醉醺醺地憨笑着。
你在哪打的电话?
我坐在马桶上大便,我想你啊。我想你。我想你。小诺。我想你……
我不知道该如何打断他,我感到难堪极了,肉麻极了,虽然我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感受,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念我,他只是寂寞,他的寂寞在酗酒之后无比真实的袒裎在我面前,酒精背叛了他所有的伪装。
我对他说,你先醒醒酒,我晚上打给你。就连忙按下了挂断键。
电话挂断的瞬间,我听到他神志不清哼哼唧唧的声音被挤压成一条扁平而扭曲的虚线。
他去了南方之后给我打来的唯一一个电话,竟然还是在他喝了酒以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呵。
12、
我被调回了总店。开始一天早班一天下午班来回倒,早班下来,我吃过饭立刻就睡觉,总是感到很累很困,睡眠质量却不高,可能患了神经衰弱,不停地做梦。腿也总是莫名地疼痛,我去医院查过一次,医生坐扳扳右按按,同时问了我一些问题,最后他说我没什么病让我不必担心。我便也不去管它了,任其发展,我想,有时候你越关注一件东西反而越被它伤害,不如索性随他去吧,爱谁谁。每天晚上我都看电影,我看着屏幕里的人物爱恨离合,我自己的生活却是一片空白。不想看电影时我就和豆瓣网认识的一些网友聊天,现实中却没有一个走得近的朋友。一切都本末倒置了。如果上下午班我一大早就自然醒来了,所能做的事就是不停地抽烟和盯着面前的墙壁发呆。黄昏下班时,我常常独自一人步行回家,只有20多分钟的路程,一个人慢慢地走在下班的路上,仿佛被某种彻底的失落击溃,很想哭泣却无法流下泪,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丧失掉哭泣的能力的。我看着街边饭店里,近窗坐着的一对对情侣或者朋友,幻想某天我能和某个真正我爱也爱我的人彼此面对面微笑着坐在一起吃一顿晚餐,那该多好。我不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爱我的人。如果有,是谁呢?是男人,还是女人。什么时候才出现呢?
五一秦文宇没有回来。我四月末就打电话给他询问他的归期。他却说五一他得加班,回不来。一直到了中秋节前夕。他才给我打来电话,说他父亲过生日又恰好中秋节,所以回来几天,并且说回来后联络我。
我默默地翻着日历,一天天计算着秦文宇回来的日子。盼念着能早日见到他,仿佛我的生活又被注入了一丝生气。
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晚上7点多秦文宇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诺。是我。
你回来了?我的喜悦溢于言表。
呵呵。是啊。回来了。回来感觉真好。我从机场出来,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这座城市灰淡低矮的建筑,稀少的行人缓慢地移动着。那一刻,我内心无比的安定。我深刻地感到,这里才是家啊。而我终于回来了。
呵呵。是啊。这里才是家。那……你……还走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幻想他微笑着告诉我,他不走了,他决定留下来,因为这里才是他的幸福。
走。他异常坚定地说。
……
见一面吧。
好啊。呵呵。我局促得笑着,一切始终不能按照我的意愿发展。
过一会儿吧,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之后我出门。车快开到你们小区门口时我给你打电话那时你再出来。
挂了电话我迅速洗头换衣服。穿上那件我最中意的小黑衬衫和G—star海蓝色仔裤还有黑色的CONVERSE帆布鞋子。
我有些紧张。小一年没见到秦文宇了,不知道见了面彼此会不会感觉到陌生。
我没有等到他打来电话就出去了。站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点起一枝烟,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凉的夜风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脸颊,很舒服。我突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9月了啊。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秦文宇第一次在医院里说话。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呵。时间过得真快。未来一直来一直来,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第二枝烟快抽完时,电话响了。他呵呵笑着,说,我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你出门吧。
我看到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停靠在马路边上。秦文宇从窗口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边的我,然后微笑着朝我挥手。我走过去,拉开车门。
我和他都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离得稍远,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不时扭脸看我一眼。我报以一笑,然后继续把目光移向窗外。我觉得有些别扭,似乎太久没见了,竟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有问他车往哪儿开,因为我知道,一定是天意。下车时他抢先付了车钱。使劲拦着我说,我这里有零钱,你拿着吧。
因为节日的缘故,酒吧里人山人海。我和秦文宇在人群的罅隙间穿行,音乐震耳欲聋,温度热烈灼人。我们依旧坐在那个闹中取静走廊近窗的位置。我很奇怪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围拢在前厅吧台附近。而这边稍微安静的座位却始终少有问津。
他点了一瓶BATEAU。服务员再一次未经许可私自兑了两听雪碧进去。然后来回倒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才终于给我和秦文宇一人斟了半杯酒,离开了。
秦文宇端起酒杯,好像这时才刚见到我似的,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小诺。
我和他碰了一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才得以认真看清楚他的脸。他瘦了,两颊明显凹陷进去,也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头发理短了,眼睛无可奈何的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的眼睛好像变小了,而且还肿胀着。
他取出烟来,放在桌上。是555。他点了一根,透过靛蓝色缭绕的线条眯缝着眼睛打量我,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刚才一见你就有这种感觉,这么小一个城市怎么会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这个城市太不协调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抽出一枝他的烟。我和他一起时总是抽他的烟。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哦对了,然后在口袋里摸索,继而递给我一只沉甸甸的打火机。他说,我昨天去隔壁城市给我们头买礼物,看到这个还有点意思,就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不过我估计是假的,就没听说ZIPPO出过这款。
我轻轻地笑了,被柔软的温暖包裹,我低着头仔细看着手中的礼物,是ZIPPO的打火机,但是他说是假的,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它的外观像一只小小的洋酒壶,一侧有一条凹槽轨道,顶端有一根用螺丝旋进去的细棒。我突然想起他的那只墨绿色的打火机,早已经没气了,我收在了抽屉里。我又想起大学时看过的《花与爱丽丝》。苍井优对郭智博说,把这张扑克牌放在你抽屉的最深处,在不经意间拉开抽屉突然看到它,你就会想起我。我还真是烂俗。我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只打火机,却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就递给他。他伸手接了过去,说,这个就跟火柴似的,得划。他拧下那根小棒,在轨道上轻轻一划,火焰霎时在小棒顶端燃起。我拿起刚才那根未曾点燃的烟,他俯过来帮我点燃,然后吹熄了火苗,把打火机又还给我。卖的人对我说能划两万次以上,我估计不行,可能是加油的吧。
谢谢你啊。呵呵。我把打火机装进裤子口袋。
不用。怎么这么客气!他笑着。
你的那只怎么没用?我看到他刚才点烟用的那只塑料打火机摆在面前。
我收着呢。呵呵。
我也笑,然后看着他疲惫的眼睛,问他,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吧,呵呵。每天上班下班,忙忙碌碌,节假日偶尔打打飞机。哈哈。他始终改不了下流的毛病。
我无奈地笑,又问,那你工作怎么样?
他立刻露出自信的神态,还不错,我对工作特别上心,常常下了班都不回去,非得把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才走。我那个头对我很好,这次回去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去南京了,去那边的分公司当经理,上个礼拜我才被提为储备干部。想想,我还从未认真干过一件事,这次倒是真的拼了。不到一年时间,我从初级业务到中级再到高级再到储备干部。秦文宇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在回想这半年以来他生活中的一幕一幕。其间的辛苦自不待言,即使他不说,我也能够想到。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