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慕萱----琴闲
  发于:2009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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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夏却知道,天疏草的毒性已经开始显现了。想到这,心里一阵酸痛。
这些年,对於下毒的事,颜夏不是没有後悔过。
可是,如果他当时不那麽做,现在,他也找不到理由每年都来看看辛慕萱。
因为辛慕萱也许就要死了。
他知道这样想很残忍,但他所需要的,也许仅仅只是一个理由。
……
吃完晚饭,颜夏见辛慕萱已经很累了,便扶他上床休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喝了一点酒,屋里的炉火烧得也旺,看著辛慕萱微红的脸,颜夏身体里也像是生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让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
颜夏紧紧抱住辛慕萱,吻上他的唇、他的颈、他的身体……辛慕萱被颜夏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慢慢又放松了。颜夏知道辛慕萱对於欢爱之事一无所知,但却对自己亲密的行为并不反感,这样,对颜夏来说,已经足够。
颜夏什麽都忘记了,他只知道自己想做的,就是彻底占有眼前这个人,让他眼里、心里唯一的那个人,完完全全地属於自己……在似乎永无休止的缠绵喘息之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颜夏知道他伤到了辛慕萱,他怎麽忍心让那个人痛,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
狂风暴雨般的欢爱过後,辛慕萱昏睡过去,颜夏抱著辛慕萱,不停地吻著他,之後,也沈沈睡去。
第二天一早,颜夏先於辛慕萱醒来,他帮辛慕萱擦洗了一下,自己也梳洗干净,准备离开了。
离开之前,像往常一样,他拿出一些银票放在桌上。辛慕萱生活俭朴,颜夏知道以前给他的银票都被他收好埋在院子里,这一次稍多一点,因为也许这是最後一次来这里了。
最後一次吗?颜夏不敢去想,却还是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他不能再想辛慕萱,不能再见辛慕萱。
他不能让自己动情,不能放任自己对害死母亲的女人的孩子动情,更不能,对自己的弟弟……动情。
……
颜夏牵著马走了一段路之後,忽然感觉後面有人跟著他。
是辛慕萱,颜夏很肯定,只有辛慕萱有那样轻轻的脚步。
颜夏没有回头,也没有上马,还是慢慢地走,让辛慕萱能跟得上──那人身体不好,不能走得太快啊。
就让辛慕萱自己明白一切吧,虽然残忍,但他,已不想再去欺骗。
……
颜夏回到自己的王府,很久很久,没有再问辛慕萱的消息。
直到他忍不住让暗卫打探,却得知,原先那座小院,已烧成灰烬,而辛慕萱,也不知所踪。
颜夏没有继续寻找辛慕萱。他不相信辛慕萱已经死了,但他也知道,辛慕萱已经远离了他的生活。
……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两个都好。
……
辛慕萱有时也还是会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早晨,鬼使神差地,他决定跟著颜夏。
也许是因为他对颜夏的依恋,已经不能再去承受一年只有一次的相聚。
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他也知道颜夏已经察觉他就在後面。他不知颜夏为何不回头看他,直到……颜夏走进昭王府,一切了然。
痛彻心扉的滋味,辛慕萱尝过。就在那时,从天上摔到地下,体无完肤。
辛慕萱冲回那个家,那个有人遗忘的,有人离开的,又在那里被颜夏报复的家。
他回来时用了轻功,却因为气息不稳,有些走火入魔。疯狂之下,他放火烧了那个屋子,又跑进双翼山里,不知冲撞了多久,直到摔下一个山坡,昏了过去。
他在一个山谷中醒来,也就是在那个山谷,他遇到了风临,後来又在那里建了萱园。
现在回想起这些事,已比以前平静许多。天还是蓝的,水还是清的,辛慕萱还是会去感受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只是对很多事,不再强求。
……
辛慕萱在刚认识风临的时候,是无比羡慕那个人的。他羡慕风临有那麽多可以依靠的兄弟,也羡慕风临的恨。风临对他的仇人有足够的权利去恨,而自己呢?甚至连恨都没有理由。
辛慕萱小的时候,家住颜京城北面的一座山脚下,娘每天上山采药、晒药、做药,然後将做好的药拿到小镇的药铺去卖。那时,有一个他叫作爹爹的人,对他和他娘都很好的人,会经常来家里看他们。
他五岁之後有一天,娘告诉他,那个爹爹不会再回家了,因为那个人是皇帝,他不只这里一个家。
娘出生时就带有心疾,身体一直不好,他九岁那年娘就去世了。娘去世之前,曾经对她说过很长的一段话──
“我是影月族人,影月族世代居住在山林之中,与世无争,而我不甘寂寞,总是向往著外面的天地。十六岁那年走出大山,来到颜京,见识了种种繁华之後,心却倦了,感觉再也不似先前纯净,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无颜回去山里,就在这山下盖了一个小屋,心想,其实这麽过下去,也不错。
後来,遇到了那个人。我知他是皇帝,也知不可能拥有长久,却还是爱了。
我们那时说得很清楚,我不随他去皇宫,他也不必对我负什麽责任。当哪天我们之中有谁不想再继续下去,离开就好。我不会纠缠他,他也绝对不能再打扰我和我得孩子的生活。
在遇到我之前,他有一个很爱的女人。那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在那个孩子八岁时,女人因为爱人常年的冷落,郁郁而终。
那人很伤心,也很後悔。所以,他回去了,我放手了。而他也信守承诺,从此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
我不会伤心,也不会惋惜。我对我做过的事从不後悔,就像从不後悔自己离开大山,也从不後悔自己遇见他。
……
萱儿,也许我说的这些你并不明白,但你只要记得,你有爱你的父亲母亲……就算……”
……
辛慕萱有时还是会梦到母亲说这段话时的样子,那时,她笑得那麽温柔,那麽美。
就像母亲喜爱的萱草,在风里摇曳飞舞时,仿佛天地,都在心中。
然而,母亲最後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完。辛慕萱在多年之後才明白,母亲没有说出的,是遗憾……
辛慕萱不恨。他不恨那个人的离开,也不恨颜夏的欺骗。
他没有恨的理由。
可是,爱呢?
母亲不悔是因为爱过。
而他,似乎只有无奈。

辛慕萱5

第五章
风临去新俞快两个月了,他是去处理新总部的问题。两年前,风临和辛慕萱买下新俞城郊的离寒山,准备在山中重新建立一个更为隐秘的总部。经过两年的筹划,房屋、地道以及各处的机关都设计地几乎天衣无缝,风临在新俞的这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将无忧完全迁移过去了。
辛慕萱知道这点事难不到风临,他便每天安心住在悦己楼。悦己楼可以算是无忧在颜国北面的一个分部,楼中布满无忧庄的顶级杀手,风临在悦己楼时也可以处理无忧的大半事务,而且,悦己楼的地下也是大有文章。
除了有可以让众人安全转移的地道,悦己楼在建成之时,它的地下,其实就成为无忧的秘密药庄。
所以,辛慕萱在後院药庐炼药只是平日消遣,真正大量的药材生意都是在那个无忧药庄里进行的。
辛慕萱每天忙著药庄的事情,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想起颜夏──那个人,自从上次见面之後,竟再没消息。
辛慕萱想到这儿,心中憋闷,欲走出房间透透气,打开门,却看到颜夏正向这边走过来。
辛慕萱愣住,直到颜夏走到跟前,才说:“你来干什麽?”
“能让我进屋吗?”颜夏问。
辛慕萱侧侧身让颜夏进去,自己顺手关上门。
“坐吧。”辛慕萱指指房中桌旁的椅子,颜夏坐下後,他也在颜夏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辛慕萱不再说话,而颜夏纵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个人就这麽面对面看著彼此,仿佛时间停止。
辛慕萱虽然表面平静,心里却是烦闷不已,已经渐渐淡忘的千思万绪在见到颜夏之後又重新一涌而上,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找话打破这难忍的寂静,胸口却忽然一阵剧痛,让没防备的他摔倒在地上。
辛慕萱痛得冒出冷汗,嘴唇也变得惨白。事出突然,颜夏不容多想,只能立刻抱起辛慕萱,紧紧地抱住他,觉得或许这样可以减轻他的疼痛。
过了好一会儿,辛慕萱因痛苦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和缓起来,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靠在颜夏怀里,闭上眼睛,轻轻喘息著。
“是不是……因为……那毒?”颜夏心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辛慕萱还是闭著眼,轻嗯了一声。
“真的治不好吗?”颜夏知道天疏草一旦在人体内积聚到毒性显现便已无药能解了,但上一次看到辛慕萱还是好好地,总以为他已经找到解毒的办法,可谁知……
“天疏草毒发不应该这麽痛啊……”颜夏像是在自言自语。
辛慕萱吐了口气,慢慢说:“十五岁生日之前,我就知道自己中了什麽毒了……那时以为你并不知玉笛是被浸过毒的,甚至还庆幸中毒的不是你……”
辛慕萱苦笑了一下,“後来,我又一直服食地元草,天疏和地元的毒性是相对的……现在我体内两种毒的分量已经差不多,虽然二毒不会单独发作,但偶尔也会互相冲撞……”
辛慕萱休息了一会儿接著说:“看样子,我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你若想我死,只能另寻它法了。”
颜夏把辛慕萱抱到床上,让他躺好。辛慕萱觉得全身都痛,没有丝毫力气,已经想要昏睡。在半睡半醒中,他感觉颜夏一直握著他的手,还在他耳边说:“……萱,我无法对之前的事情说抱歉……可是遇见你,今生无悔……”
……
……
辛慕萱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颜夏不知何时也已离开了。
辛慕萱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发作呢,没想到会这麽痛。
颜夏为什麽要对他说那种话,在颜夏眼中,他又是什麽样的存在?辛慕萱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辛慕萱不恨颜夏,就算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恨颜夏。
因为,他曾那麽地……爱过那个人。
……
少时的他,虽然单纯,却并不胡涂。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他又怎会不请楚。
颜夏对他的报复是真的,而颜夏对他的好,也是真的。
可是……
这次相见,仍旧是一如往昔的没有结果的纠缠……这种感情,除了可笑,他不知道还有什麽……
……
天渐渐变凉,早晚站在院子里,已能感到阵阵寒意。
这一天,又有一个人来悦己楼找辛慕萱,这人名叫陈举,是江湖中很有名望的远威镖局的总镖头,四十多岁,高大健壮,豪爽健谈。他在一年前走镖时被奸人暗害,身中剧毒,藏身於双翼山时为辛慕萱所救,而辛慕萱“药神”的名声也是由他传出去的。
这次他又去萱园找辛慕萱,看到谷口牌子上的字,知道辛慕萱现在何处,便来到了悦己楼。对於这个年纪比他小上一大截救命恩人,陈举充满了尊敬和敬佩,这次前来,是因为武林中的一件大事──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每年都会举办,但今年因为要进行武林盟主的选举,所以比前些年要更加隆重一些,邀请的也都是武林中极有地位之人或极有影响力的门派,没有收到邀请帖的人或帮派是不能去参加的。陈举因为常年走南闯北,各门各派都很熟悉,所以他也负责派发一部分邀请帖。
“去参加武林大会?”辛慕萱看著手中的帖子有些不明所以。
前些年的武林大会也有邀请无忧,但他和风临都嫌麻烦,从未去过,可这次帖子为什麽会直接送到自己手上,而且上面还是空白的?
“辛神医,你现在在武林也是大有名声,现任盟主让我务必把你请到,上面没写东西是因为你太神秘,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这样啊……我是无忧的人,名义上是二庄主,其实只掌管药材生意。”辛慕萱说得简单,这确实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事情,但若没有人问,他也不会提。
然而,陈举却被辛慕萱这句话给吓到了。
在来悦己楼之前,他也听说这里其实是无忧的产业……可谁知辛慕萱竟也……
无忧……神秘、强大、恐怖的无忧,先不说它最厉害的暗杀和情报,就光出自它药房各种光怪陆离的药物,也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而且,江湖中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无忧是如何在短短几年内发展到如此地步的。
陈举压住自己混乱的思绪,勉强镇定地说:“应该不会有人想到萱园的药神与无忧药庄的庄主是同一人吧,呵呵……”
辛慕萱不以为意:“如果方便的话,还请陈总镖头帮忙在江湖上解释一下,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我应该都不会回萱园了,但若往後还有人需要我解毒,我也会尽力的。”
陈举想了想,点头应允,心中却暗想,若是这种消息传到江湖,还有什麽人敢再去找你呀……
“这张帖子我就不要了,无忧应该也会收到,去或不去,还要看庄主的意思。”
陈举说:“帖子本就是你的,你若用不到,也可以给其它的朋友。”
辛慕萱没有再推辞。
之後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陈举便告辞了。
陈举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还是难以平静。他想,自从悦己楼大张旗鼓建成之後,无忧行事就不再隐秘了……江湖,不知又会发生什麽事情呢。
辛慕萱送陈举出门,看著陈举远去。他知道自己对陈举说的话会引起不小的风波,但是,无忧若想要继续发展,就要从暗处慢慢走出来……这次的武林大会,风临一定会去参加吧。
辛慕萱刚想进屋,又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是林默和叶清岩。
“你们怎麽有空过来?”辛慕萱笑著打招呼。
……
……
林默这两个月在忙练兵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找叶清岩。这两天刚刚忙完,他们便一起来到悦己楼。
那天悦己楼开张的时候,他们越发觉得辛慕萱身份复杂,略一打听才知道辛慕萱与江湖中一个名叫无忧的门派关系甚深,而且,他似乎与颜夏还是旧识。
这次他们三个再见面,纵然彼此的身份都与先前有些不同,却还是像第一次遇见时一样,完全不觉得拘束。
在交谈中,辛慕萱虽未对林默和叶清岩坦白自己的所有身份,但也讲了一些无忧的事情,至於他跟颜夏的关系,他并没有多说,只道少时有过几面之缘。
而林默和叶清岩也不是喜欢过问别人私事的人,他们此时更感兴趣的,倒是辛慕萱提到的,关於武林大会的事。
朝廷一般不过问江湖事,林默和叶清岩对江湖也几乎没有了解,但他们从小便不是会中规中矩安於贵族生活的人,就算叶清岩已经按照父母的期望长到这麽大,其实他的骨子里跟林默一样,对於偏离常规,甚至离经叛道的东西,总是有一点好奇和向往。
辛慕萱看出他们的兴趣,拿出刚才陈举给他的邀请帖说:“你们如果有空,也可以去看看。这张帖子是空白的,随便编个什麽名头就可以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听到辛慕萱这麽说,林默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叶清岩虽表现得不那麽明显,也很开心的样子。
“慕萱,你去不去,不然我们一起吧!”林默大声说。
辛慕萱想了想,这次武林大会是在新俞举行,风临忙完总部的事还要回一趟清涟山庄,应该不会有时间跟自己一起去。
“好,那就一起吧。”
武林大会召开的日期是三个月後,他们商量了一下,用一个月的时间各自处理完手边的事就开始出发,沿途慢慢走,全当游山玩水。
……
又是中秋,而中秋对辛慕萱来说并不与其它日子有什麽不同。白天,他跟林默、叶清岩去了庙会,晚上,自己在悦己楼看月亮。桌上放著清茶和月饼,似是为了应景,辛慕萱拿起一个月饼慢慢吃著……味道不错,悦己楼的食物总是精致到无可挑剔。
一个人。以往的中秋也几乎都是一个人啊,可为什麽这一次却感到莫名地悲伤?而这个时候他最想念的,竟不是母亲,而是风临。
只因为风临,在辛慕萱心中,已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而这个人,在中秋之夜,又在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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