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不够？这儿的牛排也不错你试试。”
皓皓脸一红，“我吃饱了，牛排你吃吧。”
文政赫笑着点了点头，“刚才你说比梦想还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没什么，其实只是有点想家了，出来了好多年都没怎么回家看看。”皓皓低头搅着吸管，“妈妈身体不太好，想回去看看。”
文政赫心里一滞，“你妈妈……怎么样了”
“记不住太多的东西，有时候忘了带钥匙就在家门口坐一天等爸爸回来。”
“她，怎么会……”
“煤气中毒，捡回一条命，以前的事她都忘了，连自己生了几个孩子都忘了”皓皓口气淡淡的，当年的事，他不想让自己记得太清。
文政赫心里很痛，本不用如此的，如果没有遇到他，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和记得他们一起坐在学校里的长椅上，他问玟玟，我怎么样，那个样子的玟玟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猫，一定是那个笑容迷惑了他，他记忆里的玟玟都是在笑的，直到最后他还是笑着问自己，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只是紧紧的拥着，谁都无能为力。
“你妈妈她……还好吗，我是说，你应该陪在她身边的……”文政赫的声音很颤，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可是她记不得我了，她以为我是哥哥。”
“那不是她的错，皓皓……”是他的错，是金东万的错，所以我们都该离你远远的，可看着这个孩子，看到他红肿的眼睛，他不自觉的就想留下他，文政赫有点能理解金东万了。
“我知道，出版的事，以后再说吧。”皓皓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对申彗星的朋友说这些，忙收住话题。
文政赫收了神，“回家睡一觉吧，我等你的答复。”
看着皓皓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文政赫拿出手机，皓皓哭过，他看得出来，这个让皓皓和玟玟哭的男人，他们有必要谈一次。
金东万盯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接听键，“你和皓皓怎么了？”
“皓皓？你见过皓皓？他在哪？”
“他没事，现在可能已经回家了，我什么都没说，金东万”
“你为什么要见他，文政赫，你离他远一点！”
金东万猛的把手机合上，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入手心，一言不发的楞在那里。
申彗星把一切看在眼里，他也难过，可没人在意，“怎么了？”
“没事……文政赫说看到皓皓了。”
“那就好，我要去上班了，你去吗，还是在这里等他……”
金东万抹了把脸，接过申彗星递过来的衣服，“你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可一点都不像我第一次看到的你了。”
你也不像了，东万，要是早知道他有一个一直捧在手心上的皓皓，那天他是怎么也不会和他上宾馆的，“那哪一个比较有吸引力？”
“好像以前有个叫英雄的不错……”
想到那个英雄美人的过往，申彗星脸有点红，“我也觉得那个叫美人的不错。”
在申彗星的脸继续泛红之前金东万出声打断，“谢谢你，彗星……”
彗星，这可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啊，东万。
半个多月过去了,皓皓出奇的平静,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似的,让把所有坏结果想尽的金东万不知所措,皓皓还是那个皓皓,只是有些东西在悄悄的改变,就像今天早晨出门前金东万本想在皓皓额前轻吻却被他躲过一样,这种明显的抗拒让金东万很尴尬,这种在两人年少时已养成的身体接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可是现在皓皓在躲,他不再喜欢自己的轻抚,这让金东万很难过,本想告诉他今晚不回来吃饭的话也没有说出口,他很想知道以前那个会做好了饭等他,会睡在沙发上等自己抱进屋的皓皓还在不在。
以前会一起勾肩搭背的同事现在一口一个金部长叫的金东万头晕，他也迅速从申总的眼中钉变成了传说中申总的表亲，工作的转变初看上手是很简单，时间一长便千头万绪经常忙的金东万是焦头烂额，想起以前老部长那几颗毛，金东万更是珍惜自己这一头秀发，哪怕是一天掉几根都心疼的要命，总听秘书小姐介绍说公司附近有家美容室不错，以前是心疼钱从不肯去，想着和皓皓在这座城市里买房买车，现在职也升了钱也多了，可却找不到要一起花钱的人，拿起手机给远在18楼的申彗星发了条短信，“洗头去。”
申彗星手在金东万头发里撮了又撮，想着他变成秃子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金东万眼一横，“你见过这么秀气的秃子吗？”，申彗星忍着笑意摇了摇头，眼见走过来两个年轻男孩，金东万朝申彗星眨了眨眼，“这里洗头的小弟长得还真好”，煞有介事的端着下巴思索，“要哪一个好呢，唉，你选哪个？”看一旁申彗星脸都绿了瞪着金东万没说话，“要不你选右边这个吧，手指很长胳膊又细腰也……”见申彗星要抬脚走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在耳边轻声递了一句，“不过，都没你好看。”看申彗星的脸色从红变白再主红，只觉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连这几天的郁闷都少了几分。
好不容易让申彗星乖乖的坐在旁边一起洗，洗头小弟看这两位穿着打扮应该都是肯对外貌花钱的人，没按几下便开始推荐起店里的商品。金东万本就对自己的头发十分在意，没说几句便有些心动，开始扯东扯西起来，从洗头小弟的家室学业再到收入，眼见着有互留电话的趋势，金东万突然煞住话题，抬手说给我们换两个小妹来，小弟一楞拉着旁边给人转着就走，显然是觉得委曲。在一旁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申彗星冷笑，“干嘛，他不是你的型？”，金东万闭着眼来了句，“我可不能再招惹别人了”，看申彗星不置可否的表情，金东万用口型说着，“他、是、一、小、GAY。”
头洗的很舒服，金东万决定以后把洗头的花费列为可以支出的部分，看着一旁刚打理过头发的申彗星，阳光下耳背像是透明似的，头发的颜色还真衬这个人，像是会发光，心里不由的怦怦直跳，本能啊本能。申彗星见金东万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还怪怪的，“怎么了？”手不自觉的往脸上摸。
金东万忙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掉，“没事。”想起晚上要请部门的同事吃饭，“晚上你来不来呀，会计部的人员要会餐，说是庆祝我升职，表弟。”
不是没听过公司内部那些八卦，估计不少都是从自己秘书小姐那里听到的，申彗星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换了这个卫生习惯不好的秘书小姐，“我去了只会让气氛不好，快结束了叫我我去露一面吧。”
一直把节俭放在第一位的金东万听闻知道是申彗星说要去结帐的意思心里十分高兴直嚷着要去吃点贵的，可不知怎么选着选着就选到了他和皓皓曾经说要赚了钱怎么也要来吃一次的地方。
席间同事们一直追问金东万和申彗星的关系，金东万不得不摆出部长的架子教育众人要少说话多做事。一直闹到快十点，申彗星赶来的时候只见金东万趴在沙发上胡言乱语只差喊出我喜欢乱 伦这几个字。唯一清醒的秘书踢了踢伏在桌子上的小王小声嘀咕着申总来了。
申彗星本是闻着一屋子酒味有点来气，又想着不能让金东万太难做，嘴角从下垂拉到平行，不温不火的说了句大家都散了吧，大家一看是申总来了，酒劲十分也醒了七分，赶忙都散了场，临了还确认的点头议论，果然是亲戚啊……
金东万烂的像团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喝醉的，嘴里呼出的酒气直让申彗星想敲他的头，一把架起摊在沙发上的人往外走，刚走几步金东万便使劲松开申彗星的手往回走，手拎了一个包，扔了个傻笑给申彗星“给皓皓的，他想吃这家……”
把金东万给扔车上申彗星就在想，到底是去哪，瞅了瞅一旁不省人世的金东万脚一踩油门奔自己家去了。
醉了的人全程都很乖，从下车进屋到倒在床上，没一丝挣扎，申彗星帮金东万脱了外套，俯身细细的看着，想到第一次在球场上遇到了他，想金东万身后踩他的影子，看着两个人的影子交融，申彗星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文政赫告诉他喜不喜欢吃到肚子里才知道，于是有了英雄美人的一夜，会嫉妒被他爱的人，会心疼爱着别人的他，这便是爱吧，可文政赫还有很多事没教他，什么是忍让，什么是付出，什么是放弃……头慢慢的低下，申彗星的脸很红，像是偷了别人的东西般忐忑，轻轻落下一个吻刚想离开便被一双手紧紧拉住，火热的充满了酒精味的舌头伸了进来，纠缠嬉戏直到两人都不能呼吸。
金东万用力把申彗星拉到身下，力道大的让申彗星白晰的手腕红肿起来，唇在申彗星的耳侧游移，却在他正意乱情迷的时候轻喊着“皓皓”，申彗星身体一僵，想推开金东万，无奈却怎么也反抗不了这酒醉之人，身上手臂反倒多了几块瘀青。金东万不顾身下人的反抗，轻轻的啃咬着彗星的耳朵，用舌尖轻轻的戏弄，一路从脸庞细细碎碎的吻到脖颈、胸前，轻轻舔弄那胸前的粉色，直到小腹。
申彗星想到他们的第一次，那时金东万肯定也是这般疼的，不由的闭上眼慢慢放松身体，落在身体上的吻突然变得温柔缠绵，一点点一滴滴的，温热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小腹，是一滴滴的眼泪，申彗星坐起身来看着金东万，“怎么不继续了……”
把头靠在申彗星的肩膀，“对不起，我知道不是皓皓，就算我醉的再厉害也知道，这不是皓皓的味道，对不起啊彗星。”
若是以前,和这样一个美人盖锦被聊天金东万准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会儿他却觉得什么都做不了,申彗星是那么骄傲的人,刚才那有一瞬间他想着不如就借着酒劲把他给上了,也算是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可他不小心瞅见申彗星慢慢合上的眼睛,心里就像被什么揪着一样疼,然后就真的疼出了眼泪,倒是把申彗星吓了一跳,两人平躺在床上,手臂搭着手臂,各自想着心事。
金东万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笑着碰了碰申彗星的手，“你可真够自恋的，自己的照片印在天花板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申彗星，满月的，上学的，哭泣的，神采飞扬的，像是见证了一个人的成长，这个人，也曾经这样或者那样过，金东万脑袋里闪过很多个画面，小的时候跌倒在地上妈妈用力打着地面，幼儿园里朝花坛撒尿，第一次上学和妈妈依依不舍，遇到了喜欢的人，和那个人偶尔碰到一起的手指，这些画面一开始是自己，后面又变成了皓皓，看了看旁边似笑非笑的申彗星，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
“其实这些照片是我妈妈印在上面的，这是我妈妈的床，以前她想我的时候就这样看着。”申彗星说的很平静，像是陷入了回忆，“她是研究鸟类的学者，一年到头我也见不到她几面的。”
“她呢？什么时候回来。”
“死了，回不来啦。”
死了？在她老人家的床上做这种事实在是大大的不敬，金东万吓的坐起身来就要下床被申彗星一把拦住，“别怕，我都跟她说过你了。”
“她……”金东万歪过头望着申彗星欲言又止，这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有一瞬间他觉得某些东西在变得清晰，而某些东西也在离他越来越远。
“她失足摔下山死掉的，几天后才发现，她一生都活的体体面面，死掉的时候却几乎不可辩认，接到消息太晚，我连她出殡都没赶得上，后来看到她躺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上面铺着她挚爱了一生的党旗，听她的同事说在读悼词的时候妈妈一生战功赫赫，可临走时却没一个亲人在身边，我一直以为我对她没有感情的，可到了这里，看到这些照片我才明白，我和她是多么相似的人，她想我的时候就只能躺在这里看着我，而我想她，也只有在这间屋子里，用她用过的东西，听她听过的唱片，东万……”
忽然侧过头来看着他，那眼神竟生生让金东万心跳漏了一拍，“干嘛……”
“其实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带你来这儿了……可没想到你却带我去了宾馆。”
“所以你生气就发起狠来？你那是□你知不知道申彗星！”
“生气……也许吧，事实上我现在还挺怀念那个晚上的，那时候我还可以为所欲为，可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后悔了？”金东万支起身子，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这世上的痴人还有几个。
申彗星用手覆住脸，闷声说“来不及了……”
“你冷吗？”金东万慢慢偎近申彗星，手一揽像是抱孩子似的把申彗星抱在怀里，另一支手臂慢慢的拍着后背，这种明显的安慰让申彗星心里很不是滋味，手推了推，“干嘛，同情我呀”
这般脆弱模样的申彗星还是金东万第一次见到，不再是骄傲霸道的英雄，也不是公司里冷若冰霜的申总，他能想到那时候这个人是怎样的孤独，一个人面对陌生的国家，骄傲的优雅的像是美丽的狐狸，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向往着别人的幸福，他就像一个孩子，孩子，就像皓皓，他想保护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产生这样的情绪，手温柔的在申彗星的背上轻拍，“睡吧。”
申彗星轻轻挣扎了一下，“你这样我可睡不着。”
“那我走……”金东万作势要起身
“别！”申彗星赶忙伸手拉住，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乖的就像一只小猫。
金东万关了床头灯，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出卖了彼此的心事。
“睡了吗？”
“没，几点了？”
“你手机拿我看看。”
金东万手在枕头旁边摸着，递给申彗星。
申彗星把玩着手机好半天，“两点多了……”
已经两点多了，金东万心往下沉，申彗星把手机放在耳边显然是挂了什么电话
“皓皓吗？我是金东万的朋友，他喝醉了今晚睡我这儿，你别担心……”
金东万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去抢手机，“挂了。”
“你干嘛申彗星！”
“你从一开始就盯着这个手机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吗？他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你满意了？”
金东万楞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收拾现在的心情，让皓皓离开他，快了，可这就像生生割掉他的肉一样疼，申彗星也知道，皓皓就像金东万眼里的一粒沙，留在那里就是眼泪，可也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揉。
“他还没睡，金东万，你明白吗？”
手握在门柄上好久,却迟迟无法推开门,一路从申彗星家奔出,也顾不得现在有多晚,甚至没有想好见到皓皓时该说的话,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有种情绪在胸口奔流,他爱的那么早,却什么都错了一步,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在他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全都失去了，第一个爱的人，却是不能爱的人。
慢慢转动手柄,泻出一室杏黄色的灯光,有多少个夜晚都是这样,放轻脚步走到客厅里,那个孩子总会缩成一团的躺在沙发上,薄薄的小嘴轻泯划出一道诱人的弧度,然后弯腰在他唇边偷个吻,在他半梦半醒之间把他抱到床上,那时候这怀里的重量就是他世界的全部，可现在，一切都在坍塌。
皓皓伏在电脑前睡着了，许久未动的电脑已经出现屏保状态，那是金东万过去拍的片子，一张张的点击着，最后那是一张油画，画面熟悉的扎眼，金东万楞住，他还记得，不，他不记得这张照片怎么会在皓皓手上，他明明记得那时候他把所有的照片都烧掉了，可为什么皓皓会看到这张，还把他画成了油画，画里有玟玟最喜欢的一张木椅，在学校里，那是他专属的，他喜欢坐在那里像只猫似的晒太阳，眯起眼睛朝金东万咧嘴笑着，后来他都朝着另一个人笑，木椅上可以坐三个人，可金东万偏不，三个人的世界太挤了，而那个人也不客气，似笑非笑的瞅着金东万，头倚在玟玟的肩膀上，用那种只有他说起来才不会恶心的语气问玟玟，“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啊？”，玟玟只是笑，手在他头上摸了几下便滑在他肩膀上。那个下午的阳光很充足，站在他们后面的金东万快要被晒化了，太刺眼了，这阳光，这两个人，于是有了这张照片，只是相互依偎的两个背影，金东万一直站在他们背后的树荫里，离的那么远，靠的那么近的两个人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金东万长时间的楞在那里，回忆把他拉的太远，连眼前已经转醒的皓皓都变得不真切起来，他应该还是那个喜欢靠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的孩子，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用手帮皓皓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后背抓的生疼，可不知不觉他长大了，就快要抱不动他了，他曾经过做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他们在逃亡，一起跳到正在开动的火车上，那空间狭小的让他们快不能呼吸了，那时候金东万在后悔，等下一站火车到站就把皓皓推下去，可是下一站，接着下一站，他们的手抓的生疼，却怎么也不忍心放弃，可现在梦醒了，他能感觉得到，先放手的一定是皓皓，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扒开他的手，低头看自己放在鼠标上的手，才发现原来皓皓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