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醉笑三千场(中)----小三儿
  发于:2009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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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名感喟起来,晴明看着他侧脸上表现出的怅然若失,心想看来不止是光荣惹他郁闷,光荣母亲也没他好脸色吧。
实情究竟是怎样保宪不说晴明也不去追问,他牵挂真葛头天有点感冒,不知道好没有。
博雅围着真葛转了一天,又给她擦身子又哄她吃药,擦身还好,只是注意别扭着小骨头,美浓和乳母都在边上指点着博雅干得很起劲,但轮到喂药就头疼了,药汤很苦真葛很不愿配合,博雅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火了,捏着她嘴硬往里灌,真葛一边哭一边朝外吐,博雅前襟被她吐出来的药汤唾沫还有哭出来的眼泪染得乱七八糟,乳母连忙接过去和美浓拍了半天稳定下来,重新温了药喂。
博雅气愤地跺脚说,你欺负我是不是,我是你父亲你居然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把端来准备给真葛漱口的糖水喝光了,瞪着真葛说,苦吧?想吃甜的吧?偏不给你。说着还尽兴地擦一下嘴。
左近几人看得额头落汗,又不好说什么,美浓把博雅养大但他小时候总是温顺善良的,没有过这般顽劣的模样,尤其震撼,她偷偷问俊宏博雅大人最近是否受到什么刺激,俊宏见怪不怪地说,没有吧,大人吃得好睡得好,和那位的感情依旧好,唯一奇怪的是,王妃这个月没有提他去问子嗣的事情,可能忘记了也可能是疲倦了。
美浓隔着帐帘看里面守真葛午睡的博雅,大人对这个孩子是真喜欢啊,我还没见哪个贵族父亲亲自给女儿换尿布。
俊宏说,咳,还不是因为另一个爹爹当做宝贝一样的疼嘛,爱屋及乌,也就格外上心。
美浓对博雅和晴明的关系不是很明了,有时晚上她看见那两个人依在廊上说话,离着伸手可及的距离,晴明神色原本就淡,天色深沉时更是几乎看不清,而博雅表情丰富的天南地北乱扯,说到什么特别对晴明口味的,晴明就略微笑着附和,博雅便吃了蜜般凑在他脸边小声说几句,晴明抬手推他,他还呵呵的挺开心。
美浓不是个随便打探主人隐私的人,她隐约看见两人宽大的袖口连接着,有时又重叠起来,但她从不去细看那里面的情景。
博雅大人真是会挑人啊,比如俊宏,比如美浓。
晴明交代完手上的事赶去四条,真葛已经被乳母拍睡了,博雅牵着他到房间里说,热退了,晚上吃了不少,明天应该就会活蹦乱跳。又看着他说,你今天,去捞鱼了?怎么身上有股腥味?
晴明举袖子到鼻子前闻了闻,被半路蹿出来的鳖妖抓着喷了口气,又被扯着唠叨很久,刚从寮里直接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但已经让北居准备替换的了。
他什么事那么急切,非喷你一身腥?博雅蹭了蹭鼻子,不行这味太冲了,光换衣服治不了本,你先去好生洗洗泡泡,北居没过来你就暂时穿我的。
立刻吩咐俊宏去准备热水,又拣了几件稍新的衣服备用。
北居这几年照料晴明的琐事已经非常得心应手,晴明洗到一半他就来了,搁下衣服顺便给晴明刷了背。晴明泡到皮软,再三确定身上没有异味了才出来。
入秋的夜晚已经显得清凉,晴明走在格子窗边准备擦头发,博雅提件外褂给他披上,然后接过布巾拉他坐下。
刷背的时候北居跟晴明说了助雅找他的事,趁这个工夫晴明随口问博雅,你给你弟弟开的期限快到了,怎么想的?
博雅暗忖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
没怎么想。他说,都这副局面了我还能想怎样。
这意思就是同意了?
也许,可能,又子没有她表现出的恶劣吧?博雅给他擦着头发,试探着说,看真葛现在的样子,我都狠不下心对她严格,要是由于我纵容她天性的缘故而让她被人拒绝,或许我会很生那个人的气,因为他没眼光看不见真葛的好。
不要拐弯抹角的,你直接去和助雅说,可以准备聘礼了。
唔……你帮我去说好不好?
晴明趴在他腿上很干脆的回答,不好!你的家事我不管。
博雅嘟囔着,明明早开始管了要不是你有事没事在我耳朵边吹风——
头发差不多全干了,晴明静静地没动,博雅以为他睡着了,扳过他肩膀把他翻个身,乍见他睁着幽深幽深的眼睛,不禁微有些惊诧,晴明叫他,博雅,把灯灭了吧。
嗯,你先去寝台我去灭灯。
博雅钻进衣被,摸着晴明伸过来的手心很热,正想他夏天里身体都清清爽爽的,入秋反而温热起来不正常呀。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不正常的原因是什么。
他默默想,鳖妖啊,虽然味道难受,但是偶尔也不错。
助雅得到兄长不太自然的首肯,心花怒放,小鸟投林般扑在博雅身上连连道,谢谢哥哥,我和又子一定会幸福的。
这场景发生在殿上,其时左近还有几位没走的朝臣,包括荣升中务少辅的将介君,他等着助雅从热情中冷静下来博雅略交代几句离开后,才走上来对助雅说,你要成亲了?恭喜你。
将介君,谢谢,我和又子商量要举办一个朋友们参加的婚宴,你一定要来参加哦。
将介已经不是当年高傲而冲动的少年,他对助雅能找到心仪的姑娘还是比较高兴的,再说即便助雅结了婚,只要他仍在朝堂中,每天依旧能见面,他不觉得有多少区别。
当他们分别离开侍从职位时,一起相处的时间忽然少了一大半,他为此烦闷很久,私下打听助雅将被安排在什么地方,叙位之后助雅常到中务省来看旧日同僚也和将介如往常般聊天,他说我现在很闲,就像我哥和我以前想的差不多,但你是个要向上的藤原家公子,从小志向远大,现在看见将介君一步步的在朝着梦想前进,太好了!
他纯良而温厚地笑着,你要努力呀,我才能继续安稳地偷闲下去。
将介君想,如果你的愿望是这样,如果你能永远这样对着我笑,那我会照你的话往上走,走到能更有力保护你这份笑容的位置吧。
他看着面前的助雅微微出神,助雅沉浸在幸福的光圈里显得有点傻愣愣的,将介君就笑了笑,小声提醒他,你的怀纸掉出来了。
助雅闻言脸一红,哎呀,太丢脸了。
他低头赶紧把散落的怀纸拾起来,整理好揣回去。
而附近层叠御簾后面,某个交流会的成员们目睹了刚才和现在的一幕幕,心中的感喟又是另一番风情韵味了。
又子的外祖父总算可以大松一口气,他去寺里烧了最好的香舔了很多香油,竭尽所能办了场豪华宴会,他终于可以挺直腰杆说我家的女人,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让说闲话的人滚蛋吧!
由于挺腰时没掌握好分寸,左近但听喀嚓一声,这位兴奋过头的大人拧了腰,不得不躺在寝台上主持了几天后的披露会。
助雅和又子牵着手去给晴明道谢,晴明微笑道,这是你们的天命所定,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二位新婚,我没有特别珍贵的贺礼,这有一对琉璃鸳鸯,聊表心意。
又子接过苏芳七宝纹盒子,打开盖就看见枕在绢绸垫子上如水晶般清透晶莹的琉璃饰品。
琉璃通常因为本身材质和制作火候的原因而呈现不同色彩,只有最纯净且在相当高的温度下才会出现白水晶一般的成色。
又子惊讶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像冰块的琉璃,助雅你快看。
助雅扯下她袖子,低低说,什么叫“像冰块”。
本来就是嘛。晴明君,这是哪位师傅做的?我要让他多做些,送给母亲姨母还有那些朋友。
晴明顿了顿,恐怕不能满足少纳言夫人的愿望,很抱歉。
又子抚着鸳鸯有些失望的撇了下嘴,说,那就算了吧,另外你不要叫我什么夫人,听起来怪别扭的,还是照以前直接叫我又子好了,助雅你说呢?
助雅握着她手,满脸憨痴痴的笑着,又子这名字很好听。
晴明看着他们俩,心想,世间有如这样的一对存在着,真好。
世间有像助雅夫妇一样美满得招人嫉妒的,也有像玲姬公主那样让人不可理喻的。
博雅某日走进未坤邸,刚上了板廊就觉得头皮莫名发麻,一边撩开帷帘一边说,晴明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在路上沾到——
他立时很不礼貌地顿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铃姬倩笑着,转着妩媚声调对他说,博雅大人,好久不见,妾身好是想念,不知道大人您,有没有想念妾身呢?
博雅退一步出来,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走错地方,再掀帘进去,视线一扫找到晴明,他径直走到晴明身边说,晴明,今天天气不错——
晴明打断他,铃姬刚才在和你打招呼。
博雅极扭曲的笑了两声,说,怎么可能?她在葛城山做着养尊处优的夫人,那个玉梨公子把她当宝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会放她跑出来乱晃?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产生幻觉了。
晴明瞟他一眼,博雅大人,你太失礼了。
啊?啊。博雅不得不正视现实,转头望着那一角的铃姬,呆了小会儿,忽然眉开眼笑地说,这不是铃姬公主殿下吗,您怎么会在这里?玉梨公子没和您一起吗?哎呀呀,您应该先通知一声我们好准备迎接大驾,如此仓促真让在下人等惶恐啊。
他一个人呵呵的傻笑,晴明微微叹气,起来走去铃姬旁边,你要留下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师尊那里还是要去打个招呼。
什么?你又要住下来?博雅腾得站起来,公主殿下呐,拜托您不要使脾气好不好,您那个玉梨公子要是找上门,我们会死得很惨的。
铃姬居然横他一眼,不准在我面前提起他!哼,反正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受够了,我,我——
她捏着袖角,忽然扑倒在保詹的寝台上哭起来,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独裁狂,没妖性没情味的,活该被雷劈死……
博雅哗啦流下三行汗,抽着嘴角望晴明,晴明也稍有无奈地,一面叫北居去台盘所看有没有水果和热粥,一面等着铃姬自己平复下来。过了半刻,北居端几只苹果回来,说阿娘正在做小米粥一会儿再去拿。铃姬哭泣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在寝台上蹭了蹭微抬起头来说,这里是谁在睡?
晴明说是保詹师兄,博雅感觉她恍惚了一下,然后很真诚的感喟了声,味道真好啊——
博雅趁她对镜整理容妆的时候把晴明拉到外面,问,她怎么会回来的?天呐,不会又逃婚了吧?!
不是逃婚。晴明说,是离家出走。
博雅扶了下壁障,为什么?
她刚才不是说了吗,独裁,没妖性。
唔,我是想问,具体呢?
晴明望了下清澄辽阔的高空,悠悠道,好像是她的一个妹妹要出嫁了,玉梨公子不准她去参加婚礼。
博雅与他并肩站着,同望一片蓝天说,要是我,也不敢让前科累累的她去参加。
其实铃姬公主这生过了近五百年,能在妖界盛传的前科只有六十年前的那次逃婚,其中玉梨公子派了上百批手下追着她跑了大半个妖界,后来又跑到人间来折腾,铃姬掩饰自身灵气的完美能力便是在这跑与追中培养出来的。
如果玉梨公子肯亲自踏上追妻路的话,说不定早有成果,但他天生傲气绝不做有失身份的事,在他看来在婚礼当天被放鸽子已经丢脸到家,还要他屈尊降贵的跟在女人背后求她回去,简直比扒皮抽筋还难以忍受,或者说他宁愿被天雷劈个十次八次,劈死当作给神献份烧烤了,也不愿意拉下半分脸。
要不是琅松果事件,玉梨公子恐怕还要再派出两百批手下去。
这么说来他应该感怀涕零地面对晴明,面对有个好弟弟的博雅,而不是一脸冻死人的冷色乜着面前的两人。
博雅打个哆嗦,他撞一下晴明,小声说,真是本体不是幻出来的吧?
晴明拢着袖子端正而从容地看着玉梨公子,请问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把她交出来。玉梨公子说话向来直截了当,博雅回想起在葛城山的日子,稍有唏嘘之感。
在下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博雅偷看晴明一眼,心想正直的人干起睁眼说瞎话的事也能有模有样,晴明啊你果然是天赋过人。
玉梨公子的神色越发冷酷,自带小型生风器把他轻薄的衣襟吹得飘逸非常,还冒出一股股赤炎之气萦绕着他,尤显出不可一世与志在必得。
然而晴明毕竟千锤百炼,近几年修为更高,表面那样淡然静默的,却似无若有的凛冽着,往往不动身形便已将对手慑服。博雅侧眼看着,怎么比较都是身边这个人更加卓越,更加吸引着他。
博雅不自觉的朝晴明靠了靠,借助宽袖的掩饰捉住晴明的手,笑着对玉梨公子说,好久不见,公子的高雅气质又上一层楼,实在令在下敬仰。哎您瞧,您来了好一会儿了都没给您倒杯水,太失礼了,还请公子莫怪,这便入内稍歇片刻如何?
玉梨公子不大看得起他的样子,可博雅并不在意,招了北居去撩起帷帐,一边做着请的手势一边把玉梨公子往里送,请小心台阶,这地方简陋本是不敢容下公子娇贵身躯,然而公子既然亲临了再羞愧也要尽量招待。
玉梨公子根本不愿意“将就”进去,他稳稳站在庭院里,冷眼看博雅要玩什么花样,可博雅只是十分殷勤地跟在玉梨公子侧后,口口声声“公子请”、“公子不要嫌弃”,语气相当诚挚相当温良,若是别人早面臊心跳先不好意思起来,但玉梨公子好歹混了五百多年见过无数大场面,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入得了眼,他不挪动,博雅就在他边上一个劲儿的唠叨,像有一群苍蝇拍着翅膀围着闹着,玉梨公子被吵得头晕,晕着晕着就进了屋。
博雅连忙亲自给他倒水送手上,微倾身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又说人间怕是没有妖界里的希奇多,勉强有几样能拿得出手也显得寒酸,可公子若是要的话在下自当竭力为公子找寻。
他又抬手在面前挥了半圈,您看,这儿就这么大块地方,一眼扫尽,藏只蟑螂的旮旯都没有,阴阳寮说出去是官家衙门名字好听,但每年能拨下来的经费确实有限,中间再克扣点简直就只能勉强糊口,在下知道的,这个月因为寮中实在拮据,连补屋顶的费用都拿不出,几个阴阳博士和天文博士自己爬上去换瓦片,摔了一个下来当场就昏迷了,唉,真可怜啊,这个人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八岁的小孩。
他叹着气,真诚地惋惜了一会儿,又说,玉梨公子要不要留下来用个便饭?当然没有您在府中的精致,只有一点小粥两样小菜,北居,今天你们捉到鱼没有?——没有啊,那就不好意思了,今天全素,希望公子就当是清清肠胃,有利身体健康。
博雅呵呵笑着,要不公子去在下府中,比这里稍微要好一点,据说安排了豆腐烧鸡,在下还可以为公子开一坛十年沉酿,您意下如何?
在博雅大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玉梨公子面色越来越青,终于在听见“烧鸡”后支撑不住拂袖而去,远远抛来一句,那个女人要是来了,立刻给本公子送回来!
博雅对着他飘然的背影,恭敬地说道,公子您慢走有空常来坐。
晴明一扯他,走了听不见了,你就瞎掰吧你,寮里什么时候有博士自己修屋顶了还摔晕一个。
博雅长长呼口气,北居快给我倒杯水,嗓子干得要冒烟了。
晴明放下帷帐,换了张咒符贴在帽帘上,说,可以出来了。
从格子窗边一摞书卷旁,渐渐腾出微薄的影子,片刻之后影子清晰稳固,铃姬优雅地擦着额汗说,累坏妾身了。
博雅一口水险险喷出来,他瞥眼铃姬,你动都没动还累?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哎呀,大人何必斤斤计较呢。铃姬掩嘴呵呵笑着,大不了妾身以身补偿好了,怎么样?
说着身子就要靠过来,博雅连忙爬开几尺,蹭到晴明身边说,快打发她走吧,我预感那个玉梨公子一定还会来,到时候就没这么好应付了。
没关系,有巧舌如簧的博雅大人在,妾身何惧之有?!
博雅当场拉着晴明站起来说,晴明,我们走,把这儿都让给她,爱住多久住多久。
晴明撇开他手,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了。他沉眼想了会儿,博雅你先回去,真葛早上有点咳嗽,你去看好点没有。
博雅说你不亲自去看,他说暂时不去了你叮嘱他们再煎一副,要是还没效果就来告诉我。
铃姬理着尘菊女袿,你现在也算是有家有室,不用顾及妾身,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玉梨短时间不会再来,妾身正好独自回味那旧日美妙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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