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袁朗有那么凶么？”吴哲问道。
“什么不是？咱们组长，那可是出了名儿的野兽！一切OK的时候，他就属于冬眠的狐狸；一旦你招他了，他就会狼变，所以，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
“狼变？！”吴哲强忍住想笑的欲望，但转而又想到，似乎某个烂人已经在温泉里狼变了一回了，突然又有点尴尬，于是，就停在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上。
“不过，吴哲，你命真好，组长好像都没怎么折磨你嘛！你不知道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被他折腾的那叫一个惨！”齐桓感慨了一声。
吴哲只好干笑，折腾？！他那天也被折腾的很惨好不好？而后，还“见鬼”，而后还得窝在沙发上补充睡眠。
齐桓还是比较正直的，虽然觉得吴哲笑的奇怪，但也没多想。吴哲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要是跟薛刚一块儿出来查案，那可就真说不好那家伙会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从他这儿挖多少“新闻”了。
吴哲正在这边儿胡思乱想着，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袁朗打来的。
“吴哲，你们在哪儿？”袁朗的声音不像平是那么悠哉，也没带什么多余的感情。
“呃，我们调查到林晓有个男朋友，也失踪了几天，所以……”吴哲赶紧回答。
“马上到太平路39号，我们在这儿等着！”袁朗打断了他。
“组长，我们得去那个男孩儿家里看看，可能他会……”
“现在来，我们看了林晓的日记，他们在这儿租了间房子，快点！”袁朗再一次打断了吴哲，然后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吴哲听着听筒里的盲音发了半天的愣。
“组长说什么？”齐桓问道。
“去太平路39号……”吴哲话还没说完，齐桓立刻就驾驶着车子一个很夸张的调头。“唉！”吴哲瞪着齐桓，心里直嘀咕，他们这都是抽什么风呢？
“如果不是发现了问题，组长不会叫咱们去，他可不喜欢等人！”齐桓念叨了两句，算是解释。

天堂？

踢开张严的房门之前，吴哲脑袋里过去了许多场景，大部分跟电视剧能直接挂上勾，例如血腥场面啊负隅顽抗啊等等，后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电视儿童了。
门开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年轻的男孩背向着门，跪在客厅正中一个大十字架前面，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
“是圣经！”吴哲轻声说。
“他信天主教！”田心在一旁接口道。
这时，男孩慢慢地站起身，转向他们，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平和微笑。
“天主是我的信仰，不只是我，也是晓晓的信仰！我叫张严，一直在这儿等你们来！”
吴哲皱眉，歪头去看了一眼袁朗，那人没什么表情。
“你是林晓的男朋友？林晓在温泉渡假村被人杀害了！”齐桓说。
“我知道！因为，杀害她的人，是我！”张严平静地应道。
“什么？！”齐桓惊讶地看着张严。
“请抓我走吧！”张严轻声说，甚至还笑了起来。
袁朗的眼里泛起一道冷光，他再打量了张严一眼，说：“齐桓，把他带走！”
“是！”齐桓立刻答应，上前一步，掏出手铐来。
“田心，帮个忙，跟齐桓去审审他！”袁朗回头找到田心的眼睛。
“好！”田心答应了一句，跟着齐桓走了。
“怎么样？”袁朗转头问吴哲。
“什么？”吴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跟齐桓学了多少东西？”袁朗问道。
“哦，把你不喜欢询问的人扔给同事！”吴哲说。
“嗯，我就说，齐桓学习的很彻底！”袁朗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审张严？”吴哲突然问道。
“我们看了林晓的日记，他们都信仰天主教，可他们约定要在那个温泉度假村一起升上天堂！”袁朗叹了口气说。
“什么？！”吴哲惊讶极了。
“走吧，日记在我的车上！”袁朗摇摇头说。
回刑警队的路上，吴哲翻看了林晓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的全是年轻女孩儿对于爱情、对于信仰的感受。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去死呢？”吴哲还是不能理解。
“不知道这些孩子们都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恋爱，好好的一起活着，这样多好。天堂有什么好的？他们连天堂在哪儿都他妈的不知道！”
“袁朗！别这样！”吴哲手扶上了袁朗的手背。
袁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你一样，刚刚进刑警队的时候，也曾经办过一个这样的案子，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信仰了一个什么见鬼的宗教，居然毒死了全宿舍的人！那个，是我独立办的第一个案子！吴哲，你记不记得，那天你问我，贺莹那个案子是不是我办过最郁闷的一个案子？不是！我办的那一个案子才是！”
“所以，我还是懂得太少了对吗？”吴哲突然问道。“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有的时候还分不清楚工作和平时生活不同的状态。我以为自己够聪明了，可干刑警很多事情都得要经验！袁朗，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怎么，觉得自己不应该转行做刑警？”袁朗笑笑，有的时候，他很愿意听听吴哲这些牢骚，至少这些是吴哲的心里话，是在很多时候，吴哲恐怕都不愿意说出的心里话。
“不是，我是觉得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来做刑警的，可能，现在我会更好些。至少，跟你配合的更好，至少跟齐桓一样吧？”吴哲歪过脸去，有点小小的郁结。
袁朗这会儿是真的笑出了声，他伸手过去，轻抚吴哲的头发，说：“可你也做了我们都做不了的工作，你会说外语，你还是硕士，这些我们都做不到！而且，你现在已经来了，齐桓已经跟我搭档好几年了，再没点默契，那我也太惨了吧？没有关系的！现在是你了，而且，咱们的沟通应该有更有利的条件啊！对吧？”
“唉！我在说工作上的事儿，你在说什么啊！”吴哲有点恼了。
“吴哲，咱们的工作也是咱们的生活，生活也是工作，这个不冲突啊！哦，有区别！在温泉里的那件事儿，我不可能跟所有的同事都去做呢！”
“烂人，你要么正经点儿，要么别跟我说话了！”吴哲气呼呼地说。
“好，正经，咱们去观摩学习下，你田学姐的审讯技巧吧！”袁朗笑着说。
“嗯！”吴哲可绝对是抱着好好学生的心态，跟着袁朗下了车。
“只是聊聊，随便聊聊！”田心低头，摆弄着自己手里的笔，并不跟张严的视线相交。
“不必了！我告诉你们是我杀了晓晓，你们什么时候枪毙我？”张严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微笑，仿佛一切都是按照的意愿，他只是实现了一个定好的目标而已。
“你信仰天主教？”田心抬头，微笑，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的！你呢？你是否接受那位伟大的，三位一体的真神为你的救主？”张严突然反问。
“是的！这也是我的信仰！”田心从自己的衣领里面，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
“田心是天主教徒？”袁朗有点惊讶地看向吴哲。
“别看我，我可不知道！”吴哲赶紧摇摇头说。
“可你所有的事儿，田心都知道呢！”袁朗问他。
“可她的事儿，我都不了解！她这个人，太难了解！我又不能学她用催眠吧？”吴哲扁扁嘴，看来对这件事儿，还真记仇很深呢。
“你能催眠得了她？”袁朗摆明不信。
“当然可以，只要她愿意！”
张严的眼光明显的亮了，对着田心的态度，似乎也不像刚才，温和微笑，却冷淡疏远的样子。
“你是我的姐妹！”
“可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姐妹？”田心轻声问道。
“不，晓晓不只是姐妹，她是我的爱人！”张严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田心，那表情是愤怒。
“无论如何，是你杀了她！”田心向后靠上椅背。
“你说她是你爱人？你爱她，还要杀她？那你恨的人呢？你还能怎么样？”齐桓接过话来。
“晓晓的父母不肯接受神做为他们的救主！他们不允许晓晓有这样的信仰！他们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些愚蠢的不信神的人们啊！我们用自己的生命去清洗他们的罪！”
“那你怎么不自杀啊？干吗要杀别人？”齐桓有点火。
“因为自杀是不可原谅的罪行，对吗？”田心眼睛半闭，那一瞬间，显得有些疲惫了。
“是！晓晓差一点儿就犯下了罪，我看到她拿刀来刺伤自己！我把那刀抢下来了！”
“那刀呢？”
“扔在另一个温泉里了！我把晓晓按在水里，后来，她不动了！”张严还是很平静。
“我们信仰告诉我们，人只是生命的管理者，并非是生命的所有者！所以，你们不可以剥夺自己的生命！你用这种方式，其实，就是把死亡假手他人，你觉得，你做得很漂亮是吗？”田心眼睛突然睁大了，眼里的光芒刺眼的吓人。
“没错，我们没有剥夺自己的生命，我遵守了神的教义！”
“可你同样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你甚至不是他们生命的管理者！你犯了罪！而且，你逼迫他人不得不结束你的生命，因为你，让他人的灵魂也蒙上了原罪！你又在重复犯罪！神不会宽恕你的！张严，你的灵魂不可能上天堂！”
“学姐很少会说这么尖刻的话！”吴哲在外面听着，叹息了声。
“她太愤怒了！”袁朗反而笑了。“很好，她不自我控制的时候，反而比较像是个正常人！”
“可是，真的很少！她不见得是最好的心理医师，可是，她是最好的心理调节师，她最会干的事情，就是调节她自己！”吴哲这会儿笑得有些得意了。
“你怎么不跟你学姐好好学学，不用我们给你操心了！”袁朗笑笑说。
“谁让你操心了！你……”吴哲才要发作，却被审讯室里，张严突然地咆哮声，给惊了一下。
“你凭什么断定我不能上天堂，你怎么敢以神的口气来教训我？”张严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要不是旁边儿的几个警员按住了他，他几乎就要扑过去了。
田心也站了起来，她冷笑着，说：“我不敢以神的口气来教训任何人！但，我信仰万能的神，要在人世间宣扬神的道义！你背弃了神的道义，走入邪道中，已经犯下无可挽回的罪，现在神所授的善言，已经进不了你的心里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损伤自身，神就是这样说的，我们可以去天堂，我们可以去天堂！”张严疯了一般的狂吼了起来。
“天堂？林晓的灵魂，也许还有救赎的机会！可是你，你已经迷失了去天堂的路！齐桓，把他带走吧！”田心轻笑了下，眼光依然很平静。
袁朗在外面一边儿看一边儿摇头，冲着吴哲笑笑，说：“有的时候，女人是比男人下手更狠呢！这一下子，连信仰都被打散了吧？”
吴哲耸耸肩，笑了。
“哟，你们热闹看得不错呢！”田心从审讯室里出来之后，看到袁朗和吴哲，先笑了起来。
“你学变脸的啊？！怎么这么快就变了？”袁朗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
“工作和生活要分开来讲嘛！”田心笑着说。
“唉，田学姐，你什么时候又信仰天主教了？”吴哲问道。
“嗯？谁？谁信仰天主教了？”田心一脸惊讶。
“那你在里面说……”吴哲瞪大了眼睛。
“别说他信天主，他就算是信摩门教，我也跟着他信了！那小子太嚣张，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吴哲，你很需要学习的就是这一点，兵者诡道！”袁朗笑了起来。
“不会是外头A嫌犯，里面A自己人吧？”吴哲白眼翻过来。
“唉，这就是精髓了！袁朗一向是这么干的！”田心朝袁朗眨眨眼。
“吴哲，看到了，咱们的生存手则里还得加一条啊！千万不要招惹学心理学的女人，比玩炸弹的还危险呢！”
“这话，我可得告诉顾姐啊！别以为就你跟高老七是联盟啊！顾姐，可是我们娘家人呢！走了，明天我休息，回家睡去了！”田心摆摆手，走了。
“我真没想到，她居然真是编的，看上去完全没破绽啊！”吴哲无奈地笑了。
“所以，我刚刚说的那一条啊，你可得好好记住了！”
“去你的，我学姐才不会A我呢！哪儿像你！”吴哲白眼儿抛过去。
“行了，让齐桓他们结案去，咱们也回家吧！”袁朗笑笑说。
“谁跟你回家？队里明明有宿舍，你就是没安好心你！”
“什么啊？吴哲，你倒说说看，我没安什么好心？举个例子！”袁朗靠近了吴哲，笑得很奸诈。
“你！”
“走吧，吴哲，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对了，我想吃黑椒牛柳！嗯，对了，应该配个汤，鸡蓉蘑菇汤怎么样啊？你会不会做啊？”吴哲笑嘻嘻地跟在袁朗的后面，问道。
“有我不会做的么？”袁朗显然对吴哲的质疑颇为不满。“唉，不是，吴哲，你刚才说那个是什么汤？蘑菇？”
“你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会做？”
“你喝过？那教我做不就好了？吴哲，你偶而也得下个厨房吧？我真怕哪天不在家，把你饿出个好歹来！”
“我才不呢！我干吗不出去吃啊！”吴哲笑着说。
把张严移交检察院的那天夜里，吴哲睡得不太好，在床上翻来复去，直到凌点过了，才睡着了。
睡了没多会儿，吴哲开始觉得冷，下意识地往袁朗怀里钻，但伸手，身边儿，却没有人。吴哲一惊，睁开了眼睛。猛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
还是那个温泉渡假村的小屋后面，小温泉上头，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
吴哲突然发觉，他此刻的感觉竟跟那天，提前看到案发场景时的感觉相同，潮湿阴冷，仿佛是一股阴气正顺着人的后背爬上来，四肢百骸都浸在寒意里。
吴哲慢慢向着温泉那个方向走过去，他一直感觉，他应该还会在那儿再看到些什么。
果然，林晓背身坐在温泉岸边儿，似乎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地起身，转向吴哲方向。
吴哲一瞬间的紧绷，说实在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不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
幸好，没有，林晓的模样跟吴哲从照片里看到的差不多，平静地对着他微笑。
看到那样的微笑，吴哲的心情竟然放松了些，也微微地笑了下。
林晓突然向着吴哲比了一个手势，吴哲恰好是读得懂手语的，她在说“谢谢你！”
吴哲愣了半天，他想，也许在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林晓还是后悔了吧？如果，这真的是她的灵魂，那么可能，她此时已经懂得了，好好的话着胜过信仰中的天堂。吴哲真的很想再问几句什么，但始终没能开口，于是，他也微笑，也用手语比出了“再见”的手势。
“吴哲，吴哲，醒醒！”袁朗轻轻拍着吴哲的脸，叫他时，声音很轻。
“嗯？”吴哲睁开眼睛，看到袁朗的脸离自己的很近，正在专注地看着他。
“做噩梦了？”袁朗问道。
“梦见林晓了！”吴哲轻声说。
“你别老想着那件事儿了，可能就是一时眼花了？要不然，就是……”袁朗打断了他。
“她跟我说谢谢！”吴哲突然打断了袁朗的话。“袁朗，你说，我也把我的经历，写本刑警奇闻录好不好？搞不好，我也成了知名网络作家了！”吴哲突然笑了起来。
袁朗也跟着笑笑，低头过去，轻轻吻他一下，说：“睡吧！”
吴哲听话的闭上眼睛，再往袁朗的怀里靠过去，嗯，突然想，也许无论在什么时候，袁朗的怀抱都会是这么温暖的吧？
星期一的早晨，吴哲一进刑警队的大门，就收到了同事们奇怪的目光。吴哲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一直在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可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于是，精神紧张。
才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薛刚和成才趴在门边儿往里看，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7组的甘小宁白铁军他们，也都一块趴在门口。
“干吗呢？”袁朗皱眉。
“组长！”
“袁组长！”
一群看上去很无聊的家伙回身，有点恐惧地看着袁朗，然后转而就冲吴哲挤眉弄眼。
“大伙儿，太闲是吧？要不，我帮你们找点事儿干？”袁朗挑眉，笑得有点危险。
“袁组长，我们……我们还有事儿！”甘小宁拉起白铁军就跑，在这儿搅和着当炮灰，那可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