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4----绾刀
  发于:2009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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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就交给你了。”谢玄说完便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而起。只是他并未奔向火光起处,而是直向自己书房所在的位置掠了过去。
他知道谢府护院众多,而且大都精明强干,比起他在扬州将军府里的护院不知强了多少倍,现在起火自然有他们去处理,倒是不需他放在心上。再说,事有轻重缓急,他现在应该关心的本就是辛苦夺回来的“失魂琴”,若是琴再被偷走,岂不是正称了放火之人的心,让他们得胜而归吗?
谢玄一走,厅里便只剩下容楼和温小七两个清醒的人。
温小七有些紧张地瞧着容楼,只道这人能不受“天魔驭音”干扰,恐怕武功了得,自己可能不是对手,是以不敢轻举枉动。
容楼面色肃然,道:“在采桑苑相识时你们便早有预谋,是不是?”
温小七故意转过脸不瞧容楼,也不回答。
容楼又道:“你在这里企图用魔音困住我们,再让同伙放火吸引谢府其他人的注意以便趁乱偷琴,又是不是?”
温小七依旧不答。
容楼见她不说话,也不逼她,只继续道:“我猜阿贺姑娘也是你的同伙之一。”
温小七冷哼一声,道:“你倒是不算太笨。”
容楼猜得不错。其实,谢府的琴局没有开始之前,宇文贺便潜伏进府里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温小七以琴声发出信号就点燃黑盒子里的引线。
较早时,宇文贺先打晕了替谢府送菜的陈嫂,再谎称自己是她的侄女,说是姑姑今早重病不起,只能由自己替她进府送菜。但一切如温小七所料,谢府果然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混进来的。所以,她进来时不光本人遭到了仔细的盘查,连带进来的菜都给翻了个底朝天。
宇文贺不禁暗暗钦佩温小七的聪明才智。若不是她几天前就不停叮嘱自己要摸清陈嫂的所有底细以备盘查之用,自己哪里能顺利进得了谢府?还有,若不是她极具先见之明地让自己借上次进府替人化妆之机,把火药盒和水粉盒混在一起,引线同彩带缠绑在一起早早带进了谢府,今日就算自己装扮得再象,但藏着个奇怪的装满药粉、盘着引线的小黑盒进府,恐怕一早就被谢府的护院拿下了。
另外,宇文贺也不禁有点自得,佩服起自己的见机行事来。因为原计划是她冒充成陈嫂混进谢府,但当她想易容成陈嫂的样子时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易容术到底只是易容术,不是孙猴子的七十二般变化。它虽然已经很神奇了,却也只能把人尽量易容成与某人有几分相似,或者根本只是以易容来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而不是想变成什么人就能变成什么人。
所以几次装扮不成后,她感觉十分气馁,无计可施,不过,好在镜子里自己的脸已经勉强和陈嫂有了一、二分相似,于是干脆随机应变地说自己是陈嫂的侄女,这样才合情合理地蒙混了过去。
温小七的那声尖啸的琴音宇文贺当然听得很清楚。因为她虽然呆在厨房里假装忙碌地整理着两大框菜,其实一直全神贯注地在等着那个声音。
一得到行动的信号,宇文贺便从厨房里偷偷溜了出来,窜入那间藏着火药的闲置客房,麻利地点燃了引线后再迅速向东南面谢玄的书房径直而去。
没等她走得太远,那间客房里“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房内墙壁坍塌,门窗着火,简单的陈设全被震碎飞了出去。而后浓烟滚滚四散遮蔽天空,大火雄雄而起在谢府在西北角蔓延开来。
谢府一时间如炸开了锅一般。
宇文贺暗料这样的大动静足够转移谢府所有人的注意力了。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谢府的护院们好象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护院都要多了一份处变不惊的气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有条不紊地分组,列队,该负责保护家眷的去保护家眷,该救火的去引水救火,该搜寻可疑人员的去四处搜寻。他们各伺其职,沉着冷静。以至于贺文贺往谢玄书房而去的路上前后竟然遇上了好几个来往查寻的护院,还有一人上前寻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等等,她只得小心应付了过去。这些令她十分心惊,也因此一路上躲躲藏藏,不敢运用轻功,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识破了身份。
容楼心想温小七明显是有备而来,眼下放火、偷琴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恐怕那些人的武功实力绝不会弱。他些刻心里挂着谢玄,担心他急着跑去护琴会碰上难缠的硬手们,情急间恨不得追上去和他一起御敌。但若只留温小七在这里,她不但必定趁机逃走,而且恐怕还会对厅里那些呆坐着的毫无抵抗能力的人不利,所以容楼只得与温小七对恃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于温小七,容楼只能推断出她绝非一流好手,内功造诣必然比谢玄差了很多倍,不然她施展的“天魔驭音”不可能对谢玄丝毫没有影响。而至于自己明明不能动用内力却仍可不受“天魔驭音”的干扰一事,他也是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通。
只是,容楼的习惯一向是想不通便不去想,所以关于那件事,他只一念闪过便不再深纠了。
看着面前的眯着眼睛、故意以笑容来隐藏其他一切表情的温小七,容楼的心微微一沉。他明白自己不能动用内力,对方的武功深浅又暂时无法摸清,若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过,所幸和谢玄来这里之前他习惯性地带上了剑。
百战剑!
容楼的手握住了百战剑的剑柄。
这剑柄上紧紧的缠着细纱布,一层又一层,手感粗糙,握得很稳,很有安全感。
右手一握上剑柄,方才的杂念便一扫而空,此刻他的心中突然变得一片空明,信心百倍。就算不能催动内力,只凭剑法的招式变化,容楼相信自己也足以跻身当世一流的好手的行列。
这样的信心是无数次艰苦的胜利构筑起来的。强大无匹,难以动摇。
温小七口中“咦”了一声,脸上不禁露出了惊容。
原来她发现容楼的手一搭上剑柄,整个人都完全不同了。如果说刚才的容楼还只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对手,此刻的容楼全身上下却忽然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撼动的强大气势,坚毅如山岳,深沉如海洋。温小七心中立时产生了一种无法击败眼前之人的感受。
温小七知道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被对手压制住了,立刻长身而起,花枝乱颤,发出一串“咯咯咯”清脆的笑声,腰肢摆动间便抵消住了容楼的压倒性气势。她挽起的衣袖露出皓白胜雪的一段手腕。
这显然也是一种奇特的魔功,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显露出荡人心魄的魅力。
容楼丝毫不为所动,锐利的目光直刺向温小心的双眼,仿佛要透过她的双眼直视她的内心一般。
温小七大感吃不消,手腕一翻,掏出一件物事出来。
那是一根非丝非绢的红色绳索,很细,但是看起来坠坠的颇有质感,长约丈许,绳索的头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金铃。那个小金铃质地非凡,摆动间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清脆悦耳。
容楼忍不住皱了皱眉毛,道:“这就是你的兵器?”
这一瞬间,温小七察觉到容楼的气势终于出现了破绽,松了一口气,笑盈盈道:“是呀,这就是我的兵器,它叫‘赤索金铃’。接招!”
她这句话含笑说出,声音律动平缓,暗合音律节拍,煞是好听,同时手臂骤然抖动,那小金铃叮铃铃一声,如活物般飞腾而起,直奔容楼胸口大穴而来。这小金铃看似轻巧灵动,却是迅猛异常。温小七的语音和“赤索金铃”两者之间一慢一快,非常的不协调,如果对方是寻常敌手,只怕第一个照面就要吃大亏了。
容楼露齿一笑,道:“好一个‘赤索金铃’!”,长剑一抬,竟然是后发先至,刺向小金铃的后方。
这一剑,巧妙之极,看起来刺的方向完全不着边际,其实却恰到好处。如果把温小七的赤索金铃看作是一条蛇,小金铃就是蛇头,赤索就是蛇身,而容楼这一剑,就恰好刺中了蛇的七寸。若双方均不变招的话,百战剑就将缠住赤索,而那金铃则正好因为绳索长度所限而无法点中容楼的穴位。
温小七怎肯上当,手指勾动,轻收之间小金铃便回扯了过来,又反弹向容楼的百战剑。
容楼自知难以催动内力,不想被对方探知自己的深浅,所以不愿意和温小七轻易硬碰硬。他旋即变招,错步翻腕,剑尖仍然指向赤锁的七寸位置不变。
二人一交上手,剑来铃往,红索翻滚,伴随着时不时叮当响起的铃声好不激烈。
容楼进退只在方圆几步之内,动作不大,姿势优雅,手中百战剑不急不徐,或刺或斩,或削或挑,招招都是温小七不能不防的要害之处。他每攻出一剑必然逼的温小七不得不变招应对。而温小七衣袂翻飞间步法变幻妖娆万千,忽而近在眼前,忽百远至丈外。不管怎么变化,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寻找出容楼的破绽。红索上那只小金铃象花间蝴蝶般上下飞舞,总不离容楼周身大穴。只是无论她怎么用尽心机,却既不能攻入容楼的身前,也不能摆脱容楼手中的那口长剑。
外表看起来双方一时相持不下,但温小七却心知自己已是进退两难。
其实交手以来,温小七心中着实吃惊不小。她的这一路“赤索金铃”乃是以鞭法为基础,再加上金铃可以打穴,所以变化之繁复精奇就连温殊也曾赞叹不已,认为她的招式已经达到了变化的极致。同时,温小七又把自己擅长的“天魔驭音”奇功暗暗夹杂在了金铃的铃声中。所以她一向自负得紧,认为以这路功夫足可以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并相信纵然有胜过她的高手,那也是因为自身修为上远胜于她,而绝非在招式上能够压制住她。
可是到现在为止,眼前这个人的功力深浅如何她都尚未知晓,只他看起来简简单单、不急不慢的几手剑法就已经把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技轻轻松松破了个一干二净,而且他的剑招更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更可怕的是,他们交手已过十个回合,而自己的金铃甚至连他的剑都没能碰上一下。这等情形于温小七而言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她知道就连温殊那样的高手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松破掉自己的赤索金铃!如果说自己出招后容楼再创出招式来化解,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他竟然是先发制人,不用等自己的招式使出来,而他抢先使出的剑招便已令自己尚未使出的招式完全没了效用。
这人的剑招仿佛就象是专门精心设计用来克制自己的“赤索金铃”的!
想到这里,温小七心中大震: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只可能是已经达到了于无形中随意自创招式的境界!
心中一乱,破绽便现!
容楼怎么可能错过?
他手中长剑趁隙挥出,直砍向温小七的手腕。这破绽露出的时刻又恰是温小七舞动金铃攻出去,旧力已经用老,而新力还未生出之际。容楼这一剑并不是很快,但温小七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攻来却无力闪避。
温小七心中一凉,心道:“哎呀,我的手完了!”
容楼见她花容失色,心中不忍,于是手腕一翻以长剑的侧面拍中了温小七的手腕。
温小七吃痛地“哎呀”了一声,手中的赤索金铃再也拿捏不住,摔落在地上。容楼不待她有所反应,长剑顺势一抬,剑尖就已架在了温小七的咽喉上!
“百战剑”饮血无数,剑上的寒气如针刺一般。
温小七颈上汗毛根根立起,僵直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百战剑”只要再向前推上半寸就可以当场格杀温小七。
只是,容楼本无意对面前的女子用剑。
他遇见过的女子本就很少,而且从来也不曾,更不愿向她们动武,所以他也不想向温小七动武。
他低下头淡淡笑了笑。
虽然表面上装作很镇静,但温小七暗里一直在小心地观察容楼的一举一动。看见他低头似有意似无意的一笑,她的心不免一紧,冷汗慢慢浸透了背心。
难道他已决定将剑刺出?
难道自己今日就要死在他的剑下?
她正精神紧张间,容楼已抬起头来,沉声道:“我不想和女子动手,更不想杀你。谢玄是我的好朋友,你想偷他的琴也是事实。但只要你没伤着他,我和你就并非死敌,不需要以命相搏。”
温小七怔了怔,没想到容楼会不杀自己,立刻舒了一口气,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又道:“我既喜欢了谢公子,又怎忍心伤他?”心里却想:就算我忍心,也要伤得了他才成。
“喜欢他?”容楼愣了愣,道:“那你还这么做?”
他向来以为喜欢一个人便要为那人着想,为那人考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喜欢了另一个人却又去做一些可能伤害到那个人的事。
温小七装作一脸无辜道:“我也不想,只是情非得已。”
容楼沉默不语。
温小七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便急于想要脱身,于是又故作诚恳道:“我现在知道错了,不如你放我走,我发誓以后再不打那琴的主意了。”
容楼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放你走。至于那张琴是你和谢玄的事,要发誓也该留着对他发。所以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为好。”
温小七见他不答应,寻思着自己这样被人以剑架在脖子上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的,于是又浅浅笑道:“公子既不杀我,不如把剑收起来。人都说刀剑无眼,现在这样,万一公子一个不小心手抖了抖,小女子却就要命丧黄泉了。”
容楼却不撤剑,只淡淡道:“你放心,我的手很稳。”
温小七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却一时找不到脱身的办法,只得也默然而立。
忽然,她眼珠转了又转,笑道:“我的同伴定在谢公子的书房附近,不如你带我去找她,也好劝她把琴放下,和我一起向谢公子请罪。怎样?”
动手前容楼心里就一直担心谢玄那边的情况,很想跟过去看看,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免心动。
温小七又道:“公子还犹豫什么,有你在我又跑不了。”
容楼皱眉道:“我明明知道你心里打着找机会逃跑的鬼主意,但是却偏偏没办法拒绝你的这个提议,真是怪了。”
温小七得意地笑了。
容楼不再多话,收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温小七先行。温小七不紧不慢地拾起掉在地上的“赤索金铃”,细细收入怀中,而后冲容楼又是一笑,率先走出“南风厅”。
走过一条长廊,再穿过一道圆形拱门,便到了谢玄书房外的小花园,谢玄书房的门就正对着花园。
一踏入小花园,容楼和温小七都吃了一惊。
花园中,两个人激战正酣。阿贺姑娘倒在书房门口,似是被点中了穴道,失魂琴就落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地上。
温小七“哎呀”一声,就想冲上前去,却只听脑后“锵”的长剑出鞘之声,接着全身一凉,背心已被一硬物抵住。
那自然是容楼的长剑。
温小七不敢妄动,口中却笑道:“干嘛那么紧张,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受伤而已。”
容楼不为所动,冷静道:“她只是被制住了穴道,并无大碍。你只要管住自己的手脚便好。”
温小七吃吃一笑,却也不敢挑战容楼的耐性,当下真的配合得很,老老实实的再无异动。
容楼见状便收剑入鞘,一心关注战局。
再看花园中激战的两人,一人青衫,一人蓝袍。青衫之人正是谢玄。他的对手是一个蒙了面的蓝袍人。
这时候恰逢三月时节,俗话说:三月天,乱穿衣。有些人不怕冷就穿了单层的长衫,有些人怕冷便身着双层的长袍,这本来并不稀奇。可是仔细看去,这个蓝袍人穿着的其实并不是袍子,而是单层的长衫,只是材质相当特别,比起一般的长衫要厚重许多,所以看起来倒像袍子一样。这件长衫的表面还带着淡淡的光泽,显然绝非凡品。
这蓝衫人不但衣服品质非凡,身手就更是不凡。就目前看来,以谢玄之能居然也只是和他斗了个不相上下。不过谢玄的芙蓉剑就在胸前,而那蓝袍人全身上下却看不见携带有兵器之类的东西,所以从长远看来,谢玄似乎仍然保有些许微弱的优势。
这二人的激战在温小七看来只觉眼花缭乱,而在容楼看来却是如饮醍醐,妙不可言。他不由得心里暗自大呼过瘾。毕竟这样的高手相博,是很难有机会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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