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2----绾刀
  发于:2009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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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视远方,似乎看到了一线未来,继续道:“若是我猜的不错,慕容恪应该会利用一部分慕容俊为讨伐我们囤积的兵马先行攻下洛阳。”
苻坚疑惑道:“但是,如果洛阳城真的象丞相所说的那么易守难攻,那慕容恪想要拿下它至少也需要一年半载吧。”
“永远也不要低估慕容恪。”王猛摇头沉声道。
苻坚心中有了些危机感,道:“如果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趁燕国攻打洛阳时出兵伐燕?”
王猛转头冲苻坚一笑,道:“天王不怕两败俱伤,南晋得利?”
苻坚叹了口气道:“听丞相这么一说,我难免心急,担心等燕国拿下洛阳后免不了还是要和他们一战,倒不如占个先机……”
“这先机不占也罢,等燕国和南晋做了场较量,略有小伤,于我们才更有利。”王猛道。
“照丞相的意思,燕国对我们的威胁是不可避免的?”稍后苻坚扬手一挥,豪气道:“我大秦兵多将广,又何尝怕了它?”
“呵呵,够不够资格算得上是我们大秦的威胁,还要看到了那个时候燕国有没有慕容恪这个人才行。没有了慕容恪,燕国必然是大秦的囊中之物。”王猛笑道,只是这笑中蕴藏了些苻坚读不懂的东西。
“慕容恪,”苻坚不解,问道:“前面你说过,我们忌惮的是燕国的两个人:慕容恪和慕容垂。为何现在只提一人?”
王猛大笑道:“没有慕容恪便没有慕容垂。根据探子传来的众多消息分析,如果没有慕容恪,慕容垂一定备受排挤。天王,一个没有实权的人我们就不用去考虑他了。”
“可是怎么才能除掉慕容恪?”
王猛向苻坚施礼道:“要想除掉慕容恪,我向大王举荐一人。他现在正在殿外候着。”
“请他进来!”苻坚吩咐一边的侍卫道。
泰然自若走进来一位僧人,看样子五十上下,宝相庄严,面目清朗似有圣光环绕,让人一见便生出些仰慕亲近之心。
王猛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刚刚从西域来到我们大秦国的佛学宗师鸠莫罗。”
鸠莫罗双手合什施了个佛礼,道:“贫僧鸠莫罗,参见大秦天王。天王胸怀天下苍生,广建寺庙拜佛,贫僧早有耳闻,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有真龙之相。”
苻坚道:“免礼。佛学浩瀚如海,博大精深,本王一直是心向往之,只因国事繁忙,无暇深入,心中尚有些遗憾。在我大秦宣扬佛道、普渡众生的大多是大师的弟子门人,今日能见到大师本尊实乃本王的荣幸。”
王猛上前一步道:“大家不必客套,大师你尽可将来意向天王直言。”
鸠莫罗笑道:“贫僧和徒弟们都是出家之人,红尘中的纷争其实上天早有定数,本来不方便介入。不过,如果天王肯许诺我两样东西,我们愿意尽绵薄之力扶助大秦,直到攻占燕国之止。当然,在此之前贫僧会想办法除去慕容恪这一劲敌。”
苻坚心中一喜,却不露声色,道:“哪两样东西?大师不说仔细,本王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鸠莫罗面露软佩之色,道:“天王真乃信人!”
苻坚道:“大师何出此言?”
鸠莫罗清了清嗓子,道:“天王不似一般人那样轻易许诺。轻易许诺之人到了兑现的时候绝大多数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推托,此视为‘无信’。天王在没有得知细节、查问清楚前并没有应承贫僧,由此看来反倒是重诺之人,一旦应承便不会食言。”
苻坚听言难免一阵得意,哈哈笑道:“大师过奖了,如果连基本的言而有信都做不到,本王如何做一国之君?”
鸠莫罗这记马屁不但拍得不着痕迹,绝妙无比,而且也暗示了苻坚不能失信。
“贫僧希望等攻下燕国后,大王能将燕国的玉玺以及燕国境内一间寺庙里的镇寺大鼎交由贫僧处置。”
苻坚十分敏感,暗道这两样东西定有蹊跷,便又问道:“不知大师得了这两样东西打算用来做什么?”
鸠莫罗并不想和苻坚细谈,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能不答,于是道:“这两样东西原是我们佛家的法器,后来流失别处,对修佛之人乃是无价的圣品,对一般人却没有多大用处。虽然也算值些银钱,不过以大秦天王的地位自可忽略不计。”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却想:这苻坚以德化治国,平时又待人宽厚,必不会毁信,现在只要先敷衍过去,让他答应下来便成。
“本王对佛家法器也略知一二,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两样。不知燕国玉玺和那镇寺大鼎作为法器运用起来有什么作用?”苻坚追根问底。他长於谋略,知道佛教在各国的势力都很强,佛图澄和鸠莫罗的弟子、信众遍布天下,鸠莫罗肯以这样的实力支持来换取的东西决不会象他说的那么简单。
鸠莫罗沉思片刻道:“其实这是我们佛门的家事,本不该与天王谈及,不过既然天王问起,贫僧理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具体什么用处贫僧也不确定,因为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有用过那两样法器,据我考察可能和新佛出世有关。”
苻坚听言冲王猛笑了笑,问道:“丞相意下如何?”
“天王,我们大秦国向来有尊佛重道的美誉,何不成全了大师?”王猛怎会不知道鸠莫罗所言之中‘十分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不过仔细想想那两样东西的确也于秦国无用,怎么也不至于让他们眼红,而佛教在各国的势力都不算弱,以这两样东西换取他们全力支持大秦国夺下燕国当然是值得的。
苻坚点头道:“就依大师。”转念又道:“不知道大师有什么对付慕容恪的计划?”
鸠莫罗笑道:“这个贫僧自有打算,若是连这点贫僧都做不到的话,前面我们谈的自然就全不作数了。”
……
燕国景昭帝慕容俊殁世的消息也极快地传到了南晋,一干朝臣都倾向于趁机出兵北伐。不过,已经手握晋朝兵马大权、驻守江东的荆州司马桓温听在耳朵里却依旧一派风淡云轻,不为所动。
此刻已值就寝时间,桓温独自一人呆在卧房里并没有睡。因为他的夫人-晋朝的南康公主这几年身体欠佳,两人早已分房而眠。
几只白烛照亮了一室。
他的卧房朴素干净,一床、一桌、两椅而已。屋里的色调灰暗沉闷,唯一鲜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长约三尺,宽约两尺的工画人物。画中女子身着彩裙,水眼山眉,云鬓乌黑,亦如杏花初放。她回首凝眸,巧笑顾盼,手中所持长剑的剑尖上正挑落了一朵桃花。真正是风吹仙袂飘飖举,芙蓉如面柳如眉。
桓温就定定站在画前,一双紫眼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画中的女子,喃喃道:“融儿,你在北方还好吗?我真的很想再见到你。”
“三十多年了,你是生是死?是孑然一身还是已为人妇?……虽然以你的本事想让我找不到实在轻而易举,但我还是不能不派人去北方找你。”他抚了抚脸上的络腮胡,嗤笑道:“你看,我都这么老了,就算你不原谅我,也该回来看看我……”
“爹,您已经睡下了吗?”卧室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桓温听出是儿子桓伟的声音,立刻变了付脸孔沉声道:“你有事?”
桓伟颇为苦恼道:“儿有一事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特意来向爹请教。”
桓温打开门,让他进来,父子两人围桌而坐。
“爹,您已经被加殊礼,位列诸位侯王之上,为何不趁燕国大丧之机发兵北伐,一来可以明正言顺,以收回国土为名囤兵聚粮;二来也可以向天子立威,不日让他下台之时多话的人自然就少些。”桓伟急急道。
“放肆!”桓温拍案而起,喝道:“你这个不孝之子,这些话该是你说的吗?”
桓伟一惊之下,起身跪拜在桓温面前,道:“儿不敢。只是,爹私下里说过‘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覆遗臭万载’,作儿子的如果连爹的心思都不知道,那才是不孝。爹难道不认为目前是个大好时机吗?”
桓温连连冷笑,道:“你们都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却认为是最差的时机。适逢燕国新王初立,大权必掌于慕容恪手中,而原本燕国就有伐秦之意,一直扩张兵力,目前正是兵力旺盛的时候。若要立威,我此番北伐便一定要胜利,而且要胜得漂亮,胜得彻底。没有七成的把握我是不会挺而走险耗损自己兵力的。”
桓伟听言,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桓温道:“你就是想当皇子也不能这么猴急。机会这种东西也分好坏,所以要能等。”他伸手扶起桓伟。
桓伟道:“能等?”
“对,等燕国真的倾全国之兵力伐秦的那一天,我就一定能稳操胜券。”桓温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道:“燕国,我只看重一人,有他在我们就不宜轻举妄动。凡事要多想多算,从长计议。“
桓伟问道:“什么人?”
“慕容恪!”
“爹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因为连勇猛无人能敌的冉闵也败在了他的手上。”
……
这日早上,容楼匆匆赶向练武场。他和慕容冲约好今日比试比试身手。
刚刚来到练武场的圆拱门,一转身就待走入场内,猛地只觉寒气扑面,一枚亮晶晶的枪尖正对在自己的咽喉!
两丈开外,身高近九尺的慕容恪屹立如山,右臂平伸,一支长度近两丈的钢枪正稳稳的握在他手中,枪尖恰好指在容楼的咽喉之处。他的手非常稳,指住容楼的枪尖虽然已经离他身体有两丈之远,但是仍然不见一丝一毫的颤动。朝阳从他身后照来,气势威猛如魔神。慕容冲垂手立在一边,脸色尴尬的看着容楼。
容楼大惊失色。
实际上,他自负以他如今的身手就算对手强如慕容恪也不是没有抵挡的余地,没想到竟然会被一招便制住。虽然是被慕容恪打了个伏击,但是对他们这等水准的高手来说这实在根本不能成其为理由。只要对方一出手,就必有杀机,高手就会有所感应,想杀人个措手不及谈何容易。可是刚才容楼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就被制住,那就表明他和慕容恪之间的水准,还有着至少两级以上的差距。
容楼愣了愣,道:“恪师……”
他眼中的惊骇之情丝毫不漏的落入慕容恪的眼中。慕容恪转头向慕容冲笑了笑,慕容冲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慕容恪手腕一抖,把枪抽回,这支全钢打造的长枪发出“嗡”的一声,枪尖上下抖动了一下,划过容楼的面门。只是同时因为枪在回撤,所以堪堪碰不到容楼的脸,否则难免有毁容之厄。这毫厘之间,容楼却看得清清楚楚,是以连眼珠都没有眨一下。慕容冲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
慕容恪不禁赞道:“好定力,好眼力。”
容楼讪讪道:“弟子鲁钝,当不起恪师一……” 话说到一半,“哦, 我明白了!”,容楼突然顿悟般地叫了起来。
慕容恪眼中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道:“你明白了什么?”
容楼满脸兴奋之色,道:“原来恪师刚才是一直把枪端在那个位置,弟子是自己撞上枪口了。”
慕容恪追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容楼道:“如果恪师方才是一枪刺出,直指我的咽喉,就算我反应不够敏锐,感受不到这种气机,但是至少枪尖也会向刚才收枪时那样震动一下,不应该象适才那样纹丝不动。”
慕容恪大笑道:“好一个撞上了枪口。我早知你会想通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当下师徒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渐止,慕容恪对慕容冲道:“刚才便是我和你说的‘料敌先机’。无论敌手有多强大, 如果一旦其行动被你掌握,则难逃败局。这方面,你当需要多花精力才是。”
慕容冲连连点头,容楼这才知道刚才是慕容恪拿他作为教导慕容冲的范例了。
见容楼在仔细打量自己手中的枪,慕容恪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这支枪,少年时伴随我征战沙场。如今却有很多年不曾使用过了。”
容楼讶然道:“这却是为何?”
“这些年来我大多在中军坐阵,已经没有上阵冲杀的机会了。”他说这话时无意间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
顿了顿,慕容恪又道:“这支枪,全长一丈九尺,枪身由精钢打造,枪头一尺六寸,两侧开刃,锋锐如刀,专破重甲。枪头根部有血档,即使不佩红缨,也没有杀敌时血倒流到枪身上滑手的问题,同时也避免刺入敌人身体过深而无法拔出之忧。重达四十三斤,堪称无坚不摧。” 说罢,对容楼道:“你来试试。”把枪递给容楼。
容楼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长枪,果然入手极为沉重。试着单手握住枪的底部,就像慕容恪刚才一样把枪平伸出去,刚一伸出,枪尖就沉了下去。容楼赶紧一提气,这才把枪端平稳。
慕容恪见容楼调整适应片刻后便能平端着长达一丈九尺的大枪,保持枪尖丝毫不颤动,点头赞道:“这支枪,不但又长又重,而且重心靠前。能把这枪端平,手臂上没有千斤的神力绝无法做到。要让这枪尖保持稳定,虽我大燕国猛将如云,能做到的怕十个也找不出来。容楼你今日之成就已经可以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了。”
容楼听慕容恪夸他,心中虽然很是高兴,面子上也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说话,慕容恪已抢先道:“正好,这支枪,我今日便正式传给你了!”
容楼和慕容冲都大大的吃了一惊。
不待容楼推辞,慕容恪又道:“这支枪,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为我大燕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对我慕容恪而言,也算是‘了却君王天下事’,枪名便做‘定国’。我今日传给你,你不必推辞。因为我不但要把这支枪传给你,同时这支枪上的责任也迟早要担在你的肩上,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为师对你的期望。”
容楼闻言,心神激荡,单膝跪地谢恩。
慕容冲拍了拍容楼,略有妒意道:“我向恪师讨要过好几次都无果而终。”
慕容恪道:“冲儿,你不用艳慕容楼。你们俩原本就是不同的。我希望他日后能成为‘万人敌’,能够为我大燕屹立沙场,成就一代名将;而期许你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掌握燕国的军事国计。”他笑了笑道:“那样的你原本就不需要武器。”
慕容冲听出他对自己也抱以极大的期望,心中释然,转头看向容楼,只见他用力握着手中的“定国枪”,默然不语。
慕容恪转身,正要离去,容楼忽然道:“恪师,这么多年来弟子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但问无妨。”
容楼郑重道:“我想知道常山之战中恪师有没有和冉闵正面交过手?”这句话他憋了很久,今日才得已说出。
慕容恪身形一震显是吃了一惊,不过没有回头,依旧背对容楼,沉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你为何想知道?”
容楼道:“不瞒恪师,弟子少时视他为武神,很难想象他被人凭武力打败……所以,我想知道。”说完,有些心虚地瞧了瞧慕容恪的背影,担心这话触怒他。
“有。”慕容恪声音漠然。容楼瞧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已经动怒,趁着自己勇气尚在忙又追问道:“是恪师以武力胜过冉闵得以生擒了他?”
“你刚才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这是第二个问题。”慕容恪没有再回答便径直离开了练武场。
慕容冲皱眉有些责备道:“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问恪师这些?不知道‘冉闵’这个名字在我们鲜卑人里是禁忌吗?”
容楼道:“可能因为我觉得自己是汉人吧。”
“你连爹娘都没有见过,又怎能肯定自己是汉人?”慕容冲叹道。
容楼道:“我养父不会骗我,他说我娘是汉人。”
“那你爹呢?”
“不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慕容冲忽道:“潆姐昨日问起你。”
容楼有些心不在焉道:“问我什么?”
慕容冲道:“问你为何总躲着她。”
“莫非你不知道?”容楼冲他无奈一笑。
慕容冲道:“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容楼伸手抓了抓脑袋,道:“我既然喜欢了你便不能去辜负她的一片深情,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那你也该亲口告诉她,让她断了念头。”
“告诉她我喜欢你?”容楼笑道:“当日你左叮咛右嘱咐不让我对别人言明,若是你现在应允了,我这就去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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