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来後就一直呆在天台。不过,有正常吃饭。”管家依旧低眉恭敬道。
这就是管家如此镇定的原因吗?没有饿肚子,只是待在天台而已。
又是一天一夜吗?不二发觉自己对手冢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他一直以为像手冢这样沈著稳重的人不该这麽任性,但,事实证明,手冢的任性是没有道理的存在。暗自叹气,不二将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就朝天台走去。
黄昏已经降临,夏季的黄昏是美丽的。夕阳,晕红的,世界,静谧的。不二推开天台的门,抬头就看见躺在躺椅上仰望著天空发呆的手冢。金褐色的发在红色夕阳下散著柔和的光,一直都知道手冢是温柔的,但是看著手冢这样被晕在夕阳下的影子,不二还是不习惯。不习惯手冢毫无掩饰的孤独与寂寞。
轻咳一声,不二笑道:“呐,手冢,很少见你发呆呢。”
发呆吗?
手冢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思绪躺在躺椅里,仰著头,凝视头顶的天空,发呆一天一夜。清冷的眼透过天窗,手冢的脑袋一片空白。24年以来从没有如此挫败过。究其根底,还是不二的事。
手冢不知道不二睡觉的时候需要有一个人给予拥抱,手冢从来就不知道不二睡觉时也是孤独的,手冢从来就不知道不二的过去对自己是这麽的重要。想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想出头绪的手冢听著不二温柔的笑声时收回了酸涩的眼。
抬眉,看著双手插在口袋弯著脑袋冲自己笑的不二,手冢坐起身,转身,双手放在膝盖上,仰著头,微微蹙眉,轻轻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稳重沈著的俊脸给人的是严肃认真的一丝不苟,但,说出的话却带著让不二忍俊不禁的孩子气,这样看来,应该没什麽大事吧。不二点头,伸手,挑眉笑道:“呐,手冢,这样经常让管家担心可不好啊。”手冢,为何总是让自己无法放心啊。
握住不二伸在眼前的手,柔软的,有力的。手冢站起身,低下眉头,抿著嘴角,问道:“晚上几点睡觉?”
很奇怪的问题。不二仰著头,看著手冢认真的神色,轻柔道:“今天帮欲太复习作业了,很累,想早点睡。”
手冢拉开门,挑眉问道: “九点还是十点?”
“手冢有什麽事吗?”不二困惑的问道。
“从今天开始,我陪著你睡觉。”手冢话完,人影消失在楼梯之间,就连不二质疑的机会都不给。
不二困惑的摸摸後脑勺,刚刚手冢是什麽意思?
不二的困惑直到进入浴室之时还是未作答。因为接下来的时间,手冢没有离开过他的卧室,就连吃饭,都是管家送进去的。不二甚至怀疑那句话是自己的幻听。
但是,当不二穿著睡衣脑袋上披著毛巾走出浴室看著坐在自己床上看书的手冢时不二发觉自己不光是幻听了,而且还出现幻觉了。
直到看著近在咫尺的手冢时,不二才感觉到真实。真实的人,真实的触觉,真实的埋怨。
“晚上洗头会头痛。”手冢一手拉著不二头顶的毛巾,一边擦著不二湿漉的发,一边挑眉道:“抽屉里有吹风机的,你没用过吗?”看不二愣愣的表情,手冢知道自己是白问了。
确定拿著吹风机打算给自己吹发的是手冢的不二仰著堆满灿烂的笑容的脸庞道:“手冢,你还准备的蛮周到的呢。”
就算是再周到你也没有在意过。
手冢修长的手指轻缓的插入不二湿漉的发间,一边吹发一边问道:“喜欢医学吗?”
突来的问句让不二困惑的扬起头,看著手冢望向床头的视线时,不二了然的笑道:“啊,那个啊。只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也不是很喜欢。只是业务读物。”
业余读物能看那麽深奥的医学书?对於不二轻柔的回答,手冢无法评论,只是勾著嘴角继续道:“古典文学呢?”那,又是一本厚重的书。比自己上东大时的法律书本还要沈。
不二咧著嘴角笑道:“这个啊,比较喜欢。总觉得文字很好玩。”
“摄影又是怎麽回事?”手冢真的没发觉不二看的书竟然是如此的多而且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存在。
“是选修课。手冢应该知道吧,大学都要选修课程的。”不二看著镜中严谨的手冢,笑著解释道。
“你喜欢什麽?”看著冲自己笑著的不二,手冢淡淡地问道。
医学只是业余读物,古典文学只是好玩,摄影是选修课,那麽,不二,你喜欢什麽?是金融吗?
“这个可是要好好想想呢。不过,手冢你今天怎麽这麽多问题。”终於是找到困惑的重点了,就是手冢今天说的话特别的多呢。不二蹙著眉头问道。
“喜欢金融吗?”手冢避而不答的问道。既然选择了金融,是不是说明你喜欢的是金融?
喜欢金融吗?不二愣愣的笑了一会儿,然後摇头,轻柔道:“我比较喜欢文学类。数字类的还是不怎麽喜欢。”这是上了东大以来不二总结出来的结论。
不喜欢?为什麽还是选择了金融?手冢一手轻柔地抚弄著不二栗色的发,一手很熟练的将发吹干,低眉继续问道:“不喜欢为什麽读这个专业?”不二,应该不会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周助想好大学去哪里吗?”
“喂,真田哥哥,我才刚上高中呢。想那麽远会很累的哦。”
“就是,真田,你不要给周助增加负担。”
“负担倒不至於。只是因为我还没想好啦。”
“东大怎麽样?”
“好高的门槛哦。”
“本大爷才不信周助你这话是真心话”
“那麽,小景的意思是要进东大了。“
“周助要是进东大,本大爷一定奉陪到底。”
“那好。我就进东大。而且要为了东大NO1而努力。那麽,小景就委屈点,当个NO2了。”
“本大爷要与周助并列第一。”
“小景,你志向不低啊。”
“当然了,你以为本大爷是吃素的吗?”
“对了,专业要学什麽?真田哥哥,你现在学的是什麽专业?”
“金融。”
“那我也学金融。小景也一样吧。”
“那当然了。”
“周助不适合学金融。”
“真田你是在怀疑周助的能力吗?”
“真田哥哥放心好了,就算是不适合,我也会让它变得适合。”
不二从没想过大学要学什麽。因为他的一切,都是真田哥哥先为他想好,然後征求自己的意见。但是,习惯了一切从简的不二,只要是真田哥哥建议的,他都会想都不想就答应。所以,金融是不二觉得应该与真田哥哥一样的选择。
其实,不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喜欢什麽,但是上了东大以来,不二知道,自己不喜欢金融,因为自己不喜欢数字。但是,不二还是按照了当初的约定,名字挂在了金融学院。
许久没听见回应,手冢低头就看见了眼神散漫的不二,又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低迷的回忆。双眼无神,双手习惯性的放在膝盖上,脑袋微微偏著,这是不二沈思的表情更是不二沈默的表示。直到现在,手冢才发现,不二发呆的时间也不是自己能预估的。
手冢轻轻地拍著不二的脑袋,扬眉轻缓道:“头发已经干了。赶紧睡觉吧。”一切不知道的,手冢会想办法知道。
回神就看见了手冢将吹风机放在了最下的抽屉,然後看见手冢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手冢奇怪的动作让不二不由挑眉笑问道:“手冢,你现在在干什麽?”
看著没有丝毫动作的不二,手冢一言不发,起身,将坐在镜子前的不二轻一拉,就将不二扣在了怀里,在不二惊呼声中,手冢抱著不二一起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淡淡道:“累了就睡觉。”
闻著手冢身上清冷的味道,感觉著腰上有力的手,被手冢抱在怀里的不二终於找到了自己的声: “手冢,你在干什麽?” 双手习惯性的抵抗著手冢的胸膛,这是不二第一次与手冢有著这麽毫无间隙的全方位接触。惊慌很正常。
看著挣扎的不二,手冢一手拉灭头顶的灯,一手搂著不二的腰,语调不变地淡然道:“我说过,从今天开始,我陪著你睡觉。”
突来的黑暗让不二本能的抓紧了手冢的衣服,颤著声音道:“手冢,开灯。手冢……”不习惯黑暗的不二紧紧地拉著手冢的惊慌道:“手冢……”
灯开,光刺眼的,手冢连脱落的眼镜都没来得带就凑近缩在自己怀里的不二,紧抿的嘴角带著颤抖的裂缝:“不二……”
苍白的脸,颤抖的嘴角,缩成一团的身体,这样害怕的不二,手冢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见到,疼痛的,伸手轻轻地抚著不二的脸,手冢轻柔地说道:“不二,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不二,从今天开始,我会陪著你。”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让你孤独,不会让你寂寞,不会让你害怕。
手,一次次的抚摸著不二颤抖的脸孔,嘴,一次次的低喃著轻柔的声音,心,一次次的疼痛著不二的痛苦。对不起,不二。我不知道你怕黑,我不知道你一个人不能睡觉,不知道你一个人承受了这麽多的孤独。
手,温暖的,音,温柔的,心,颤抖的。
手冢害怕了。自己让手冢感觉到害怕了。不二看著光亮的世界,用力的眨著眼,用力的勾著嘴角笑道:“手冢,你确定要当我的抱枕吗?”
笑容,真实的温柔,声音,勉强的镇定,身体,不再颤抖。
手冢低眉,看著仰著头望著自己微笑的不二,手冢本能的点头,轻柔地抚弄著不二凌乱的发,清冷道:“从现在开始,我会陪著你。”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一个人吗?依旧无法一个人吗?不二低下栗色的脑袋,自嘲的笑了笑。无力改变现状的不二认命似的,勾著嘴角,抵抗著手冢的手缓慢的挽上手冢精瘦的腰身。入鼻的是孤寂冷漠的味道,好闻的,安心的,一切都让不二难以抵制的想要陷入睡梦之中。合上眼眸之际,低低的是连不二自己都难以分辨的:“谢谢。”以及让手冢放心的轻松的笑容。
如果没有听见不二欲太的话,手冢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不二这样的习惯,因为不二什麽都不会说,就算是脆弱,就算是害怕,依旧是一个人承担。因为,不二是倔强的。但,知道了一切的手冢不会再让不二倔强,不会让不二假装坚强,不会让不二一个人承担所有。这就是手冢国光在这一夜所定下的誓言,不二的一切,均有自己解决。
孤独
。
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在遇见不二之前,他们都是孤独的。
真田是天生的孤僻症,迹部是后天的自我封闭。
忍足推门而入,看着低头认真写着什么的乾贞治就是一声亲切温柔的招呼声:“早安,乾。”
乾抬着逆光眼镜,看着笑得格外灿烂的忍足,挑眉就是一句:“怎么?副总有事拜托?”看忍足这幅讨好的样,乾贞治不用抬眼镜也知道这人有事相求。
忍足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摆弄着过长的刘海,勾着嘴角笑道:“既然乾这么聪明,那么,我也不兜圈了。我想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的资料。”
很好,终于有人拜托走了。乾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笑道:“可以。”干脆利落。
就在忍足庆幸之际,乾追加一句道:“喝了这杯乾汁,我立马帮你查。”更加直接的目的。
看着突然举到自己眼前的紫色液体,忍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出了总裁秘书办公室。边跑还边发出怨怒道:“乾贞治,我一定会叫手冢让你跑100圈。”这家伙,怎么时时刻刻都不放过推销无人问津的乾汁。
来去匆匆就是用来形容忍足的。
乾放下紫色的乾汁,低头书写道:“某年某月某日早晨,手冢集团副总看见乾汁的反应是拔腿就跑,就连他一向注重的优雅都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了。荡然无存的优雅说明一个问题已,那就是,乾汁是战无不胜的。以上,录入忍足侑士档案。”
手冢推门就看见乾奸笑的脸孔,这不由让手冢想起刚刚忍足匆匆离去的背影,暗想着乾肯定又是推销了什么不该推销的手冢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正在书写着什么的乾面前,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提着公文包,低眉问道:“乾,我要不二的全部资料。”
手冢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接受乾汁威胁就可以安排乾做事的人,谁叫乾贞治的顶头上司是手冢国光呢。听着手冢清冷道声音,乾抬起头,勾着嘴角说道:“没有。”两个字,坚决否定。
没有?惊疑,手冢清冷道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乾,挑眉道:“什么意思?”没有,是什么意思?
乾端着眼镜一本正经道:“我上次找到的资料是最详细的资料,还有,上回忘记跟你申请加班费了。那些资料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
手冢从来就不是问为什么?但是,面对着乾一本正经的脸,手冢蹙眉道:“为什么?”
被手冢的为什么惊怔了一下的乾在看着手冢困惑的脸庞时解释道:“不二的资料是被保护的。” 至于是被什么人保护着就无从得知。
被人保护?不二到底有一个怎么样的过去?到底是谁在保护着不二的过去?
越来越对不二过去未知的手冢挑眉问道:“上回那些资料从哪里调出来的?”能找到那些资料,就表示是有迹可寻的。不是完全的未知。不是没有机会找到。
乾一脸思索的说道:“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那系统像是迹部财团下的安全系统,我看不二应该与迹部财团有关系。”
不确定的语气,不确定的声音,乾贞治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自信了?看着乾思索的脸孔,手冢冷声道:“既然知道与迹部财团有关系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家伙,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看着手冢隐忍的怒火,乾赶紧陪笑道:“这个啊,因为你没问。再说,不管他与谁有关系,你要做的事,谁能阻止。”况且,当时确实没想过要与手冢说些资料上没有的。现在手冢既然问起了,那就明说了。
手冢不想再浪费时间追究无谓的过失,压下怒火,淡淡问道:“你确定接下来的系统你攻破不了?”
看着恢复正常的手冢,听着手冢淡漠的声音,乾点头说道:“我看不光是我攻破不了,就连你都未必。当然,如果能找到开发这个软件的人就不攻自破了。不过,手冢,为什么要知道那孩子的过去,现在与那孩子相处的不好吗?”从未见过变化这么快的手冢呢。刚开始的时候明明心情不错,不是?为什么现在突然这么冷漠了。脸比翻书翻的更快的情况什么时候试用手冢了?
确实,手冢一直都觉得不二的过去与自己无关。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手冢知道,如果无法得知不二的过去,自己是根本进不了他的内心。如果没有不二的过去,我们永远都只能是陌生人。
得到乾确定的回答,手冢没回答乾的疑问,转身就走,转身之际说出的话依旧冷漠镇定:“乾贞治,工作不认真,大厦100圈。”这就是知而不报的下场。
刚刚还在想终于收集到手冢与往常不一样的沉思表情的乾听到手冢冷漠的声音时不忘加上一句:“手冢,脾气越来越差了。”
忍足抬头看了看乖乖孩子的凤,又看看了手中枯燥的文件,想着早上的那一通恶跑,忍足还是止不住心中的诱惑,挑眉道:“凤君,你能跟我说说不二少爷的事吗?”
凤头也不抬的说道:“忍足君,我说过这事你不要打听了。”凤就不明白了,身为手冢集团的副总,为何总是喜欢去挑拨少爷敏感的精神啊。
如果不是自己找不到那个人的资料,他也不会去问乾贞治的,这样也就不会让那个家伙收集到自己出溴的资料。况且,与拜托乾收集资料的代价相比,问比较单纯的凤是聪明的选择。自己至少不要去面对乾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凤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看着凤头也不抬的样子,忍足笑道:“好吧。我们不说不二少爷的事了。对了,凤君认识真田君吗?”忍足开始了诱拐好孩子的步骤。
步骤一:引起注意
听到真田得名字,凤一脸困惑地问道:“忍足君怎么知道真田少爷的?”
少爷?看样子是世交了。
忍足挑眉笑道:“偶然看见的。迹部君今天没来上班呢?”那个孩子,不像是会缺席的人。
看着忍足灿烂的笑脸,凤一脸怔怔地道:“少爷与真田少爷一起去千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