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伤势比较好。”
“不，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溪风无法控制般的说出这句话。他细细喘息着，平伏着心情。
那人眼波仿佛一闪，依旧面无表情：“是，我认识你，但你并不知道我。”
溪风微微怔住。
“魔界的枫离君，怎么还配做我们族的人？”冷笑般的话语响起。
溪风心神一震。“族人……什么……”他艰难地说道。
那人瞧了脸颜雪白的溪风一眼。“离天。”
“离天族？”溪风喃喃。他从未听过有关这个种族的任何传说……
“我救你，只是不想见到除我以外的唯一族人就此丧命。”那人冷冷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欢迎你，请你养好伤立刻离开。”
“离天……为什么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那人不耐烦似的闭上眼睛。
溪风淡淡一笑。“我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离开的。”
“你信不信我既能让你活命，也可以让你立即死去？”若森罗殿般的冰冷声音威胁道。
“我知道自己伤势沉重，早死晚死没有多少区别。”溪风淡定地一笑。“我只想赌一赌，看看我自己的推断有没有错。”
那人盯着溪风，阴暗的气息浓烈散发着，扩大到几乎令溪风屏息的地步。“好，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成交。”溪风泰然回答。
那人长袖一扬，一块黑色的水晶落在溪风的怀里。
“这是玄烈水晶，可以暂时压抑住你的伤势。”
“那究竟有没有东西可以治疗我的伤势？”溪风接过，并不显得满意或感激。
“你知不知道这块水晶花费了我三年的功夫才炼成？”那人压低声音。
“不知道。”溪风坦然一笑。
“……”幽暗的气息扩张着，溪风手握水晶而端坐，嘴角的浅笑始终不变。
“你很聪明。”
那人突然笑了，紫眸流动着诡异的光芒。“故意引我上当与你做交易，你以为我一定有事要你做到吗？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细如薄片的尖利刀刃驾在溪风白皙的颈中，紧紧抵住他的咽喉。溪风却镇静地一笑。
“我可没有这么想过，你要自以为是，我也无话可说。”
那人狠狠盯着溪风的脸。近在咫尺，溪风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其实年龄不大。
“不可以这样对长辈哦。”
溪风说道，突然间闷哼一声，手捂住腹部。那人急躁地抓起溪风怀里的玄烈水晶，起立转身。“是你自己找死。”
溪风嘴角凝起一丝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你！”那人愕然转身，面色阴沉，突然神情一变：“也好，让你记得是死在谁手下也适得其所。”灰暗的瞳仁渐渐深沉，“我叫魔罗暹月。”
话声落时，他的身影亦从视线中消失。
溪风静静闭上眼睛。
看来离天一族真有其事，凭这古怪的姓名，神秘的气息，还有这个不知是何处的结界。但是，为什么许多魔族前辈留下的笔记从未提起过离天族的事迹？除非……
溪风蓦然睁眼。
原来如此。
难怪他的身上，会有如此浓烈的恨意。
虽然是他救了自己，让自己死离逃生，但是现在这样，究竟对自己是好是坏？溪风苦笑。
不过……他的直觉从未出错。
魔罗暹月……一定会回来的。

『转』第九章 精灵

“你今天很不专心。”
赢了比试的飞蓬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不悦似地看着重楼。
这位传说中尊贵的魔尊大人微微凝眉，神思有些游离，若非极细心之人绝对瞧不出他的异常。
还真是这么坦率直白啊。也就是他才这样。重楼微笑着心想。“我的一名手下失踪五天了。”
“你很担心他。”
“毕竟习惯他在身边处理事务，也好让我有些空闲来和你比剑。”重楼挑眉一笑。
“……”毕竟已经习惯重楼的脾性，严肃认真的飞蓬已经不去在意这些小节，只是作出毫不理会的模样。
重楼突然仿佛听到什么似的，脸色微变，说：“我先走了。”
目送重楼的离去，飞蓬转身走到岗位，持剑正立，依旧是职守南天门的神将。
“景昊并不是真正的魔族？”重楼锐利的眼光直视着眼前忠心的属下。“明释辛，你有何证据。”
“您应该记得，一千七百年前，景昊在神魔之井的附近曾经消失数十日，后又出现在魔界，毫发无伤，只是丢失了那数十日的记忆。大家都以为他中了神界顶级的幻术，但是自从那日，属下便留心起他的举动，发现有异往常。”
“说下去。”
明释辛吸了口气，“他虽然法力深厚，试图掩盖着他已非魔族的事实，但属下依然可以从他杀死的族类身上捕捉到不属于魔族的气息。那种气息，是来自地狱的深处，阴暗幽沉，绝非魔族。”
“小妖，拿那块花魂骨来。”
小妖恭敬端然地递上一块颜色青碧中透着灰黑的骨头。
“属下好不容易才收藏了这一块尸骨。魔尊大人请看。”明释辛说道，“这骨中透黑，分明是被死亡气息腐噬，功力尽失。要知一千多年前，焰之花魂的能力也不可小觑呢。”
重楼挑眉，透着不屑：“难怪他会如此战绩卓越。杂碎就是杂碎，只会拿着不属于他的能力。”
“数月后，景昊杀死无餍心魔，并获得魔宝‘冰火烟华’，得以荣升长老。但是，您并不知道，那魔宝的灵气早已被景昊吸去大半。冰火烟华后来离奇失踪，并不是有人偷取，而是因为沾染上不纯净的气息而彻底消毁。景昊如果是普通魔族，不会有这种能力。”
“属下虽然不知道在那数十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景昊确实是在那之后才改变的。或许早在一千七百年前，景昊长老便已亡故。”
“这世上……还有本座不知道的事情？”重楼扬眉。“明释辛，限你一月，务必查清此事。本座要知道，景昊如非魔族，会是什么族类；而在那段时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属下遵命。”明释辛抬头，欲言又止。“至于东南的乱党……”
重楼冷笑。“那些杂碎，根本不值一提。景昊既然早有预谋，本座也会叫他见识一下本座的手段！”
“飞蓬。”
一月一度的紫熙宫议事会结束后，飞蓬正要转身走往南天门，却突然被好友水碧叫住。
“水碧。”飞蓬点头示意，数十日未见好友，神色依旧淡然如故。
水碧看着他清明透澈的眼眸，心中担忧更甚，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
“你在南天门与魔尊私斗之事……”看到飞蓬眼中波光一闪，水碧更是担心：“……不要再惊动更多的人了。”
“为何你会知晓？”飞蓬一脸平静坦然：“那里常年并未有人经过。”
“你别忘了我是水家的人。”水碧浅笑，“哥哥幻术属神界第一，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能使些透视远景的法术吧？”
“……”飞蓬静静听着。
“别人虽然未必有我这般能力，但是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陛下。”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飞蓬平静地说道。
“但是……”水碧蹙眉，“让人知晓毕竟对你不利。那些神仙可以说你与魔尊勾结，忽视职守。”
“以陛下的才智，会分辨不出事实？”
水碧顿了顿，目光深深瞧着飞蓬。“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问题？”
飞蓬微怔。
“水碧。”他唤道，却不知该如何说。“到底是为什么？”
“我觉得你有些变了。”水碧眉尖细蹙，“怕你在他的影响下才会如此。”
“真要是这样，又有何不妥？”飞蓬云淡风清般的一笑。
“你……”水碧轻叹，“……你还是不要跟他太多接触才好。”
“我们只是难得相逢的对手，数百战下来，我得益甚多。”飞蓬一笑，“人生难得一敌手，何况是我们神族。”
“……飞蓬……”
飞蓬瞧着她。
“最近事端频纷，总叫我心神难安。”水碧脸上笼着淡淡忧愁，“飞蓬，你要多加小心。”
飞蓬静静望着她，突然说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水碧轻垂眼帘：“是的。哥哥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一定遇到十分难解的难题。上次他回来后，因为启用封魔阵元气大伤，一直气虚神弱到今。而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反而极力寻找着什么。再这样下去，却如何是好。”
“夕瑶的聚灵珠能恢复灵力，我可以向她借来。”
“那麻烦你了。”水碧轻吁了口气。
宜风殿又名逍遥居，是神界号称最风雅的地方。殿外云烟环绕，紫霞雾弥，竹兰垂下细丝如珠光耀眼，走向殿门时，一股甜而不腻的清香自然飘至鼻间。淡淡的，却弥足珍贵。
水碧手持一颗蓝色宝珠，华丽的鹅黄长裙拖地，只是她步伐略显急促，脸色也不如往常的恬雅淡然。
穿过正殿，长袖拂上屏风后的机关，一道秘门开启。石室正中是一个传送阵。水碧走进传送阵中，身为水家之人的她，自是轻而易举地找到水氏家族所在的基地。
黯淡的烛光若幽若明，推开布满灰尘的旧门，远远便可瞧见一抹蓝色身影半倚在墙边，身前是一堆书籍。
“哥哥。”
水天遥转过身，脸色有点苍白，精神却还好。
“你来做什么？”
“哥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轻启朱唇，水碧幽幽说道。“封魔阵被破了又如何？没有任何事会永远不变。”
“不。”水天遥摇头，“我并不在意封魔阵的事。身为族长，我必须要为水氏家族的命运做出最好的选择。”
“难道有什么人，威胁到我们水氏家族的命脉？”
“父亲的话……”水天遥低吟，“离天……究竟是什么……”
“哥哥？”
水天遥轻轻叹息。“竟然找不到有关的书籍，那么不论离天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都已从这世界上抹去。但是凭父亲的预知能力，不会告诉我这么一个已经消失的传说。”
“父亲是因为病魔缠身……”水碧头微垂，“但是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母亲的治疗？”那时她还年少，许多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母亲绝望伤痛的脸，以及父亲坚然恬淡的面容，和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若非当年父亲与身为神女的母亲结合，我们现在，说不定还待在这里。”水天遥目光悠远：“如今精灵族只剩下我们一脉……”
“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呢。”水碧幽幽说道，“有生必有死……精灵的灭亡……并非无法预见……”
两人沉默不语，水碧走出几步，跪下身，轻轻抚摸着古老的石碑。这里，曾经是精灵族历代祭典范拜的殿宫。
“封魔阵，其实并不是最高级的幻术。”水天遥突然说道。
水碧回首，眸中一抹惊诧：“不是？”
“你还记得‘夜岚’吧。”
水碧默然。
“夜岚是精灵界最神秘的家族，他们的神秘之处，是在于他们身上带着阴暗的死亡气息，令人畏而远之。至于他们的实力，却鲜少有人见到。如果想破我们水家的幻阵，我想，除了他们，别无人选。”
“但是夜岚一族不是在一万年前就神秘消失了吗？”
“当时精灵族已经没落，夜岚族不肯苦守在此，全族一夜间离开精灵界。至于他们的去向，至今无人得知。”水天遥沉声说道，“碧儿，你不知道夜岚族的恐怖之处。如果他们还存在，我必须得尽早找到他们。如今十万年一次天变的期限将至，不找到他们，我不放心。”
“哥哥……你在猜想，离天就是夜岚吗……”水碧轻声道，“但是如果真的是夜岚，为什么父亲当年不跟你直说呢？”
“我不知道。”水天遥道，“可是如果离天不是夜岚，为什么六界中从未有过半点痕迹？”
“……哥哥。”水碧轻声唤道，“你先用聚灵珠恢复法力吧。”
“……也好。”水天遥浅浅一笑，“记得帮我向夕瑶神女道谢。”
看着水天遥闭上眼睛，盘膝运功疗伤，水碧回想起夕瑶最近的神思不属，幽幽一叹。她知道夕瑶对飞蓬已动情怀，但是看飞蓬的样子，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人，心如白纸般透明，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自己真的很担心他和夕瑶。
怀中传音石突然一声响动，水碧一惊，立刻施法传送至碧夕宫。透过纱帘，只见如梦正提着茶壶倒茶，一位不怒自威的将军坐在大厅，端然肃穆。
“将军请慢待，主人这便出来。”如梦笑得乖巧，容颜绚灿如花。
水碧径直地走过去。
“什么事？”
“水神女。”那位将军立起身，说：“我司下的一名部将，与你‘万紫千红’司的一位女仙同时失踪。”
“你的意思，是要怪我管教不严？”水碧坐下，轻缀茶水，淡淡说道。
“不敢。在下前来，只是想请水神女帮我找人。”
“找到了人，又该如何？”
“我掌管的司下之事，自是由我处理，至于那位女仙，但凭水神女裁决，我绝不插手。”
水碧点头示意，唤道：“如梦。”
如梦走上前，低头欠身。“在。”
“你去帮璋将军找人。”
“水神女！”璋将军有些被轻视的怒气：“此事非同儿戏！神女既不愿出手，何必派一下仙来戏弄我？”
“请你放尊重点。”水碧冷冷说道，“我的如梦并不是一般下仙。她机智灵敏，法力更不输与上仙，再说，她代我施发号令，便是万紫千红司的代司主。派她寻一名女兵，有何不妥？”
“……是。”
“向她道歉。”
如梦急忙道：“神女，这只是小事……”
璋将军上前一揖到地：“璋衡在此，求如梦仙子原谅。”
“啊！”如梦又惊又急，反拜下去：“将军，如梦不敢当……”
水碧长袖一拂，如梦只感到柔纱挽住身躯，一股柔和却逼迫的力量包裹住腰身，不由自主地站直膝盖。“请起吧，璋将军。”水碧清婉动听的声音轻轻说道。
“多谢水神女。”璋将军一字一字地说道，抬起头，眼中有一丝转即消逝的不甘。
水碧毫不在意，轻掠云鬓：“如梦，你现在就璋将军去吧。找明慧的事就交给你了。”
“原来水神女早已知道此事。”璋将军强忍怒气，“为何却不通知在下？”
“璋将军，”水碧道：“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多说什么。你的心爱徒弟挑动我的部下下界，我已经戒告过他，可是他却不肯听从。”
“神女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
水碧纤手轻抬，如梦立即呈上一面透明如水的镜子。此镜名为玉清灵心镜，可以倒映出任何时候任何人做的事情，分毫不差。此镜奇妙之处是在于它不仅能够透视六界，并不局限于神界发生的事情；更能够查询任何地方的路线景致。这种镜子，神界总共不过有三面，水碧因是执掌神界诸女的司主，所以才会持有此镜。
水碧略施法术，镜中便刻印出当时两人的动作、说话、和表情。璋将军越看越怒，脸色涨红地吼道：“这孽徒！竟敢如此不知悔改！”
“这里并不是西庭兵部。”水碧淡淡道。
“是，在下失礼。”璋将军怒气冲天，转身：“如梦仙子，请。”
送走二人后，水碧复又起身，回到水家的秘密基地。惊诧地发现水天遥已不在那里，冰冷的石地上，却被他以水系高级魔法刻下一句话：“我已往东南寻去。如遇夜岚族，以家族传音术通知我。”
“哥哥……”水碧淡淡叹息一声，立刻起身。

『转』第十章 传说

“十日重伤，你居然还没死。魔族的生命力果然像蟑螂一样顽强。”魔罗暹月站在溪风身前，居高临下，冷冷嘲讽。
溪风半倚在溪边的石块上，长发飘垂，遮住他一部分面容。闻言，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泛上一丝晕红，有些说不出的妩媚。
“身为魔族，也总比什么都不是好吧。”
“你！”魔罗暹月脸色一变：“你知不知道现在唯一能救你的人就是我？”
“知道。”溪风道：“那又怎么样？”
魔罗暹月看着他，突然极阴冷地一笑。“你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救你？”
“是。”溪风这次不再逃避，坦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