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中除了伏羲,居然还有能跟本座平分秋色的人,若是死了,岂不可惜。重楼找到一个自己认可的理由。手轻柔地落在飞蓬的额头上,结起一层碧色光环,是魔界顶级的治愈之术,永生。
片刻,飞蓬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只是人尚未醒过来。
飞蓬。重楼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轻笑一声,立起身。那抹亮丽的鲜红渐渐变成小点,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云斗之间。
『承』第四章 神树
“恒运相冲,天玄异变,紫气凶煞,血染灵霄,
天魔之运,黔系飞神,碧空晶涟,双化粼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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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风千百年来,依然缥缈无定,依然吹遍天界的每一处,包括南天门。
南天门是座庄严端肃的界门,是天界接通其他五界的地方。此刻,依然一如往常的寂静萧穆,然而看守的神将却躺倒在门口,双目紧闭,似已睡着。
一抹纤丽的彩影驾着祥云,乘风轻快地来到南天门。那是一名身穿七彩绛绡衣的女子,秀美的容颜,清雅的气质,给人一股很温暖的感觉。
“神将。”她立在飞蓬身前,半蹲下身,轻柔的唤道。
飞蓬睁开眼眸,苍白的脸颊有一丝红潮,却仍是气虚神弱。“盈萝仙子,有何吩咐?”
盈萝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那双夺人魂魄的眼睛依旧清亮灵动,纵然伤势在身,却没有掺上一丝失落或气馁。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神情,确实像极了一个人。
“神将,盈萝代你看守这里一时,你去神树,找那个人治疗吧。”
“这……”飞蓬微微迟疑,盈萝却轻妩地笑道:“无妨,陛下不会怪罪于你。”
飞蓬沉默。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天帝最信任的侍女,而她对自己,确实曾细心指点,暗中援助。天帝封自己为神将的那次,众神不服,惟独她私下里,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众神的想法,只需依从天帝的指示便是。
“……多谢。”飞蓬立起身,转身离去。
盈萝望着远去的纤长碧影,微微叹息。伏羲,你留他在身边,难道也是为了他那张相似的容颜吗?
如梦是神女水碧的贴身侍女。她心思细腻,天真灿漫,很得众神的喜爱。虽然职位是下仙,法力早已不逊于任何上仙族。此刻,碧夕宫中,女子垂帘轻抚,一阵悦耳的琴音传来。
如梦端上一杯琼茗,抬头瞄了眼主人。主人眉间似蹙非蹙,眼中含着淡淡的惆怅,一袭浅黄纱裳映得容光绝世。神女水碧,是天界神女中的第一高手,素来为天帝信任宠爱。
如梦服侍主子已经有五百多年了,对主子了解很深。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明白,主子眉间的那抹忧愁,究竟是为了谁。
“神女,要不要出去找盈萝仙子谈谈?”如梦轻声建议。水碧摇头,怅然似的低吟:“恒运相冲,天玄异变,紫气凶煞,血染灵霄,天魔之运,黔系飞神,碧空晶涟,双化粼归……天帝的预诏,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起天帝赐诏时嘴角一抹不明的笑,以及眼底极隐的怒气,心中一寒。
如梦听她低言数句,声音脆若水激寒冰,煞是好听。分明听得清清楚楚,却丝毫不明白其中的一点意义。
此刻,纱帘启处,一抹蓝色身影走进。
“妹妹。”
水天遥与水碧容貌极为相似,若非服色有异,水天遥的身形又较为高大,只怕站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来。
“哥哥忙于雷庭天兵处,几时有空来我这?”水碧淡淡问候,眸中掩不却一丝欣喜。
水天遥浅笑若云,温文如玉。“妹妹,你猜我刚才瞧见了谁?”
“还会有谁让你如此惊喜?一定是多年好友。”水碧抿嘴,巧笑嫣然。
水天遥一拍掌:“妹妹你果然精明,不过此人你一定猜不出是谁。”见水碧和如梦都眼露好奇,他才慢慢说道:“是飞蓬。”
“飞蓬?”水碧惊道:“他不是看守南天门,寸步不得离开吗?”
“这我可不知道了,不过,瞧他好像是往神树的方向走去。”
“神树?难道是去找夕瑶?”水碧的惊讶渐渐转为平静:“我知道了,我会在陛下面前多为遮掩。”
飞蓬正站在神树繁杂密布的细径上。以前虽未来过神树,却素闻其名,果然不负盛名,容易令人迷失路途。
神女夕瑶,三千年来一直独自一人守护着神树,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浩封“启天神女”,为上神族的封号。神女的封号本分三种,启天、承地、祥瑞。女子能修炼成果、得封上神来之不易,除了水碧,夕瑶便是少数的之一。
听好友水碧说,夕瑶本人是个清婉如诗的女子。飞蓬想起水碧曾经的戏言,心中微微摇头。他与水碧不过相晤匆匆数面,却彼此成了知交,连带上水碧的哥哥水天遥一起。
“贵客远来,请先破迷水阵,再从第三节的茉莉花苞上来。”一个柔和恬静的声音似在头顶响起,如洞箫般的动听。
心底微惊,却也只是一眨眼的掠过,飞蓬淡淡说道:“多谢。”扬手之间,碧晶飞击向左前方一弯波澜不起的紫色水洼。神剑之芒,无坚不催。破了阵后,视线陡然一亮,一道小径呈现在眼前。沿路走不多时,眼前便有数不清的大小花苞。一朵粉白色的茉莉花正勃然怒放,娇艳欲滴的花瓣柔若春风。
飞蓬一沉吟,跃身站在花心,刚一落脚,花苞便乘着自己直往上升。飞蓬心中略泛惊诧,这以花苞作坐骑驮人,正是前所未见。眨眼功夫,眼前又是一亮,四周景色笼罩着一层浅碧色的淡淡晕雾,一道道清澈的泉瀑从巨大的树枝上流下,是生命之泉。
正前方深处,站着一名披着面纱的女子,淡紫色的衣裙配上烟罗般的白纱,两只眼睛露在外,褐色的瞳仁美丽非常,虽然面貌朦胧不清,但给人的感觉便是恬静淡雅,迥然出尘。
“夕瑶神女。”飞蓬略作礼仪,夕瑶也低身一福。
“神将来意,夕瑶已知。这就为神将治疗。”
飞蓬走上前,盘膝坐在一叶绿枝上。夕瑶把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搭在他肩头。玉白色的光华从肩头溢出,瞬间流遍飞蓬的全身。飞蓬知道她是以顶级神术“玉清咒”帮自己治疗,心底浮起一丝感激。
不到片刻,飞蓬的伤已经全愈。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身心舒畅。“多谢神女。”飞蓬对着夕瑶,微微一笑。
夕瑶白色的面纱无风自动。
“告辞。”
大步踏行,身后传来依旧柔和的声音:“若下次受伤,不妨再来找夕瑶。”
“好。”飞蓬朗声一应。
『承』第五章 险胜
他唇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眸子也不再如一往的清冷,粘上一丝欣悦。“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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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风发现魔尊大人近来常常走神,时不时的凝着眉头、嘴角含笑、眼睛望着远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担忧,办完公务,就直接来到魔尊居处——冥玄晶宫。
听侍者通报后,重楼微觉诧异,溪风无故不会急找自己:“进来。”
“魔尊大人。”溪风大步迈进,行礼毕。
“有事?”重楼话声虽然依旧冷冷的,然而对着好友兼属下,面色有一丝少见的缓和。
溪风点头,直接开门见山:“溪风想知道三日前,魔尊大人在天界,到底见到了什么。”重楼一挑眉,溪风继续说道:“魔尊,您这几日经常走神,处理魔务之时也心不在焉,眼睛常常看着上前方,不知道是否神魔之井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重楼的眼光微微瞟在溪风的脸上。这位魔界第一美人紧皱眉头,眼中略露担忧,容颜显得颇为憔悴。溪风感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眉目低垂,依旧镇定。天下人能在魔尊重楼的凝视下神色不变,只怕溪风属于少数的其一。
“伏羲玩什么花样,本座自有分寸。”重楼淡淡道:“溪风,你这几日加派人手,必须尽快找到景昊,和真的月萦。”
溪风闻言抬头:“您在神魔之井见到过假的月萦?”眸中微露凝思,随即闪过一抹惭愧之色。
“是‘凝清回梦’。”重楼知他所想,淡淡说道。
溪风垂眸。“原来如此……”眼珠轻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重楼微微一晒。
“属下告退。”溪风恭谨地垂手行礼。
看着最信任的手下离去后,重楼知道他一定是去紧诫诸魔,深定计策。明明吩咐他不许过度插手,却硬是不听自己的。这样倔强,倒不是魔界第一军师该有的脾气。倔强。心思一转,不由想起那个守在南天门的年轻神将。……飞蓬,是么?三日已过,他的伤势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飞蓬静静立在南天门前,腰悬佩剑,身形笔直的如一座峰峦。守护一座永远不会说话的大门或许枯燥乏味,然而对飞蓬来说,这是他身为神将的唯一责任。飞蓬并不是个嗜杀的人,因为一有动静,便意味是有敌人侵入,结果自然是血,是刀光剑影。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敌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心底始终有一股微微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虽然至浅至淡,却足以惊动他静如古井的神经。难道,是因为自己首次伤在魔族手下?飞蓬微微自嘲。
一股危险而熟悉的气息渐渐接近,飞蓬一惊。是上次那个魔族。
“你来做什么?”
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眸,眼底却有一丝自己看不透的情绪。飞蓬不予多想,执剑在手,全身戒备。
重楼勾起一抹笑意。眼前这人戒备的模样,倒十足像只被抓伤的波丝猫呢。“六界之大,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狂妄高傲一贯是魔尊大人的形容词。重楼见过很多神族,无论再怎么清心寡欲,听到此话就一定会怒斥出手。真是讽刺,神仙不是断绝情欲么?重楼心中不屑。但是,这个名叫飞蓬的少年,却心平气和,连眼睫毛也未曾一动。果然与众不同呢。
“你若要战,我奉陪。若不想,就请自便。”
重楼一挑眉:“真是可惜,伏羲竟放你这么个人才来守这一个死东西。”
飞蓬不说话,似乎懒得开口,又似乎没听到。
“既然来了,为何不战?”重楼纵声一笑,气势磅礴,震得云彩流逝,纷纷化作白絮飘走。
说话之际,红雾闪现,长影飞越,金色的刃指向飞蓬的咽喉。却停在离他三寸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相瞅,把他每一个神色都收入眼底。
飞蓬面不改色,“当”的一声,以神剑拔开双粼,毫不迟疑地朝重楼刺去。重楼身形一转,左上右下,使出分光化影的手法,金影连绵,竟叫人无法摸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飞蓬眸色淡漠,只一剑向中心刺去。
重楼侧身闪避,左肩故意露出空隙。飞蓬却不再上当,剑影啸风,毫不犹豫地紧紧相逼。
这战不知有多久,直到飞蓬脸上明显的露出苍白,每一步都甚为吃力。
飞蓬接下一招后,脚步不由向后跄踉退了几步,脸庞雪白。金光直逼向自己的胸口,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半晌却未见动静。
睁开眼眸,重楼的手停在半空,双粼的刃尖抵在胸口,见自己瞧向他,唇向上一挑,弯起一抹淡淡笑意。收手,转身。
“为什么?”
明明不该问的问题,却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一次或许是偶然,两次便……飞蓬惊疑不定。死水不波的心初次拗起一丝波澜。
“五日后,我再来。”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比武的靶子吗?飞蓬的心一动,一股叫怒气的情绪浮上心头。碧晶在手,遥遥指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站住。”
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不再平静,转过身,重楼心底竟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那双不染尘色的冰冷眸子,便很想激怒他,让他那双褐色明眸染上一点情绪,不再清冷如雪。
很久没有这么任性了。重楼心想。难道是因为天帝布下的阴谋?
“还有事吗?”
飞蓬一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词。清亮的眸子掠过一丝无助,随即化为淡然。“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好,我会期待的。”重楼唇角上弯,心情很好的样子。
五日之后,重楼如约而至。
一见面,飞蓬二话不说,就开打。重楼似乎早已预料到,神色自若的接招。
一面打斗,一面暗暗留意他的脸色,飞蓬似乎气色大好,一对眸子神采奕奕,灵力也似乎强了几分。
侧身一闪,重楼臂上金刃朝飞蓬腰中刺去,飞蓬却不躲不闪,手迅速地结印。重楼微吃一惊,看他的样子,似乎要使出……神族的顶级火术“凤翔”?
看来真得把他惹怒了,他是下定决心要打败自己。重楼一晒,明知如此,却无法不收刃抵挡。丹凤的吟声从上空传来,南天门顿然陷入一片火海,炙热逼人,亮丽刺眼。饶是重楼身为魔尊,也花了好一番功夫,召出魔兽“清羽”,以顶级水术“冰雨”消灭火海。
飞蓬看着重楼火红的头发不再张扬冲上,而是被雨润过的湿垂;玄色披风被烧却一大半,露出金黄的肩凯。他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气势逼人。
他唇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眸子也不再如一往的清冷,粘上一丝欣悦。“你的名字?”
重楼微微一怔,嘴角忍不住一勾:“重楼。”
原来他就是那个魔尊。难怪功力会如此高深。飞蓬眸色渐渐淡褪,不再说话。
重楼也没说话,一如既往的飘然离去。
『承』第六章 遥遥碧天
“溪风大人?”
白皙秀美的纤手“啪”的一声合上纸折,惹得小妖抬头看去。手的主人蹙着眉,脸色阴沉。
“你帮我看着这里,我出去一趟。”
“大人,”小妖担忧道:“这次又是要去哪?”
“神界。”溪风简洁地说。
“神界?难道你要去……”
溪风点头,从柜台中取出一样东西。
“可是大人不会幻术……”小妖喃喃,眉头紧蹙。
“放心。”溪风淡淡一笑,秀若清蕖。看出忠心属下眼中的不安,溪风浅笑:“我几时出过差错?”
明知这是事实,小妖却无法不担忧。“大人早去早回,如果超过规定,属下一定会报告魔尊。”
真是的……溪风淡淡一晒,却没说什么。
查了数日,几次出入六界,魔界、人界、妖界、鬼界均没有留下景昊的丝毫痕迹。剩下的,只有那里。溪风轻轻咬唇。老人慈祥的恬淡笑容依稀在眼前闪过……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步田地。野心,看来是每个人都无法忽略的事。
神界戒备虽然森严,可他溪风也并非普通的无知魔族。毕竟魔界第一军师的名头不是无中生有。
不过伏羲,他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想挑拨魔界内乱,趁机压制诸魔吗?不,他不会这样做。溪风冷静地分析。六界的平衡不容打破,这是身为神界之主的职责,不过,现在的魔界逐渐强大,只怕足以威胁到神界的威严。是想给魔界一个打击吗?可伏羲不是这样肤浅的人,一定还有什么隐藏的阴谋,只是目前自己无法确定。
站在神魔之井的出口,溪风吸口气,微笑。从怀中取出一颗淡白透明的圆珠,凤目微微上挑。
“隐!”
一丝极淡的白光飘过,随即人影淡去,不落半分痕迹。只见碧蓝结界依然是软纱般的荡动,淡紫的浅雾丝丝若隐若现,空虚而飘无。
幸好自己手中,还有这件宝物。溪风轻笑。
天凝珠,为六界至宝之一,既可破神界顶级的幻术、隐术,又可彻底隐去气息,使人无法查识你的来历。
跨过南天门布下的天雷阵法,溪风继续深入天庭群殿。
接近怡心园西南入口,郁翠阴阴,风光优雅。无忧菊艳绽香瓣,浅淡馨芬扑鼻,云竹倒垂,细如柳丝般的影子在水面晃荡。
“水神君,好久不见。”少年清亮的声音扬起。
水天遥回身,淡淡一笑。“瞳翼,是你。”
瞳翼大大的眼睛浮上一丝欣喜:“水神君还记得我?”
“当然。修行三百年便已升为上仙,我怎会忘记。”
瞳翼脸红了红:“水神君,你这是去哪呢?”
“叫我天遥就行。”水天遥看着他,微微笑道,瞳翼脸更是红了。“我刚训练完雷庭天兵,正要去向陛下复命。”
“啊!对、对不起。”瞳翼低头,像个知错的孩子。
“没关系。”水天遥浅笑:“有空不妨到我的逍遥殿来,我可以与你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