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果然还是离不开我。”
戚绍峰只是爱在嘴巴上逗逗他的宠物，生活中他对它疼爱有加，十分照顾，是个标准的好主人。也许正是因为了解戚绍峰对它的好，小安也对戚绍峰非常信任和依赖。

第3节

同事们知道戚绍峰疼爱他的小安，会开玩笑打趣他。
“其实绍峰去了一趟北欧，他的艳遇就是他家的小安吧。”有人如是说。
“是啊，不是说会有艳遇么。没有跟回来一个金发美女，跟回来了一只貂，哈哈。”
“哎，这‘美女’，‘毛发’的质量很不错哦。”
“到底是不是美女，绍峰知道吗？”
“绍峰家的貂和他一床睡，晚上有没有变过身呐？哈哈。”
戚绍峰自己也不知道他家的小安的性别，不由思索了一下。又觉得公貂母貂其实无所谓，反正总归是小安嘛。
这天，戚绍峰请了几个同事来他家做客，同事又带了朋友过来，是个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朋友介绍说他姓杜。
杜先生一见戚绍峰的貂就十分注意，询问之下才知道他有朋友也养过貂。
“你这一只，好像是成年貂了。”
“这么小小只，是成年啊。”戚绍峰抚摸着趴在他腿上的小安，左看右看。
杜先生肯定地说道：“幼貂比较活泼好动，很皮，在家里会闹。你这一只这么安静，而且体长看着也像是成年的样子。”
“是这样么。”
“貂成年后会变得文静起来，不过仍然很爱和主人玩耍，就像小孩子一样粘人，一刻都不能离了主人似的。”
“啊，我家的正是这样。”戚绍峰不由说道。
“让我看看。”杜先生说着伸出手来，将趴在戚绍峰腿上的小安翻了个身，肚皮朝天。小安显然对这个乌龟般的姿态十分不情愿，可是在主人面前它又不好反抗，蜷着前爪求助般地看着戚绍峰。
“看什么？”戚绍峰问道。
杜先生伸出手来摸着小安的肚皮，小安露出不安的神态，但看到戚绍峰没有反对，它忍耐着。
“哟，是只公的。”杜先生说道。
“你能看出来？”
“当然，这不明摆着么。我说，你家的这只貂不仅散养，而且还没有做手术，这不行啊，它都成年了，你要快给它做。”
“什么？”戚绍峰不明白了。这时，他腿上的貂像是听懂了，突然挣扎起来，动作虽然不大，却反抗得十分坚决。戚绍峰一将它翻过身来它就一溜烟地跳下地跑走钻不见了。
“什么手术？”戚绍峰顾不上找小安，他急于知道究竟。
“除腺体和去势的手术，怎么你不知道么？貂的肛袋腺会产生有特殊气味的分泌物，一般的宠物貂都是要做手术切除腺体，否则貂的气味会很大，恐怕天天洗澡你也会受不了。你家的貂看起来很清洁，一定是天天洗澡的吧。”
戚绍峰不由点头，“嗯，几乎是天天洗。还有，去势是什么？”
杜先生比了个“剪刀手”的手势，笑道：“咳，猫狗都要结扎，你说‘去势’是什么。文雅一点的说法罢了。为着貂的健康着想，抽时间给它‘切’掉吧。做过绝育手术，到了发情期既不臭也不会有其他麻烦。”
一听是要“切”掉，戚绍峰惊道：“这不好吧！”
“怎么会不好。猫啊狗啊都是‘切’掉才能活得更长，于它们身体有益，于主人而言也便利。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一般的宠物貂都是做过除腺和绝育手术才能进入宠物市场，为什么你家的这一只什么都没有做过？宠物商店这样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戚绿峰没有说他家的小安是从雪野中带回来的。杜先生接下来又讲了很多，指点戚绍峰如何更好地养貂。戚绍峰听着，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如果小安不做手术会对身体不好，是这样么。
小安一直躲着没有出来，直到戚绍峰送走了朋友，它才在卧室门边露了头。
“过来。”戚绍峰唤道。
小安立刻动作轻灵地跑了过来，一跃，跳上了戚绍峰的膝盖。
“真的是男的？”戚绍峰出其不意地将腿上的小安翻过身，小安顿时身体僵硬，竖起的四肢微微颤抖着。
戚绍峰摸着小安肚子上细软的绒毛，“你别动，让我看看。”
小安流露出明显的不安，又不能反抗主人，它惊惶又羞愧地看着戚绍峰。不知戚绍峰的手指触到了什么，小安猛地抽搐了一下。
“碰到了吗？”戚绍峰带着恶作剧的心情问道。
小安顿时又羞又恼地看着戚绍峰，但仍然没有翻过身来。显然，主人不示意，它就会继续这么肚皮朝天地躺着。戚绍峰把小安的身体翻过来，松了一口气的貂马上跳起来缩到一边，夹紧尾巴脸带警惕的模样逗得戚绍峰想笑。
“切掉……对身体好还是不好呢？动手术的话你需要恢复吧。会流血。可是不切掉……”戚绍峰自语道。一旁，小安不安地看着他。

第4节

戚绍峰请教了几位养猫的朋友，他们都表示猫做绝育手术很应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猫儿的身体着想。当然，如果主人愿意让猫儿留下子肆，不做也可以。
“你想交女朋友吗？想结婚生子吗？”回到家，戚绍峰问小安。他当然不会认为小安听得懂，但是他就是想问问看。
“要替你找个准老婆也不容易吧。谁家养雌貂呢？要不到宠物医院去试试看？”
戚绍峰很认真地替小安考虑着。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小安的表情越来越不安。
最后，戚绍峰还是决定除腺体的手术不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不想让小安受这一刀之苦。他不觉得小安臭，再说，天天洗澡就好。至于说到“去势”，那倒是有必要，小安是成年貂，现在是没感觉到小安“发情”，可是不保证以后不会。别人一再告诫他那时会很麻烦。
“决定了，切掉吧。”这天晚上，戚绍峰对小安如是讲。
听到这话的小安显然十分焦燥不安，戚绍峰努力安抚它。
“不怕不怕，有麻药，不疼不疼。”
小安并没有暴走，但是它的情绪明显不稳定，这让戚绍峰很担心，他一直抱着它。不知怎么的，戚绍峰从小安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委屈。
“你也不想没有啊……”戚绍峰暗道，“果然男人都很在乎，啊，不，你是公的。”
晚上，戚绍峰入睡后，半醒半梦之间感觉到身旁似乎有人，朦胧中他陡然一惊，醒了过来。果然，身边有个黑影，是人影！
戚绍峰虎地一下坐起身，一下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大喝道：“谁！”
被灯光晃了眼睛，那个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侧过头。就在这一短短的一瞬间，戚绍峰看清楚了，坐在他身边的是个貌似中年的男人。
不待戚绍峰有所反应，男人已经先一步轻按住他的手臂，轻柔细语道：“你别怕……”
温和的声音具有安抚做用，戚绍峰的本能告诉他——男人并无敌意，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我家十五楼，我明明关窗锁门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戚绍峰皱着眉追问道，身体语言表现出他处在戒备状态。
“我……我是……那个……”
“什么？说啊！”
男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在一声“卟”的轻响之后他消失了，站在床上的是——小安。
“啊……”戚绍峰半张了嘴，盯着小安不放，“你……你……”
貂开口说话了，“我，我是……小安。”
“你……”
戚绍峰明白了，他带回来的并不是一只动物貂，而是妖兽，可以化身为人的那种。
“你现在明白了吧。” 貂说道。
戚绍峰点了点头。
“所以……”貂垂下头，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戚绍峰，用试探的语气说道：“你真的要送我去宠物医院……”
“啊，不，不！”戚绍峰断然否定。小安不是貂而是妖兽，有人身，再给它，啊不，是给他做绝育手术这实在说不过去。
“谢谢你……”貂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戚绍峰。
“啊，不，不谢。”戚绍峰面对感谢不安又羞愧，他觉得他所做的根本不必感谢，那完全是应该的。
一人一貂面对面沉默了一阵，一时都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貂开口了，“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还会……我是说，我还能留下来么？”
戚绍峰一愣，是啊，眼前的貂并不是宠物，以后，他要如何与他相处？
见戚绍峰不答，貂的声音微颤，“我……我，我得走吗？”
听到貂的声音哽咽，戚绍峰突然也觉得鼻子一酸。相识是因为这只貂要救护他，它在冰雪中用体温温暖他，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及至接它到家里来，它陪伴着寂寞的戚绍峰，让他不再孤单，有了它，戚绍峰的生活多出许多温馨。他对貂早已有了感情，哪里舍得它走。只是，当它不再单纯地是一只貂，而同时也是一个男人，以后要如何相处？
“你也很寂寞吧。”戚绍峰问道。
貂没有回答，低着头默认。
戚绍峰想起来他在养宠手册上看到过，貂是独居的动物，它应该也会有寂寞的时候，相信也会渴望伴侣。戚绍峰猜想这或许就是貂会跟着他来的原因。初见时他就即觉得他们有缘，他现在仍然坚持这一点。他对小安有着莫名的好感，觉得他很亲切，就连小安那貂的样貌也十分合戚绍峰的眼缘。
“请你留下来好么？”戚绍峰注视着蹲坐在一旁的貂，认真地请求道。
“可，可以么？” 貂倏地抬起头看着戚绍峰，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惊喜。
“那么以什么样的形态留下来比较好？” 貂又问道。
“你喜欢怎么样都好。”
貂点了点头，没说话。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戚绍峰道过晚安，熄了灯。黑暗中，戚绍峰看到貂在床上趴了下来。思索着貂与人，戚绍峰一整夜都没有睡踏实。
次日清晨戚绍峰醒来，习惯地往身边看，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熟睡的男人，戚绍峰心中一动，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小安”。这男人怎么看都应该超过三十岁了，有张端正的脸，是东方人的长相，属于清秀斯文一型，一看就是脾气很好的那种人。戚绍峰凑近去仔细看，发现男人的皮肤非常好，细腻又光滑，他暗生羡慕，突然很想伸手摸一下，又怕弄醒对方，只得做罢。
正看着看着，男人突然张开眼睛，醒了，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然后男人霎间红了脸，急忙别转目光，戚绍峰也马上挺起身坐直。
“怎，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我？”男人问道，好像想掩饰刚才的尴尬。
“呃，我，我在想你明明是挪威貂，为什么长了一张东方人的脸啊？”戚绍峰说道。
对方顿时一愣，过了一会之后自己也疑惑起来：“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你？”
“你自己不知道么？”戚绍峰顿时不解。
“当然不知道，我要找谁询问呢？”
“你父母呢？”
“成年之后就没见过了。”男人低下头，“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问这样的问题。”
他毕竟不是人类，而是妖兽，是貂。戚绍峰想起来他看过的资料上有写过貂是独居的动物。这么说他是单身啰。
“呃，对不起……”
发现他把清早的气氛弄得有点感伤，戚绍峰想找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男人的注意力，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同时问道：“你早餐想吃点什么？告诉我我来做。”
男人一听也站了起来，“不，还是我来做吧。”
“你会？”
“当然。”
一只貂会做早餐？想到对方也有人类的属性，戚绍峰释然了。
“小……”戚绍峰想说什么，习惯地叫出貂的名字之后发现“小安”这个称呼已经不再适合眼前这个和他差不多一样高的成年男人。
“叫我‘安’吧。”
“嗯。”
于是，戚绍峰家少了一只宠物貂——小安，多了一个貂妖兽——安。

第5节

貂变成了人，以后的生活里如何相处，这让戚绍峰有些许担忧，他舍不得小安离开，又不知该如何将心事向他表达。宠物的话，给予适合的空间、安逸的生活、丰富的食物，还有足够的关爱抚慰，相信宠物会在他身边生活的很好。
可是现在，小安是人。
人，要怎么办呢？
很快戚绍峰就发现情况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他几乎见不到人形的安，只要他回到家，看到的仍然是一只貂。戚绍峰心里暗暗疑虑，忍住没有询问，决定继续观察一段时间。留心之后戚绍峰发现，同居伴侣由貂转到人之后生活里还是有变化的。
安默不作声地替戚绍峰做了很多事。
单身的戚绍峰工作挺忙碌，时常疏虞打扫清洁，以往他总是等到休息日的时候再一次过地做家事，洗完的衣服在阳台上一挂就是一长排。现在，这个情况有了变化。
安及时整理凌乱的房间，打扫卫生，洗掉换下的脏衣，他也帮戚绍峰做饭。下班回到家的戚绍峰会站在卧室或厨房发呆，因为这里和他早晨离开时完全不一样。
安不太会做饭，但是感觉得出他很用心，厨艺也在慢慢进步当中。
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戚绍峰觉得他和安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以前安是貂的时候，戚绍峰常抱着他看电视，他完全当安是一只猫一样，有时也会对着怀里的安唠叨几句，说说工作当中的烦恼，或者就着电视新闻评论一番。自从知道安是妖兽，有人形的一面之后这种行为就停止了，先不要说戚绍峰不好意思再去对安又抱又摸又亲以及自言自语唠唠叨叨，安自己就不肯再靠近戚绍峰。
决定要和安沟通之后，戚绍峰对他更加关注。下班回来，他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却看不到以前时会在玄关处迎接主人的貂。试着呼唤他，他也不答应。
戚绍峰发现，安只有在身份爆光的那个晚上和他说过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听他开过口。为什么呢？不愿意跟他讲话吗？难道语言不是最好的沟通方式吗？戚绍峰觉得他也许是在哪里做得不太好，让安不开心了，所以安才不肯开口说话。
晚上，戚绍峰在看电视，他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不动声色地悄然侧过头一瞥，看到安蹲坐在卧室门边，也在专注地看着电视。
是啊，他又没有其他娱乐，也就是看看电视了吧。戚绍峰这样想着，慢慢回过头看着安。安发现被注视着，身体一震，动了动爪子好像要跑的样子，戚绍峰急忙出声道：“等一等……”
安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着戚绍峰，头部和耳朵的细微动作看在戚绍峰的眼里，让他不由有一种“小动物真可爱啊”的感叹。
“想要看电视吗？为什么不过来呢？”戚绍峰说着拍了拍沙发扶手，“一起看不好么？”
安仍然没有动，好像人交握双手那样交握着前爪，在注视了戚绍峰一阵之后他还是转身跑掉了。
唉……戚绍峰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在这之后，戚绍峰会故意在家里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安听，他希望能通过这种单方面的沟通消除安内心的戒备与不安，同时也希望这样做能引得安和他说话。
“今天的菜真好吃。”
过了一会，戚绍峰回头看看，没有看到安的身影，想了想，继续说道：“啊，如果明天能有鱼吃就好了。好像蛮久没吃鱼了，真想吃。”
传递了这样的信息过去，戚绍峰等待着。
起初安利用冰箱里现成的材料煮饭，结果有一次因为工作太忙，戚绍峰没有及时去超市买菜，下班回来看到安熬了粥，用最后剩下的一个鸡蛋做成煎蛋当成小菜。已经饿了的戚绍峰觉得这个煎蛋特别好吃。
吃过这餐简单的晚饭戚绍峰匆匆外出去超市，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路上他想到了安既然有人的一面，那也许他也可以购物。怀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戚绍峰留下了零用钱，放在门口的鞋柜顶上。果然，当天晚上他就发现冰箱里多了他喜欢喝的果汁和另几样菜蔬。自此戚绍峰便把日常开销放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任安取用调配。
一段时间之后，戚绍峰发现安把生活开销安排得很好，买的菜也多是他爱吃的。安变换着晚餐的花样，这一点戚绍峰能感觉得出来。
戚绍峰对安的感觉越来越微妙，他渴望和人形的安多沟通，他想了解他。
安似乎在躲避戚绍峰，他很少以人的形态和戚绍峰面对。戚绍峰想引得貂形的他多开口，能得到的也不多。现在戚绍峰所得到的信息，也就是安的年龄——以人类的年纪来计算，安有三十五岁，比他大十岁；安的出生地——挪威；以及安的爱好——做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