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再一次点头。
“下一次去，要准备礼物，不可以太失礼。”李绮绿这样嘱咐弟弟。
“嗯。”
还没有等到李涟漪再一次上门，英黎却先见到了李绮绿。
这天下班之后，英黎照往常的老习惯，去“青葱岁月”酒吧报到。
和熟悉的人打过招呼，英黎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在吧台一角，听唱片。
最近，可能是受上一次聚会的影响，叶青子去淘了不少老唱片回来，放给客人们听。
几个年轻的侍者，都怨老歌太沉闷，时不时插几首时下的劲爆金曲，让叶青子听的咋舌。
正沉浸在酒吧内让自己放松的气氛里，英黎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
李绮绿。
英黎忙走过去打招呼，“嗨，好巧。”
八小时之外，无需拿出上班时正襟威坐的一套，英黎笑的很轻松。
待走近了，英黎看清楚，李绮绿并不是独自前来，同来的还有一个人。
衣着入时的陌生女子，哭的一脸泪痕，靠在李绮绿的臂弯里。
李绮绿也看见了英黎，“啊，英先生。”
英黎摆摆手，“叫我英黎得了。”
一见这阵势，察言观色，英黎马上猜出几分，忙将两人带到酒吧一角安静的卡座里，然后去找叶青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英黎回来了，手中的碟子上，放着几条干净的热毛巾。
在两人身边坐下来，英黎将热毛巾递给陌生女子。
陌生女子抬起泪眼，看一下英黎，轻声道谢，接过毛巾擦拭被泪水将妆都哭花了的脸颊。
用热毛巾擦过脸，感觉舒服多了，女子冲英黎感激的一笑。
英黎又拿起一条热毛巾，替女子擦手。
冰冷的指尖，被捂在热毛巾中，令人感觉到片刻的轻松与温暖。
李绮绿注视着英黎的一举一动，见他姿态大方，坦坦荡荡，脸上是温柔平和的笑容，一如亲切的大哥，不由也心生感谢之意。
自己和他，算是普通朋友，他对自己的友人，也如此友爱。
被陌生人如此温存相待，女子一下子又哭了起来。
李绮绿想劝慰，英黎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轻声说道：“让她哭吧，哭过，会好很多。”
手扶着好友的肩，李绮绿没有再说什么。
英黎悄然走开，把空间留给她们。
过了一会，英黎又送来新的热毛巾。
女子停止了哭泣，擦着眼泪，情绪已不复刚来时的激动，表情平和了。
李绮绿感激的向英黎道谢，“谢谢你。”
“别客气。”
一起走到吧台边，李绮绿想要为自己和友人点些饮料，她问身旁的英黎，“看样子，你很会安慰女孩子啊。”
英黎感慨的笑笑，“是啊，二十几个高中同学，个个都被我安慰过，早已做惯了。”
见英黎这样说，李绮绿觉得诧异，“都……失恋过？”
“对。”英黎收敛了笑容，沉沉的说道。
吧台内站着的叶青子，一见英黎身边的李绮绿，露出惊艳的表情，马上低声问英黎，“是你的朋友？”
英黎知道叶青子在想什么，笑答道：“普通朋友。”
“很漂亮的小姐。”
李绮绿不仅仅只是漂亮，那份高贵大方，从容内敛中透出强势的气质，不由不让人欣赏与折服。
英黎自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打算现在多讲，只对李绮绿介绍道：“青子，酒吧的老板娘，我的老同学。”
李绮绿向叶青子颌首至意。
回到卡座边，李绮绿又悄声开解起失恋的朋友来。
稍过一会，侍应给这一桌送来两杯热饮，没有点过的饮料，让李绮绿转脸看向吧台。
英黎冲她举杯示意。
侍应在一旁说道：“英黎煮的牛奶红茶是一绝，请品尝一下。他说这是今天的特别招待。”
两个女孩子端起了杯子。
醇香中带着红茶微微的苦涩，又有一缕甘甜回味，真的是香浓美味的牛奶红茶。
李绮绿不禁微笑，这滋味，还真是……
能感觉的出来，英黎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安慰素不相识的失恋女子。
再将朋友劝慰一阵，李绮绿一行起身要走。
叫过一个侍应准备买单，那大男生笑着摇头，走开了。
李绮绿在走过英黎的身边时，低声对他说道：“敢同我抢单的人，真的不多呢。”
英黎微笑，“这是我的地盘，也没有人跟我抢过。送你的朋友回去吧。”
待李绮绿走后，叶青子倚在吧台上，盯着英黎，“喂，太不够朋友，认识了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告诉我们。”
英黎笑着摇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很不错，不追，自己可别后悔。”
英黎仍是摇头，自顾自的喝起威士忌。
和李绮绿，还真是一点其他的意思也没有，英黎相信他们彼此都不会误会，大家只是互相欣赏对方身上那份职场中人的认真敬业的态度，仅此而已。
如果说真的动心……
英黎的脑海中，闪过李涟漪的脸。
如果说要喜欢，似乎，更喜欢涟漪一些。
李涟漪更加需要人照顾、珍惜。
又是一个周五，英黎正在办公，电话响起来。
是秘书的声音，“英先生，有位李先生找。”
心里想着是最近预订楼盘单位的哪个客户，英黎接通了电话。
“你好……”
带着一丝怯意的声音，柔软的，听在耳朵里，让人产生仿佛被小动物的毛皮蹭过指尖的酥麻错觉，英黎不由心里一动。
这声音……
“涟漪……”
“英先生，你好……”
英黎笑了，放下手中的笔，专心讲电话。
“涟漪，叫我英黎就可以了，周末来看小仓鼠吗？”
虽然李涟漪给自己的感觉，是还处于中性期的少年，但是英黎已经知道了，他将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自己与他相差九岁。
希望不会有代沟，英黎不禁这样想。
“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听李涟漪这样说，英黎无声的笑了，“当然，我去接你好吗？”
“谢谢你，不用了，金伯会安排车送我。”
“这样……我等你。”
“谢谢你。”李涟漪道过谢，挂断了电话。
英黎保持着握听筒的姿势，看着电脑。
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仿佛约会般的感觉。
英黎自己也说不清楚。
过去的几周，每到周五，带着猫咪小闹来公司上班的时候，英黎会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期待的状态之中。
期待着会打过来的电话，期待着可能的周六的见面。
虽然落空过，可是，仍然在期待。
终于，他又要来作客了。
自己是不是有点傻？
英黎笑着摇摇头，重新埋首在工作中之前，他拿过电子记事薄，记下今天下班之后，要提醒自己去蛋糕屋买蛋糕。
周六的一大早，英黎就醒了，然后怎么也睡不着。
临近十二月了，位于北回归线上的香岛市，仿佛仍是在春天。
花园里的月季，开的芬芳美丽。
站在花园里，英黎一边为花浇水，一边抬头向山下望去。
平静的南海，碧绿的海面，阳光下，可以看到出港的渔船，还有不远处的一座座小岛。
望着大海，英黎的心，仿佛大海，看似平静，暗有波澜。
工作经年，将父亲交到自己手上的公司，经营的更有规模，蒸蒸日上，学业、事业，当算成功，足以自傲。
应该满足了。
心底最深处，却还是有一处小小的遗憾。
看着盛放中的月季花，又看到小闹跳着过来了，英黎笑了，蹲下身，伸出手，招呼自己的猫过来，“来，小闹，来……”
黄白相间的小胖猫，跳到英黎的身边，凑过去，闻着主人的手。
摸了摸猫头，又搭搭它的爪子，英黎直起身，继续为花浇水。
这一次李涟漪来，英黎仍然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没有马上靠近，走在他的前面带他进入客厅。
一见到阿呆，李涟漪又被吓了一大跳。
“啊……”
见到少年惊惧的模样，他被吓的几乎要摔倒，英黎顾不得其他，一下子打横抱起李涟漪，将他紧拥在怀中。
“别怕，别怕，阿呆不咬人……”
柔韧的少年的肢体，温暖的，拥在怀中，感觉十分美好。
英黎已有一段时间处于感情的空窗期了，突然这样抱住人，自己的脸也红了。
李涟漪的手臂紧紧搂住英黎的脖子，身体贴在英黎的怀里，闭紧双眼，一动也不敢动。
“别怕，涟漪，它真的不咬人，只是个头大一点，它很温和……”
过了好一会，李涟漪这才松开紧搂住英黎的手臂。
发现被对方仿佛抱公主那样的抱着，双脚都离了地，李涟漪红了小脸，注视着英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挣扎着要下来。
英黎将李涟漪放下来，握一下他的手，仿佛是在鼓励。
给鱼缸边摆好椅子，李涟漪安静的坐着，观察仓鼠。
英黎依旧放一张唱片，听着小提琴曲，自己看书，阿呆趴在沙发边，打着呼噜。
小闹来了，在李涟漪的脚边转了转，又走了。
看的出来李涟漪对小闹很有兴趣，想要抱抱看，可是小闹有猫脾气，生人勿近。
英黎有心把小闹抱给李涟漪，又怕太快接触会吓到他，打消了念头。
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英黎看看天气，嗯，阳光和煦，是个在户外喝茶的好时光。
在沙发里，英黎提高一点音量，问道：“涟漪，一起喝下午茶好吗？”

第9节

在沙发里，英黎提高一点音量，问道：“涟漪，一起喝下午茶好吗？”
李涟漪在椅子上回过头来，停了一下，点了点头。
英黎将折叠式的沙滩桌和沙滩椅，摆到了后院花园旁的空地上，又支起太阳伞。
取出自己专门去蛋糕店挑选的蓝莓乳酪蛋糕，泡好清香的玫瑰茶，英黎将茶点交给李涟漪。
李涟漪今天来做客的时候，带来一篮水果当礼物，英黎挑出几种，切好一盘，也摆在了桌子上。
然后，英黎又将养仓鼠的鱼缸，搬到后院，让小仓鼠一起晒晒太阳。
阿呆和小闹也来了，分享着食盘里的牛奶。
等英黎正式坐下来的时候，李涟漪这才捧起杯子喝茶。
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玫瑰茶的味道，英黎有些忐忑。
他不肯说喜欢什么，只好先猜着。
见李涟漪喝了茶，吃了蛋糕，没有特别的表情，英黎暗想，他应该能接受这样的口味。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花园里，享受阳光，和眼前的海景。
蓝天下，一丝风掠过，英黎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他希望李涟漪也能有这种感觉。李氏的大宅在凤凰山顶，周围的景色比自己家要好，可是，李涟漪应该只是呆在房间里，不太出来。
小闹喵喵的叫着，抓英黎的裤角。
知道小闹的猫脾气，英黎笑着抱起它，摸摸它的毛，宠溺的说道：“小闹，小闹，有客人在，你不要闹了，和阿呆去玩好不好？”
发现李涟漪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抱着猫的自己，英黎冲他微笑，“小闹有的时候很粘人，总往人身上蹭。”
把猫放在地上，似乎是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猫儿去骚扰狗狗去了，两个动物追逐起来，满院乱跑。
见李涟漪的茶杯空了，英黎站起来，问道：“要不要再喝一杯茶？”
李涟漪没有回答，目光，望向英黎的杯子，闪过一丝好奇。
两个人用的杯子不一样，李涟漪的是透明的长管玻璃杯，可以看到浮在淡色茶水中的玫瑰花朵，英黎用的是白色带花的瓷杯。
过了一会，英黎又端出了一个瓷杯，放在李涟漪的面前。
一股牛奶红茶的浓香，扑鼻而来，李涟漪下意识的嗅一下。
这股清香，很特别。
捧起杯子，小心的啜了一口，马上被味道吸引住了，真的很好喝，自己很喜欢。
含着笑，李涟漪看了英黎一眼。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在说话，让英黎心里一阵悸动。
感觉有一点亲近了，仿佛是在被可爱的小仓鼠亲呢撒娇那样。
过了好一会，英黎才稳住自己的心神。
能够得到李涟漪的信任与亲呢，这种感觉真好。
只是静静的坐着看海、看帆，时间一下子就到了三点。
李涟漪要走了。
英黎送他出来，小闹跟在后面，伴着主人送客。
目送黑色的房车驶走，英黎边回屋，边想，为什么和涟漪这么安静的坐着，时间都会过的这么快呢？
酒吧里，英黎坐在吧台边的老位子上，喝着新到的威士忌，带着微笑暇思。
猛然有人在肩上一拍，吓了英黎一跳。
叶青子带着俏皮的笑意，问英黎：“想什么呢？”
“没有，没想什么。”
叶青子伸手取去了英黎手里的杯子，搁在英黎够不着的地方，盯着英黎说道：“哪，老实告诉我，杯子还你，不然……”
“青子，别闹。”
将面孔凑近英黎，叶青子仔细的盯着他的脸，“是不是……恋爱了？”
英黎忙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叶青子拖长了声调，戏谑的问道。
“我要是有约会，还天天往你这儿报到吗？”英黎绕过叶青子，从吧台上取回了自己的杯子。
叶青子支着下巴想了想，“对哦。”
英黎盯了好友一眼，“你啊……”
“那你为什么老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好像堕入爱河一样。”
英黎下意识的摸摸脸，“有吗？我有吗？”
“有……”
英黎心中一动，没有吭声。
叶青子用手肘撞撞英黎，笑的有些鬼鬼祟祟，“是不是……上次那位小姐？”
见好友难得的露出了三八表情，英黎不由想笑，“不是，我跟她是普通朋友。”
叶青子睁大了眼睛，认真的劝说了起来，“唉呀，那么好的女孩子，气质、相貌，一等一，看穿着打扮，有品味，有性格，不错的，相信我，女人的直觉不会错，告诉你，行动要迅速，这么好的人，可别让别人追跑了。”
见叶青子说的头头是道，英黎不禁笑了。
对李绮绿，真的是没有半分别的念头。这样的女性，英黎更多的是欣赏，欣赏对方的冷静、干练、敬业与专业。
这种事，越解释越乱，英黎索性闭了口，专心品酒。
叶青子又唠叨了一阵，见没什么反应，拍了英黎一把，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英黎想着叶青子的话。
“好像堕入爱河一样……”
“女人的直觉不会错……”
自己吗？会吗？
英黎感觉到一丝隐隐的怕。
这么多年都不敢去尝试的东西，下意识的在逃避和躲避的，现在，会有勇气去尝吗？
李涟漪在数次做客英家之后，对这个新环境越来越熟悉，已经敢在房间里自由的走动。
阿呆和小闹，开始把李涟漪当成是朋友，每当他来，一狗一猫都会围上去迎接他。
对环境和人、动物的熟悉，让李涟漪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他的神态越来越自然，会微笑，会用眼神告诉英黎，自己喜欢什么。
可是，他还是不肯开口跟英黎说话。
英黎觉得，自己毕竟不是涟漪的家人，他又封闭自己，只信任家人，能有现在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记得李绮绿说过，李涟漪的生日在十二月，英黎希望知道确切的日期，他想送礼物给初相识的小朋友。
打电话给李绮绿，她告诉英黎，涟漪的生日是在十二月二十号。
电话那端，李绮绿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恐怕不能请你来参加生日聚会。”
英黎微笑道：“我明白。我希望能在相识的第一个生日，送份礼物给这个小朋友。”
想要问一下李绮绿，涟漪喜欢些什么，英黎最后还是没有问。
李氏家族的小孩，不会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自己这份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
英黎想了几天，亲自上街，选购好了礼物。
李涟漪的十八岁生日到了。
李氏家族在香岛工作的人，以及能从海外飞回来的家人，都来为他庆生，大宅前所未有的热闹。
见到久未见面的兄姐，李涟漪很高兴，一一与他们拥抱。
“涟漪长高了。”
这是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李绮绿感觉的到，在连续去英黎家做客一段时间之后，李涟漪笑容多了，在家的时候，也肯多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