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制保镖----无射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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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血破烂的衣物已被处理,山鹰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医生的备用服装丢给他,“要帮忙吗?”
“不用。”苍朗穿好衣服,在室内尝试走了几步。
麻醉剂的效果基本褪尽,好在疼痛程度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他深吸口气,拉开门走出去。
山鹰尾随而出,“打算去哪?复仇?”
“买手机,办理号码转移。”
“丢就丢了,什么号码这么重要。”山鹰边走边嘀咕。
苍朗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我出来吃东西。给那庸医打了一夜下手,我不饿啊?”山鹰叼着烟斜睨他。
苍朗没有理会,直接走进街边的一家手机店。
出来的时候,看见山鹰正蹲在不远处的早餐车旁就着豆浆啃馒头,脚边放着一包用报纸胡乱裹着的烧卖和海蛎饼。蓬乱的头发,迷蒙的眼神,活像个刚从工地干完通宵回来的民工,任谁也想不到,这家伙竟是世界级的职业杀手。
苍朗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转,眼前不是一个为了钱与理想分道扬镳的杀手,而是几年前跟自己一同执行任务时,嚼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依旧笑容爽朗的战友。
山鹰……
究竟是什么把我们变成了这样?军队?这个现实的社会?还是……我们自己?
苍朗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
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走过去,对山鹰说:“多谢你出手,我走了。”
“急什么,吃点东西再走。”对方抬起脸,口齿含糊地说,“坐下坐下,我请你吃早点。”
他手一抄,把那包烧卖递过去。
“不用了。”苍朗一挡,手指突然僵在半空,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情!
几秒钟的震愕后,他劈手夺过油乎乎的报纸看起来,眼角肌肉轻微跳动。
烧卖和海蛎饼滚得满地。
“靠,发什么神经!”山鹰愣了一下,跳起来凑过去看,“什么爆炸性新闻值得你摆这副死人脸……钓上金龟婿蟠龙集团欲借安氏强援翻身?潘氏独女与安家二少于昨晚宣布订婚……啐,你什么时候对这种鬼东西感兴趣了。”
苍朗恍若未闻,脸色铁青。
山鹰看着他,忽然讪笑起来:“怎么,跟潘家小妞有一腿,被蹬了?”
苍朗抿紧嘴唇,眼神如朔风般凛冽逼人。
山鹰大笑:“那种千金小姐,闲得无聊找人玩玩而已,你也当真?当兵当傻了吧你!算了,反正你也不吃亏,就当是叫了个高级妓女——”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毫无防备的肚子上。
山鹰腰一折,差点把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等到他缓了口气,愤怒地准备回击时,眼前早已人影杳然。
安静的街道响起一阵惊人的怒骂声:“操你丫的苍狼!老子昨晚刚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报答?下次就算你被打成蜂窝,老子也在一旁干看着!你等着,咱俩没完!”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不断重复的语音提示像烈焰在苍朗心底灼烧。
毫无预兆的,致远订婚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从他回来见到安老爷子之后,态度就变得有点反常。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他分明有什么难言之隐,而自己却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
该死,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他陷入险境后,再去弥补和挽救!
必须马上见到致远,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绝不能让他独自承担!
苍朗在清晨的街道全力奔跑,缝合好的伤口再次扯裂,血水立即渗出层层纱布。
肺部的剧烈疼痛令他呼吸困难,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捂着左肋,嘶嘶地往破损的肺叶里强制装填大量空气。
一辆出租车滑过他身边时停下,“要坐车吗?”
苍朗拉开车门,跌落在后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身上的血迹,立刻露出后悔的神色,干巴巴地问:“哪家医院?”
“海湾公路。”
司机有点懵:“海湾公路……那里没医院啊?”
“开车!”苍朗冷冷地道,闭上眼尽量恢复体力。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在心里暗暗祈祷报纸上的士抢劫案或者黑帮火拼之类的事,千万不要跟自己扯上关系。
海湾公路尽头的山崖上,深灰色的建筑物被晨光勾勒出金边,为僵硬的线条增添了些许美感。
苍朗刚接近大门,便被一群神态严厉的保安拦下:“抱歉,安先生交代了,不接待任何客人。”
“我是安致远先生的保镖。”苍朗说,一边留意这些陌生面孔,之前他从未在别墅里见过他们。
“抱歉,没有安先生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苍朗转身离去。
走出几百米后,他从山崖小路悄然折回,绕到别墅侧门,打昏一个对着墙根方便的保安,换上制服混进去。
他一路压低帽檐,小心避开监视器探头,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树丛。
这个时候,致远应该在工作吧,苍朗开启密码锁进入实验室,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回到主楼,从二楼窗户攀越而入。
卧室里依然空无一人。
整栋别墅仿佛陷入沉睡一般寂静,苍朗慢慢走下楼梯。
客厅的深处,被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光线的晦暗中,转椅发出一声轻响。
苍朗猛地转头,失声叫道:“致远——”
“他不在这里。”有个声音回答。
一个人从暗处起身走向前,轮廓逐渐浮现在空气中。
是安致克。
苍朗心下一沉,“他现在在哪?”
安致克轻笑,“他在筹备婚礼,这可是人生大事,要花很多精力。”
苍朗神情黯然,语气坚定:“他并非自愿。”
“那又怎样,人活在世上,本就有许多并非自愿却必须要做的事,他又怎能例外。”安致克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别忘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致远并不是非你不可。”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走吧,离开他的生活,就当从未出现过,如果你不想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安致克语气冰冷地走上楼去。
在擦肩而过之时,苍朗忽然开口:“他还好吗?”
安致克脚步略一停滞,肩头有点僵硬。
“他很好。”
“是吗,那就好,至少对于致远,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共通点。”苍朗凝声道,“如果我再也无法见到他,请你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安致克背对着他,许久的沉默后,长叹口气,声音异常疲惫:“我不知还能否做到。昨晚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睡,一句话不说。即使我硬闯进去,他的眼里也全然看不见我,不论我说什么,都抵达不了他耳中,那种感觉,就像……”
他用拳头堵住了嘴,努力把开始颤抖的声线扳直,“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苍朗的指尖刺破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致远……他在哪?”他用一种金属般坚硬而锋利的声音说。
安致克迫使自己抽紧的喉咙放松下来,“在老爷子那里,就算你去了,也绝对见不到他。”他瞥了一眼苍朗身上的斑斑血迹,语带讽刺:“老爷子的能耐,我想你昨晚已经见识过了。”
“给我地址。”
安致克摇头,“我不能说,但可以给你一个见他的机会。下周三,婚礼将在圣路易斯教堂举行,他在礼堂后面的休息室里大概能单独待十五分钟。”
苍朗逐字听了,低声道:“谢谢你。”
“虽然我认为你成功潜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还是祝你好运。”安致克忽然笑了一下,“如果见到他,请帮我转达一句话:这是个迟到了十年的礼物。”
苍朗默然点头,大步走向门口。
“记住,十点过后进去,你只有十五分钟。”
圣路易斯教堂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在半空中盘旋飞翔。
大早开始的人际应酬令人倦意丛生,在休息室里安静地待上一会儿时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在致克的建议下,身着名贵礼服的男人进入休息室,对尾随的保镖吩咐道:“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保镖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遵照雇主的要求,退出门外。
苍朗在复杂的地下水道中穿行。他掏出卫星定位仪再次确认坐标,又抬腕看了看时间:九点四十五分。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他必须加快脚步。
致远,我马上就到,等我。他无声地说。
休息室的门被轻敲了两声,一个人影走进来。
沙发上休憩的人不悦地睁眼:“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摆在茶几上,“抱歉,先生,三少让我送咖啡进来。”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是,先生。”保镖恭顺地弯腰,在他抬头的瞬间,一道寒夜星芒似的幽光掠过半空,鲜血飚出五六尺,雪白墙壁顿时如泼上一桶颜料,满目猩红。
他满意地笑了笑,将手中漆黑的虎牙军刀插入对方还在抽搐的心脏,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而阴冷。
“这硅胶头套真让人不舒服。”他扭动脖子,嘀咕了一句,擦去刀柄上的指纹,然后看了看表。“九点五十五分,刚刚好。”
苍朗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走道里,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明明是陌生面孔,却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很快将这个莫明的念头抛到脑后,眼下占据他所有心思的,只有安致远。
休息室里很安静,从背后看,沙发扶手上露出一截黑色西装的袖子,苍朗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将脚步放得更轻,生怕吵醒浅眠中的人。
但几乎是同时,他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面色猝变!
疾步绕过沙发,苍朗看到了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孔,胸口像被人狠狠擂了一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安政万,叱咤商场数十年的安老爷子,悄无声息地死在他面前,血泊覆盖了大片地板。
“如果见到他,请帮我转达一句话:这是个迟到了十年的礼物。”
安致克的笑容闪现在他眼前,他就像一头闻到危险气味的野兽,霍然明了一切。
那个走道上擦肩而过的男人,那道眼神……是山鹰!他根本不是回国度假,而是来完成新的工作任务。
这个任务就是暗杀安政万。
而他的雇主……已毫无悬念。
一个完美而致命的圈套。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保镖们涌入房间,震惊之后迅速拔出枪支,朝房间里唯一活着的人开火。
那道人影抢在扳机扣动之前撞碎玻璃,翻跃而出。
14
“你说……什么?”
周围的混沌被一锤砸破,安致远惊愕地睁大眼睛,看清正对他说话的弟弟。
安致克抓住他的手,眼圈赤红,“爸爸去世了!二哥!”
仿佛无法承受哀痛的重量,他的身躯滑落下来,跪在轮椅前面,把头埋进致远怀中,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
安致远茫然地看着他乌黑的头发,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很快,他的目光变得灰黯,嘴唇痛楚地轻颤:“爸爸……不在了?”
他用手指轻触一下怀中人颤抖的肩膀,似乎在确定这不是梦,而后用力抱住了他的弟弟。
“怎么回事,致克?爸爸的身体明明很好……”
安致克几乎是抽搐了一下,从他的怀中挣出来,将一个透明塑料袋递到他面前。
“这是从爸爸的胸前取下来的,你认得吗?”
仿佛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安致远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他认得,装在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把漆黑的虎牙军刀。
上次看到它的时候,苍朗正用白色棉布细细擦拭,如今,刀锋却沾染上暗红血迹——他父亲的血!
“这不可能!”安致远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什么不可能?凶器,还是凶手?”安致克眼中倏地放出寒光,嗓音嘶哑,“这是我亲手拔下来的!凶手的样子,冲进房间的保镖,每个都看得清清楚楚!”
安致远决然摇头:“不可能!不是他,他不会做这种事!他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安致克盯着他,慢慢说:“即使为了见你,也不可能?”
安致远身躯一震,依旧摇头:“他不会。即使终生无法相见,他也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我坚信这一点。”
安致克缄默了。片刻后,他起身,冷笑道:“你可以拒绝相信我说的一切,反正他已从杀人现场逃之夭夭。不过,警卫在追击时打中凶手两枪,一枪在胸腹部,一枪在右腿,下次跟你的保镖叙旧时,不妨脱去他的衣服看个清楚。”
他愤然开门离去,安致远怔忡许久,缓缓闭上双眼。
“苍朗……”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犹豫再三,按下了那组熟悉的号码。
幽冷、潮湿,霉臭味充斥其中的下水道,几只老鼠在不远处搬弄食物残渣,没有半点畏避的意思。
苍朗背靠着管壁滑坐下来,逐渐平复急促的呼吸,解开被污水浸湿的绷带查看伤口。
伤口的缝线扯裂了不少,在这样的环境中,受到细菌感染的可能性极大。
苍朗从伤处挤出部分血液,在衣服上挑出一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撕下,重新包扎好。混着污渍的汗水打湿前额,他的神色依旧冷静坚毅。
这并不是适合的临时藏身点,但他别无选择,外面追捕他的子弹多得可以将他变成人形蜂巢,甚至连警方也出动了,很快他的头像就会挂上通缉令的榜单。
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庞大的经济集团,以及它背后更强大的政府力量。
走投无路。
但这并非最糟糕的。苍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从为数不多的联系号码中翻出安致远的名字。
致远会怎么想?得知父亲死亡噩耗的他,相信的是自己,还是周围众口一词的指证?
他知道,如果电话打通,无论他给出什么样的解释,致远都会接受。但他该怎么对他说明真相?“这是个阴谋,你的弟弟买凶谋杀了你的父亲,并且嫁祸给我。”他能这样说吗?想想吧,他们是致远仅有的、极为在乎的亲人,如果让他得知真相,将是种多么残酷的精神打击!强烈的情绪刺激会再次引发心动过速,它甚至可能击垮他本来就不太健康的身体!
苍朗的手指从按键上慢慢缩回。他仰头,像要摆脱某种痛苦的抉择,将后脑勺在坚硬的水泥壁上用力磕了几下,无法抑制地皱紧双眉。
掌心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致远的新号码吗,他再三犹豫,按下通话键。
“就知道你小子还活着,不过也差不多被逼到绝境了吧。”
苍朗的神情瞬间沉下来,冷冷地说:“山鹰,你还想干什么?”
“火气别这么大,兄弟。”对方轻笑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又搅黄了我的任务,才出此下策的嘛。”
“你的下策,也包括偷我的刀,然后把一切栽赃给我。”苍朗深吸口气,“山鹰,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救了我一命,是否也是安排好的?”
山鹰沉默片刻,轻声说:“不,那时我刚下飞机。”
“很好,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苍朗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底发寒的语气说。
“等一下!”山鹰急促地叫道,“无论你藏身何处,都不会安全太久,况且你身上还有伤。外面现在就是张大网,只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就能不择手段地把你逼出来。如果你想只靠一人的力量突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绝不可能!苍狼,这不是丛林生存特训,这里是社会!人类的社会!你个人的力量,在整个社会里微不足道,你必须认清这一点!”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高举双手出来投降,然后请政府为我指派律师?山鹰,你该不会天真地认为你的雇主准备跟我庭外和解吧!”
山鹰顿了一下,叹气:“没错,这是一条你死我活的绝路。对他而言,你是个极可怕的对手,但最后赢的人会是他。”
“事情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
“还有条路可走。听我说!”山鹰的声音低沉下来,“东区码头四号仓库里,有水、食物、药品,衣服,证件以及足够的现金,依你的能力足可以到达那里,然后在今晚八点半之前到机场来,我已为你准备好护照和机票。苍狼,和我一起走!到了国外,你会发现天地有多宽广,凭你这身本事,钱会源源不断而来,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
“你……”苍朗苦笑一声,“我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把你揍到趴下。不过,用不着费心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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