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张超点点头。
“太棒了!”他雀跃地边走边蹦。
“少主,你慢点……”王睿和陈奕龙赶忙追上去。
张超和付辛博并排走在后面,张超遥望着前方井柏然可爱青春的背影,唇角扬起了一道好看的弧线:“他很特别,对吧?”
付辛博偏头看着他:“什么?”
“少主他,真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儿。”张超脸上的笑容仍未消逝,“也很讨人喜欢。”
付辛博心里一沉:“你喜欢他?”
“怎么了?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几乎是想都没想过,就脱口而出。
张超奇怪地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井柏然?
或者说,自己为什么不希望他喜欢井柏然?
付辛博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回过神说:“你应该想一下,回了浅城之后,圣子会如何处置少主?”
张超浑身一凛,低沉着嗓音说道:“以圣子的性格,魔族的最后血统,他绝不可能放过。”
“既然你明白,那……”
“不过。”他打断了付辛博的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付辛博讶异地盯着张超。
“我,月御灵,会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去保护少主。”
在张超脸上,付辛博看见了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
“啊!”
这是井柏然的叫声。
张超与付辛博对视了一眼,接着同时迈开双腿,在第一时间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奔去……
第三章 转瞬
“少主?少主你还好吗?醒一醒……”
井柏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写满了焦虑的儒雅脸庞:“超……”
他看了看周围那郁郁葱葱的树林,慢慢回忆起来,方才,自己是跑得太快了,所以一不留神,掉进了用来捕猎的陷阱里。
“少主!”张超欣喜道,“你没事吧?”
井柏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怀里,连忙站起来说:“我,我没事。谢谢你。”
“哪里,保护少主,是属下应尽的职责。”
感激之余,井柏然不免感到了些许失落。
因为,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赶到自己身边的人,原来是张超,而并非付辛博。
哎呀,他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干嘛一定要是付辛博?
此时,张超猛地转过身去,朝着呆呆站在一边的王睿和陈奕龙大声斥责:“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不是叫你们守着少主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看见这向来温柔的御灵卫统领第一次发火,两个人愣了一会儿,然后嗫嚅道:“我……我们……”
井柏然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怪他们。”
付辛博走到他面前,低下头仔细端详着。果然,刚刚脸上还擦破了几道口子,才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自行恢复了。
井柏然见他这么近距离地盯着自己,立刻紧张得舌头打结:“你……你,你,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付辛博不动声色地说,“看样子,少主身体并无大碍,那就快些走吧。”
“霜御灵。”
张超平时一般都只叫他们的名字,极少有如此郑重其事的称呼:“少主才受到惊吓,别急着赶路,先歇会儿再说。”
“遵命。大师兄是御灵卫统领,属下当然听你的。”
在这看似恭敬的语气中,张超却听出了一份不满,还有,另一份妒意。
刚才,他从付辛博怀中把井柏然抱过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
他明明已经尽最快的速度去救井柏然了,可谁知,却还是被付辛博抢先一步。当他看到付辛博焦急地从陷阱中背出井柏然时,同时竟也在他们的霜御灵那已经冰封千年的绝世容颜上,读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感。
希望,这只是错觉。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王睿忙道:“博,你也坐下休息吧,刚才救少主,你也应该累了。”
井柏然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什么?救了我的人,是……”
付辛博默默走到一片树阴下,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斑驳的树影映照的他的轮廓格外分明。
井柏然只觉得,自己心里头软绵绵的,他悄悄来到付辛博身边,伸出小拇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掌心。付辛博睁开眼睛,看着井柏然白里透红的脸:“少主,有什么事吗?”
“谢谢。”他压抑着一颗怦跳的心,咬着下唇小声说。
付辛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视线久久停留在井柏然那粉嫩丰盈的唇上。
这个神情,他见了,是最触目惊心的。
曾几何时,那个让他恨了许久的、拥有着一双妖娆眼眸的黑衣男子,也经常会露出这样迷人的表情。所以,某个人才会一直沉醉在这样的表情里自欺欺人,口口声声说着遗忘,却又思念得比谁都深刻。
“博?”见他不说话,井柏然试探着叫道。
其实,他一直都很想像这样唤他的名字。
付辛博抹去了井柏然的指尖在自己掌中留下的触感:“属下歇够了,少主,可以走了吗?”
“哦,好吧。”他懊丧地垂下头,接着又突然抬了起来,“哎?我的爹娘,是怎样的人啊?”
又是一个问题。
一个问错了对象的问题。
陈奕龙抢着说:“好人!绝对好人!”
井柏然腼腆一笑:“他们知不知道,我要回去了?”
“哦,圣子每年的这个时候,也就是你生辰后的一百天,都会去密室修炼,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我们暂且还没有通知他已经找到你的消息。”张超解释道。
“那我娘呢?”他好奇地眨着眼。
对于这两个赐予他生命,又从未见过一次面的尊贵灵界父“母”,井柏然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这种感觉,算不算是“温暖”呢?
此时,张超、王睿、陈奕龙三人,已经开始了眼神交流。
陈奕龙:这次你们谁说?反正我不干,免得又说错话,惹包子生气。还要被你们两个欺负,唔……
王睿:我这人嘴笨,超,还是你来吧,你是统领。
张超:你们要我说什么?难不成要我告诉少主,他是神域圣子和魔域至尊的儿子?
陈奕龙:千万别!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付辛博开口说:“灵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井柏然听得一头雾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娘,只有两个父亲。”付辛博继续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徐徐说道,“你的另一个父亲,在生下你之后就死了。”
但是,不管他们有多惊讶,也及不上井柏然的万分之一“呃……”
在看着他打了半个多时辰的嗝之后,这一行人,总算是正式开始了通往浅城的旅途。
“梁,你睡得还好么?这儿应该有些冷吧。”
“梁,儿子还没找到,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呵,每年都说这些,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你还不肯醒过来看我一眼呢?”
李易峰浅笑着,深情凝望着他面前的一口晶莹剔透的冰棺,在冰棺内,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那男子双目紧闭,苍白的脸色却依旧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好似一株艳丽的黑色曼陀罗,明知是毒,但只能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李易峰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冰棺内那只冰凉的手,将它贴到自己脸上,希望能够感受到一点温度。这只手哪怕是挣扎一下也好,甚至打自己一耳光也罢,他只是想要,看着它动一动。
只可惜,哪只手仍然顺从地任由他握着,什么反应都没有。
有什么温润的液体,从李易峰的两腮滑落,滴入了那只手掌中。
眼泪,瞬息间凝结成冰。
静静躺着的人儿,嘴角依然微微向上翘着,就好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一般。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知道,这是你给我的惩罚。但你可曾明白,失去了你的我,有多么孤单?”李易峰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当什么圣子,将你封印,也实非我本意。错只错在,我当初爱上了你,却又让这样的错爱在我胸中生根发芽,再也消除不掉。早知如此,在千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该将那种子毁灭,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
李易峰放下了乔任梁的手,为他整理着洁白的衣襟:“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你穿白色么?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自己骗自己说:‘我的梁,也是神族的圣灵。’可你每每都告诉我,你爱黑色,而我,也每每会被你这样的任性给气着。”
他脸庞的泪痕已经干涸,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忧伤的微笑:“你说你喜欢我的笑容,所以,你离开以后,我再也没有对任何人笑过。无论是微笑或泪水,我只会为你一个人而付出。”
只有在与乔任梁单独相处的这一白天里,李易峰才觉得,自己是最真实的。
十八年前,他亲自用万年寒冰打造了一副冰棺,将乔任梁的遗体安放于其中,每年有一百天,李易峰都会借修炼之名,在密室里对着他倾吐自己内心永恒的情愫。
圣子之外,没有人有权利踏入密室一步。否则,杀无赦。
其实,李易峰保存乔任梁遗体的原因,不仅仅是由于思念如此简单。
在当初,他所用的封印咒,是神族专门用来对付魔族的“无尘诀”,一般来说,一旦封印成功,就再无破解的方法。
除非,有魔族至尊后人的血液。
“傻瓜,为什么你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还是不肯告诉我,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李易峰在乔任梁耳边喃喃道,“倘若你说了……倘若你说了……我也就……唉,也罢,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吧。”
他又在乔任梁的眉心印下一吻,说:“我一定会找到儿子,一定。”
“博,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会很久。”
“无论多久,我会等着你。”
柳叶眉、横波目、玲珑鼻、花瓣唇,一个粉雕玉琢的白衣少年,坐在梨花树下,痴痴地遥望着远方。一片白色花瓣翩然掉落,少年摊开手,稳稳地接住了它,却只见,那“花瓣”缓缓地在他指间融化。
“原来是雪……”少年含笑着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凡界的这个时候,会不会下雪呢?”
但他知道的是,在凡界,梨花属于春,而白雪,只属于冬。
“岚御灵。”
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大师父?”少年有些惊惧地站起身,他很了解这个从小就叫到自己的大师父——光法师的脾气,每当他不称呼自己“吕杨”,而是“岚御灵”的时候,也就说明,他在生气。
王传君慢慢踱到他眼前:“在想付辛博?”
有一个会猜心术的师父的坏处,就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说实话。
“嗯。”吕杨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己脸烫的简直可以煎鸡蛋了。
“我刚才感应过,月、霜、雪、云,正在赶回浅城的路上,一个月之内,便可抵达。”
“真的?”他喜形于色,高兴地扯着王传君的衣袖。
“所以现在,你可以专心回去修炼了么?”王传君甩开手,将臂膀反剪在背后,“别以为圣子不在,就有空闲可以偷懒。”
御灵卫们的这两个师父,是出了名的严厉。
“对不起,徒儿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王传君皱紧了眉头,“这种事,本就是一次都不允许发生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没有尽到职责的神族圣灵,最终会落到怎样的下场吧。”
吕杨羞惭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徒儿明白,谨遵师父的教诲,徒儿这就去修炼。”
有一个不会猜心术的徒弟的好处,就是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看不出自己内心正在涌动着怎样的情感。
王传君目送着吕杨纤弱的背影远去,在他的视线里,那个背影渐渐缩成了一个白色的点,直至消失不见。
接着,王传君转过身,伸出手,摘下了一朵梨花放在掌中细细把玩。一阵微风吹过,花朵从他的手心飘向远处,他很想抓住,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他懂,现在的吕杨,早已不是当初那颗被他在雪地里捡到的紫色光珠了。
第四章 一路上有你
“这个……”井柏然吞了口唾沫,指着自己眼前的一大片火焰,说,“我们要从这里过去吗?”
“是。”付辛博答道,“这是通往浅城的第一层结界——烈焰结界。”
赶了二十多天的路,他们终于来到了浅城外部的结界之前。
井柏然的额角上留下了一大滴汗珠:“有没有别的路了?”
四人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井柏然满脸欲哭无泪的神情:“我能不能回家去?”
四人再一次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我怕……”井柏然向后退了几步。
“少主不必惊慌,有我……有我们几个御灵卫在,你不会有事的。”张超安慰他说。
“可是,我连自己身上有没有灵力都不知道,要我怎么有胆量进去?”
王睿道:“少主说的对,他毕竟在凡界生活了那么久,即使有灵力也不会使用,与凡人并无太大差别,若冒然进入结界,怕是有危险。”
“那也不一定。”付辛博双手环抱于胸前,沉吟道,“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少主跌落陷阱,身上的伤口也是自行修复的,这便说明。他体内的灵力与我们一般神族不同,会自行挥发出来,不需要刻意使用。”
虽然付辛博分析的有道理,但井柏然第一次面对灵界事物,心中依然有所畏惧:“我……我……”
这时,一把让他惊艳的绿宝石匕首,被塞进了他的怀里:“这个……好漂亮!是送给我的吗?”
付辛博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不是送,是借。这是我的法器,你把它带在身上,可以护体。”
“那你自己怎么办?”井柏然担忧地问道。
“我即便没有了它,也能自由出入结界。”
“博……”陈奕龙又想插嘴,却被付辛博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他们都知道,灵界中人一旦失去了法器,就会减弱许多灵力。
“用我的吧。”张超从腰间解下一把月牙形的银质镂空短刀,刀把上精致的图纹让井柏然眼前一亮,“博的法器‘凌落碧霜’是圣子亲自赐予的,也是御灵卫们的所有法器中最难控制的一件。我的‘月之苍牙’灵性温和,比较适合不懂灵术的少主。”
井柏然看看自己怀里的“凌落碧霜”,又瞧瞧张超手中的“月之苍牙”,愣着没有伸手去接:“不用麻烦了,我……还是拿着这把‘凌落碧霜’吧。”
“可以出发了么?统领。”付辛博颔首问道。
张超停顿了一会儿,向前边走边说:“走吧。”
付辛博走在他身后,井柏然则是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付辛博。当那些炽热的火焰迎面扑来的时候,井柏然不由得牵紧了付辛博的手,然后闭上眼睛,依偎在他身边。
当他感到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的时候,他又悄悄地把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观察着周边的动静。他觉得自己身边似乎存在这一重无形的保护膜,再转头看看付辛博,只见他的额头上已经伸出了层层细密的汗珠。
“你还好吗?”
这是井柏然第一次,从付辛博口中听出了真正的关切。
“我……我很好。你呢?你看上去很辛苦。”他不安地说。
“我不要紧。”付辛博能够感觉到,从井柏然身上传来的体温。
井柏然看看其他的人,都似乎很轻松,只有付辛博那么吃力。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心里更加紧张了,于是,井柏然决定再用一次猜心术……
“还你!”他立刻把匕首放进付辛博手里。
为了自己,他……竟然不顾个人安危。在内疚的同时,井柏然也感到了一丝小小的甜蜜。
“不必了。”付辛博硬生生地说,“我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赌气似的,井柏然故意别过头不看他。
“少主,博。”张超走过来,那层保护膜顿时厚实了许多,“我们三个一起,睿和奕龙在后边,这烈焰结界,再过一会儿就能通过了。”
付辛博很想对他表示感激,但一想到张超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井柏然,他就迟迟没开口。
几个人默默无语地走出了烈焰结界,井柏然小声询问:“接下来是什么?”
“是魔沼结界。”付辛博说,“少主要小心,如果不留神,很容易陷入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