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之子,修罗之子……”
“鬼帝令。”
“鬼帝令。”
嘈杂的声音过後,黄石小路在浓雾中显露出来，张文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黄色的石路散发著淡淡的光芒，曲折的羊肠小道似乎在水中般，时隐时现。张文卿加紧脚步，一路底吟著咒文。
走过一会儿,突然发现脚下竟然多了几条分支。
张文卿立刻明白，这是自己能力不够导致的结果。前面的分支只有一条可以到达目的地,而其他的鬼都不知道能到哪里。
回头,後面的道路已经被浓雾和树木淹没。
张文卿不禁摇头，如今的自己竟然这麽弱。
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星星点点的好像有灯光，张文卿迈开步子走过去。
离那灯光越近,心就越跳的厉害。
直到那灯光几乎在眼前,他伸手,眼前出现一个身影，那人提著青鬼灯。
周围雾突然散去,恢复了原来的景色。
迷雾森林。
“你怎麽在这里？”
张文卿大惊,叫了出来。
“我?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那人凤眼眯起，挑起张文卿的下巴。
“见到本帝君要称呼帝君,而不是你。”
杜子仁说话的口气果然是依旧。
张文卿顿时说不出话来，鬼帝令掉落在地。杜子仁动动手指，鬼帝令飞了过去。
“这个,你怎麽得到的？”
“……买的。”
“买的？”杜子仁冷笑,放下青鬼灯坐在石头上。
“街市上卖的,很便宜的……现在流行这个。”
张文卿的随口编个谎，杜子仁翻看著那鬼帝令半天,扔了回来。
“再擅离职守就散了你的魂,这回就放过你。”
说罢便要离开。
“杜子仁！”
“你叫本帝什麽？”
“帝，帝君……您为何来这里？”
“无聊。”杜子仁不屑一顾的哼了声“张文卿。”
张文卿立刻僵住,杜子仁脸上挂著坏笑。
“你是叫张文卿吧，我在那牌子上看见的。你想当鬼帝？想吗？”
“想。”
“为何？”
“我想得到你。”
杜子仁摸摸自己的脸“本帝果然是第一美人,连你这麽个丑八怪都喜欢本帝君。”
张文卿身体发抖，几步上前,一耳光扇过去。
“杜子仁！你这个下流卑鄙好色又脸皮超厚的白痴！”
杜子仁楞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紧握白羽扇，这一下要是扇下来张文卿的魂都能散了。
“帝君！”
幽草千里传音救了张文卿。
杜子仁摸著有些红的脸瞪著他，咧嘴恶狠狠的说道“你看回头本帝君如何收拾你！我记住了！”
说罢,转身消失了。
张文卿猛拍自己的脸,迅速拿出手镜。镜面却没有水纹,不论他怎麽叫都没有映出梦儿的样子。
一连几天,手镜都没有反应。张文卿绞尽脑汁也没有和梦儿联络上，杜子仁那边也丝毫没有动静。以他对那为自尊心比天高的鬼帝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是吃亏不报复的鬼。
担惊受怕的过日子实在难熬，提著鬼灯巡视的时候连泥鬼都抱怨这回的糖球怎麽成了咸盐球。
看著哭的泪流满面的泥鬼,张文卿连声道歉。泥鬼虽然不喜欢那些盐球,可还是忍耐著吃了下去。
“请请请……不要要要介意……”
泥鬼们身体在土中,抬头看著张文卿。
“是我应该道歉，下回我带更多的给你们吧。”
“十分……感谢。”
“不,不……”张文卿蹲下身子抱著双膝“是我感谢你们，我现在和你们在一起还能有些安慰。你们是我来到这里後遇到的最温柔的朋友呢,多少抱怨你们都听著,我不高兴的话你们还给我跳舞，能遇到你们太好了呢……以前我怎麽就没有发现呢……”
泥鬼们相互看看,随後都缩回了地中。张文卿歪著脑袋傻傻的笑著。
“没想到你与那些东西这麽熟。”
张文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杜子仁突然出现在他身後,摇著白羽扇，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你你你你你你……”
“错久没见，原来你是结巴啊。”
“杜子仁？？”
杜子仁皱起眉头,白羽扇一挥。张文卿立刻被吹到了一边,背部狠狠的撞到了地面。
“还是如此没有礼貌,帝君,要称呼本君为帝君。”
“……杜子仁……”
又一扇子,张文卿惨叫著被吹到了树上,挂在半空摇晃摇晃。
杜子仁叉著腰在下面看著“叫出来我就放你下来，否则你就一直这麽挂著吧。”
“我不。”
“就两个字而已。”
“不。”
“真不说？”
“不。”
“那好,我先走了。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吧。”
说罢杜子仁转身消失，张文卿悬在半空,突然醒悟过来。
“混蛋,王八,杜子仁你给我回来，放我下去，你这白痴,我怎麽通知你啊啊啊啊……”
骂到口干舌燥最後实在没有力气了,泥跪们在下面望著。他们不敢离开土地所以也只好干看著。张文卿冲他们很无奈的笑笑。泥鬼长老突然爬了出来，招呼著其他几个泥鬼在一起也不知道商量了什麽。随後他们一起围住悬挂著张文卿的那棵树。
树开始慢慢下沈,土地成了松软的泥土，无底的你潭。
张文卿安静的看著,泥鬼门从来没有主动救过谁的记录。即使翻便了帐目也找不到。
等张文卿确实离地面还有半人高的距离，他才把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谢……”
另一个字还未出口,鬼灯的青挂立刻四散开来。
树还在下滑,可泥鬼们已经都跑开,张文卿的脚已经陷落进去。
“啊啊，帝君实在过分。”幽草提著青鬼灯走了过来。
“幽草?”
“没错,是我。可我怎麽也是个鬼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巡视。”
张文卿一脸怨恨的盯著他,幽草站在他旁边笑著看著他。
“……鬼将大人，请帮帮小的。”
幽草立刻满意的点头“是。”
幽草犹豫了下,提起张文卿的一条胳膊往外一拽。人立刻飞到了天上,然後被等下在下面的幽草公主抱。
“恩,你狠轻啊。”
“鬼能有多重。”
“诶，你如果嘴软一点,也不会被帝君挂在这里了。”
“抱歉，我对他不可能。”
“为什麽？”
张文卿捏著幽草的俊脸，极为认真的说“我要打倒他。”
“杀了他?”
“不”张文卿摇摇头“我要得到他。”
“这话我到是第一次听到。”幽草放下张文卿，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可是你现在却是一直惹他讨厌你啊。”
“我有自己的性格，不可能跟你们一样隐藏著内心然後一味的服从,附和。”
“你了解什麽?”幽草突然伸手抓住张文卿的脖子,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红色的发被风吹动,赤红火焰般的气在幽草身边流动。鬼将的气息，张文卿许久没有见到的东西。幽草在鬼将中有著最高的地位，他的鬼气有如真红的地狱火焰，可以燃尽一切的张狂。
“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我……我知道……你,你想杀了……杜子仁……”
“你说什麽？”
幽草惊讶的身体一震,松开了手。张文卿坐在地上猛咳。
“你刚才说的话我就不计较了,如果传出去就会被立刻散魂。”
“我没有说错,你想杀了杜子仁。”
幽草看著他,脸色难看极了。
“你要救他,可是却做不到……即使是我……”张文卿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说著,过往的一切在脑中穿梭而过。
“如果你想达成愿望，第一步就是先进去那里吧。”幽用下巴指指鬼帝宫。
张文卿露出笑容。
“你愿意帮我？”
“不,是合作。”
“没问题。”
“我都没有说要求，你就答应？”
“我知道你要什麽。”
“你知道？”
张文卿指著鬼帝宫那最明亮的地方“一只梅而已。”
“你,哈哈哈哈哈……”幽草突然大笑起来。
张文卿被吓了一跳,幽草手揽过他的腰,将他纳入怀中。
“我与你合作,各有所求。但我也要点保证。”
“什麽保证？”
幽草未答,低头轻吻张文卿。
那熟悉的气息让张文卿有些茫然，在梦中,还依稀记得那红发男子,总带著神秘的笑,温柔的吐露著甜言蜜语。

六十四
那次之後，张文卿很久没有见到幽草,听说要准备阎罗生日，整个鬼城帝宫都在忙乱中。
张文卿提著鬼灯,每每都会遥望那个地方很久,然後叹息著进入森林。
以前的他如此等待，却不会叹息。
现在的他如此等待，却感觉时间如此漫长,仿佛已经等待的要石化。
“张文卿，张文卿。”
猛然回头,面相狰狞的小鬼很不客气的敲他的头。
“鬼将传你,立刻跟著我前去。”
“鬼将?幽草吗？”
“无礼，无礼，怎麽可以直呼鬼将的名字。”
“是,是,赶快走吧。”
张文卿翻个白眼紧跟在小鬼後面。
诞辰将近,幽草这时候一定是安排了什麽。
如此想的张文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步,哪怕一点也好,只要能接近那人。
鬼将也住在鬼帝宫内,不过是外层，小鬼把张文卿领上台阶。上面已经排成了长长的一队,站到队尾，小鬼蹦著就走,张文卿连忙叫住他。
“鬼将大人在哪里？”
“殿内。”
“那为何不带我进去？”
排在张文卿前面的几个人全都回头看他。
“鬼将大人如此繁忙怎麽可能单独见你,等排到了你有四分之柱香的时间。”
看看这队,张文卿吞口口水。
“是鬼将大人传我啊，没有特例吗？”
“他们全是被传的。”
看著那遥远的带消失点的队伍，张文卿实在很无奈。
小鬼蹦蹦跳跳的离开，张文卿索性坐在地上。前面的人开始很鄙视的看他,但之後也都坐下了。
这队伍半天丝毫没有动下。
难道幽草不在？张文卿心里嘀咕。
正在抱怨，突然前面开始骚动起来。大殿的门突然打开,幽草在几个鬼差的前面大步的往著边走。张文卿立刻迎上去,才走几步就被鬼差一鞭子给抽了回来，退回人群中,看著幽草头也不回的走掉,心里莫名的失落。
排队的人群也跟著他的後面移动，张文卿靠在栏杆旁,望著天空。
“你怎麽在这里?”
幽草不知几时走了回来，径直的来到张文卿身前。
“要见鬼将大人可真不容易，鬼将大人很忙。哪里有时间见我这样的小鬼啊。”
幽草笑笑,转头对鬼差吩咐“以後这人要见我直接带进来。”
鬼差连忙应话。
“我等你一天,没想到你在这里。”
“谁叫我是个小巡视。”
幽草恩了声,眉头皱紧“不如……等等吧。”
“等什麽?”
“过几天不是阎罗寿辰吗，到时候鬼帝宫肯定会举行宴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
“恩,那天我去接你。”
“好。”
“那……我先走了。”
张文卿还是那个字“好。”
幽草转身,後面那一大群人也移动，走了几步,他有折回来。
“现在你去哪里？”
“巡视。”
“我送你去吧。”
“好。”
幽草点头,拉著他的手。人群自动让开道路，这回灼热的视线完全落在张文卿身上。
“你这麽做是要让我引起人的注意吗？”
幽草回头,瞥了他几眼“不用我你就很引人注目了。”边说还指指自己的脸。
想起自己脸上的面具张文卿顿时窘迫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幽草把张文卿送到森林边就连忙去了鬼帝宫。提著青鬼灯,张文卿悠闲的往里走。
顺手拿出手镜，镜面泛出水波。
“父君,父君……”
“啊？你想起为父了啊。”
“父君……”梦儿含泪“从上次开始我一直都在等父君联系啊，冤枉啊。”
“……那你不会联系我啊。”
“父君现在能力尚未恢复,用镜子会消耗能力……上次之後父君用了鬼帝令,暂时储蓄的能力完全没了。这几天估计才恢复了些，要不镜子还没反应……父君……”
“我知道了,是我错了。不过,我究竟什麽时候能恢复啊？”
梦儿摇头“这事急不得啊。”
摸摸脸上那冰冷的面具，张文卿又道“我现在什麽都做不了,怎麽能不急。”
“可是，杜子仁不会是因为父君的脸才喜欢父君的吧。重要的是心,现在的父君还是父君,杜子仁还是杜子仁,一定没有关系的。”
张文卿撇撇嘴“希望如此。”
五日後,阎罗寿辰。
幽草确实守约，很早就等在森林外面。见到张文卿却是微笑不动。
“怎麽不走?”
“你就这麽走?”
“那还怎麽去?”
“换上这个。”幽草扔给他个包袱，里面是件衣服。
“这个……我穿这个不好吧。”
“赶快换,否则我不带你去。”
张文卿老老实实的钻进森林中,让泥鬼翻开地面。那是件黑色金边的衣服，降紫色的轻纱外衣，胳膊上粗金绳和蓝绳，张文卿以前见过这个衣服，在魔界的时候幽草让他穿,张文卿很坚决的拒绝了,如今……张文卿连连摇头。
踏入鬼帝宫,一切都好熟悉。幽草说张文卿第一进来怕他迷路，时刻都跟著他。他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张文卿每天都回走上很多回,廊下,窗旁,阶梯上,哪里都充满著他的回忆。
“你在这里等等,我过去下。”
寒车在一边招手,幽草很不放心的让张文卿站在角落里，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很像个怕自己年幼的孩子丢了的母亲，张文卿忍不住发笑。
殿中人来人往，张文卿缺无法迈入那光芒中,角落中他独自享受著黑暗,外面吹进来的风卷著梅香。张文卿入住鬼帝宫後,所有的梅就不再开花。
快被遗忘的香气扑鼻而来,张文卿被梅所诱惑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殿外的巨大阳台下星星点点闪烁著微弱的光芒。
“灵魂之光,往世的回忆,前生的愿望，在风中旋转，翻滚，落入泥土之中……”
翻身落下,不由的念起祭文。
“黄泉之水流入来世，缓慢，婉转，携带著希望的灵魂，冲刷著污秽，流入转生之池。”
灵魂的光芒在张文卿周围聚集，他们条约著,兴奋著,在他身体中穿梭，张文卿轻笑,捧住那些小小的光球。
“可惜……”
“可惜什麽?”
冷冷一句，张文卿一颤。
杜子仁摇晃著白羽扇，站在梅林中。
“你怎麽知道那段祭文?”
“这个……”
“别说是大街上听的,那是只有鬼帝才可以知道的。”
“这个,这个……”
“帝君。”
“幽草。”
张文卿发现了救命稻草般的跑到幽草身边,幽草也十分配合的把他揽在怀里用披放把他包住。
“这是,怎麽回事？”
“恩,本来这次就是带他来的。我决定他当我的应侍。”
“这样啊，你兴趣还……真特别。”
杜子仁挑眉，看了他们几眼便走掉。
“你可以放手了吧。”幽草的声音带著颤，张文卿瞪他一眼,才放开紧紧捏著幽草腰并且旋转的手。
“看到这件衣服我就知道，但没想到你这麽大胆。”
“这是能带你进来的最好办法，你怎麽知道？”
“废话,以前你就让我穿过我,要不是玄龙提醒我……”
张文卿突然住嘴，周围异常的安静。
“你怎麽知道这件衣服的?还有,刚刚那段祭词……”
“请你什麽都不要问,如果不想破坏我们的约定。”
两人在无声的对视。
幽草摊手“好,无所谓。”
“如果允许，我可能会告诉你……”
“好。”幽草牵著他的手,淡笑著。

鬼帝 六十五

应侍,说白了就是情人。
张文卿一下子成为了鬼将的情人,地位突然直接上涨,连鬼差对他的态度都变了,出入鬼帝宫全是让出道来给他走,按群小鬼一个个全笑的眼睛都没有了。
虽然张文卿感觉变扭,可这也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只是杜子仁那边就没有再给他好脸色看过。
一次碰到他们在一起,杜子仁说，幽草啊原来你喜欢丑八怪。
张文卿任忍了,幽草在那笑。
杜子仁摇著扇子又说，我那有好多女鬼天天嗷叫,都想嫁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