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次的爱----旖望
  发于:2009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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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的爱(原《恋父》修改版)
作者:旖望

一生一次的爱-00

父亲离开那年夏天,是他有记忆以来头一回见著忠汉。
身穿一袭帅劲十足的军装,印象中就跟他的父亲一般威武,却少了那份严肃。忠汉是他父亲军中的学弟,跟父亲一同出过那最後一次任务。
他来,是为了替父亲传口讯,也为完成答应父亲照顾家人的遗愿。
他说,本该在第一时间到访,却在上级的特意安排下,连父亲的葬礼都没能来得及参加,便给接了下一个任务。
见到他来,他一向坚强的母亲激动地哭了。
一直以为,母亲不是那种说哭就哭的弱女子,足以坚强地在父亲倒下後撑起他们全家。因为,在父亲的葬礼上,他甚至没见母亲流下一滴泪。她对他们兄弟俩说,父亲是光荣捐躯,大夥儿应该高兴。
他怎麽也不明白,为何要高兴?
父亲明明是为了那些与他们不相干的人而得提前睡进那方幽暗的棺木,难道他还必须感谢这样令人不服的事实?
他曾忿忿不平地对哥哥诉说内心的感受,哥哥却只给他一个看似复杂的眼神便要他别再提起。比他大了几岁的哥哥,似乎明白母亲内心的考量,比起忿忿不平的他,要来得冷静许多。
看著母亲与兄长的坚强,他似乎也该学会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当个坚强的孩子。
可当他听到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嘶吼,看到那彷佛源流不绝的豆大泪珠後,建筑在他心底的坚强开始一点一滴逐渐崩解。剩下的,是从未想过的,失去父亲的仓皇不安与恐惧。
到处游移的眼神,寻到平日少言的哥哥,正躲在房门口偷偷掉泪,前些日子吞进肚里的泪几乎就要全给逼出来。
泪,像放毒血般地流著。
和母亲一样,他们像在激流中好不容易抓住可以依靠的浮木,正在卸下那不得不扛在肩上,过於沉重的担子。
他以为他也会跟著落泪,毕竟他曾经是那麽的愤世嫉俗。
但意外的,他只是站立一旁,像个旁观者,看著那一场跟他有著切身关系的戏码。
许久之後,他的母亲终於止住她的哭泣,恢复到原来坚强母亲的模样。站在房门口的哥哥不知何时也进了房间。一切彷若不曾发生,除却母亲那哭得红肿的双眼。
那红肿的双眼诉说著:母亲卸下这层妈妈的身分後,也不过就是个平凡的女人;一个像水一样,多愁善感的女人。
忠汉同母亲说完话便笔直地朝他走来,像是老早就发现他的存在,不过碍於母亲在同他说话的缘故而迟迟未能有所行动。
正当他思绪到处飘移著的同时,忠汉已一言不发地牵起他的手,走进卧室。
刚哭过的哥哥急著擦掉眼泪,忠汉见了,温柔地用他空著的手揉了揉他哥哥的头发,轻声要他到厨房帮母亲的忙。
那瞬间,他几乎以为父亲又如同往常休假回家。虽然,他的父亲从未牵过他的手……
“怎麽了?”忠汉坐在床沿,拉他到面前问著。
“嗯,没。”
或许他那时真的不是个讨喜的孩子,明明就渴望著忠汉伸出的温暖大手,却又在人家开口示好的当儿装做不在意,一付装成熟假大人的模样。现在想想,还真是欠揍!
“今年多大了?”
“明年要升五年级了。”
遇到这麽难缠的别扭小孩,也真亏忠汉耐得住性子同他周旋,自始至终都是一付慈祥和蔼的面容。要不,照他当时那孤僻的烈性子,说不准手一甩,大家老死不相往来都有可能,哪还可能这麽容易就沦陷?
“嗯,跟阿笙差不多,该是懂的年纪了。”
“你说什麽?”几乎是含在嘴里的话让他听不清,下意识的问著。
“不,没什麽。”他微笑:“娃儿,你……不难过吗?想哭的话就哭出来没关系的。”
“我应该要哭吗?”可是……我哭不出来呀。
“娃儿……”忠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感叹著这个娃儿还太小,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表达他失去亲人的哀伤。
“我不叫娃儿!我有名有姓!”韶孺气愤地说著。
“好,不叫娃儿”果真还是个孩子是不?“那你叫什麽呢?”
“我叫项韶孺,妈妈说这是爸爸取的。”他可自豪了!
“怎麽写呢?”
韶孺听了随手拿了一张便条纸写上自己的名字後拿给忠汉:“这样。”
“韶孺吗?很好听,是个好名字。”忠汉看了还算端整的字中肯地说著评语。
“真的?”听到忠汉的赞赏,韶孺高兴的眼睛都亮了。
“当然。”看著韶孺天真可爱的脸蛋,他不禁笑了。“一块儿去吃饭好吗?”
“嗯。”他笑著点了点头。
当晚,忠汉睡在客房,而他则偷偷摸摸地抱著枕头爬到客房的床上,窝进忠汉的怀里。
忠汉还未入睡,察觉有个小人儿钻进他的被窝里,当然是马上开口问:“怎麽了?”
“……我睡不著。”
“要我给你讲故事麽?”这下可糟了,他哪会讲什麽故事啊?
“不用,我大了,不用听故事。”
“哦?”
“只有小孩子才爱听故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呵,当一个孩子辩称他不是孩子的时候,还真是说什麽都不对呢!
“那怎麽办?你梁叔我可不大会唱歌。”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热,睡你这凉快些。”
是这样的吗?两个人一起睡明明就会更热的,可这时又不好戳破他的藉口,忠汉只得微笑带过。
“很晚了,你快睡吧,明早要是爬不起来搭车就不好了。”
怎麽现下换成这个小娃儿教训起自己了?“是是是,你也闭上眼睛快睡吧。”
窝在忠汉怀里,韶孺心底莫名地感到安心,即便两人的体温在这无风的夏夜里蒸出了些许汗水,他依旧感到无比安适。
自父亲过世後,这还是他头一回没有在半夜莫名醒来。
童稚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情感悄悄升起,在未来他本人察觉之前,如潮水般的情感早已悄悄淹没他的全部。
那年,韶孺十岁,还是个只想著赶快长大,却不知道赶快长大之後要做什麽的别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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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韶孺的”韶”字念”ㄕㄠ′”
注音是二声不是四声哦~

一生一次的爱-01

“小孺啊,到了那边可别给人家添麻烦啊,记得打电话回来。”月台上前来送行的母亲不停叮咛著。
“知道了,妈。”背著一袋行李的少年有些不耐烦地左顾右盼。
韶孺的母亲正要再多说个几句,月台上的广播器便已响起,通知乘客下一班抵达的是南下莒光号列车。
“妈,车来了,我先上去。”说完,少年头也不回地就跳上他座位所在的七号车厢。
待他找到座位,将行李袋一把抛上座位上的行李架後,发现母亲还在月台上紧张地看他上火车,他只好再度走至车厢门口,探头对母亲大喊:“妈,到了我会打电话回家,你赶快回去啦!”
刚说完,列车已缓慢启动,他关上拉门,走回自己的座位。
跟让出空间给他走进座位的年轻妈妈道了声谢,无意理会那个在他母亲身上跳来跳去还趁机偷打他头的调皮小孩,陷进称不上舒服的小座位後即闭上眼假寐,思考起他这次远行。
偶而睁开眼凝望窗外一幕幕流泄而过的景物,还能隐约看见身旁不顾众人安宁与儿子嬉闹的年轻妈妈倒影。显得有些飘忽的思绪介於要睡未睡之间,除却那调皮小孩时不时的偷袭,他的脑袋只剩下些许内咎及期待的心情在活动著。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直到火车走了一段路,他才有些内咎地想起这个早该想起的念头。
刚刚看见母亲站在车窗外,甚至几乎要追起跑动的列车,他才突然感觉到一阵心酸,也许父母亲养他到这麽大是浪费了,毕竟,他此次远行的目的是这麽的自私,不若他对外所说的到外地求学。
到外地求学,不过是为了让他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罢了。
要念设计,邻近县市的学校也不是没有,但他就是私心地故意漏掉邻近县市,刻意挑选离忠汉家最近的学校,还找梁笙替他背书,硬是找了一堆理由让母亲不得不答应他离开家。
离开家,不是为了什麽幼稚的叛逆期,更不是因为跟家人感情交恶而想逃离,不过是想要更接近那个长久以来占据他心绪的人一点。
* * *
“小韶哥,你终於到了,好慢哦!”
一出车站,韶孺就看见从小就认识的梁笙向他走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晓得在念些什麽。
“梁笙……你怎麽会来?”
“爸说你今天要来,怕你行李太多不好拿,叫我来帮你提。”
“那他呢?”今天明明是假日不是吗?连来车站接人……都没空吗?那他到底是为了什麽而千里迢迢跑来这儿的?
“还说呢,要晚点来怎麽也不先说一声?我跟爸已经在火车站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抱歉,我妈临时说要去拜拜求平安,所以改了班次。而且这班车是莒光号,比我原本要搭的自强号慢了点。我有打电话想通知你们可是都没人接。”他有些懊恼地道歉。
“不用太在意啦,是我爸太夸张,时间还没到就急著出门,连半支手机都没带才会漏了电话。”
“可是怎麽没看到他人……”等得太久不耐烦所以才换梁笙过来?
“他先去帮我们买午餐,说这里不好回转,叫我们走到路口等他,走吧。行李重不重?我帮你提。”说著,梁笙便伸手要拿韶孺手上的行李袋,却发现他似乎在发呆:“小韶哥?”
“咦?哦,这个我自己提就行了,又不重。”
“那其他的呢?”梁笙转头看了看四周也没看到半件像是行李的东西。
“我只带了必需品,其馀的要过两天才会寄到。”
“喔。”确认过没有其他东西後,他还是伸手接过韶孺的行李。
走到路口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待会见面该说些什麽、该用什麽表情面对、穿这身T恤牛仔裤会不会太邋遢等等琐碎的事情,至於梁笙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麽,他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我爸来。”
唉,他会不会发现他不是真想来这里念书的?会不会把他赶回去啊?……实在是不该这麽冲动的……
“……小韶哥?”他拍了拍韶孺的肩膀:“你怎麽了?地上有钱可以捡吗?”
“啊,抱歉,你刚刚说什麽?”被梁笙拍了下肩膀才回神,韶孺面对梁笙是满脸歉意。
“我刚说到了,老爸说车子停在几条街外,他过去开车,等一下就来,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看韶孺一副失神样,梁笙相当担心:“小韶哥,你是不是晕车了啊?”
“我、我没有晕车啊……”唉,真丢脸……梁笙干麻总是把他当小孩啊,好歹他也大上梁笙那麽一点的……
“你不用逞强,晕车要说,又不是外人。”
“就跟你说……”
“小韶哥,我就说你不用逞强了。”
……算了,就当是晕车吧:“梁叔呢?”
“还不是因为你?他刚刚买便当过来的时候,看到你都不跟他说话,现在大概很难过吧。”梁笙半开玩笑的说完才说出他爸爸的去向:“他去开车过来啦!”
“咦?他有过来?”他怎麽可能不跟他说话?他刚刚根本就没看到他啊……该不会是刚刚……噢,真该死!“梁笙……梁叔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刚刚在想事情,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有过来……”
“你在说什麽?爸怎麽可能生你的气,而且你刚刚晕车不舒服不是吗?等会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你别担心。”
但是他就是莫名地会担心啊……
* * *
坐进车里,他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反倒是梁笙一上车就跟父亲报告韶孺的情况,呃……他自己所认为的情况啦。
“爸,小韶哥他晕车了,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所以他刚刚才没有理你。”
“晕车了?小韶你忍著点啊,一会儿就到了,闭上眼睛休息应该会舒服点。”忠汉一脸担心地看了坐在後座的韶孺一眼。
搭火车还会晕车,这说出去会笑掉人家大牙吧?不过现在这种情形……是不是不要反驳比较好呢?“……嗯。”
“小韶,到了,身体有没有舒服点?”
“……嗯。”本来就没有什麽晕车不舒服,不过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以後如果身体不舒服要说,别这样逞强!”
“……好。”算了,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吧!
“小韶,行李怎麽就这麽一包?”
“太多了,我直接用寄的,其他的过两天才会送到,我只带了这两天急需要用到的东西。”
“那好吧,小韶啊,你梁叔我给你准备了一间房间,因为我家人数本来就不多,这次是为了你要来才把原本放杂物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你用,你不会嫌弃吧?”
“不会。”
“好,那就先帮你把这包放进房间吧。小韶,你去看一下房间,把行李放好之後就出来吃饭啊!我刚刚买了三个便当,你先挑你要的口味。”
“那个……”
“怎麽了吗?”
“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就好?因为叫梁叔听起来好老……”而且总觉得那让我们之间有种无法跨过的隔阂……
“呵,你爱叫什麽就叫什麽啊,我不会拘泥在称呼上的。”
“那……我叫你‘汉’好不好?”
“呵呵,当然可以。不过啊……以後谁当你的女朋友谁就幸福,因为听你叫名字的声音感觉就像在呼唤被宠溺中的爱人一样,很舒服呢!”
因为那是在叫你的名字啊!不过,要是你愿意当我的爱人那当然是更好啦……
不过韶孺并没有把他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只是微笑了下。
“喂,妈,我到了。刚刚汉……哦,不,我是说梁叔刚刚跟梁笙去车站载我。……好啦!从你知道我考到这边的学校,要来这边住你就开始念,念到现在还没停,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我知道啦!求求你别再念了,我会乖乖听话。……不跟你讲了啦,我住这里他们会好好照顾我,你不用担心,掰啦!”说完,韶孺像是在逃离什麽似的不让母亲有回嘴的机会就赶快把电话挂掉。
“小韶,怎麽了?”
“……没有。”
“是不是你妈念你了?”
“嗯,她从知道我要过来这边念书就开始念,念到刚刚还没停……”韶孺不是很认真的搔了搔耳朵。
“这是一定的,全天下的母亲都一样,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只是关心你。”
“……这个我知道,可是……你不会知道同样的话她已经讲了多少遍,她不烦,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我想……她只是突然间无法适应儿子的离开,想跟你多说一些话。”
“……嗯。”
忠汉真不愧是虚长了自己几岁,很多事情听自己一说就可以知道整件事深层的意思……
已经来忠汉家住了快一个星期,可是韶孺觉得“睡不著”这件事一直困扰著他。
现在是还在放暑假没关系,晚上睡不著,在白天的时候还可以赖在床上睡觉,可是等到开学的时候要怎麽办?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啊……
“小韶哥,你这几天是不是都睡不好啊?这里你住得不习惯是不是?”
“有一点,可能是身体还没适应这里吧,总是要到了天亮身体太累才有一点睡意,勉强睡著……”
“那怎麽办?现在放暑假还可以白天睡觉,不过等到开学就不能睡这麽晚了吧?”
“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办……”
“这下该怎麽办才好?我的床是单人床,也不能让你来跟我睡……”
“我想……今天搬到你爸的房间睡试试看吧!之前他到我家的时候我都是跑去客房跟他窝的。我大概是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吧!因为他去我家的时候,每次闻著他身上的味道就让人觉得很安心……梁笙,我想搬去你爸的房间睡,可以吗?”
“哦,那当然好啊,反正我爸他也不常在家,他的床又是双人床,就算他回来应该也无所谓……最好我爸的房间你可以睡得著,不然啊,要是让我爸回来知道你都睡不著,那他铁定会怪我没好好照顾你,然後被他打到脱一层皮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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