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潭对现在自己所走的路起了怀疑後, 因为内心被那种消极想要逃避现实的想法所盘据着, 所以他还是当作没事一样照样走了下去, 但是雷鸣却於这时停了好一会儿, 而且风雨声也暂时缓和了, 而龙子潭内心所担心的, 已经在这时被证实了七八成--- 於风雨声之中,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 他完全听不见袁庆武的脚步声!
於内心又被紧揪了一下後, 龙子潭便开始放声大喊:「 庆武, 庆武, 你是不是在这里?」 可是, 即使他喊破喉咙, 传来的都不是那把自己所熟悉的嗓音; 传入自己耳中的, 只有四周飒飒的风声和淅沥的雨声, 还有的便是回盪於栈道和九嵕山深谷中因为自己正在大叫而产生的回响。
【唐朝嗣圣年间怪谈录】 第二章 有鬼盗走兰亭序帖 五
五
「 庆武! 庆武! 你不在这里吗---」 於封闭的栈道之中, 连自己的声音都逃不出这个迷宫, 因而只可以在空盪盪的栈道之中来回鸣响, 而这种声音像一记记哀钟一样猛烈地敲击着龙子潭的内心,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下沉到绝望的深谷之中。 到底自己还有没有走出这里的可能?
最後, 在喊过了好几下以後, 龙子潭才真正明白到自己的处境--- 他跟袁庆武於栈道之中失散了! 可是是从哪里开始走失的呢? 他完全没有头绪, 他只觉得袁庆武就像凭空於刚才那一下奇怪的雷鸣声之中消失了, 如果不是刚才的那一下雷鸣, 袁庆武的脚步声就不会被掩没, 可是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来了这麽一记奇怪的雷鸣声, 而且那一下雷鸣的尾音还特别长, 好像濒死的人因为难受而发出的最後一声哀鸣, 尾音娓娓, 而袁庆武, 就好像被那娓娓的尾音吞噬了一般!
再细心一想, 龙子潭这才想起於雷鸣声之前袁庆武曾於自己耳边喃喃地指示自己向右走, 之前一直都不觉得那有问题, 反而暗自庆幸自己能於风雨声之中听得见对方的指示的龙子潭现在却开始想为何刚才袁庆武会於自己的耳边说话? --- 他不是一直都走在自己的前面的吗? 那麽照理说他说话的声音不是应该来自前方的吗? 而且他不太可能固意走慢些让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再於自己的耳边说话吧,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那麽, 那把声音到底是来自何方?
那声音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吗? 不对, 不可能的! 龙子潭甩了甩头, 企图让自己把那种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袋中赶出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刻一定要镇定下来, 否则的话, 就真的有可能被眼前这片无尽的黑暗吞噬。 於是他停下脚步, 用尽各种方法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後, 他的头脑也开始清晰了起来, 龙子潭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直都有把所走的步数记下来, 那麽这就易办了, 他现在所要做的, 便是沿着刚才的路走回去。 如果袁庆武发现自己不见了的话, 那麽他多半会认为自己是在半路之上跟甩了, 所以他很有机会会回去之前所走过的那些路上找自己, 要不然, 凭自己的记忆走到栈道的入口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因为由游殿通往栈道之内的那道门只能够从外边销上, 而之前袁庆武把那道门开了, 所以现在那里一定没有上销。 对了, 无论如何, 现在所要做的, 便是顺着原路回去, 自己又不是来盗墓的土匪, 根本没有理由一个人再继续独自前往地宫。
决定好後, 龙子潭便在心中默念出那些自己刚才所记下步数, 同时他也念出了那首诗, 然後再花了些许时间想好了回去应该走的路, 便转身往回头走。 走了一段时间後, 一切都很顺利, 在应该可以转弯的地方的确出现了岔路, 龙子潭凭着记忆一直地走, 果然顺利地走到了六岔口, 之後他选了右二便进入了最下层的栈道中, 最後, 终於来到了应该可以摸到绳子的地方。
可是, 龙子潭把右上贴在墙上摸来摸去, 却摸不见任何绳子, 刚才正在为自己可以穿越层层黑暗的窃喜的龙子潭这时像被人重重地打击了一下, 原先充满自信的心情於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又只有焦虑。
---难道记错了步数, 有绳子的地方并不是在这里? 还抑或这里根本不是自己刚才经过的地方?
栈道之中漆黑一片, 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於这一片极为诡异的黑暗之中, 再加上刚才在应该可以摸得到绳子的地方却找不到绳子, 龙子潭的内心又开始慌了。 如果是面对野兽又或者是强盗土匪的话, 无论对方多麽凶残啫血, 龙子潭都不认为自己会害怕, 可是现在於自己面前的完全是一个未知的空间, 即使知道这里有多大, 可是却对这里鸡肠似的内部结构毫不了解; 即使知道自己应该要走的路, 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条正确的道路上, 最折磨人心的正是这一点……
「 不用怕, 只要克服了自己内心对黑暗的恐惧感便行了, 同时也不可以对自己有所怀疑……」 袁庆武的话虽然言犹在耳, 可是自己偏偏就是办不到!
现在, 外边的那阵雷雨好像停了下来, 刚才那些骇人的雷声过了後, 栈道之内变得死寂一片, 狭窄的通道之内只剩下龙子潭鞋底碰撞地板的咯咯声, 龙子潭现在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孤独的声音和眼前完全的黑暗迫疯了。 这时, 他手上提着的灯笼因为碰到墙壁去发现刷刷的声音, 龙子潭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提有灯笼, 对了, 为何不点着它呢, 这样的话, 至少可以看见这面墙上到底有没有绳子吧。
终於, 龙子潭破坏了栈道之内不许灯的那条规定, 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火石, 蹲下身来, 小心翼翼地摩擦着那两块火石, 之後, 有些许的火花并发出来, 他再把那些火花凑近灯笼内的蜡烛, 然後蜡烛的烛蕊便着了火, 微约的火焰在瞬间为龙子潭带来了温暖, 同时也照亮了黑暗的栈道。
龙子潭为微约火光所带来的温暖而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更着意的是, 即使他於栈道之内点了灯, 却似乎甚麽也没有发生呀! 果然那条所谓的不成文规定只是一派胡言, 而之前有人於栈道之内因为点了灯火而遇到了恐怖事物一说亦可能只是遥传, 龙子潭暗自想道。
灯笼内的蜡烛并不算大, 所以只能照亮龙子潭面前一两步的地方, 其他地方, 依然是漆黑一片。 龙子潭一个人以一团灯火的形态在黑暗湿热的栈道中前进, 正当他专心致志地在找寻着那条可以通往上一层的绳子时, 忽然听得有「 嗄嗄」 之声自不能被灯火照到的地方传来, 那到底是……
细听之下, 龙子潭听得出那种声音并非从单一源头所发出, 那应该是千万样相同的东西同时发声所造成的效果, 因为那种声音於其一致性中又显出些微的不规律, 就像是千百人在茶馆之中同时说话一样, 虽然都是人声, 可是每个人的声线又不尽相同。
那种声音明显正在渐渐地迫近, 於原本就己经够诡异的栈道之中传出了这种不知为何物的声音, 实在是让人内人发毛, 於是龙子潭反射性地想要从相反的方向避开那样东西, 可是, 才刚退得一步, 他就发现那东西是自四方八面来, 无论是哪一个方向都传出那种「 嗄嗄」 声, 怎麽办好呢? 是自己手中的灯火把那个东西引来的吗?
终於, 龙子潭手中的灯火照出了一团团的黑影, 它们急速地向龙子潭围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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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後, 天气转晴, 於九嵕山的深谷之中, 绿树成荫, 可是地面的风景虽美, 但更美的却是天空的明净和深邃。 於湛蓝的天空底下, 有一老者行走在深谷之中, 他背着一个竹编的箩筐, 边走边细心留意着沿途的植物, 看样子, 似是正在采摘草药。
走至中途时, 老者因为有所发现而蹲下身子, 同时, 他瞥见面前的灌木丛中似有一异物, 於是他便拨开眼前的草堆, 却惊见一双人类的脚! 那是断肢, 只有双脚, 而没有身体的其他部位!
不久後, 陆续又有人於九嵕山的其他地方发现了人类的头、 双手和身躯, 结果引起了附近昭陵陵墓官们的注意。 於陵墓官们的调查之下, 他们确信那些肢体应该是属於前几天於栈道迷宫之中失去跌影的龙子潭--- 虽然被发现的人类头部头骨碎裂, 像是遭受过强力的撞击, 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可是凭着身体的其他特徵和陵墓官们与龙子潭共事的经验, 还是勉强能够辨得出那堆残肢的身份。 除此以外, 是那些残肢的缺口都是清一色地参差不齐, 明显不是利器所造成的伤口, 倒像是被人用怪力强行撕裂, 可是哪有人会有如此的怪力把人类的身躯撕裂?
不过, 大家最想不通始终是为何於栈道之中失去踪影的龙子潭的肢体最终会散布於距离昭陵十多公里的各个深谷之中?
【唐朝嗣圣年间怪谈录】 第二章 有鬼盗走兰亭序帖 六
六
於良满那间茶馆的二楼, 周围都摆放着雅致的屏风用以区隔开不同桌子上的客人, 屏风上绘有以假乱真的翠竹。 在青青绿竹的包围之下, 临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良满、 源光和遥三人。
良满正拿起茶壶往其馀二人的白瓷茶杯中倒茶, 可是源光和遥的眼睛都没有转向良满, 他们反而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街上, 这时, 贺兰遥说:「 良满, 你为甚麽不看呢? 外面街上的表演很精彩呢!」
茶馆外的大街上, 正有一名男子站在於大树底下撘建的黑色棚子内进行着幻术表演, 男子作胡服打扮, 一身翻领窄袖长袍, 内穿条纹窄腿长裤, 看他的容貌五观特徵, 也的确不是中原人。 胡族男子身旁还有二名美女, 同样也不是中原人, 二名女子穿着像灯笼似的裤子, 上身则只穿一件窄身上衣, 袒胸露臂, 可是脸上却蒙着轻纱, 这种神秘的形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男子面向围观的群众说了几句话後, 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男子让其中一名美女躺进一个木制的箱子之内, 木箱的结构很奇特, 整个呈长方形的箱子中间可以被分拆两成半, 换句话说, 那是一个中间己经被切割开的完整木箱。 於那名女子进入箱子中後, 箱子上方的盖子就被盖上, 就像棺木被盖上盖子一样。
之後不久, 围观的群众们无一不哗然大叫, 原来胡族男子自背後亮出一把大刀, 那把刀简直就像刽子手在断头壹上用的那种刀子一样大, 然後, 在电光火石之间, 男子便把那把刀子往那个木箱的中间处挥下, 木箱当然丝毫无损, 因为那把刀子正正落在木箱中间的可以被分拆成两份的裂缝之处。
整个过程虽然惊险, 可是箱子之中的美女却看来依然安然无恙, 因为要是刀子真正斩到美女的话, 一定会有鲜血喷出, 但是现在箱子的周围却依然乾净非常。 此时, 男子走到箱子的前面向观众们深深地躹了一个躬, 然後观众们才刚如梦初醒向那名表演的男子报以热烈的掌声。
在如雷贯耳的掌声过後, 男子又走回那个木箱之前, 原来刚才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男子於那个设计奇特的箱子的中间部分再插入两块木板, 又从中间的部分把长方形箱子分开, 如此一来, 原来的大长方形箱子便成了两个较小的长方形箱子。 这时, 观众们又再次拍手叫绝, 大家同时也凑上前去想看看那个大长方形箱子的「 切口」 到底是怎样的, 可是却看不到, 因为方才男子装上去的那块木板阻隔了大家的视线。
「 再不可思议! 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难道在箱子里的美女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遥感叹道。
「 那一定又是良满常常说的掩眼法吧? 可能那名女子刚才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箱子上已经从箱子中逃脱了吧?」 源光道。
良满却摇了摇头:「 不对, 那名女子还在箱子之中, 而且整个表演还没有结束。」
「 还没有结束吗? 是不是还欠那个美女平安地从箱子之中走出来的那个部分?」 遥问道。
「 等等! 良满, 我知道你了解个中的奥秘, 别说出来, 让我再想想!」 源光说道。
於三人的对答之间, 表演的男子又有了新的行动, 这一次, 他走到被前半段的箱子前端, 俯下身在箱子前弄了弄, 看来那里也有些特殊的设计, 因为之後从那箱子的前端竟伸出方才那名美女的头来, 大约是那里有一道横拉的小暗门吧? 源光想道。 不过重点似乎并不在这里, 重点是大家的估计并没有错, 那名美女的确还安然无恙, 而且正如良满所言, 她的确还待在箱子里。
那麽後半段的箱子呢? 难道就没戏可看了吗? 可是, 显然最後表演的高潮还没有到, 因为男子似乎还有所行动, 这一次他满怀自信地绕到後半段箱子的尾端, 并且又俯下身弄了弄, 原来那里也有小暗门, 而这次从里头伸出来的却是一双女子的脚, 脚上穿着寛大的灯笼裤和一双前端细长得卷曲的七彩布鞋, 那正是躺在箱子之中那名美女所穿的服饰。
群众们在那双脚自木箱之中伸出後先是呆了一呆, 後来美女的头和脚同时开始动了起来, 这时热烈的掌声和叫嚣声才响了又起来, 而这一次的声响比方才的还要大, 可见这场表演的高潮被揭了起来。 最後, 正如遥所料般, 两个小箱子又再度被合拢, 而且美女还安然无恙地从中走出来。
表面上看起来, 美女真的像被分成了两截, 一截於上半段的箱子中, 另外一截则於下半截的箱子中, 而两个小箱子刚才被那男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所以以肉眼起来, 就像是她因为腰部被人斩开然後再被人拉开头与脚而使整个人长长了一般, 当然, 她的腰部附近亦两个箱子的中间是中空的。 源光当然明白那名美女并不是如他所见般被斩成两半, 可是, 他却想不出这个掩眼法到底是怎麽掩法。
源光思索了一会後想出了头绪, 於是便向良满道:「 毫无疑问, 那名美女是在上半段的箱子里, 因为於箱子顶端出现的脸的而且确是她的脸, 虽然她蒙着面纱, 可是我却认得出来, 那麽她就一定是的整个人都躲在那个半个箱子中, 可是这有可能吗?」
良满微笑道:「 唐国的杂技之中不是有一种叫做软骨功的吗? 我想那名女子应该懂得那种技艺。」
「 可是, 你是怎样想到的?」 遥问道。
「 他们於表演这个环节之前不是另外表演了其他几样东西的吗? 那时我就留意到了, 那名女子的身体很柔软, 她只要弯一弯腰便可以把头伸至自己的膝盖以下, 如果是并通人做的话, 那是非常费力的一件事, 而且不只是她, 那名男子所带着的所有女子似乎都有这个能力。」 良满说完後, 便提起手将起杯子举至嘴唇边慢慢地呷了几口茶。
「 哦! 我明白了, 那麽下半段的箱子中所躲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也用同样的方法瑟缩於那个小箱子之中, 所以那双脚是另外一个人的脚。」 源光恍然大悟地道。
遥在听到了源光的话後觉得很有理, 於是便反射性地点了点头, 可是, 她想想又觉得不对, 於是马上又摇了摇头, 整个动作显得很滑稽, 惹得源光放声笑了出来:「 哈…… 哈……」
「 够了! 你笑够了没有? 我其实是想说, 一开始时, 那个女子躺进去时, 我们不是可以看见那个大箱子之中并没有其他人的吗?」
「 都说明了是掩眼法了! 那样你也猜不到吗? 一定是那个箱子於中途被人调包了。」 源光道。
「 可是, 是在哪里被人调包了, 你说得出来吗?」
「 我想…… 那应该是在表演至中途时那个男人躹躬的那个时候吧。」
这时, 良满刚刚放下白瓷杯子, 同时道:「 源光说得没错, 的而且确是在那个时候。 你没有留意到他们於大树下另外撘起了一个棚子吗? 其实如果是用以遮荫的话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一来, 现在的天气还没有那麽热, 二来, 大树不是也能够遮荫吗? 而且, 那个棚上面还铺上了黑布, 一般用以遮荫的凉棚是不会用黑布的, 可见那黑布别有用途。」
「 对了, 黑布跟木箱都是黑色的, 这样的话那个箱子便跟背景为同一颜色, 而且, 於那个棚子下光线并不充足, 於这种环境之下调包那个箱子便不会那麽明显。」 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