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仍然努力压了压，开口说：“那这种事你就高兴干了？”
“不仅仅我呀……”女人抬起手来摇了摇，漂亮的波浪卷发也摇了摇：“不仅我，李一洋肯定也干的哦……”
顾非的眉毛竖了起来。
“啧，看到我你应该觉得事情好办了不是嘛，怎么是这种脸，圣斗士啊你。”
某人还在不怕死地调侃，顾非好不容易压制下很多冲动，他现在就像只爪子伸出来没地方挠的猫，冲动在说，他想扯此女的头发，理智告诉他，不能扯，他怎么能那么中年妇女。
“你不在我更好办事，董晶晶。”顾非咬牙切齿地说。
“哟，真亏你能记得我名字。”董晶晶说着从闪亮镶钻的小包里翻出什么东西来，“我身上的衣服和这个包也是你爸买的哦，你爸太有钱了，我都真想当他媳妇了。”
她边说边对着镜子挽头发，包里拿出来的是个发簪，亮闪闪的很好看，顾非下意识地估了个价，衣服先别说，包大概七千，发簪三千。
死老头子神经病，有钱没地方烧。
自己买双鞋都要咬牙咬上一个月，好不容易下手买了还只能先分期付款，老头子钱那么多怎么不捐贫困学校。
“诶，等会要来的是不是李一洋嘛？”董晶晶弄好头发，转头问道，还顺便问了句好不好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顾非懒得理她，这个女人简直跟他老早前认识的李一洋一样讨厌。
“是的话不是很好玩嘛，我回去不晓得能敲他多少竹杠。”
“敲竹杠？”
“你说呢？”董晶晶挤了下左眼，“行，我下楼了，台词还没和你爸套好呢。”
顾非眼看着董晶晶摇曳生姿地下了楼，连生气都没了力气，这又算哪出和哪出呢，他老子真的是咋标准的戆卵。
天还是黑得挺快的，六点半的时候基本天边的红色全没了，黑色正一点点爬上来，顾非又听到次门铃声，他收不住脚，急匆匆往楼下走，门被保姆打开了，是李一洋。
那家伙穿着件无比难看的黑色外套，头发倒是梳得挺整齐的，右手里拎着两盒黄X搭档，左手是个水果篮。
笨蛋，以为是走亲戚么。
顾非看了很想笑，突然感觉到人的视线，董晶晶已经盯着他先笑了起来。
顾非瞪了董晶晶一眼，走上前把李一洋带进来，然后顺便指了指沙发，李一洋望过去，看到董晶晶，直接喊出声来：“哦——”
顾非一把掐上去，李一洋的声音又转变为宰小猪似得尖利，顾非的爸爸听到的声音，背着手从楼上房间下来：“哪能啊哪能啊？哪能这么吵？还有没有素质？”
“没什么。”董晶晶站起来，走过去挽起顾非爸爸的胳膊：“他见到我，有点吃惊。”
那勇猛的嗓音，那娇嗲的语气，那一流的演技，晶晶姑娘绝对可以问鼎奥斯卡影后。
她搀着顾非爸爸到沙发上，俨然一副好媳妇的姿态，顾非爸爸也是绝世好公公形象。趁着他们父慈子孝的空档里，顾非悄声地和李一洋解释了前因后果。
听完这简短的一切，李一洋露出看到苍蝇在□蚊子的表情：“不，不会吧，你爸爸原来是个……”
说到这里李一洋卡住了，下面的话不太好说，毕竟太不礼貌。
顾非则皱着眉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如你所见，是个傻逼。”
“诶！那边讲什么呢！怎么过来这么久也不来问个好呢！”
顾非爸爸扯大嗓子喊了声，他的司机泡出杯茶来给他。
李一洋识相地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问了好，毕竟岳父是不能得罪的，虽然是这样的岳父。
“你啊……”顾非爸爸喝了口茶，笑眯眯的：“太没礼貌了，你爸妈怎么教的啊……”
李一洋抬头一笑：“不是说天下父母一样么，我想我爸妈应该也是跟您一样教孩子的吧。”
“……哪能一样呢……”顾非爸爸冷哼一声，拉过董晶晶：“你看见了伐？肯定是不一样的，你看，这是我们小非的未婚妻，钢琴古筝书法都是一流的，你会什么？”
李一洋不忍心看董晶晶，他担心自己一看就笑了，于是继续谦卑地低着头：“是是是，我什么都不会。”
“是伐，是伐？我就晓得，你说还不如个小姑娘呢，你凭什么跟我们小非在一起，何况你还是个男的呢。”
“就是就是！”董晶晶帮腔道，站起来把顾非拖到身边，一把揽住。
她看李一洋在笑她呢，她不能就这样给李一洋好果子吃。
人呐，就是有那么点劣根性，瞧不得别人过得一帆风顺，非要死磕一回才能爽了自己爽了你我他。
果然，这一下李一洋脸色变了，董晶晶的手正放在顾非胸口瞎摸八摸，妈的，老子的顾非，是你能摸得的么！
李一洋咬了咬牙，又笑了：“可是我有认真地工作啊，我想到时候就算是顾非失业了我也有办法照顾他。”
“你巴着我们小非失业啊，怎么不是你失业呢，你当我们小非是小姑娘哦，要你养！”
顾非爸爸说到一半，餐厅里的菜摆好了，老保姆过来喊吃饭，几个人呼啦啦地转移阵地。
然后接着说：“就算我们小非失业了也不用你养啊，不能我这个老子养，你算老几，还有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工作一点都不认真！”
“我，我只是说我会照顾他！”李一洋被说得有点心虚，他工作确实不认真，但是，他绝对没有把顾非当女人看，不尊重他的意思。
“小伙子，男人的成熟不是在生殖器官上的，而是在责任感上，你晓得伐？”
这个话听起来真耳熟，好像以前听谁说过，大概是舅舅吧。
李一洋挠挠脑袋，“行，我就算为了顾非也认真工作！”
“话不能这么说，我一看你我就觉得你没有责任感，什么叫为了顾非，你是为了我们小非工作啊……”
说不通了，彻底说不通了，李一洋被搅得头昏眼花，而且对面还有董晶晶不断地帮着腔，看她那样子，好像恨不得直接大喊：“Bravo！！One more time!！！”
死丫头，回去收拾不死你。
李一洋暗暗地下了决心。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顾非爸爸面前，往下一跪。
全场皆惊。
木地板，怎样都是硬，还有冷，而且好像刚打过蜡，跪都跪得不稳当。
李一洋艰难地维持着颤颤巍巍的膝盖，手悄悄扶住旁边的桌子腿，说道：“伯父，我很喜欢顾非，这点我就强调一遍，我要说的是，你要是找任何喜欢他的人来，谁有我喜欢他多，谁会为了他跪在你面前……”
“你就退出？”顾非爸爸说，眼睛里射出光来。
“不，就算这样我也不退出，只要顾非喜欢我，我就不退出。”
李一洋猛然抬头，将顾非父亲眼里的光顶了回去。
顾非爸爸气急，抬手作势要打下去，李一洋灵活地往旁边一倒，马上站了起来，恢复嬉皮笑脸：“我刚才那就算跪过岳父了啊，您就把顾非给我吧。”
“你你你你个小赤佬！！”
董晶晶则大喊：“你个混蛋！”叫声凄厉而亢奋，尖尖的女高音百转千回。
李一洋转身看向顾非，天花板的水晶大吊灯下，他们的眼睛里都像溢满璀璨星辰。
“走么？”
他伸出手来。
顾非站了会，也伸出手去，他们的手马上紧紧牵到一起，彼此的温度瞬间遍布手心。
“不行不行！小非！小非！”顾非爸爸站起来作势要阻止，被董晶晶一把抱住：“爸爸啊爸爸，小非不要我了！我不活了！”
“侬，侬，侬松手啊！”顾非爸爸急得去掰她的手，怎么都掰不开，赶紧转头喊他的司机：“快出去开车！”
一团混乱，董晶晶嚎啕大哭的声音淹没了顾非爸爸的命令，而那个司机出门进了车库，发动汽车，就坐在驾驶座忠心耿耿地等待他主人了。
“侬松手呀！！！！！”顾非爸爸也要哭了，使劲掰着董晶晶的手指，无奈北方姑娘热情豪迈，力气好像也如她们的热情般大。
“小非又不是你的真老公！！”
听到这样的喊声，董晶晶猛然松了手，顾非爸爸往前一窜，差点跌倒在地。
“对哦，我都忘记了。”董晶晶这样说着，从小包里抽出化妆镜和纸巾来。
“侬！侬咋戆卵！订单勾掉了！”顾非爸爸悲愤地丢下这句话，要往外面走。
“诶诶诶！顾老板！你不是说你家顾非的事是家丑不可外扬么，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我扬出去么？”
漫天星光的夜空下，只剩下了顾非爸爸苍老愤怒的呐喊。
这个时候，顾非和李一洋已经上了地铁。
他们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因为奔跑，两人的手心都出了汗，黏黏的。
地铁上人很多，两个大男人的手牵在一起，总是怪怪的，有人正盯着他们看。
顾非甩甩手，想挣开，李一洋又用了更多力气握住。
他们握着同一根扶手，手从上车到下车，一直一直这样握着。
眼睛也是互相注视着，然后，顾非缓缓地转过头去，不看李一洋了，车厢外的黑夜反衬下，他耳朵上的红那么明显。
车厢里突然响起首歌，又是某手机党的外放呢。
那是个很糟糕的笨蛋系国产电影的配乐。
“……带我走吧，你在我就不怕，远远的啊，远远的去到海角天涯。明摆的幸福，你别不拿。野花盛开，青春何其短啊，烟花再美吧，撼惑人全只因为一刹那。不是吗。我的心意你能了解吗……”
李一洋对于命运很感激，因为这个，因为董晶晶，他可以准时回编辑部报道，不用再耍赖留下来了吧。
舅舅说，鉴于李一洋先前努力工作了一阵子，这回长假的责任就不多追究了，可是，工资还是要扣的。
李一洋心说了，扣就扣呗，没钱了还不是去舅舅家吃饭。
周斌回来后，忙得像个苍蝇，嗡嗡来嗡嗡去，李一洋多次找他出去玩，都被告知没空，他的漫展再不熬夜就要黄了。
听说顾非也帮他忙来着，不知道是画插图还是封面，貌似到时候还要一块去H城。
这档子事已经没有李一洋插脚的份了，有天晚上他厚着脸皮说：“要不我帮忙排版吧。”
周斌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做慈爱状：“孩子，晚了。”
然后他能对着李一洋板下来脸继续说：“嘛，别难过，叔叔请你吃米线。”
“小爷揍死你！”李一洋扑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
唯一的旁观者顾非端茶曰：“基情四射。”
李一洋马上站起来，凑到顾非身边：“哪里哪里，我除了和你还能和谁基情呢。”
顾非嫌恶得不得了，把他推开：“你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三十刀都砍不进。”
“诶，是么是么。”
李一洋重新凑过去，硬要和顾非脸贴脸，直到把顾非推倒在沙发上，下面的人眼含怒意，李一洋咧着嘴亲了亲这个黑脸黑面的家伙，想继续下去，周斌骂骂咧咧地把李一洋拎起来：“失去了温情的你，只剩下了色情么。”
上个礼拜他们还在某沿海城市要死要活，现在就聚才一起游戏娱乐，周斌在电脑前连续坐了三天三夜，现在肩膀动一动就喀拉喀喇响，而顾非是过来画画的，李一洋是来送饭的。
不过，李一洋能安分么？
不能。
安分就不叫李一洋了。
他逗弄了会顾非，又去找周斌的麻烦，反正他闲，他闲得蛋疼。
周斌除了忙漫展的事，他还要做某国产网游的评测，照理说他的收入也不低，省着用可以过得很好还能存下钱，可他看顾非外快打得哗哗的如流水般进账，眼红到胃疼，于是也去找工打。
可是国产网游的评测是人做得的么？厂商无良，用着外国游戏的素材还能大言不惭地说是自主研发，那种渣渣一样的东西玩得周斌要吐血，可他还是得吐着血继续玩下去，玩完了还得昧着良心写枪稿。
最重要的问题是，做这个报酬不多，当然目前周斌还不知道。
所以说，对游戏厂商来说就是个“钱少人多速来”的状况，顾非本来想阻止，看周斌的满腔热情没忍心开口。
罢了，人生不能永远不碰壁，自己经历过才会长记性。顾非看着悲剧的上演，李一洋还在边上煽风点火搞七捻三，觉得自己在春天里上了火。
不过，顾非回来后过得很安稳，比十二吨压路机还稳，所以才有闲心分出来搞同人志。
顾非和他母亲好好谈过了，虽然老娘还是那么不可理喻并且没有情分可讲，但她要换地方上班了，那是在遥远的北方的某个历史名校。
至于父亲那边，刚好就那么巧，上面在三天前接了密令开始查某省的某件大案，这个案件居然和他父亲挂钩。
估计处理完一切前，他父亲暂时没心思管他吧。
虽然目前的状况不是永远的自由，可是，有好一阵子，他能清闲的，不用提心吊胆，半夜被周斌的通风报信电话吵醒了。
至于李一洋，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连想起关于他的事情来，也是毫无头绪。
偶尔顾非还会想起李一洋的父母，那是多么多么好的两个人呐。
他有想过自己和李一洋在一起是不是错误的决定，可是是错误的又怎样呢，他现在能说放弃就放弃么。
除非李一洋先提出来要分手吧。
生不麻烦，活也不麻烦，可是生活很麻烦，因为生活中永远缺少不了感情，那是人心里自己产生的，没有彻底无情的人，只有情感充沛到能淹没他人的人。
顾非低下头去重新看手边画了一半的草稿，觉得有点无从下笔，机体不是他擅长画的，一本原作设定集都快翻烂了，他还是画得不顺手。
说起来奇怪，顾非对自己正式的工作，可以随便应付，但对着因自己爱好产生的东西，却是个完美主义者。
呆愣许久，没消停多少时间的李一洋走过来：“画不出来？性欲来得比灵感快？”
顾非手里一根铅笔刷拉一下扔出去，看他不撕烂那张嘴！
到了漫展那天，风和日丽，初夏的天空泛着美丽的浅蓝色，气温适宜，湿度喜人，西湖边上游人如鲫。
周斌、顾非，还有同个社团的人，从下榻的H城社员家里走出来，搬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子，乘上了包的车。
这是个适合出游的日子，还是个适合办各种展览的日子，不管是和谐的，还是不和谐的。
早上八点前会场里的都是工作人员，还有各色穿着女仆装的漂亮姑娘，周斌看得流连忘返，差点忘记本职工作。
顾非因为长得好看，被同社团的女孩子逼迫着穿上了神田优的衣服，阿优有根长长的马尾，这就没办法了，顾非头发短，假发实在不好戴，不过反正他是做看板郎的，不用整个都那样精细。
周斌对着顾非脱下眼镜的脸啧啧称赞：“你要是梳个马桶盖扎个长辫子，那都不用靠PS了，随便一站，都是杀气腾腾哇。”
顾非白了周斌一眼，没好气地拆纸箱，声音弄得腾腾响，有两个提早混进会场的姑娘看到他，哇啦哇啦大叫：“阿优阿优！”
顾非不想理她们，先别说这个衣服穿得有多别扭，单是想起等会要被多少人看，他就觉得心惊胆战。
而且格雷少年他又不喜欢，那种都是男人的伪基漫，真不知道有哪里好看，而且唯一一个萌神李娜莉还被剪光了头发。
得，在抱怨那漫画腐的时候，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本来就是基。
“优酱。”
一个男人的声音混进了姑娘们的嘈杂了。
顾非慌了神，手里的纸箱差点掉到地上。
他转身看到李一洋顶着头橘色的头发，奇装异服地对他笑。
“装嫩。”顾非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顺口说道。
“喂喂。”李一洋拨开姑娘们，走上前托过他手里的纸箱子：“你年纪可比我大呐。”
“又不是我愿意穿的……”顾非别别扭扭地皱着苦瓜脸，手去扯衣服下摆。
李一洋突然搂住他的腰，当着两眼睛瞪的巨大手里还拿着相机的姑娘的面，亲了亲顾非的额头。
“你！”顾非抓过道具刀来，随手朝李一洋打下去。
这可是在外面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啊！！
正好八点，会场大门打开，人群鱼贯而入，被丢下的周斌那个孤零零的高H百合本摊子，三个手忙脚乱的守摊人遍寻不着了他们的板郎两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