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寸寸
  发于:2009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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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揉揉眉心,讶然道:“这要喊到什么时候啊?”
“是挺久。”白伶微笑道,“在下喊胡兄用了一个时辰。”
胡铁花差点又昏过去了。
他猛地跳起来,“砰砰”敲打楚留香的脑袋,大喊道:“喂,老臭虫,起床啦,你要睡死啊!?”
楚留香醒后,白伶笑问:“两位,有见到宋兄么?”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一直趴在桌上按摩太阳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胡铁花不由心生愧疚,帮着楚留香揉他的脑袋。哎,也不知楚留香是宿醉头疼呢,还是被他砸得发晕了。
真有点……心痛。
见两人都不回答,白伶只得柔声重复道:“两位,有见着宋兄么?”
“没。”胡铁花回答的很干脆。说话同时,他一只手揉着楚留香的脑袋,只不过动作比一般人……粗鲁。
楚留香埋怨道:“我已经醒了,你也该砸够了。”
胡铁花瞪了楚留香一眼,哈哈笑道:“你的脑壳比乌龟壳子还硬,还怕被砸?”
胡铁花和楚留香喝了一夜的酒,又斗嘴几句,恢复了往昔的爽朗性子。
刚刚酒醒的人,本应头疼欲裂的,胡铁花却感觉力量和信心一点点重回体内。
胡铁花永远不会忘记婷婷的,但他不能永远消沉下去。
没有逝者希望活着的爱人悲伤痛苦的,所以活着的人应该快乐。这不仅是生者的权利,也是他们的义务。
白伶叹了口气,道:“眼看凶手就快落网了,宋兄又消失了,在下是特来告知……”
“你说凶手要落网了?”胡铁花激动过度,拳头用力向桌子上砸去。
桌上是楚留香的脑袋……
还好楚留香反应敏捷,一把推开了胡铁花的拳头。
楚留香斜睨胡铁花,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道:“我终于知道了,坐在酒鬼边上有多危险。”
胡铁花反驳道:“我现在又没醉。”
“没醉都那么危险,你醉了还了得?”楚留香伸出手,报复性地在胡铁花脸上拧了一把。
胡铁花自知理亏,没有直接发作,只是气呼呼地摸摸发红的脸颊,瞪着楚留香。眼神凶巴巴的,很有趣很可爱。
楚留香眯起眼睛也凝视着他,眼波流转婉约,神情却分明是在——回瞪。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还瞪得极其投入。
白伶不由莞尔,轻轻咳嗽一声,柔声道:“可否听在下说几句。”
楚留香神色自若望向白伶,笑吟吟的说:“白兄是否想说,寒袖失踪了,还有凶手就快现形了。”

第八章 执行者

Chapter 八,执行者
春已至,夜。今夜会平静么?
蒙面人穿着一身黑衣,偷偷躲在白伶房间的横梁上。
他就是□并杀死婷婷的凶手。
这些是他的任务。上次的任务是拖延胡铁花等人的时间,而最近的则是监视白伶。
上次任务虽成功,他却被雇主责备了,因为他用的方法太狠。他不希望这次再被雇主训斥,所以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白伶的一举一动。
只是盯着,不敢有分毫超越委派的妄动。
白伶是极其安静的人,而黑衣人更不敢发出动静。所以屋子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微风吹起帘布的莎莎声。
桌上点了一支蜡烛,散发幽暗跳跃的微光。
白伶静静地坐在桌边,借着烛光仔细地欣赏一把刀。
刀是好刀,人是懂得欣赏的人。
刀身短小精巧,看上去不像男人的兵器,倒像女子专用的防身用具。微微弯曲,宛如美丽温柔的玄月。半透明的刀锋弥漫着淡淡的黄色光芒,四周的空气镀上了浅金色。
本该是杀人的利器,却沾染了天上的仙气,不带一丝烟火气。
连蒙面人都忍不住想感叹,幸好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仍旧坐在横梁上,没有感慨出声。
蒙面人听雇主提及过这把刀。残月刀——白伶从不离身的兵刃。
当真是刀如其人。
如月如仙。
正思量着,白伶的声音幽幽飘来:“兄台既已来了,为何不下来一聚。”
蒙面人猛地一惊,稳住心神,连大气都不喘了。
屋内仍旧没有声响。
白伶轻笑着从桌上捻起一根筷子,悠悠地射向了身后的横梁。
他的手指白皙柔软,仿佛没有什么力气。动作也很缓慢,那姿势更是无比的温柔优雅。
他又根本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轻轻地向后一抛。
可这看似轻柔随意的一抛,偏偏来势如疾风。筷子伴随着“滋滋”声而至,封死了蒙面人的所有退路,逼得他落到了地面。
如果是别人看到蒙面人突然降落,必定先揭开他的蒙面,然后盘问来历。
蒙面人也已准备好一番苦战,但白伶眼睛都没有抬,看都不看他一眼。
白伶仍旧注视着手中的残月刀,那表情好似在欣赏着自己心爱的情人。他施施然地摩挲着残月刀的刀柄,仿佛在情人轻柔滑润的肌肤上轻轻抚摩。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蒙面人的耐心在同行中算是不错,可现在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白伶把残月刀轻轻搁到桌上,温柔笑道:“如此良辰,兄台何不与在下共饮一杯。”
蒙面人愣住。
他执行过大大小小的任务,数都数不清楚,也并非没有失手过。但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白伶这样的人。
蒙面人竟无法拒绝白伶的邀请,端端正正地坐下,但因为黑巾无法喝酒。
白伶倒不在意,呷了一口酒,唇角扬起一丝淡漠的笑意,道:“婷婷并非胡铁花所杀。”
蒙面人呆在原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瞪着白伶,拼命想看懂他的想法。
白伶笑得云淡风清,道:“众人见到尸体时,身体已冰冷,嘴唇呈现青灰色,是以说明她死了已有几个时辰,阁下觉得对么?”
蒙面人不由自主地点头,道:“是。”
蒙面人的确被白伶与众不同的气质惊讶了。否则他完全可以狡辩自己当时不在场,压根不认识什么胡铁花的。
“除了傻瓜,任何人但凡杀了人总是会赶紧离开的,在下的说法可对?”
“对。”
“胡铁花却在那儿。”白伶轻笑道,“难道胡兄竟是傻瓜?”
蒙面人开始冒冷汗,他想起先前该否认知道胡铁花的,更不该承认见过尸体。见过市面的他,在白伶这俊美少年面前,怎么就成了初出茅庐的笨蛋?
白伶接着道:“胡兄自然不会是傻瓜,是以他亦非凶手。”
“我只是来偷你的钱。”蒙面人说完,恨不得抽自己耳光。真是不打自招,白伶并未说他就是凶手啊。
“在下仔细地查看了尸体。”白伶仿佛很满意他的表现,浅笑道,“婷婷的指甲内沾染有红泥,如此看来,她是在野外被杀,事后方才拖到屋里的,对么?”
白伶说着疑问的话,用的语调也很淡漠,但没一句容得他人反驳。
蒙面人满嘴发苦,再不敢随便回答了。
“此种红泥的颜色甚是少见,但与你夜行衣上的泥印倒是刚好吻合。”白伶笑得云淡风清。
蒙面人坐不住了,陡然长身而起,欲冲出房屋逃跑。
白伶露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拉住蒙面人的袖子。只那么轻柔地一拉,看似完全没有使力,蒙面人便动弹不得了。
白伶笑道:“兄台请留步,在下还有几句话想问。”
蒙面的人心一沉,哪还能说出话来,只能傻乎乎地站着。
他甚至怀疑,雇主让他来盯梢白伶,其实就是为了让白伶逮住他。这个想法很突然,让蒙面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婷婷的耳环钩子上有淡淡的血迹,乃凶手抓她时被刮伤留下的。”白伶的口气还是那么平静,蒙面人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
白伶安抚似的微微一笑,嘴里却道:“钩子的印记,又和阁下手上的伤口吻合。”
“你……你没有对过伤口,怎么知道吻合?” 蒙面人颤抖着问道。他已不得不开口了,否则他是万万不敢搭白伶话的。
“在下自然是可以分辨。”白伶道。这话说的完全没有道理,谁能确定他是否能看得出?但由他说来,却那么让人信服。
蒙面人目光停滞,像等待审判的囚犯一般。
白伶凝视着蒙面人,眼里充满了悲悯苍生的忧伤,柔声问道:“阁下可是服罪了?”
被他这样注视着,蒙面人仿佛中了魔,竟道:“服。”
即使没有先前所言的证据,蒙面人也一定会承认的。只因没人能对现在的白伶撒谎。
白伶此刻的眼神已不属于人类,那是属于月神的。
蒙面人怀疑在他面前的少年,根本不是人,而是宣判人类命运的神。
白伶笑道:“各位兄台,方才都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一阵郁金香的香气飘然而至。
楚留香慢悠悠带着个水手走近,身边当然还有胡铁花。
他们只带了只有一个水手,只需要一个就可以证明胡铁花的清白了。
楚留香是个谨慎的人,他不多带人来,因为那太容易打草惊蛇。毕竟水手不像他们,能够控制呼吸不被凶手发现。
微风吹动楚留香的鬓发,他面含笑意的缓缓走来。
蒙面人却知道,自己完了。但紧张非但没有增加,反倒是减轻了,带了一种必死的解脱感。
白伶接着问那人,道:“能否告诉在下,是谁派阁下来的么?”
“雇主。”蒙面人此刻已不需要有所隐瞒了。
“敢问雇主是何人?”
“我不知道。”
白伶秀眉轻颦,叹气道:“阁下真的不知?”
“真的……” 想到那把他推出来送死的雇主,蒙面人咽喉梗塞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在下明白了。” 白伶的笑容中带着忧伤,轻声道。
没人知道他在忧伤何事,众人都一时都没有开口。
白伶先淡淡的打破了沉默:“那么……审判了。”
他的口吻是不容辩驳的,与此同时他出手了,优雅的动作一样不容辩驳。
只见他纤细的右手静静握起残月刀,水袖一挥,划出一道无比优美的浅黄色弧线,蒙面人便“轰隆”倒地。
这杀人无算的凶手,自己死前竟连呼叫都没来得及。楚留香暗暗叹息,不知这蒙面人在杀害无辜时,是否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呢?
“阁下为何要做错事呢?在下本不想杀人。”白伶轻轻收好残月刀,静静地凝视着蒙面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神情,温柔地替尸体擦去伤口处的血迹。
楚留香简直怀疑这倒地的是白伶的至交好友,而非刚刚被杀的凶手。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杀他呢?”
白伶惋惜地注视尸体,笑问:“难道此人不该受到制裁么?”
“他的确错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可制裁他的人,不应该是你。”
“只要此人有错,谁制裁都没有不同的。”白伶笑得那么温柔,那么优雅。
楚留香沉吟片刻,直视白伶道:“你不是审判者。”
“在下自然不是审判者。”白伶柔声纠正道,“在下只是执行者。”
“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楚兄觉得在下像何人?”白伶仍旧笑得很温和。
“流云公子。”
白伶脸色微微发白,笑道:“楚兄何出此言?”
“我虽不想说出这名字,可惜我实在不喜欢撒谎。”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每当他情绪有波动时,总会做这个动作。
胡铁花却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突然指着蒙面人,大声道:“不是这人把我引走的。”
“怎么看出不是的?”楚留香笑了。胡铁花这时候插进来,自然不是巧合,只是他怕关于流云公子的话题破坏了三人的友谊。
“那人轻功在我之上,这个人……明显差了太多。”胡铁花拍拍地上的尸体,一双眼睛灼灼发光道,“若换做我,刚刚那招不会躲不开。”
楚留香笑嘻嘻的说:“我们知道你很强,你不用强调的。”他当然看得出,以这蒙面人的智力和武功,想要害胡铁花还远远不够。
胡铁花大大的眼睛瞪着楚留香,恨声道:“你什么意思?!我说正经话呢,别打岔。”
胡铁花顿了顿,又道:“而且引开我的人,似乎是个女人,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香气。”
楚留香笑道:“那说不定是我,我带香气的。”
“你得意啥?”胡铁花咬牙切齿道,“那是胭脂香,不是你这种香精的味道。”
“也许人家是买给老婆的,正好随身带着。也许人家故意这样,就是想误导你。”楚留香露出狡黠的微笑。
楚留香觉得,惹恼胡铁花真有趣。
尤其是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生气就瞪得圆圆,可爱极了。
“你和我有仇么?”胡铁花的眼睛果然瞪圆了,气鼓鼓地盯着楚留香,好像要把楚留香瞧出个洞来。
当然没有仇,只是逗弄你很好玩。这句话,楚留香自然不会说出口。
他只是笑嘻嘻地凝视胡铁花的大眼睛,胡铁花也在回望他。
一时间,两人的心神均有些恍惚。只那么一霎那,竟好似听不到周围其他动静了。
白伶轻声咳嗽几声,问道:“胡兄闻到的是何种胭脂香?”
“桃花吧。”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道,“当时很静,应该不会嗅错。”
“很静和嗅觉有什么关系?”楚留香又习惯性逗他道,“难道你用耳朵闻的?”
这次,胡铁花没有瞪他,而是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自然有关系的,和你这种没鼻子的人,无法解释这道理。”
他一直觉得楚留香的鼻子不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楚留香没有反驳他,而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取出随身携带的黑色纸片,上面还是那四个红色字——“莫管闲事”。
他把这信笺丢给胡铁花,问道:“是不是这味道?”
胡铁花大大咧咧地接过信笺,闻了闻。有香气。
桃花香。

第九章 美玉如月赠相知

Chapter 九、美玉如月赠相知
胡铁花大大咧咧地接过信笺,闻了闻。有香气。
桃花香。
“是这种。”胡铁花随手丢还给楚留香道,“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楚留香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胡铁花没注意到信笺上有香气,却怪自己这个没鼻子的人,真叫人苦笑不得。
最无奈的是,看他一副“错的全是你”的样子,楚留香居然动不了怒。
白伶若有所思道:“莫非是桃花公主?”
“桃花公主?”
“此人乃奇女子,虽江湖名声不响,可着实厉害非常。”白伶笑着补充道,“而且……此人为流云公子的娘子。”
“可是,你为什么认为是她?就因为她与流云公子相识么?”胡铁花眼睛睁的大大,这表示他的好奇心也是大大的。
白伶微微一笑,道:“只因——但凡她所到之处,必定留下桃花香味。”
胡铁花道:“难道真是流云公子所为?他为了拖延我们,喊他的女人……”
胡铁花顿了顿,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喊道:“差点忘记了,为什么不看看这蒙面人是谁?”
楚留香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道:“他是谁不重要,我们早已知道他是何人了。”
说完,楚留香和白伶相视一笑。
他说的我们,自然是说他同白伶了,世上本就没多少事能瞒过他俩的。
白伶会意地接口道:“重要的是,宋兄还是没有回来。”
宋寒袖到底去哪儿了呢?
鱼头豆腐、淡菜炒笋尖、元宝虾、茶香鸡、无锡酱排骨,这些江南美味一盘盘规整地摆放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再加上酒的醇厚香味,胡铁花浑身轻松舒坦的无以复加。
此时此刻,酒店客人的吵闹声,听来都是如此的美妙欢快。
胡铁花独自悠闲地坐在酒店里,把先前的疲劳和抑郁统统抛掷脑后。
就在刚才他还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破旧的集市来回寻人。
寻的当然是宋寒袖,那小子走前没留下只字片语,害得他只能跟着楚留香在街市乱晃。
四个时辰一眨眼便过去了,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当时,胡铁花只想喝点暖暖的酒,再吃点可口的下酒菜,犒劳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但是楚留香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胡铁花摸了摸饿瘪的肚子,道:“我说,为什么刚刚不租那马车。”如果是悠闲地坐在马车上,现在就不至于这般饿了。
“那辆车太小了,坐不下三个人的。”楚留香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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