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顾不得礼貌的问题，田敔呈紧盯著眼前的女性仔细打量。
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颇具特色的突出美貌，是自己永远望尘莫及的完美「女人」。
她是夺去恋人的第一次，也让恋人曾经痛苦不堪的女人。
然而，女性似乎还陷入重逢的喜悦，没有注意到田敔呈锐利的目光，只是亲腻地拍拍邱骧城的肩膀。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呢！」
「是啊……」
邱骧城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出真意，或许是回忆起酸涩的过往，又或许重温当年的甜蜜，田敔呈再怎麽努力揣测，也看不出恋人在想什麽，但现场的气氛完全没有他介入的馀地。
没有人发觉田敔呈的不对劲，开心叙旧的女性，以粉拳搥了一下邱骧城的上臂，摆明想拉近距离的装熟举动，害他不自觉地抽动嘴角。
「哎啊！你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现在已经不在补习班工作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以做了彩绘指甲的纤纤长指递出名片，上面印著她的本名「彭凯琳」，还有服务的知名英语教材公司。
将来也有意从事相关工作的邱骧城，眼睛立刻为之一亮。
「哇！你在这家公司工作啊？好厉害喔！」
「也还好啦！」
彭凯琳谦虚地笑笑，看在田敔呈眼里全变成了虚伪。
「城城呢？……啊！你现在应该还在念书吧？」
就连那亲密的称呼也令田敔呈心烦意乱，而邱骧城也一改起初还有些扭捏的态度，语气爽朗地开口回应。
「对啊！我现在大三。」
「你好像长高了不少，体格也变好了。」
还黏在邱骧城手臂上的指尖，彷佛有企图似地不肯抽离，正当田敔呈濒临爆发边缘时，恋人却往後退一步，刻意闪开对方的手。
「老师，我总是会长大的吧！」
「说的也是，当时分开的时候，你还是16岁的孩子嘛！」
那麽对还未成年的16岁孩子出手的人又是谁？
田敔呈忍住出言讥讽的冲动，虽然知道自己杵在聊得正起劲的两人身边，显得相当突兀，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退出，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地死盯著不放。
「哪！说真的，时间过得好快喔！五年过去了呢！」
只见彭凯琳仍不死心地向邱骧城伸出手，这次改为摸摸他的头，那有如抚摸爱犬的轻浮举动，看得田敔呈怒火中烧，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你现在变成不错的男人了嘛！想起你第一次走进补习班的时候，那时……」
「我们出去外面说话吧！」
邱骧城的脸上瞬间浮现惊慌失措的表情，拉著彭凯琳的手，想把她带出去。
田敔呈知道，这是恋人刻意回避自己时的不自然举动。
为什麽避著他？有什麽不能让他知道的吗？自己碍到久违重逢的情侣们叙旧了吗？越想越朝著黑暗的方向沉沦。
然而，彭凯琳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仍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解地反问邱骧城。
「为什麽突然要去外面谈？」
「我们到外面谈啦！在这里会妨碍人家做生意。」
「咦？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打工呢！」
「不是我啦！他才是在这里打工的人。」
邱骧城匆匆回头瞥了田敔呈一眼，又想把彭凯琳拉出去，但她却不为所动，以那双足以勾魂摄魄的电眼，意味深长地回头望向田敔呈。
「喔？这位是？……」
骤然成为话题的中心，田敔呈正想开口自我介绍「我是小八的……」，却被邱骧城急忙打断。
「他的事不重要啦！Kelly老师，我们出去再慢慢聊。」
「你这孩子！不是要你别再叫我老师吗？都被叫老了啦！」
明明听见彭凯琳笑著调侃邱骧城，田敔呈的脑海里只回盪「不重要」三个字。
不重要……不重要……
自己的事不重要吗？

Orange Game「那两个人有一腿？！」 40

「对了，小九！」
已经走到门口的邱骧城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田敔呈有如遭到主人冷落，又被热情呼唤的狗儿，迅速抬起头来。
「别忘了，晚上见喔！」
邱骧城简短地叮咛後，便向田敔呈挥挥手，和彭凯琳一前一後往店外走去。
一踏出店门的彭凯琳，旋即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勾上邱骧城的手，两人相偕离去。
「咦？不会吧！你还戴著当年我送你的耳环喔？真可爱……」
彭凯琳惊喜的柔软嗓音被隔绝在掩上的门後，田敔呈很想追上去说「那是我送的」，但很快地，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背影从视线范围消失。
被女人带走的恋人，就这麽结束了短暂的探班。
无法回过神来的田敔呈，只能望著两人消失的方向发呆。
在男女年龄高低差距不成问题的年代，那两个人不只可以算是帅男美女的组合，还拥有相衬的身高，可以沐浴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公然地走在大街上，挽著手并肩散步。
那是自己永远无法给予、也无法获得的幸福。
就算不能在街道上手牵著手，不能当众亲吻，他们可以躲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拥抱。重要的是，只要能确定彼此的心意就可以了。
他一直以为必须慢慢来才行，至少他们能持续往前迈进。自己已经等待了这麽久的时间，才得以和对方重逢，又等了几年才让对方明白他的心意。
所以，他告诉自己，再等一些时间，没有关系的……
但只要他的对手是女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
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变成恋人喜欢的模样，他没有柔软的身体，没有甜美的声音……
可是，自己不是早就有觉悟才选择留在恋人身边的吗？
只不过，一旦残酷的现实逼近面前，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见了。
对了，刚才他是想怎麽自我介绍呢？说自己是小八的……小八的什麽？
恋人？好朋友？同班同学？不小心走进的花店里的工读生？
不对，他什麽也不是……
对於恋人来说，在其他人面前，他是个不应该被知晓的存在。
「田敔呈，拜托你的表情不要这麽恐怖好不好！」
萧硕恩不耐烦地从旁发出叹息。
「我都懒得说了，那家伙的出现果真只会坏事。伪装成第一位客人就算了，竟然还把真正的第一位客人拐走，虽说谁拐谁还不知道……反正，他那麽大个儿的人又不会被拐跑，你不用想那麽多吧！」
难得萧硕恩一口气说这麽多话，田敔呈知道他在试图安慰自己，可是，不晓得是对方技巧太差，还是自己心情太过沮丧，一点也没有被安慰的感觉。
「而且邱骧城那个家伙脑袋笨，情急之下说出什麽言不由衷的话，你别太在意比较好，不然只会影响你自己的心情……我当然是指工作的心情。」
萧硕恩嘴硬地将自己的关心扯到工作上，虽然明白他的心意，田敔呈却没有心思感激，只是向对方说了声抱歉，勉强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然而，当他伫立在柜台前，却完全不晓得自己该从哪件事情做起。
一整天处於魂不守舍的状态，还被萧硕恩数落了很多次，田敔呈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拖著沉重的脚步来到邱骧城的家门口。
望著紧闭的门扉，他不禁在心中祈祷，一开门就能看见邱骧城出现在屋里。
如果看见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
不愿想像恋人至今还被那个女人占据的画面，田敔呈低头看著门缝底下透出些微光芒，表示已经有人到家了，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一打开门，看到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甚至是交缠著躺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匆匆打开门锁，田敔呈焦急地闯进屋里。
「小八！」
然而，环顾整个客厅里，只有带著耳机的邱骧城，独自坐在电脑桌前的身影。
而在他的呼唤下，邱骧城彷佛受到惊吓似地转过头来，接著慌慌张张地关掉电脑的视窗，迅速摘下耳机，以殷勤到不自然的态度迎上前来。
「你……你回来啦！」
看邱骧城脸上难掩尴尬的表情，面颊还泛起一片红晕，田敔呈疑惑地扬起单眉，快步走向电脑桌。
「你刚在看什麽？」
「没、没什麽啦！」
一个箭步向前，邱骧城抢先将桌上的CD盒扔进抽屉里，田敔呈的眼睛还是快了一步，瞥见盒面隐约有女性的裸体和设计粗俗的外文字体。
只要是男生，都会明白那是什麽光碟。
难以言喻的不甘和怒火，顿时在胸口延烧。
他早该知道的，他再怎麽努力，仍无法给予恋人想要的，只要对手是女人，他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他再怎麽催眠自己，事实就是事实，他再怎麽等下去，也无法改变……
「小九……」似乎察觉田敔呈的不对劲，邱骧城心虚地低声呼唤。「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出发了？庆功宴的场地是在……」
「好看吗？」
「啊？」
在邱骧城错愕的目光下，田敔呈冲到电脑前，握著滑鼠想点开播放影片的软体，企图叫出还留在电脑里的光碟，邱骧城赶紧抓住他的手奋力阻止。
「你干嘛啦！你不要误会了，那是我拜托Kelly老师弄来给我的，里面……」
「果然……」
田敔呈反手攫住邱骧城的手腕，就算对方哀声喊痛也充耳不闻。
「还是女人比较好吧？你看得很开心嘛！」
「你在说什麽鬼话？我听不懂啦！喂！很痛耶！」
「我说的本来就是除了我这种不正常的男人，一般男生都会做的事情啊！你又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你干嘛讲话带刺啊？我哪里惹到你了？」
原本还极力忍耐的邱骧城，痛得大声咆哮，却被田敔呈以更高昂的声音吼回去。
「那就大剌剌地放出来给我看啊！怕什麽？」
「不过就是一张A片嘛！你干嘛反应这麽激动？而且这里是我家耶！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让我保有一点隐私不行吗？」
田敔呈顿时无法反驳，没错，以寄住者身分赖著不走的自己，有什麽资格过问对方的隐私？凭什麽兴师问罪？
田敔呈的掌心不自觉地松开了，邱骧城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揉揉被捏疼的手腕，忍不住出声嘟囔。
「你今天是怎麽了嘛！先是一直死盯著老师看，後来还说自顾自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真的很奇怪耶！」
「我是很奇怪。」田敔呈自嘲般地冷冷一笑。「我早该有自知之明的，比起我这种身体硬梆梆、货真价实的男人，影片里那些女人更能让你兴奋不是吗？」
「又来了，你说话很低级耶！你是故意找我吵架吗？」
刚平息的怒火又被挑起，邱骧城的音量也随之提高。
相较於他激动的反应，田敔呈只是冷静地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只喜欢女人，如果和她重逢之後，还是感觉不错的话，乾脆考虑复合吧！」
「和她……复合？」
邱骧城疑惑地瞪大了双眼，直到他想通田敔呈口中所指的「她」之後，脸上的神情更加怒不可抑。
「你乱七八糟地说什麽啦！我明明……明明在和你交往啊！」
「你真的有这个自觉吗？」

Orange Game「那两个人有一腿？！」 41

被田敔呈当面质疑，邱骧城不甘示弱地大声顶了回去。
「废话！当然有啊！」
「那你为什麽让她勾著你的手走路？」
「我……」
没有料到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邱骧城一时间哑口无言，田敔呈则是咄咄逼人地追问下去。
「对人家没有意思的话，在她做出不该有的接触时，应该要主动闪避吧！」
「可是，她是女生啊！直接拒绝她很不礼貌，也会害她没面子嘛！更何况，她曾经是我的老师。」
「你只把她当老师看待吗？你们不是睡过吗？」
「小九！」
看邱骧城气得浑身发抖，田敔呈察觉自己失去理智而口不择言，但是，他一点也不想低头道歉，只是懊恼地抿起唇。
「如果你对她真的没有意思的话，就更应该要明确拒绝，你这种暧昧的态度只会让人误解。」
「我……」邱骧城的嗓音破碎得差点发不出声来。「我哪有态度暧昧？」
「没有吗？有时会忽然做些令人感动的事情，但下一刻又神经大条地说些伤人的话，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
「小九？……」邱骧城再怎麽迟钝，也察觉到田敔呈所说的对象，并不是指老师。「你说的应该是……」
「其实，你也是因为拒绝不了我，才持续和我在一起的吧？」
始终在心中纠结，不能问、也不敢问的疑问，还是脱口而出。
田敔呈第一次深刻体认到，什麽叫做被自己的话刺伤的感觉。
然而，被刺伤的不只是自己，就连总是笑脸迎人的邱骧城，也难掩诧异地张大了嘴，给人开朗印象的五官扭曲到像要哭出来。
「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被邱骧城如此反问，田敔呈神情苦涩地一笑，打从重逢开始，他就不断说服自己耐心地等待下去。
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对方接受，相信自己终究能够获得对方的心，他很想相信，他们之间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越是在乎对方，就越是不安，也越容易被伤害。恋人无心的一句话，都能让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伤痕累累。
虽然不断用谎言填补不安造成的裂缝，但这些从未好好愈合的伤口，只要一块被揭开，其他的伤痕也会跟著撕裂，总有一天会让他痛到再也无法承受，痛到让心完全破碎。
他早该知道会有这麽一天的，为什麽领悟得这麽慢？为什麽还不死心？
他真的很想相信，却已经无力说服自己。
「不相信。」
以平静的语调，田敔呈强忍著内心的酸楚，淡淡地吐出这三个字。
「我没办法相信你。」
「你……你这家伙……」
尽管邱骧城脸上的表情泫然欲泣，却一把揪住田敔呈的衣领。
「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以为我为什麽要让另一个男人亲啊！而且是什麽奇怪的地方都亲过了耶！你竟然还说那种话……」
「所以我说，要是你这麽勉强就别做了，女人比较容易让你『产生反应』，不是吗？」
「你！……」
或许是想起自己曾说过『无法使我产生反应的男人绝对敬谢不敏』的话，对於田敔呈带刺的冷嘲热讽，邱骧城一时语塞了。
「我……我那时候是因为……」
「只要是女人，你都能开开心心地和对方进行到最後一个阶段，谁叫我是男人呢？」
「马的！你也是那种只用下半身衡量一切的人吗？」
受伤的表情以不复见，邱骧城的脸上只剩下深切的愤怒。
「我是不是非得让你上，你才愿意相信我？」
「你就当我是那种人好了，反正我跟你也没什麽两样，因为你能和女人做到最後，所以你才一个接一个地喜欢她们不是吗？」
「去死吧你！」
很少诉诸暴力的邱骧城，难以自制地推了田敔呈一把。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之前我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还有，你不是说不介意我的过去吗？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告诉我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却……却说这种话……太差劲了！」
被推得往後踉跄了几步，田敔呈却没有出手反抗，只是苦笑地看著气呼呼的邱骧城。
「所以，你开始讨厌我了吗？」
「你简直就是个超级大浑蛋！我跟你才不一样咧！我最讨厌你这种嘴巴说不在意，但一吵架就拿过去大作文章的家伙，我也不会因为人家不跟我睡就恶言相向……」
「我懂了，那就分手吧！」
田敔呈突如其来的发言，怔住了邱骧城，只见他不可置信地睁圆了双眼，呆望著田敔呈。
眼看邱骧城半天没有反应，田敔呈才意会到什麽似地，再次苦笑。
「对了，我们根本不算在一起过，连分手都称不上，我直接离开就好。」
蓦地转过身，田敔呈兀自朝门口走去。
突然间，身後响起「哗啦」一声，他反射性地一闪身，只见一本书狼狈地摔在脚边。
「好啊！你就给我乾脆点滚出去！」
气到咬牙切齿的邱骧城，「啪」地又扔了一本书过去。
「不要每次都要走不走地威胁我，没有你我也不会怎样！去你妈的，把你的东西全都给我拿走，看了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