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Felicific----dying
  发于:2009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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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菊丸才明白,在七月的盛夏,如置冰梏的颤栗感受。
  ※
  他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汗湿了一身,而四肢却出奇的冰冷,方才感受到的颤栗依旧强烈,让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是梦吗?还是……?菊丸看着发抖的双手自问着,蓦然出现的女声却打断他的思绪,吓了他一跳。
  「菊丸先生?」
  菊丸猛然一震,以惊魂未定的眼神看向发声处,俨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护士显然也被他的反应吓到,微微退了一步,然后略感不好意思的说着:「抱歉吓到您了……大石先生今日的检查已经告一段落,您可以进去病房了。」语闭,她微微鞠了个躬,捧着手中的资料离去。
  大石?检查?菊丸顿感如墬五里雾一般,抬眼茫然地四处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是医院,而在前方门扉微启的病房门板上则有纸片写着:「大石秀一郎」,就在571号码的下方。
  他彷佛被牵引着一般,走向前推开了那道门进到里头,病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事物,就这样苍白的,呼吸微弱的躺着,手臂上还插着针管。
  菊丸坐到病床一旁的椅子上,轻轻拿起没插着针管的那只手,将其圈绕包围在自己的掌心,然后凑到脸颊旁贴触着。
  还有温度……菊丸勾起唇角,温热的泪液一颗一颗不受控制的滚落,然后唇瓣无声的开阖着:终于找到你了。
  以前未曾失去,他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要等到发生了以后才懂得要警觉,总是在后悔以后才知道要珍惜。
  一个人的一生当中,总不免要经历遗憾,经历失去,经历懊悔,这是无可避免的,谁也不例外。但是,能够有多少人,可以有机会追回自己的懊悔?追回自己的失去?
  菊丸在医院的公用电话处拨了一通电话到自己先前合作的舞团去,不意外接收到了冰冷又现实的问题,──因为自己这几天来的音讯全无,这样的不负责任行为,让舞团的负责人愤怒至极,撂下一句狠话,『如果你在今天之内不能回来解释清楚一切,那么以后你也不用再回来了!而准备要签约的事情,当然也就当作没有这一回事!』
  然后,规律的嘟嘟声就从那头传了挂来,对方已经决绝的挂了电话,没留半分余地的。
  菊丸麻木的听着,然后漠然地挂上电话话筒,奇妙的,面对这样早就明白的结果,他一点也不感到讶异,也没有半分惋惜和留恋,甚至一点点的紧张感都没有。他没有想去订机票返回纽约的冲动,也没有再拨一通电话过去挽回的欲望,只是想着:『啊,这样也好,我可以专心照顾秀一郎了。』
  横竖他都已经豁出一切只想要找秀一郎回来了,那么失去一个舞团的契约也不算什么。毕竟,他原先能有那一切,都是秀一郎以自己换来的,这样一想,他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秀一郎可以回来就好。
  一切只是回到最初那样的状态罢了。就只有他,以及秀一郎。
  想到这里,菊丸轻松的笑了出来,果然啊,没有秀一郎在身边,他怎么有可能发自内心的笑着呢?他已经不再有着想迈向国际舞台的坚持了,就算只是当一个舞蹈老师又如何呢?他还是跳着舞啊,纵然只有一个人给予自己掌声,但也已经胜过千万。只要他养得活他和秀一郎,其实不需要有太多的掌声和名利加诸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最重要的目光,从很久以前自己就一直拥有着了。
  只要有了那一个人的称赞和微笑,就什么都已经足够。
  而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到如今才明白,也幸好,总不算太迟。至少,自己来得及挽回。
  「看来你似乎很满意你更换的契约内容。」熟悉的嗓音响起,菊丸连忙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不意外看见了那道俊美尔雅的身影。
  「不二老板!?」菊丸一声惊呼,没有料到会在Felicific以外的地方看见不二。
  「我是来作一点售后服务满意度调查的。」不二笑得很优雅,一边眨了眨眼,菊丸随即会意过来,跟着轻轻一笑,与不二往医院的附设咖啡厅走去。
  捡了一个僻静又不容易被他人注意到的角落坐下,不二点了一杯摩卡咖啡,而菊丸则点了一杯柳橙汁,他向来不喜欢那种苦涩的味道,很难领略个中的美味。
  「如何,你会后悔更换契约内容吗?」不二瞇起了笑眼,轻啜了一口咖啡,浓醇的味道滑过味蕾随即带上了甘甜的香气,于是笑得更愉悦,神情满是享受。
  「后悔?」菊丸眨了眨眼,只是用吸管无意义的搅拌着柳橙汁上头的一层冰块,喀啦喀啦的声音撞击着玻璃杯,很是清脆。「怎么会呢?要说后悔,我也只是后悔前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说至此,他继而一笑,很是真诚,「不二老板,我很感谢你,你让我能够追回我要的幸福。」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不二颇有深意的笑了,心思总锁在那笑瞇起的眼缝里,从没人能看清他在想些什么。
  「不管如何……」菊丸一顿,很认真的说:「这桩交易我一点也不吃亏,真的很感谢您。」
  「何必道谢呢?Felicific本就是贩卖幸福的店,如果不能让客户感到幸福,那就是一桩失败的交易了,你情我愿的,不需要说什么感谢。」不二轻描淡写带过。
  「……不二老板。」菊丸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那时……你给我看到的影像,就是我去考试那天,秀一郎发生的事情吧?」
  照顾了秀一郎这些天,他总算逐渐弄清楚事情。据医院里头的护士说,秀一郎出了车祸以后,是旁边的路人报了警,还有叫救护车的。就算他再呆,也该晓得秀一郎那时走得那样急促,是为了他的脚伤赶着回去。而现今在医院里头住院所必须支出的医药费,全是对方的理赔金,虽是不用烦恼这方面的花费,但最令人焦急烦恼的,是大石秀一郎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菊丸每每一想到,当自己受到舞团录取,并且搭上飞机前往纽约时,正是秀一郎在生死边缘中挣扎的时刻,胸口一股拉扯的疼痛越是令他快要无法呼吸。──为什么当时的自己,无法坚持留下来寻找秀一郎呢?越是这样想,他越是无法原谅自己。
  「你不需要那样想的。」彷佛洞悉人心一般,不二还是笑着,却一语戳破了菊丸的歉疚,「凡是总是有因才有果。大石秀一郎希望你幸福,而你当时认为的幸福就是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光芒,因此一切事情才会如此演变。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事情自然就这样发生了。只能说,是他的选择加上你的选择,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产生。」
  菊丸一怔愣,一时之间只能看着不二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终于释怀一笑。「不二老板,您真的是很神奇啊。」
  「不敢当。只是既然Felicific是以贩卖幸福为营业目标,那么我想至少这点能耐我是有的。」不二并不谦虚,但又不让人感觉他是骄矜自大的,如果今天这话由别人口中说出,恐怕不但大打折扣,还会引起反弹。
  或许就是这般轻松的语气,让菊丸多日来看顾大石的劳累,以及这几天忧心恐惧大石是否就这样一觉不醒的紧绷心情有了舒缓,轻轻笑了一声,一颗眼泪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呀……真是糟糕……我这个样子,真是太丢脸了。」边抹着眼泪,一时之间却越掉越凶,菊丸想扯开笑容,却有点力不从心。
  也幸好不二适才选的位置颇为隐密,因此并未有人发现这边的状况。
  不二温柔的笑了,「不要紧的。哭一哭,心情会舒坦些。你累积了太多压力,需要释放的。这边很隐密,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闻言,菊丸眼泪落得更凶,他一边哽咽,一边断续的说着:「我好怕……好怕秀一郎就这样不会醒、醒来……医生说,秀一郎的脑、脑袋因为受到强力冲击……所以、所以也不确定秀一郎什么时候会醒来……」或许是哭得太厉害,菊丸大口的吸气吐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以后,才接着说:「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已经和Felicific签约了,所以一切都会恢复的,秀一郎会好起来的……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没有办法不恐慌起来……」
  「别担心。」
  「疑?」菊丸怔了一下,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不二。
  「再过不久,他会醒过来的。Felicific向来商誉良好,您绝对可以信任我们。」应该是十分商业化的一句言词,不二却说得十分温柔,意外的相当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谢谢您……」菊丸笑了,真的完全安心放松下来。他希望秀一郎回来,Felicific就让他找回了秀一郎,如今,既然不二老板承诺秀一郎一定会清醒过来,那么秀一郎也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那么,既然您对这次的契约没有任何疑问,我就先告辞了。」不二起了身,放下一张钞票,才要转身离去,却又回过头来对菊丸一笑,「请您也回病房去吧。今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任何见面的机会了。」
  菊丸还没会意这句话的涵意,转眼间已经不见不二的踪影。
  得到幸福的人,将不需要再光临Felicific。
  Felicific,也只为想要买回幸福的人而敞开大门。
  那厢进行的很顺利,这头却依旧停滞不动,成效糟糕的令人感觉挫败。
  越前已经快要头大死了,虽然说没个时间限制来着,虽然说身为顾客的手冢也丝毫没埋怨他半分,但是时间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不要说『结果』了,连个开端的影子都还没摸着。一想到万一不二哪天兴致来着想嘲笑自己,那种只能隐忍吞咽而下的屈辱感就让他想撞墙!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越前扳着脸说着,神情隐约可以看出一丝焦躁,让原本坐在沙发上正喝着咖啡的手冢投了注目的眼光看过去。
  「怎么了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总是固定在礼拜三下午以及周末来访的手冢专心看向眼前难得面露紧绷的少年。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于对方的个性,他也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越前是一个活得相当率性的人,对于自己不感兴趣或者不是出于自愿的事情通常都没兴趣。最常做的事情是懒散的瘫在沙发上;出门的时候总是带着白色的FILA球帽,但如果没有必要,其实越前很少踏出Felicific,或者说是踏出自己的空间范围一步。厨艺出人意料的相当的好,在一次越前咬牙切齿与不二争锋相对之时,手冢就此明白原来那样的厨艺是如何训练出来。
  但大多数的时候,越前面对其他人都是一种无所谓的面容,情绪起伏不太大,偶尔引起他的兴趣时,他会露出微笑,琥珀色的眼瞳闪闪发亮,就像一个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但同样的,如果他对某种人事物失去兴趣以后,又会马上抛置在一旁,多一眼也不会施舍过去。虽然似乎很现实,但越前就是这样相当自我的人,眼神总是毫不畏惧的看向前方,让人轻易明白,一旦让他抛身在后,那少年就再也不会回头。
  手冢看着,心底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复杂情感,那样的特质从来不是手冢国光会有的,像个发光体一般,活得任性又自我,但又无法不被吸引。手冢想,或许最初开始的情感,是羡慕吧,少年时的自己从未有过那样的姿态,或许还掺杂了一些什么别的情感,但手冢没有细想。
  也或许越前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在他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焦躁时,手冢也就特别的注意了。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语气有些闷闷的,越前说。
  「……」霎时,手冢明了了,眼前的少年为着什么事情有了焦躁。
  「我想了很久,」越前坚定的扬起头,「也许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弄错了方向?」
  「没错。虽然你说过你什么都不缺,但根据我在Felicific这么些年的经验,再富有的人,或者是成就再高的人,不论是哪种人,都有某种希望被填补的缺洞,没道理你就没有。」越前皱着眉头,抿着的唇有一种倔强不服输的味道。
  ──或许也没错,越前最大的特质就是绝不服输,要他低头只有不可能三个字,一次失败也只会激起他更强大的好胜心,手冢总忍不住要想,若要能够一直吸引着越前的目光,或许只有永远赢在他前头的人,才有这样的可能。
  「……所以?」
  「所以我决定了!我们应该先从你身上观察起,看你到底是哪里需要被填补。」非常下定决心的表情。
  「……观察?」听起来很像是某种生态保育专家才会出现的说辞,现在他被列为一级需要被观察的保育类动物吗?
  「对!就从现在开始。」完全不容反驳的语气。
  「……那么,你要怎么做?」试探的问。
  「当然是跟在你的身边啊,不然怎么能观察呢。」理所当然的说着,越前边走到了衣橱旁,打开以后从里头提出了一袋黑色的旅行袋。
  手冢看着那提袋,有一种荒谬的念头升起,然后莫名的肯定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料错。
  「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多指教。」越前扬起贯有的率性微笑,还带了点挑衅的味道,一句话便宣判了手冢的猜测无误。
  因为有了以上的前因,于是就推演出了以下的后果。
  手冢带着拎了一袋轻便行李的越前回到自己家来的时候,还是搞不太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的状况,虽然说多了一个人吃饭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向来已经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却突然有一个人插了进来,想必无论是谁应该都会感觉到有些许的手足无措。
  现在手冢感觉到的就是这样微妙的情绪,虽然理智已经如同本能一般的将对方的行李安置在客房里,甚至也已经搬出了一套床被备妥,更不用说什么新的牙刷毛巾之类的都已经拿出摆好,也带着越前稍稍介绍完环境以后,两人却开始沉默的坐在客厅里。
  相对于手冢,越前却显得相当轻松,一派自在的观望着屋里的摆设。客厅的采光良好,摆设简单大方又具现代感,地板全是原木拼成,给人相当舒服的感觉,三房两厅的格局相当宽敞,或许是因为没有多余的赘物,视野上看来似乎比实际坪数还要宽广。严格来说,这房子的设计相当不错。
  只是……越前瞇起了眼睛,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还是少了些什么来着。虽然这屋子表面看来已经样样不缺。
  难怪人家常说光看一个人的住家环境,多半就可以了解这个人的大概性格,这句话果然没错,手冢岂不也像这房子一般,虽然好像什么也不虞匮乏,但肯定是有些什么东西缺少了。越前想,搞不好如果知道这房子少了什么后,也就可以明白手冢国光这个人需要的是什么了。
  这样一思考,越前对于自己决定不分昼夜跟在手冢身边观察他的这个决定,做得真是正确极了。
  没晓得越前心里想些什么,手冢决定开口打破沉默,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
  「你不是Felicific的店员吗?还是应该先知会不二一声吧。」说着说着,手冢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配上话语的内容,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被人正气凛然的训诫着。
  虽然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但就是这样浑然天成的气势,让手冢打起官司来简直无往不利,饶是对手气焰再旺,也很难不兵败其下。
  「我已经留了纸条了。」越前耸了耸肩,无谓的回了这样一句。不二那人又不是瞎子,回去看了纸条自然明白他人在手冢家,哪还有需要正面告知的必要。
  手冢顿时感觉有点太阳穴有些抽痛,这家店雇员向来如此随意自在吗?虽然这事不应该由自己来讲,但既然是因他而起,手冢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说明清楚亲自告知和留纸条两者间莫大的差异。「亲自告知比较正式些,况且……你还需要得到老板的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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