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马传奇 下----尼罗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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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世气喘吁吁的转头四顾,见没有更多武器可以使用,便又抡起了皮带,发了疯似的对楚泽绍连抽带骂:“你这个令人恶心的混蛋!你下地狱去吧!”
宝贝见他一味向楚泽绍的头上招呼,便又慌忙抱住穆世的腰向后拖:“穆先生,你镇定!楚主席,你没事吧?”
楚泽绍没什么事,就是刚才那皮带扣的力道很刁钻,一下子把他给打得怔住了。扭扭脖子摸摸脑袋,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抬起腿照着穆世的胸膛就是一脚,吼声比雷声还大:“老子今天宰了你!”
楚穆二人对打起来,中间夹着一个宝贝。门口的卫兵见势不妙,吓的撒腿就跑,且跑且扯着嗓子大喊。
苗先生听见了楼下的狂呼,吓了一跳,登时停止娱乐,下楼去询问情形——楼梯只下到一半,他便看到宝贝拽着穆世在前面跑,楚泽绍气势汹汹的追上来一把拉住穆世的后衣襟,而在宝贝回身阻拦之际,穆世趁乱挥出一拳,正打在了楚泽绍的鼻梁上。
下一秒,这三人七手八脚的纠缠成了一团,混战开始了。
苗先生万没想到楚泽绍和穆世,这两位本地最体面的人,居然会像野孩子一样连滚带爬的大打出手。急切之下他从身边一位姑娘手中接过手杖,在铁制的楼梯栏杆上用力敲击起来:“都给我停下来!你们这……这成何体统嘛!”
苗先生的游戏被打断了,心情很不愉快。再看前方的那被卫兵拉开的三个人,皆是个狼狈不堪的面貌,就颇为不满的拄着手杖走下楼去,气色不善的看看穆世,又看看楚泽绍。
“你们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不算很年轻了,怎么还在我家里打了起来?难道我把你们请到我这里来,是为了给你们机会去打架的么?”他毫不客气的出言质问道,又掏出手帕在穆世的鼻子下面狠狠擦了一把,抹去了一点血迹。
随手将手帕扔到穆世怀里,他又去瞪楚泽绍:“楚主席,你也歇歇吧,我家里可不是你们的角斗场!”
楚泽绍抬手揉了揉脑袋,没说什么——他其实狡猾的很,虽然一肚子怒火,可是不肯让苗先生见到一点火星。
苗先生在家里是个暴君,骂儿子骂习惯了,此刻不由自主的就把楚穆二人当成晚辈来处理,张口便道:“我不让你们打,让你们和平共处;你们可好,干脆打到我家里来,还亲自上阵了!怎么?是故意的不给我面子么?”
说完他瞥了楚泽绍一眼,忽见一道紫青淤痕从他的太阳穴处一直肿进了头发里。
楚泽绍倒是态度好,虽然笑不出来,可是话里话外透着和气:“您教训的有理,我们是有点冲动了。”
苗先生又转向穆世:“你呢?”
穆世的一条手臂还被宝贝抓着,这半天他是一声没吭,不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身体也似乎是有些颤抖。听了苗先生的问话,他望着地面,依旧是不发一言。
苗先生同他有交情,所以从私心上也是偏袒他的。对着前方范围广阔的一挥手,他下了命令:“好啦,你们回去休息吧!谁再敢胡闹,别怪我翻脸!”
楚泽绍对着苗先生微微一躬身,然后便沉着一张脸,大模大样的离开了。
苗先生待他走远了,才和穆世面对面站了,哭笑不得的问道:“怎么搞的?你们?”
穆世对着地面眨了眨眼睛,疲惫而冷淡的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翻起陈年旧账,我气昏了头。对不住,让您见笑了。”
苗先生伸出手,抬起了穆世的下巴:“你流鼻血了。”
穆世拿着方才苗先生丢给他的手帕,胡乱在鼻端蹭了一下。
苗先生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埋怨他道:“你怎么打得过楚泽绍?他那么强壮——”苗先生认真的用手比量着楚泽绍的高度:“你应该事先叫几名卫士进来帮忙的!”
穆世见苗先生一片好意,便勉强解释道:“我……我并没想到楚泽绍会找上门来。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这样难看的打了起来。”
苗先生吁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穆世也吁了口气,扭过脸去躲过了苗先生的手指:“我这一生是再也不愿意见到他了!”
苗先生想劝解他两句,可是搜索枯肠后,却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对着宝贝使了个眼色,他支吾着转身上楼了。
混战后的客房内一片狼藉,宝贝为他重找了一间屋子住下。这时雨声稍稍小了些,穆世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心内只是觉得作呕。
他要立即离开楚泽绍,远远的离开,至少是一百里!
宝贝站在门口,靠着墙召唤道:“穆先生?”
穆世侧过脸来:“什么事?”
宝贝微笑道:“看来您和楚主席之间,真是有着深仇大恨啊!那以后我和父亲离开了,你们之间岂不是又要爆发战争?”
穆世转过身来,情绪仿佛是平静了许多。望着宝贝那双绿眼睛,他和声细语的答道:“我无意与任何人发生战争。”
宝贝拍拍睡袍袖子上的灰尘:“是么?”
穆世笑了一下:“当然。”
宝贝发觉穆世又要开始做出伪善模样了,便立刻转移话题,不想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陈词滥调。
“您有没有受伤?”
穆世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来:“您大概以为我从未挨过打吧?”
宝贝笑道:“您是个出了名的大好人,谁能下得去手呢?”
穆世听出宝贝那话里酸溜溜的,成分不纯;所以就没有回答。
宝贝停留片刻,见穆世闷闷的不大说话,便讪讪的告辞离去。
穆世待他走后,便站起来活动了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在楚泽绍那里挨打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伴随着楚泽绍出现在他面前的,仿佛从来就都是殴打、侮辱和□。
他一直想打还回去——他不是爱动手的人,因为要做慈善家,所以也很少动口;不过他这口气憋的太久了,实在是想要亲手将楚泽绍痛打一顿,就像当年用鞭子抽基沙尔那样。

爱人

第二天,在很早的时候,楚泽绍向苗先生提出了告辞。
苗先生一直不大喜欢他,不过此刻见他那个脑袋肿成了个多面体,短发之下的青包明显在高低起伏,便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送他出了院门。
待楚泽绍走后,他便问身边的宝贝:“穆世醒了吗?”
宝贝有些惊讶:“我怎么会知道呢?父亲。”
苗先生一想,觉得宝贝的话很有道理:“是啊,你又没有和他同睡,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宝贝笑了一下,心想这话是从哪儿说起来的呢!
顺便在院内来回的踱了两圈,苗先生呼吸了一肚子的新鲜空气,然后就饿了。
悠然自得的回了楼内,他迎面看见了穆世。
雨后天气凉,穆世换了一身西装,头发脸面都干干净净的,瞧着可不像是昨夜里和人打过一架的模样。
苗先生姿势很无礼、而态度很客观的用手指了他:“有衣服穿?好,我还想你今天会冷。”
穆世点头笑道:“说起来冒昧得很,我这次来时,就打算在这里叨扰几天,可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收留我啊!”
苗先生拍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怎么会?你要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没想到在布确会交上你这位好朋友,我很舍不得离开你呀!”
穆世随着苗先生走向餐厅:“朋友二字不敢当,您只当我是您的晚辈好了。”
苗先生忽然停住脚步,仰头望天想了片刻,随即很惋惜的叹了一声:“可惜,我的女儿都嫁光了,否则的话……”
穆世低头笑了笑,没敢接这个话茬。
苗先生苦思冥想的又说道:“我的孙女年纪都很小,和你实在是不相配,否则的话……”
穆世上前一步,代替佣人为苗先生打开餐厅房门:“您先请进。”
苗先生和穆世二人在餐桌旁相对而坐,斯斯文文的吃了早饭。吃过饭后,这一对忘年交又坐在客厅内,一团和气的打桥牌。
穆世不爱这些娱乐,而苗先生爱一切娱乐。为了哄苗先生开心,他只得耐下性子来,一边玩牌一边闲闲的,说出些不痛不痒而又怪好听得体的话来。
苗先生感觉出了意思。和穆世在一起,他觉着自己像是在斋戒诵经之后泡进了温泉,从里到外都是那么洁净安然,简直可以暂时忘却楼上那几个姑娘。
他们在一起整整混过了一天。其间宝贝偶尔进来瞧瞧他们,顺便心不在焉的给他父亲端茶倒水。穆世恢复了对他的冷淡态度,但也算不得失礼,只是从不正眼看他。
晚餐倒是三人共进的。苗先生坐在上首连吃带喝,宝贝若有所思的扫视了面前的父亲和穆世——有昨夜那场混战对比着,此刻的太平岁月让他感到乏味。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没话找话的开了口,同时也知道自己是百无聊赖,故意的在撩拨人。
“穆先生的戒指看起来很不错嘛!”他对着苗先生说道。
苗先生咽下口中的食物,把目光转向穆世的手。
穆世生了一双好手,皮肤细腻、手指修长,几乎还留存着一点少年人的鲜润。绿阴阴的翡翠戒指箍在白皙的指头上,那对比的确是鲜明美丽的。
放下手中的汤匙,穆世用餐巾擦了擦嘴,很淡然的说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是材料还好,颜色也正,所以戴着玩玩。”
苗先生也认为这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所以低下头继续大嚼。宝贝却不肯放弃这个话题:“好翡翠,现在也是难得之极的。”
穆世笑了一下,依旧是不肯正视宝贝:“您喜欢这些东西?”
宝贝喝了一口浓汤:“有点兴趣,不是很懂。”
穆世低头将戒指从手指上脱下来,送向宝贝面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那就拿着玩儿吧。”
宝贝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他支吾着推辞了两句,而穆世却只是向他微笑:“不要客气,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宝贝红着脸,回想自己方才那些言语,似乎也的确透着点索要的意思——可他真没这个意思啊!
因怕再推辞下去要显得小家子气,宝贝委委屈屈的道了声谢,将戒指拿起来塞进了衬衫口袋里。
穆世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很高兴能有这么个机会,来为宝贝做一点付出。
晚饭后,穆世回房休息,苗先生父子两个闲坐着聊天。苗先生旧事重提,对着宝贝感叹:“可惜你再也没有小妹妹了,否则让穆世做我的女婿,该有多好!”
宝贝还在为口袋里的戒指闹心,听了这话,便报复似的故意笑道:“父亲,您在说什么呢?您不知道穆先生是不喜欢女人的么?”
苗先生抬起头望向儿子:“嗯?”
宝贝认为自己有必要将穆世的名声稍稍败坏一下,才能挽回自己方才失掉的颜面:“他现在和一位挺年轻的先生住在一起呢!”
苗先生长长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三天后,苗先生在宝贝的陪同下启程回锡金去了。
穆世一身轻松的回了家。进门后他欢欢喜喜的大喊普嘉,然而佣人走来告诉他:“普嘉先生出门了。”
穆世在路上就一直想念着他,此刻听了这话,便有些失望:“他去哪里了?”
佣人低头答道:“这两天镇上有大集市,普嘉先生大概是去那里了。”
穆世将门口的卫兵叫过来,让他们出门去找普嘉。卫兵领命刚要走,普嘉带着几张鸡蛋饼回来了!
普嘉不是个热情洋溢的性格,况且同穆世也没有分别许久,所以见了面也没有如何激动。他不激动,穆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热,只问:“集市热闹吗?”
普嘉微笑着答道:“很热闹,人多极了。”说着他接过穆世脱下的外衣,把手里的鸡蛋饼递给他:“你尝一尝,很好吃。”
穆世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吃掉了两张饼。饼的味道还好,不过有些脏兮兮,可见它的确是集市出品。
普嘉见他食欲不错,便愉快的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又握住他一只手笑道:“在苗家见到楚泽绍了吗?”
穆世想告诉他自己痛打了楚泽绍,可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最终便摇摇头:“提他干什么?我不愿意再想起他。”
普嘉笑着附和道:“嗯,忘了他,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听到“我们的日子”,穆世的心情忽然又振奋起来。
他终于可以安安生生的过一点好生活了——而且身边还有心爱的人!坐直了身体,他笑微微的盯着普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普嘉……”
他想和对方商量一下搬回穆家大宅的事情,可惜话未出口,忽然有佣人隔着房门禀报道:“穆先生,外面有人找普嘉先生。”
穆世愣了一下,眼睛望着普嘉,嘴里反问着门外的佣人:“是谁?”
佣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个卖饼的姑娘!”
穆世诧异的望着普嘉,就听自己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还认识上了卖饼的?”
然后他看到普嘉微微红了脸,支吾着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去吧!”他听见自己又说了话,那语气豁达大度得很,是坦荡之极的样子。
卖饼的姑娘叫做梅朵,穿着一身油渍麻花的粗布单裙,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和小腿;皮肤是黑里透亮的,小圆脸大眼睛,粗长的大辫子一直拖到屁股上。见了普嘉,她从破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小卷五色斑斓的纸币递过去:“我的饼又不是金子打出来的,您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
普嘉似乎是感到了难堪:“你收下吧,给你的弟弟妹妹买衣服穿。”
梅朵依旧保持着递钱的姿势:“我不要,我能养活他们。”
普嘉笑了笑:“收下吧,集市一过,你的生意就会冷清下来的。”
梅朵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普嘉:“我不能白要您的钱啊!”
穆世无声无息的走到二楼的楼梯栏杆处,静静倾听着楼下二人的交谈。
他听见那个脏姑娘一定要把钱退还给普嘉,而普嘉像块牛皮糖似的软硬不吃,坚决不肯收回。这两个人长久的争执着,语气是心平气和中带着一点窘,好像可以一直聊到天黑。
“我不过是离开了三四天!”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三四天!”
过了半个小时,楼下两个人开始有说有笑。
又过了半个小时,梅朵带着钱离开了。普嘉回身要上楼,冷不防看见穆世站在台阶上,就被吓了一跳:“卢比哥?”
穆世不愿让自己显出拈酸吃醋的丑态来,可是在恐慌与嫉妒之下,他已经不由自主的有些失控了。
无言的凝视了普嘉许久,他神情阴沉的问道:“那是谁?”
普嘉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是个在集市上卖饼的姑娘,她没有父母,还要养活弟弟妹妹,可怜得很,我就给了她一点钱,没想到她……”
说到这里,普嘉笑了,那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可奈何:“她死心眼儿,居然不肯收,还追到了这里来。”
穆世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上二楼,随即扭身便走,一直走进了卧室中去,狠狠的摔了房门。

风中之船

穆世失眠了。
单薄的窗帘半开着,露出夜空上一弯惨白锐利的新月。旁边的普嘉背对着他躺了,鼾声轻轻的,睡得心安理得、无所牵挂。
他悄悄的坐了起来,在朦胧夜色中扭头望向普嘉。
他这白莲花一样可爱的年轻爱人啊,最终会被谁采摘走呢?
他侧身俯下去,轻轻的亲吻着普嘉的后颈。在熟悉的气息中他将手抚在了对方的身体上,赞叹似的温柔爱抚着。
普嘉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仰卧过来转向他,揉着眼睛咕哝了一句:“卢比哥。”
穆世把面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你睡,我没事。”
普嘉伸手将他向上搂了搂,果然闭上眼睛继续瞌睡起来。
穆世把手探进了普嘉的睡衣中,可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无论是国王还是走卒,在感情面前都是一样的战战兢兢——只要这感情是真的。
他自知比普嘉年长了近十岁,普嘉不主动,他也就不好意思表现的像个老急色鬼。很久了,他的欲望就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躲闪着,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普嘉?”静夜中,他的声音披着华丽外衣,怯生生的响了起来。
普嘉睁开眼睛,摸索着低头看他:“嗯?”
穆世的嘴唇滚烫的印在了他的胸口,叹息似的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普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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