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绝唱----草青
  发于:2009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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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洪麟醒来时,王已经起身,“昨夜睡得不安稳呢,洪麟有心事吗?”说吧,说出你的心事,我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一夜心事,洪麟的确睡得不好,可这样的不安怎能告诉王上,自己的患得患失何苦将王上也牵进来,“没什么!”
有淡淡的失望萦绕心头,王轻声说道,“没事就好!”洪麟,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分享你的心事,你心里的彷徨唯我可解啊!
“王上!”洪麟起身正要穿衣,“您穿错了臣的衣服!”
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笑着说道,“没穿错,那衣服本就是做给你的。”
“做给臣的?”洪麟看着床上那杏色衣服,“可臣昨天明明看见……”
“想洪麟穿的衣服上有我的气息,不好吗?”王上整了整衣袖,“现在我被洪麟的气息包围着,无论到哪里都好像洪麟在身边一样!”
洪麟看着王认真的表情,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一夜的辗转反侧如今想来竟有些可笑,王上的一句话此刻抵得过万语千言!
吸了吸鼻子,洪麟欣欣然起床穿衣,那发自内心的舒展笑容,叫王上放了心。洪麟啊,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
冬日的清晨,温暖的阳光照进寝殿,洪麟轻轻梳理着王上的头发,那如墨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连洪麟手中的玉梳都逊了颜色!洪麟有片刻的恍惚,看着王上的背影,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他觉得幸福好像就在自己手中!
“忍冬草果然奏效,好像已经退烧了!”王望着铜镜中洪麟的身影说道,一想到忍冬草的另一个名字禁不住就挂了笑容。
洪麟没有停止手中的玉梳,那指间轻握秀发让他痴迷,“真是万幸!那再给您用一次吧?”
“嗯!”王看着洪麟痴迷的表情十分窝心!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忍冬草可以清热的呢?”王其实想问洪麟知不知道忍冬草的别名,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意思,到底还是不好意思那样直白。
洪麟边梳边说,“以前臣的亡父只要感染风寒,就会煎忍冬草来喝。”
“嗯,是这样啊!”王一阵失落,看来洪麟并不知道忍冬草的意思。这倒也是,长居深宫的他哪里有机会知道呢?
鸳鸯藤,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洪麟,我和你会是一对永远相伴的鸳鸯吗?我毕竟不是……
想到这儿,王心思一转,略带迟疑的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洪麟不明白王上所指为何,于是停下动作看着铜镜中的王上一脸茫然。
“如果你是寒柏,你也会选择出宫吗?你也在宫里生活了这多年,你怎么可能没想过离开宫呢?”话一出口王已然后悔,他害怕洪麟会给他伤心地答案,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问!
洪麟一愣,王上的话唤起了他的心事,那个辗转一夜的心事!如果是王呢,您会如何选择?可洪麟问不出口,他同样害怕王的回答,带给他毁灭性的伤害。
看着身后洪麟若有所思的表情,王的后悔又加深了几层,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虽然表面看似不经意,可眼底的渴望却泄露了一切。
洪麟垂首淡淡一笑,略带羞怯的说道,“宫里有王上,我怎么可能还有二心呢!”
一句话已是王上的救赎,那颗落地的心庆幸万分,此时即便是拱手河山他也是愿意的,只因为洪麟的告白!
雀跃的心让王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正想跟洪麟说出自己想要与他相守一生的话,却不想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洪麟一惊立刻起身,感觉到洪麟僵直动作的王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无奈起身坐回了主位。
皇后端着托盘进来时,一眼便看见了垂首直立的洪麟,过往种种立刻涌上心头,身为中宫的骄傲让她故意对洪麟视而不见,“您昨晚睡得可好?”
被打扰到的王上垂首整理着衣服,他在压抑自己的不悦,待到抬头时脸上已是温润如玉,“你来了!”
皇后坐了下来,将手中托盘放到王的面前,“我拿了些对清热很有效的汤药!”
“你怎么还亲自送过来了?”王带着客气的疏离。
此时站立一旁的洪麟,本该躬身行礼的洪麟,却突兀出声打断了王与皇后的对话,“小臣,先行告退!”说完,略一躬身快步出了寝殿,一想到当日皇后的责难,一想到皇后为王上送药,他就再也不想呆在寝殿,他不想看见皇后眼中对王上的关心!
对于洪麟明显的无礼,皇后故意视而不见,继续温柔的看向王上,“这是太史公亲手熬制的,请您趁热服用!”
“你费心了!”说罢举起瓷碗将药汁一饮而尽。
洪麟的离开让王感受到他那孩子气般的委屈,脸上不由得笑颜如花!又嫉妒了是吗?可为什么你的嫉妒不会让我不悦,反而有种满足感?!
皇后看着王上那抹笑容,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她不愿王上的思绪沉浸在洪麟身上,于是开口说道,“听说即将有元史来访?”
感觉到皇后语气异样的王上,收敛心神正色说道,“是!”
“不知这次又要用后嗣的问题提出什么要求?臣妾很是担心!”-
“这不是担心就能解决的问题啊?”王平静的说道。
“臣妾虽然不该说……但是还是请您……多想想关于后嗣的问题!”为了高丽的未来,为了往事的未来,您的心难道就不能在我身上停驻一次吗?即使一次也好,让我能够为您孕育后代不好吗?
“要我迎娶新的妃吗?”王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彻底粉碎了皇后的希望,瞬间撕裂的心让皇后有了片刻的失神!她不明白为何王上能够如此温和的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放下尊严的她,难道向自己的丈夫求一个孩子都不可以吗?!
无语凝咽,缓缓起身,目光涣散的皇后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寝殿!离开,是骄傲如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遇袭

洪麟自内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垂首肃立的敏娜,想到日渐忧郁的寒柏不禁上前问道,“你还好吗?”
敏娜见是洪麟,抬头说道,“回总管,奴婢很好。”
“皇后娘娘没有难为你吧?”洪麟一想到皇后的强势就不免担心。
敏娜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没有处罚奴婢!”
“什么?”敏娜的回答叫洪麟不解。
“皇后娘娘说很羡慕奴婢,为爱走天涯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爱而不得总比从没爱过要好!”敏娜看着洪麟的眼睛,“所以她没有处罚我,她说王上能做到的,她一样能做到!”
敏娜见洪麟若有所思,于是鼓足勇气说道,“总管大人,敏娜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你说!”洪麟没想过皇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敏娜。
敏娜深吸一口气,“请您转告寒柏,谢谢他给了我可以回味一生的梦,虽然结局并不完美,可我还是会珍惜万分!今后我会学着忘记他,忘记曾有的点点滴滴,策马天涯已经可以穷尽一生了!所以也请他保重,也请他忘记敏娜吧!多谢您了!”
“我会的!敏娜,你也要保重,寒柏也希望你好好的!”洪麟转身向外走去,其实这样的生别离又有谁能好好的呢?不过是聊以□罢了!
行至门口他禁不住回首望向内殿,爱而不得总比从没爱过要好?远涉千里、身处异邦,却没有得到帝皇挚爱,也许皇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势!想到这儿心里对皇后的抵触不觉少了很多!
御苑,曲桥。
皇后默默地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暗自思量,为什么会唤他前来?就因为他插手了内命妇的事情,还是自己心底的嫉恨无处宣泄?!这个抢夺了自己爱情的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够让王上之心常驻?!
“您找我?”洪麟不明白皇后找她所为何来,可还是恭敬上前。
皇后没有看他,只静静的望着水面,“听说这次是你插手内命妇的事?”
“什么?”洪麟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提起这个,不免有些吃惊。
皇后侧过脸用余光轻瞟洪麟,“和建龙卫一起逃跑的那个宫女是我的陪嫁侍女,听说是因为你才得以活命。你帮我处理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很想亲自谢谢你。”
“臣受之有愧!王上也是因为想到娘娘才这样决定的。”洪麟不知道皇后究竟是何意,只得搬出王上替自己解困。
皇后自嘲的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呢?”随即正了颜色,“不过希望你能记住,现在因为后嗣的问题朝廷很是混乱!越是现在,你服侍王上的善意,越是有可能被曲解,你还是自重一点为妙。”
洪麟无言以对,只能愣愣的看着皇后转身离开!自己这一次的确是僭越了,让王上直接插手内命妇的事情,应该很是让皇后难堪吧?!一想起皇后那落寞的神情,洪麟的心里竟有了一丝怜惜!偌大的皇城却无半个知心之人,当真是可怜啊!
初春,三月。
王上携皇后出游踏青,洪麟作为建龙卫总管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跟了来。
临水而建的明心亭犹如嵌进山水画中的那一点惊艳,目之所及尽是一片湖光山色,身处其中不觉心旷而神怡!
“真是春光明媚啊!”皇后看着眼前的景色禁不住发出了感叹。
王见皇后兴致很好,也笑着说道,“恩,早就该出来了!”
没来由的就想到了秋闱的那场山雨,轻瞟身后的洪麟,王若有所指的说道,“出宫原来是件这么好的事!”
洪麟听出王上的弦外之音,明白他在安抚自己,不由得心内一暖。
王伸手取过酒壶给皇后斟了酒,不期然看见了她颈间的香囊,“好久没看见那个香囊了!”
闻言,皇后受宠若惊的看向王上,脸上有着难抑的娇羞,“啊……是,您还记得它!”心里一阵喜悦,这可是他们大婚时所佩戴的饰物,王上竟然记得?!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在王上的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你从元朝来的时候就戴的它,至今还幽香阵阵,真的很神奇!”王看着娇羞的皇后轻声说道。皇后的心雀跃起来,眉间难掩的喜悦竟是那样的倾国倾城!
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对话有些暧昧,王上略带尴尬的话锋一转,“皇后,不如演唱一曲?”
“什么?”皇后诧异的看着王上。
王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求皇后唱歌,的确有些为难,可他不想洪麟不自在。于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你在大都的时候,不是常常哼唱一首高丽小调吗?”
“渔人之歌吗?臣妾羞怯!”皇后闻言又是一阵窃喜,连这个也知道吗?!眼前的王上真是不忍拒绝啊!
王并没有接皇后的话,反而回首冲着洪麟问道,“洪总管,你觉得如何?难道不想听皇后献歌一曲吗?”
只一句就让皇后的心瞬间结冰!为什么?这首歌到底是为谁而唱?!王上,你难道连一丝温存都不肯给我吗?这样的湖光山色,这样的秀丽河川,都不能让你沉浸其中忘却那个人吗?!
“是,很想听!”洪麟明白王上的用心,可这样的直白的问话还是让他略带尴尬。
“洪总管也说想听,来,来一曲吧!”王虽语带请求,可里面不容拒绝的语气皇后还是听得出来!
“啊,真是!”皇后无奈,收拾起支离破碎的心情,尴尬的应了下来。
“去去去,就这样离我而去;弃弃弃,就这样弃我而去;您叫我怎样生活?弃弃弃,就这样弃我而去;留留留,留我一人徘徊;回回回,您不会再回来,放您飞……”玉指拨弦,哀怨凄美的歌声响起,一首渔人之歌竟仿佛是皇后为自己而唱,里面的苦楚伤情唯有皇后才可冷暖自知!
个中滋味唱曲之人明白,听曲之人又何尝糊涂!听着皇后如诉如泣的歌声,王上不禁动容,想到自己忽视皇后多年,心中也免不了一阵唏嘘!
洪麟站在一旁看着皇后的哀伤,对她的怜惜又多了几分,若不是因为自己,如今只怕她与王上应该会是一对神仙美眷吧?只可惜,这一世他已无法放手,命中注定的事任谁也改变不了!
王上、皇后、洪麟,各怀心事,明心亭内的气氛略有些沉闷。就在这时,利箭破空而出,王上身边正在斟酒的内侍应声倒地再没了气息!
还没等众人回神,接二连三的利箭已经射到眼前,王上一把揽过皇后护在怀里,洪麟立刻掀翻酒案将王上与皇后掩护在了后面。
“没事吧!?”王与洪麟同时出口的关切问话,暖了他们彼此的心,却寒了依旧被揽在王怀中的皇后。
如雨的利剑射破了随侍的身体,看着接连倒下的身影,洪麟焦急万分,却动弹不得!
建龙卫众人以身筑墙挡在了明心亭前,寒柏一声断喝,“挡住了!”近卫军执戟而上形成铁桶之势!
洪麟见状立刻起身,大声喊道,“保护王上!”
闻言,众人立刻冲了上去,与数十名刺客缠斗了起来。蒙面刺客武功非凡,只瞬间就将近卫军杀了个片甲不留!即便是受过多年训练的建龙卫也只能与他们打个平手!洪麟看着眼前的情形一阵焦心,自后山冲出的刺客,将所有建龙卫缠住,凉亭中就只有洪麟和胜基护卫!
直到又一波刺客冲出,胜基不得不跃出凉亭加入战斗,建龙卫渐渐有些寡不敌众!洪麟知道此时形势危急,于是转身吩咐内侍,“快带王上离开!”
王上此刻哪里肯留下洪麟一人,“拿剑来!”
“王上!”内侍不敢让王上以身犯险,本想出言劝阻。
却不想王上恼恨的呵斥道,“还等什么?!”
为什么不肯离开,难道不知道我的担心吗?可形势已容不得洪麟开口,“王上!”看着马上就要冲进凉亭的刺客,洪麟大喝一声,飞身冲了出去!刀光剑影之间一剑封喉,带着愤恨的洪麟出手绝不留情,任何想要伤害王上者必死!!
看着陷入重围的洪麟,王上焦急万分,利剑在手的他回身吩咐道,“快带皇后离开!”
“王上!”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王上,即便关乎生死也不愿离开吗?!你要守护的人是他?!
“快点!”王上并没有看她,只是厉声吩咐。
到了这样的危难时刻,你的眼中还是只有洪麟吗?连自己也不顾了?!皇后满是哀怨的被敏娜拽出了凉亭,此时她内心的伤痛比刺客来袭的惊惧还要多几分!
凉亭外,建龙卫拼得十分辛苦,虽然也有伤亡却已占了上风!洪麟不断阻拦着妄图靠近凉亭的刺客,但终是势单力薄让刺客钻了空子!
回首发现王上腹背受敌的他,立刻冲进凉亭与王上并肩作战!却不想一记暗器向王上袭来,想都没想洪麟飞身一跃替王上挡下了那柄匕首!
没入肩胛的匕首让倒地的洪麟有瞬间的窒息,疼痛随即袭来!王上眼见洪麟受伤,不由得怒发冲冠,举剑便朝着刺客砍去,一剑贯胸那决绝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待冲到洪麟身边时,满眼就只有关切与担忧,“洪麟!你怎么样了?”
洪麟挣扎着起身,关切的上下打量王上,“王上!”发现王上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一转头又见刺客来袭,洪麟顾不得伤痛起身迎战!王上不愿洪麟再受伤也连忙加入了战斗。涌入凉亭的刺客越来越多,洪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可惦念着王上的一颗心叫他不能放弃!即便剩下一口气,他也要保王上万全!
这一次王上没能做到心无杂念,对洪麟的关切让他露了破绽,就在他替洪麟解围的同时,自己却没能躲过斜刺里突然来袭的利剑!闷哼一声,已是腹部中剑!看见王上遇袭,洪麟发了疯似的举剑便砍,竟硬生生斩断了刺客的手臂!
红了眼的洪麟左突右袭将凉亭中的刺客全部剿灭,急忙扶住王上,此时的王上已经因为失血而昏迷了过去,“王上!王上!王上!”山谷中传来洪麟绝望的呼声,河川动容!
一路策马狂奔,洪麟看着怀中虚弱的王上,绝望、懊恼排山倒海般袭来!内心巨大的恐惧让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他觉得此刻的王上竟像是山谷中的微风,他快有些抓不住了!
“王上怎么样了?”堂上官们齐聚寝殿。
“还没有醒过来!”内侍据实以告。
“几天后使臣就到了,兹事体大啊!”左议政担忧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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