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后----自诩公子
  发于:2009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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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远初心里乱极,今天他就算不出手恐怕傅钜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么不如自己出手?但刚一有这念头又被自己压了下去,自己面前的毕竟是师妹,而且又有师傅的亲笔信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个不明底细的年轻人,谁知道是不是哪个世家大派弟子呢。自己这个小武馆欺负平常人可以,若说跟江湖帮派抗衡,却是完全不够格的。姚远初想这想那想了好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声,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是徐缘将茶放下之后说话了:“师兄,他不是好人,你不能听他的话,师傅常教导我们习武之人要锄强扶弱,不畏强权,你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呢,要我说,应该见一次打一次才对。”
  这番话可起了些作用,萧慕缘见到姚远初脸色变了几变,似乎记起了某些东西,那种回忆的力量另他整个人为之一爽。
  但傅钜见后毫不动怒,从齿缝间迸出几句话,“我不是好人,姚师傅你就是好人了吗,细细想一想这些年你打断了几个人的腿,废了几个人的胳膊,还记得上个月的牛老头吗?还记得去衙门告我的孙秀才吗?这些人我可没动他们啊。现在倒好,你在你的小师妹面前要重新做一个好人了,你以为还来得及吗?”说到最后语气提升了许多,听起来也严厉许多,似乎是在质问一个犯了重罪的犯人。
  话说到这里,徐缘和萧慕缘都呆呆地望着他,似乎都不愿相信那个傅钜所说的都是真的,可姚远初的脸色明明白白的给了他们答案,两人不约而同地失望了。
  “师兄,你真做了那么多错事?如果真是的话,你真的已经完全忘了师傅的教导,你已经……”萧慕缘赶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要她别说了。
  “够了!”没想到姚远初受不了被自己的师妹数落,吼了一声,继而抬起头来说:“师傅的教导又怎么样,能养活这一大帮子人吗?你看看门外那些人,他们哪一个是靠除恶扬善,行侠仗义活着的,对他们来说,做好事就意味着不能在这块地方继续活下去知道吗?”
  “做好事为什么就不能活下去?”
  “因为……因为……”
  这边萧慕缘想插话,却被徐缘一拍桌子震住了,“你不知道!”这种拼音量式的针锋相对另萧慕缘很头大,难道这两位的师傅就是个大嗓门的主?愤怒的徐缘用力甩开萧慕缘的拉扯站起来说:“我只知道你在找借口,为你丢失的仁义,为你的不敢做英雄,为你做的错事找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这些话脱口而出,萧慕缘连阻止的机会有没有。这下完了,萧慕缘心里这么想着,本来好言好语未尝不能把姚远初拉到自己这边来,可身边的这位似乎对江湖有她自己的理解,好像她认为的每个好人都应该在邪恶面前一怒拔剑,生死轻掷的,这样看来或许自己在她眼里也不算个合格的好人——原因是自己还没有对姚远初这个“坏人”愤怒。现在姚远初肯定已经没了台阶,只好继续做“坏人”了,这实在是他不愿看到的。毕竟她口中的好人太难做了,武功好的肯定嫌累,武功差的肯定没命。他已经看到傅钜嘴角的冷笑,越发无奈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徐缘,或许自己终究得出手了,毕竟他看不得她受欺负。这种看不得她受欺负的感觉从她那个转身对他微笑开始就有了。
  一个本来还不错的人就这样被逼得走上了坏人的道路,萧慕缘有点替他难过,这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好人,在欲念面前谁都会犯错,还有很多时候明知道是错也不得不做,但最关键的是能不能把握住心里的那个底线。他相信姚远初肯定还是有分寸的,否则也不至于为自己两人求情了。
  傅钜这时又开口了,“姚当家,这两个……”
  姚远初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力地瞪了徐缘几眼,又朝萧慕缘看了看,瞬间又给了萧慕缘一个眼神,那眼神——萧慕缘真搞不懂什么意思,似乎意在徐缘。但他真没想明白,姚远初也没等他弄明白就说话了,“对不起了,师妹,你现在向傅公子道个歉,请他原谅,师兄也好替你说几句话的。”
  “休想!”
  “那就别怪师兄得罪了。”说完已经跳入场中磨了磨拳头,“小师妹,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乖乖带着这位公子离开吧,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姚当家的,我可不想你以任何理由放走他们,这两个人我是要定了,反正你的师妹心里也没你这个师兄,不如你教教她怎么尊重师长吧。”傅钜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着,先将话挑明了,免得姚远初放走了他们。
  这个傅钜另萧慕缘犯起了浑身的懒劲,真的是一个太典型的纨绔子弟了,说话的腔调,作恶的手段,挑拨的言语……自己的印象中有过很多个这样的人,这些人以前被自己教训过,可是后来听说他们一个都没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欺负当地的人。久而久之,萧慕缘也懒得管这些二世祖的事情了,所以联想到以前那些被自己整过的人,他觉得眼前这个傅钜很是无聊,而且无聊到另自己发困。
  正当他发困之际,徐缘对傅钜的挑拨回了话,“你要拦我自己来啊,何必叫比别人动手,是不是觉得自己和你那帮粗线条的家伙拦不住我啊?”这句话直将傅钜带来的几个家丁也惹火了,他们叫嚷着要冲上来,可被傅钜一声咳嗽又挡了回去。
  “姚师傅……”傅钜已经咬着牙齿说话了。
  “小师妹,拦你的人在这。”姚远初终于出手,一招开碑手直袭徐缘面门,当然这么简单的招式是奈何不得徐缘的,瞬间被她轻易化解,轮到她出手的时候她却不知所措了。且不论这是她第一次与人交锋,毫无临敌经验,何况跟她交手的还是她师兄,这更令她不知道每一次挡住之后应该怎么还击。所以只好……乱打,这阵乱打看的萧慕缘连连摇头又觉得好笑,渐渐的他也看出来了姚远初在刻意相让,再细想一番刚才他的暗示性质的眼神,立刻心里有数了,原来如此!
  两人斗了几十招,还未见胜负,姚远初仗着掌力深厚,几乎每次都将徐缘的攻势给震回去,少则退一步两步,多则退五步六步,可这个直心眼的师妹竟然老上来跟他较劲。在萧慕缘眼里,这双同门很是搞笑,一个手下留情,一个懵懂无知;一个尽量想将她逼退,一个非要冲上去较真。终于姚远初大喝一声,拼着自伤将徐缘震开,旁人以为两个人势均力敌,最后姚远初中了暗招,有道是内力高不如轻功好,大凡女子的轻功总好上一点,所以徐缘能够不落下风也没多少人怀疑。
  且说徐缘被这一掌逼退,落地时正好在武馆门口,她还想继续冲上去,却有个身影立刻窜到身边,萧慕缘见到这个好时机哪会放过,拉住了想再次上去的徐缘,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头一低绕过了她的左臂,将她架着往外飞去,几个起落便甩开了追出来的几个线条。
  等两人再度落地时已是城郊,萧慕缘歉意地看着徐缘,发觉她已红了眼睛,眼眶里的泪水也越积越多,隐隐然有决堤之势。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着她,没承想她竟然没哭出来,而是对着远处喊了一声:“怎么江湖是这样子的?坏人,都是坏人!”
  萧慕缘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方问道:“那……我呢?”这句话问的极是小心,问完后又不断观察着她的脸色,这窘相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男孩向一个正在揉眼睛的小女孩道歉,这轻轻的道歉中他送上了风的香味和夕阳的安慰……
  徐缘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到这张近在咫尺的表情,立刻止住了打转的泪水,闭上眼把眼眶里的泪水都挤了出来,然后拉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发觉不脏,就照着自己的眼睛擦了擦,边擦边摇着头说,“你啊……”
  “怎么样?”
  风梳着她的几缕头发,她还是没睁眼,继续地摇着头,就趁没睁眼的功夫萧慕缘痴痴地望着她的脸,在风里显得那么的诚挚,又那么的肆无忌惮,还有一种恨时间过的太慢的期待。
  “已经很不错了。”她终于开口了,不过说完后又想了想,换了一种口气说:“已经很不错啦……”
  第一句话处于平淡的语气,似乎很真实,可是后来那句明显像极了假话,尤其是最后那个“啦”,那舌头颤的简直将他的心都颤坏掉了,那到底是错还是不错呢?很不错算怎么样呢,算好还是算坏,萧慕缘呆呆地陷入了一个人的思考中,他非要想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喂,别想啦,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过夜吧,天都要夜了。”徐缘用两只手将发呆的萧慕缘从草地上拉起来。
  “去哪儿?”
  “找家店呗。”徐缘轻飘飘地说。
  “我是说,我们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瞬间有一个念头在徐缘心里苏醒,这份念想很快灼醒了她的心,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都成了此时的催促声,她朝极空一望,以那种仰视的角度望向天的尽头,深吸了一口沁人的青草味,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去,找,武,皇,帝。”
  “其实你师兄对你挺好的了,你就别再气他了,你看,老皱着眉头干什么呢。你仔细想想,他跟你拼掌的时候哪次不是把你推开呢,还直接把你推到门口,摆明了要放我们走嘛。”
  “我怎么没看出来?”
  萧慕缘被这一问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总不能说她笨,也不好说她武功不好看不出来,只好敷衍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好啦,我不说他行了吧,但江湖上总归是坏人多,而且是多的多!”
  “其实也说不清什么好人坏人,有些人是两面派,有时候好,有时候又不好。”
  “那是什么人?”
  萧慕缘发觉再讲下去可能就是个没完没了的话题了,只好来了句收尾的话,“其实,那才是人啊……”那“人”字意味深长,蛮以为能引起徐缘一番遐思,没想到她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声“切”。
  当两人真正踏上寻人旅途的时候才发现找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往往一个消息在人们口中传来传去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消息传播要么是马驮着的,要么是鸽子绑着的,慢点的当然是一个人接一个人这样说过来的。比如说江南的武林盟主死了,这件事要是传到江北没准那位盟主已经住进坟里几个月了。
  虽然麻烦点,但是当你知道那么一点点线索之后,你接下来的寻人之路会渐渐轻松,因为江湖上有些人就是靠卖这些线索和消息吃饭的,问他们才算是找对了人,这些人叫做风媒。要找人的是徐缘,萧慕缘对这件事倒不是很急,反而很享受两个人每天一起出去打听消息的那种生活,那种赶来赶去的累另萧慕缘很舒服,或许自己以前太懒了,很久没享受过这种累人的生活了。
  终于,在一个叫柳信之的风媒那里,他们问到了武皇帝的确切信息。这个消息另徐缘很是振奋,可是却莫名地失落了原本爽朗的萧慕缘,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在这个少女心中并不仅仅是传说而已,从她的表现和眼神中他看得出,她对那个天空一般的男人有一种异乎常人的倾注。每当她想起武皇帝时,总会不自觉地望向天空——那本应该是神明存在的地方,却有那个人的影子在,横刀背对,白衣飒爽。
  他们走上了此行的目的地——堃山。在去堃山的路上,反而是徐缘要开始安慰萧慕缘了,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越走越没精神呢,以前调笑起自己来不是挺有一手的吗?难道是生病了?可是将手往他额头一放一点感觉都没有,又去翻翻他眼皮,搞得萧慕缘很是尴尬,只好笑笑说自己没事。真是怪人,徐缘心里想着,也没去深究。
  堃山很矮,山背有一大片的空地,而空地上远远就看到起着一座草屋,草屋前种了一棵榆树,树边用篱笆圈出一小块菜地来,屋后面有水声,当是山间清泉。徐缘见到此番景象先忍不住哇了一声,想着自己家怎么就不找座山建呢,这样的房子虽然简陋,可一见便足以令人生出向往之感。萧慕缘的心里起先也是对于美景的感叹,可是感叹过后发现某些问题,这座小屋太像一个隐居人的住所了,太像了,太像了,坏就坏在这份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刻意上,如果真的是因为看破红尘而隐居的人会刻意建这么一座融天融地的小屋吗?又或者,这小屋的主人只是想表达一种隐居的心意,而真正的志向却并不是寄情山水,再联想到屋里面那个另风云变化的人物他的额头忍不住出了点冷汗——他并不是真的要隐居!绝对不是!
  徐缘刚想举步上去,却一下被萧慕缘拉住了。
  “你干……”
  “嘘。”他用手压住了徐缘的唇,别让他发出声音,然后将手指向那棵榆树,徐缘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见有个人站在树下,身穿黄袍,披着件披风,两只手拢在披风里,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得到背面。风中依稀传来他的说话声,徐缘起先以为他是武皇帝,可观察了一会儿看出来了树边的人是在和屋里的人说话,也就是说武皇帝在小屋子里,而外面这个人明显不是。
  徐缘想要走近点听听他在说什么,可刚一举步便预感到不妙,似有暗器朝自己飞来,而自己却仅仅只是感觉得到,没办法伸手去接——暗器已至面门!萧慕缘看的真切,恰到好处的将左手挡在她的额上,徐缘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笑着看向萧慕缘,似乎在说,做的很好啊。萧慕缘略略笑了笑,将手摊开,却只见半片榆树叶,徐缘又忍不住哇了一声,这个家伙也太强了,摘叶飞花!
  萧慕缘心里却是轻轻了问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看不得她受半片树叶的伤害了。这感觉另他有点惊慌,可惊慌之余又似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勇气——这股勇敢里又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
  江湖上由此手法的,十有八九姓唐,来自川中,似乎想起来听柳信之说过,武皇帝的好朋友里有一个姓唐的叫唐小绿,经常和武皇帝在一起,直至沈啸宇封刀退隐。照这样看来那人必是唐小绿无疑。
  那榆树下的人也不管他们会不会知难而退,或许他也只是替屋里的人请徐缘他们离开,所以只用了榆树叶“问候”一下,他说完了自己的话便拂袖而去。过了不久,小屋里传出一句话“两位也请回吧。”
  “我们走!”徐缘刚说完就径直往小屋方向走去,萧慕缘拉住她问:“人家叫我们回啊,不是叫我们进去。”
  “他说两位请回吧,刚才已经走了一位,你再走了不就正好两位了吗。”说完掩嘴而笑,偷偷的欣赏萧慕缘无话可说的模样。
  只见他扭捏了一会儿之后说:“那我也去吧。”徐缘这时更是满脸坏笑。似乎拿身边的这个男孩子开玩笑另自己很开心很开心……
  小屋子里显得有点暗,似乎所有的阳光都被主人拒绝在外面了,所以徐缘推开门时,一大片亮便闯进了小木屋,当门被完全打开后,一个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挑选什么东西,他分明感觉到了有人不请自入,但丝毫没有因故打断他正在做的事情。
  徐缘开门之后立刻盯着这个背影用力地看,像是这辈子没见过人的背影一般,就这么贪婪地看着,然后缓缓地朝着这个背影移过去。
  那人猛然回头,见到一个少女正睁着眼睛盯着自己,渐渐地这个女孩的眼眶里就滚满了泪水,泪水在眼眶里挤不下了,就都顺着脸颊流到腮上,勾勒出两条明显的痕迹。
  “武……皇帝”她哽咽着说。
  “别哭!”沈啸宇站直身子,比他高了一头多,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孩,轻轻地命令了一句。
  “嗯。”徐缘应了一声顿时止住抽泣,可是声音没了,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淌,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的,沈啸宇无声地看着她流泪,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是需要给人以时间适应的。从小时候的那个故事开始到如今,想起从前在道观里练剑的情形,想起这个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斩杀永宁王的江湖传说,想起他那些令人激动的侠义故事,她,终究哭得更加凶了。
  沈啸宇朝萧慕缘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摆了下手要他安慰这个哭得很凶的小女孩,可是萧慕缘竟不理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带上门红着眼睛出去了。他知道徐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里面的人说,而自己,是不适合听到这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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