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点了下头,右手持针,微微的上下抖了两下,然后猛地一抖手腕,夹在三根手指头里头的针就竖直的扎进了吴大爷的皮肤里。
就在吴大爷被扎的同一时间,坐在旁边观摩的陈教授见了这幕吓得“啊”的一声就大叫了出来。
还好那中医心理素质过硬,所以虽然陈教授叫的很像谋杀现场,可是他愣是一点没受影响,持针的手继续缓缓往下压,直到吴大爷点头告诉他“有麻痒感了”,他才停了动作,把手撤离了针。
等到手离针有几十公分了,他才转过脸义正言辞的批评陈教授刚才的叫声:“老爷子,您知道您那声有多吓人吗?啊!要是我的手一抖扎错了地方怎么办!”
陈教授腆着脸讪笑:“……啊哈哈,我这,我这不是担心他、怕他疼吗。”
吴大爷也在一旁板着脸训他:“老陈,我本来没啥事儿的,被你这一叫差点出了事——我真不疼,你在那少操点心好不好!”
陈教授就对吴大爷最没辙,吴大爷一发话他赶忙小心翼翼的赔礼道歉。
吴大爷特太后的哼了哼:“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啊。”
陈教授立即像只年迈的忠犬一样,指天指地的发誓绝对不再下针的时候发出一点声音了。
于是中医继续下针。
这次下针前吴大爷特地看了陈教授一眼,他见陈教授很乖的用手捂着嘴巴,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到中医把左右胳臂上的三支针都下完了,吴大爷转头一看,陈教授还在那傻愣愣的捂着嘴巴呢。
吴大爷气的脸红脖子粗:“你咋这么傻呢!还捂着嘴!傻死了!”
陈教授放下手,左右看了看吴大爷,然后问站在一旁的中医:“我现在能出声了?”
中医点点头。
于是陈教授放下心来,扯开喉咙嗷嗷嗷的叫了起来:“啊啊啊啊老吴你疼不疼啊疼不疼啊,那针那么长嗖的一下就进去了,我好害怕把你的手给扎穿了啊啊啊!”一边说着一边扑了上来,仔细观察着吴大爷被插了针的手腕。
……吴大爷痛苦的把脸转向了一边:他姥姥的,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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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那人也是个穿着身白大褂的医生,看样子也四十多岁。中医向俩老头打过招呼后,便跟着那人到了外面的问诊室,把俩老头留在了针灸室里。
问诊室和针灸室之间的门没关严,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俩医生的对话声——
“……你一个主任医师……不去研究下午的手术病例……跑我这儿干什么来了……赶快回去吧……好好养养精神……今天下午那手术听说挺难做的呢……”
“嗨,不就为下午那手术嘛……这手术应该耗到挺晚的……晚上吃饭别等我了……”
“就为这事儿……你还跑一趟……真是……”
“……你说不让我打这边的电话……”
“……好了知道了……晚饭不做你的……”
“什么就‘不做我的’了……我是说别等我了,该做还得做……今天手术累……我要吃红烧肉……”
陈教授在那探头探脑的听了半天,就听见俩人说来说去讲些琐事,最后连晚上的菜色都讨论起来了。他心里奇怪这俩人的关系,怎么听怎么觉得亲密的有点过分。
他转头一看,只见吴大爷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猥琐表情,在那呵呵偷笑。
陈教授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吴大爷,吴大爷露出了个嘲笑的表情:“这你都看不出来?这俩人是两口子,在那话家常呢……亏你还是个教授,连这都看不出来。”(两口子=夫妻)
陈教授小惊了一下:“……他们俩是两口子?”
“两口子怎么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吴大爷一脸“你OUT啦”的表情。(out就是out of date,最近电视上老播放一个挑战弃妇心理极限的广告,那广告词就是“你out啦”……扶额)
“难道真是我out了?现在中国怎么这么开放啊,走哪都能遇见同性恋……”陈教授自言自语,深表不解。
吴大爷好心点拨:“你看那两人站在一起,你有什么感觉?”
陈教授仔细想想,蹦出三字:“很唯美。”
吴大爷微微摇头:“看看,这就是你的局限性,你知道正确来讲应该怎么说吗……”
陈教授思索半天,不明。
吴大爷神秘一笑,吐出三字:“‘好·耽·美’!”
“单美?”单什么美?
“耽美是唯美的升华,凡夫俗子是永远体会不了的。”吴大爷飘飘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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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年人,一个老年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泌尿方面——好吧,前列腺方面的问题。
吴大爷年轻的时候没有几次性经验,也就是说对前列腺来说并没有多次投入到实战当中,所以和平常老年人相比,他的这方面的问题稍稍重了一些。——什么东西既不能多用,更不能少用,要“适度”。
吴大爷的前列腺炎算是个老毛病,尿频、还容易尿不尽。这针灸一扎进去就得是30分钟,可是吴大爷今天喝了不少水,特想上厕所,眼看着就只有十五分钟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去了。俩人向中医说了一声后,就直奔厕所。
吴大爷两只胳臂都扎着针,自然不能随便移动,他只能保持着双手自然端平的姿态,让陈教授帮忙解开裤子拉链。陈教授的思想容易跑偏,他红着老脸,笨手笨脚的蹂躏了半天吴大爷的裤子拉链,过了好久才放出吴大爷可怜兮兮的老兄弟。
一般的男人想上厕所的时候都是会有些微微勃起,这是极其正常的尿勃现象。若是各位读者不幸变成男的话,可以尝试着长时间不小便,注意一下。若是此生无望了,那就直接观察你老公。若是你准备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拉拉队伍当中,你就直接拐带一男婴,时刻注意他的小鸡鸡,一经站立,立马带他去厕所。
咳,说回来,吴大爷有前列腺炎,所以那兄弟也没有怎么起立,慢慢悠悠的上完厕所(前列腺炎症状一:慢),等到老兄弟再不滴答(前列腺炎症状二:尿不净),陈教授又红着脸把吴大爷的老兄弟放回内裤,提上裤子拉好拉链扣好皮带,这才出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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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坐回了针灸师室,吴大爷一边指挥着陈教授给自己的胳臂盖上小毛巾(预防受风),一边慢条斯理的说:“老陈啊,你刚才可是把我的‘老伙计’看光了,还趁我无法反抗之时,对他手脚不干净,占我便宜!我告诉你,你得给我负责啊。”
陈教授赶忙答应:“好好好,我负责,我负责,你让我怎么负责我就怎么负责!”
吴大爷蹬鼻子上脸:“医生都说了,要我好好养养嗓子,多吃点润喉利痰的东西……”
陈教授立即接:“你想吃什么?说吧,我给你带过来。”
吴大爷喜不自禁:“今就算了,但是明儿,明儿我一定要喝到冰糖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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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针灸,陈教授先把吴大爷送回宿舍,自己连忙赶回就在学校旁边小区的家里,上网搜索“冰糖梨水”的制作方法。
冰糖梨水实际上很简单,拿一口小锅,放水,放梨片,点火,熬,放冰糖,再熬。
——仅此而已。
但这却是陈教授六十多年来头一次下厨,能作出个什么东西真不能保证。
不过还好那玩意不难,我们聪明的陈教授一做成功,然后他自己把一锅冰糖梨水都给喝了。
——给吴大爷带过去的冰糖梨水,他一定当天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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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还有点时间,陈教授又打开了搜索引擎。
——“单美”。
看看,一共就俩字,还错了一个,自然是搜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是在搜索过程中陈教授却偶然间搜出了一首歌。这首歌中有这么一句词:“你单美,我单美,我们谁都不完美……”
结合着这句唱词,陈教授明白了什么。
谁都不完美,谁都在找那个可以让自己完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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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教授一早起来就开始做冰糖梨水,做好了装保温瓶里带到了学校,在校门的超市那里还买了崭新的小碗小勺,然后高高兴兴的抱着东西就到了吴大爷的住处。
结果推开门一看,吴大爷早就醒了,坐在床边上手里捧着一个碗喝着。旁边坐着的是吕卫国,脸上带着特圣母的微笑:“吴大爷,我听说您病了,今天早上特地给您买了豆浆油条,您吃的舒坦吗?”
吴大爷笑得灿烂,点点头称赞:“好吃好吃,小吕你这孩子真不错啊。”
陈教授看得是怒气横生,怎么看怎么觉得吴大爷脸上的笑容刺眼,连声招呼都没打,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出了屋。
吕卫国看得不明白:“这怎么了这是?”
吴大爷却像是参透什么天机,一把打开陈教授带来的保温瓶,闻着里面飘出来的梨子的甜腻香气,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咋叭着嘴说道:“情非得已啊情非得已……这都是命中注定啊!”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什么啊?”吕卫国特好奇。
“命中注定我红颜祸水啊……”
“你?红颜?”吕卫国差点喷出来。
吴大爷一瞪他:“怎么了?虽不红颜,我也能祸水啊!还是冰糖梨水!”说完又喝下一大口。
吕卫国不屑的撇了撇嘴:“我看是和稀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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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什么原因~我竟然又会遇上你~
陈教授这次是真的不太高兴。看到吴大爷没他也那么高兴,他打心眼里觉得不舒服。
——陈教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叫吃醋,只是单纯的觉得心里头憋得慌、脑袋里头昏昏沉沉、一股子怨气没处发而已。
他闷闷的回了家,对着早上煮完梨水后还没来得及刷的锅,一个人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当天晚上他和自家儿子陈谢桥上网聊天的时候,那脸色还是铁青无比。陈谢桥在电脑那面察颜观色半天,紧张兮兮的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陈教授板着脸回答:“梨水有意,落花无情。”
陈谢桥也是个聪明人,低下头踅摸了一会儿就明白了:“爸,你不会真找到个‘老乔’了吧?”
陈教授吹胡子瞪眼睛的抱怨:“‘老桥’找到了,可是这‘老桥’不让我从他身上走过去!”
陈谢桥在那不怀好意的出谋划策:“那您硬走啊。路是走出来的,那桥再怎么弯弯绕,能比您聪明?您多走几次,桥不就通了嘛!”
陈教授一想也对——桥不会自动跑到人脚底下,但是人就不能勤快点,多往桥那边走几步?
这么想着想着,陈教授心里也舒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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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想到还没等这‘人’去往‘桥’上走,这‘桥’自己就屁颠颠来了。
陈教授几次三番想去找吴大爷,可是都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成行。
俩人就这么干耗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梨水事件过去的一个星期后的周六早上,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转变。
——当陈教授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打开被按得震天响的大门时,见到的就是早已打扮的整齐的吴大爷一脸精神的站在门外。陈教授的房子是学校分配的,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来来去去的差不多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所以只要进了小区向门卫打听一下陈教授住哪儿,还是十分容易找到地方的。
陈教授在见到吴大爷的第一眼的时候,那困意一下就飞走了。他张口结舌的看着面前笑着和谐的吴大爷,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陈?看见我来了还不知道赶快收拾一下?”吴大爷乐呵呵的跟他打招呼。
陈教授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穿着一身睡衣、头发乱蓬蓬、眼角还带着眼X的造型和平日里精神矍铄的神气形象差太远了……真是老脸都丢尽了!陈教授红着脸把吴大爷让进了客厅,自己忙忙叨叨的就像卫生间冲。
吴大爷也是个勤快人,见着陈教授慌里慌张的样子,嘿嘿一乐,自发的进了陈教授的卧室帮他整理起了床铺。
陈教授嘴里叼着牙刷,口齿不清的向吴大爷摆手示意,让他别忙乎了——最主要的是,整理床铺这种私人事情,陈教授总觉得只有老两口才会互相帮忙。
不管陈教授怎么想的,吴大爷仍然是快手快脚的把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等到整理完了,他一回头,只见穿戴整齐的陈教授已经红着张老脸在卧室外面等他了。
吴大爷把在路上买的小笼包子和两碗馄饨(又名抄手、云吞)拿出来放在桌上,老哥俩对着喷香的早点就开始埋着头一顿狂吃。
陈教授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正事来了——那天自己没搭理吴大爷就直接走了,按照吴大爷那脾气应该是等着自己上门道歉的啊,怎么会提着早饭登门拜访?他偷偷瞄了一眼吴大爷,然后试探的提起:“那啥,老吴,那天那梨水……”
“挺好喝的啊!”吴大爷嘴里嚼着小笼包,含含糊糊的说着。等到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就对着陈教授一笑:“这是你亲手做的吧?味道挺不错——第一次做?”
陈教授特诚恳的摇摇头:“不是,第二次。”
“……第一次失败了?”
“成功了啊。”
“……成功后倒了?”
“被人喝了啊。”
“……被谁喝了?”
“我啊。”
……陈教授眼见着吴大爷的脸色从晴转阴再转晴,那叫一个对比鲜明。可是他想了半天就是不明白吴大爷为什么能有这三级变化,心里还猜测是不是那糖水出了问题。
等到俩人吃晚饭,陈教授都没好意思开口解释那天为什么一句话不说的就走,可是吴大爷好像也不用他解释,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拉着陈教授就准备出门。
陈教授不解:“咱这到底要干嘛去啊?”
吴大爷回头对他笑得灿烂:“你可还欠我一个诺言呢!”
“啥诺言啊?”陈教授挠挠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
“故意忘了吧你!”吴大爷气的伸手给了他脑袋一下:“你可答应我请我吃螃蟹呢!总之我不管,咱现在就奔水产市场去挑螃蟹去,你敢不掏钱……哼哼!”吴大爷把两只手举起在耳边部位——自从坚持做了一段时间的针灸后,吴大爷的胳臂明显变得灵敏许多,陈教授要是现在想抢他书一定抢不到——然后两手呈剪刀状“咔嚓咔嚓”的动了起来,配上那一脸阴狠的表情,陈教授有理由相信自己将被“开肠破肚”、“不得好死”。
“好啦,走啦!”吴大爷放下手,拉着陈教授就出了门,同时心里也在担心的想着:老陈他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那么傻愣的样子,不会是生病了吧……
——陈教授哪里知道,他早就上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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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到了水产市场直奔最大的摊点,说说笑笑的挑了几只鲜活的大螃蟹,让店家绑好腿放进了塑料袋,付了钱就又回到了陈教授家。
本来吴大爷是想请吕卫国过来的,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只是问了问他螃蟹怎么做。实际上这东西十分好做,洗干净了,上锅蒸,不用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佐料,撑死了放几块葱姜,主要吃就是它本身的鲜味。
等到把螃蟹放进了锅子,吴大爷背着手在陈教授的房子里慢悠悠的溜达了起来。早上来的时候他虽然进了卧室什么的,但是时间很短,根本没注意到细节部分。现在无事可做,这才有机会好好瞅瞅房子。
陈教授的房子,怎么说呢,不论是设计啊装潢啊或是摆设什么的都很出色,可是……少了些“人气”,感觉上特没有家的感觉,就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子”而已。
——看起来远不如吴大爷的小窝舒服。
当然,陈教授也不过是把这个地方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也并不在意。
陈教授现在正在厨房里看着锅,吴大爷自己在屋子里左看看、右瞧瞧,倒也自在。
忽然,他在电视机上发现了一张照片,兴趣起来,吴大爷慢慢凑近了看。
照片自然是黑白照片,看起来颇有段时日,照片里的俊帅男人搂着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士,笑得那叫一个幸福。看看那位女士的肚子——哦,原来是怀孕期间照的。
吴大爷明白照片里头的俩人就是陈教授和他夫人,已去世的人……他,也没那么小心眼吃这干醋(?)。不过吴大爷还是不自觉的仔细看了看那位夫人的容颜,因为他记着陈教授说过俩人分开过十年间,那夫人曾下嫁过一个贫农,生活中操劳不已,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