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鼠案----live
  发于:2009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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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此人做事极为谨慎,确实难捉其尾。”展昭环视这房间所有物事,苦恼上眉,“这里所有的东西适才都已翻过一遍,却始终未无所获。”
“这样啊……”白玉堂踱着步子,在房中又绕了一圈,突然笑了。
“不,你们翻漏了!”
展昭眼神一亮:“漏在何处?”
白玉堂看他紧张,偏就是不慌不忙,晃着折扇继续踱着步子,朗朗吟道:“武帝天汉三年,西国王献吉光毛裘,色黄白,盖神马之类也。裘入水数日不沉,入火不焦。武帝上时服此裘以听朝。”
“白玉堂,把话说清楚!”
“诶诶!猫儿,你不要不耐烦嘛!”白玉堂立于床边,以扇柄挑起一块看似随意挂在墙上的汗巾,咧嘴一笑,“用武帝朝服作料的汗巾,这齐寿也未免奢侈得没谱了吧?”说罢,将那片汗巾丢给展昭。
展昭接过,在手中揉摁片刻,顿觉此巾表面看来无异,但触感甚厚,似有夹层。
以剑割裂开来一看,内里竟有一封纸函。
白玉堂凑过头来,赞叹道:“厉害啊!这吉光裘果然是一如传说,入水不濡。不过颜色不怎么好看,要给我才不会穿这种东西上朝哪!”
“休得胡言。”
展昭小心将纸函展开,只见上面书有奇怪文字,二人虽对此毫无研究,但经之前一役亦曾看过些西夏文字,顿认出纸上所载竟是西夏文。
白玉堂不禁咬牙恨道:“他果然是密探。”
“不仅如此,此人甚至多次向皇上献宝,更蒙皇恩赏赐血珊瑚。”展昭看着那古怪图文,心中亦是戚然。“狼子野心,竟已伸展至开封城内。此事须尽快向包大人禀报。”
“展大人!有发现了!”
外面传来衙役大呼,展昭与白玉堂闻声奔来。
只见几名衙役正围在假石山之后,看来在那里有所发现。
“有何发现?”
有衙役禀告道:“禀报展大人,我等在后院搜寻,发现假山之后有一坑洞,外露一截人肢骨头。”
绕过假山,果见地上有一坑洞,泥土之中隐约可见埋有半截人手骨头。
展昭细细打量附近被野狗挖刨的痕迹,看来是因齐宅已无人居住,让野狗团居到处挖洞,埋骨此处者终得见天日。实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白玉堂凑近来看:“你猜他会是谁。”
“何需猜测。”展昭稍微扒开泥土,让一根尚粘着腐肉的骨头出现地面,覆盖衣物竟然是堇紫丝袍。“公孙先生曾言,天书教乃以紫堇为圣,教中圣者皆穿此色袍衣。”
“这个人,难道会是失踪的天书教教主?!”
“现下还不能妄加断言。还是快回开封府请公孙先生过来一验便知。”
15
“禀大人,齐府后院所埋尸体乃是一名老者,死了约有半年。”
包拯听了公孙策之言,不禁颔首捻须,思量片刻,道:“公孙先生,此人身上有否能证身份之物?”
公孙策摇头,道:“只有一件堇色丝袍,别无其他。”
“本府记得齐家短工供言所述,年前府中曾住了齐寿之堂叔,但亦是在半年前离开。”
“大人意思,那堂叔并非离开,而是遭害,被埋尸后院!”公孙策细思之下,道,“更巧的是,那天书教教主亦是在期间失踪。莫非这二者便是同一人?”
展昭却有奇怪:“但据唐文逸所言,天书教教主到中原是来寻友。且他二人姓氏相异,怎可能是堂亲?”
公孙策寻思片刻,推测道:“或许,那短工所言之‘堂叔’,并非我等所想那般。”
“先生此言何意?”
“那唐逸风,不正是姓‘唐’么?齐寿唤他或许并非‘堂叔’,而是‘唐叔’。”公孙策将展昭自齐府所得的奇文纸张放至包拯案上,续道,“大人请看,学生已寻人翻译此文。乃是西夏六王爷所诏,令齐寿潜伏开封府,以做内应。”
“六王爷?!”
“李继安?!”
展昭与白玉堂不禁吃惊,竟然是那个让二人吃尽苦头最后竟能在大理寺施然逃脱的西夏六王爷。此人所行匪夷所思,且每着皆无人能察,便是知道亦难以破解。
包拯道:“那唐逸风或许只是来探望旧友。但他身份特殊,齐寿必有收买之心。”
“看来是唐逸风不肯,遂将其杀死埋尸后院。又见他身带玉鼠华美,便起了敛财之意。可惜齐寿并不知那玉鼠乃是教主掌教圣物,见皇上一时欢喜,便送了入宫。”
便在此时,张龙带了一个包裹入来。
见他突然回来,包拯不禁奇了:“是否有唐文风消息?”
张龙将包裹呈与案上,打开内里之物,竟然是数件紫丝衣。
“禀大人,属下并无寻获唐文风。但却在东城郊外一间小客栈内寻到意外线索。”
“哦?你且一一说来。”
“是,大人。我等今晨于城郊一小客栈搜缉唐文风,并无所获,反而在那登录簿上发现有‘唐逸风’之名。掌柜记得那唐逸风在约半年前曾来投栈,后来说要到朋友家暂住,离去后再无归来,余下一个装了紫丝袍衣的包裹,已被掌柜拿去变卖作数。”
包拯捻须颔首,道:“如此看来,那唐逸风确已遇害。既然包裹已遭变卖,那桌上此物是何来历?”
“禀大人,此物另有其主。乃是另外一个名叫‘张延’之人所有。此人在本月初一之时登簿入宿,又于近日失踪,遗下包袱。”
“嗯。”包拯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你看会否除了那唐逸风、唐文风父子兄弟三人之外,尚还有其他天书教位高者入了开封?”
公孙策思量片刻,便道:“学生亦如大人所想。如此一来,嫌者又多一人。而且……”他抬头看了看白玉堂,“如此推想之下,即便白义士找到那奇香线索,亦不能证明唐文逸并无杀人嫌疑。”
展昭握紧手中巨阙:“看来此迷只有逮捕唐文风,方能得解。”抬头,看向内院客房处。
白玉堂瞬懂他所想,连忙抢出挡他身前。
“你要做甚?”
“白兄,请让开。”
“不。”
眉皱脸沉,展昭不愿再次与他冲突,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将事情问过明白。
“即便有你所言证词,但那唐文逸仍是最大嫌疑。溪边紫丝、薄剑随身、更多次碰巧出现。白兄,你可曾想过,或许唐文风此人本就并不存在,一切皆是唐文逸为蒙我等视听而故布疑阵。”
白玉堂亦非鲁钝之徒,展昭所言之事他早已一一想过,只是唐文逸与他相交虽短,情谊却深,他怎也不愿去信那唐文逸便是杀人凶徒。
展昭绕开而行,不再与他争言,迈步要往唐文逸所居客房。
突然,王朝抱着受伤肩膀冲入门来,展昭连忙伸手扶住他,急问道:“发生何时?”
王朝浑身染血,看来伤得不轻,他咬着牙忍痛说道:“唐文风突然出现,盗走玉鼠……打伤我等弟兄……”
“他人在何处?”
白色身影未待他问完,已如旋风一般席卷而出。
“慢着!”展昭将王朝交予公孙策,随即追了出去。
开封府内此时犹如当日齐府,衙差尸身横七竖八倒卧地上,血水如沼。
白玉堂寻迹追到院后,听到刀剑交击之声自不远处传来。
再行前去,果然看到赵虎拼尽全力与一紫堇身影搏斗,而马汉已倒卧一旁不知生死。
“唐文风!”
画影出鞘,似天虹划破长空,格开正要割切赵虎咽喉的夺命剑。
剑形不顿,立攻出数招,直取唐文风全身要害。
“叮叮叮叮叮叮叮!!”
白玉堂知一击不中恐下番再难将其打败,这一出手,就已使出平生绝学,舍去平素之巧灵,其狠辣刚劲求的是击杀对手。唐文风纵是厉害,一时间亦只有挡架之力。
此时展昭赶到,见二人已交起手来,虽此刻看来是白玉堂领了上风,但强弩若末,定要落败。
果然,十招即过,白玉堂压势已尽,唐文风手中薄剑趁他收势不住之机割他面门。白玉堂剑在攻中,怎回得过来防备,眼见头身要离。
“叮!”巨阙横空,险险挡下此着。
划出一剑逼开唐文风,展昭伸手扶住几已力竭的白玉堂。
“白玉堂!”
咽喉伤口哪里抵得住他这一折腾,早已崩裂出血,濡浸绷带湿了一身白衣前襟。
展昭只想问他,到底有哪一件白衣,穿在他白玉堂身上而不曾染血?
“废话少说。”白玉堂咬牙,伤口痛楚反而激发他无穷斗志,狠狠瞪着那唐文风,“猫儿,你放开我。”
展昭怎可由他送死,死命揣着他的肩膀不肯轻放。
“嗡——”
薄剑长啸,直取二人。
展昭巨阙横挡,勉强架开夺命一招,不料唐文风在薄剑上注了内力,这一挡,顿震裂他右手虎口未愈之伤,巨阙几乎脱手飞去。
乘势而上,眼见薄剑要破展昭咽喉。
千钧一发,白玉堂失声唤道:“住手!!唐兄!!”
薄剑,停住了。
仅距展昭咽喉发丝之间。
唐文风狰狞的面容,突然缓缓平顺下来,只有冰冷的眼睛,亦逐渐漫上了人类的温暖。
微笑,一如往昔的文儒。
仿佛现下并非战场,而是那个与白玉堂初遇的后巷小街。
“白兄,你终是知道了……”
唐文风愧疚地笑看着濡湿了一身鲜血的二人。
“大哥说,如果杀了展昭,便可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一时心动,注成大错……”薄剑轻轻撤下,丢在地上。
展昭险死还生,手中巨阙翻指唐文风,防他再度犯难。
唐文风竟全然不理,只凝视着白玉堂,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白玉堂苦笑,眼中并无怨意:“你身上这件堇袍,衣摆的损痕尚未来得及缝补。”
“啊,原来如此。”
唐文风不禁失笑,转头看向展昭:“展南侠,家兄生性残暴,若不施以重枷,恐怕连唐某亦制他不住。”说罢,伸出两手任他落锁。
他的话虽些莫名其妙,但展昭不敢怠慢,立令衙差过来落了重枷镣锁。
包拯闻得已擒获凶徒,立即升堂问案。
三班衙役站立两侧,张龙赵虎伺候一旁,公孙策铺设文书,一声“升堂!”,堂下立喝堂威,声震奸邪,威慑狞恶。
只闻惊堂木击案,包拯喝道:“带人犯唐文风!”
张龙提声宣下:“带人犯!唐文风!”
“威——武——”
堂威声中,展昭领唐文风上得堂来。
那唐文风身披重枷,可神色从容,仿佛来的不是开封府堂而是游览圣景一般。
“堂下可是唐文风?”
“亦是,亦不是。”
“那你到底是谁?”
唐文逸轻轻一笑,道:“人有正邪二心,若合,则生矛盾,若分,则生二人。唐文风是我,唐文逸亦是我,身为同一,心分正邪。”
包拯大愕,此番言语实在匪夷所思,无从蹊跷。一旁公孙策虽见识广博,但对此一人二心之说实亦是闻所未闻。
“好。本府便暂当你是二人。若当如你适才所言,唐文风可有杀害齐家三十二条人命,廖为母子及张大全一家三口?”
“不。廖为母子及张大全一家确为大哥所杀,但齐家三十二人凶手另有他人。”
“你且详细道来!”
“此事须由我大哥偶遇西夏六王爷李继安讲起。”
众人不禁又是一惊。
“大哥在天书教中虽为左护法,但资龄尚浅,虽一身武功却苦无用处。且义父本就不是好武之人,仅以天书教义导人向善,因而大哥一直对此极为不满。年前义父到中原访友久而未归,大哥便去寻他,路上遇到李继安。”
“这李继安劝大哥莫再空耗青春,只需杀死义父便可取位代之。文逸虽极力反对,但无奈大哥比我更强,他要行之,文逸实只能旁观。待到开封府,找到李继安在此地之密探齐寿,方发现他已杀死义父,更将极为重要之圣物玉鼠呈献皇上。”
“齐寿为求将功补过,买通一名太监盗回玉鼠。那太监企图加以勒索,齐寿不允要灭其口,却被他逃脱。齐寿求助大哥,于是大哥出手杀了太监,却发现玉鼠已转到那太监老母手上,更已逃匿无踪。”
“大哥遍寻开封,历时一月寻到其踪,杀之灭口。可惜玉鼠并不在她身上,又复回其舍查找,巧遇展昭盘问卖货郎,可惜听不真确,便在展昭走后至其家中,方知玉鼠已卖到白玉堂手中,更将三口尽杀,弃尸井中。”
他缓缓道出种种杀人经过,神色亦是恍然。
包拯又问:“那齐寿府上三十二口又是何人所杀?”
“乃是我教长老所为。天书教中人见教主一直未归,遂遣护法长老来寻。长老至齐寿府中,窃闻其因酒醉与小妾道出杀死教主一事,怒而诛其族。”
“那此人现在何处?”
“死了。”唐文逸淡淡看着包拯,神色哀伤,“因他已发现大哥与西夏王爷之事,遂要清理门户,却被大哥所杀。弃尸于东门外城郊野林。”
“张龙赵虎,速到东门城郊野林寻找长老尸身,待一切证物齐备,再行定罪!”
“遵命!”张龙赵虎出班领命。
“犯人还押大牢!退堂!!”
16
开封府的牢狱,关的皆是恶贯满刑之徒。
白玉堂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开封府大牢。
今日,他探的是朋友。
唐文逸一身囚衣,依坐牢内,听到脚步声,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轻笑。
“白兄,是你么?”
“不错。正是白某。”
白玉堂站在牢外,看到牢内之人披枷戴锁,躺亦不能,头发有些散乱,精神却是不错。
“开锁。”
牢头不禁为难,这里面关的可是杀人重犯,且武功高强,之前更杀伤十数兄弟,若非他莫名其妙地束手就擒,恐怕连展大人也难将他擒获归案。他抬头看向跟在白玉堂身后而来的展昭。
展昭亦是有些犹豫,但还是稍稍点头。
牢头见他应允,便打开牢锁,放了白玉堂入内。
“白兄,”唐文逸对他的到来似乎毫不意外,“老站着也不嫌累么?”
“……”
白玉堂凝视眼前此人。
依旧是那个温文儒雅,初见之时好管闲事,相识之后把臂同游的好朋知己,怎也难教他相信,一直以来的所有皆是一个骗局。
唐文逸似乎看穿他心中所郁,笑道:“可是心有疑窦,要向唐某问个明白?”
“是的。”
“但问无妨。”
白衣一扬,白玉堂亦不顾牢地肮脏,盘膝坐下,直视那唐文逸。
“白某仍是不信你身宿二魂之说。唐兄,若你是想替兄长顶罪,白某绝不会答应!!”
唐文逸闻言亦是一愣,他本道白玉堂知悉此事,以他性烈如火的性子,只怕立下就要割袍断义。怎料他此刻,不仅并未责呵,竟仍是相信他乃纯良之人。
“呵呵……”
唐文逸笑得阔达,手脚镣链虽叮当作响,闻在耳中却仿如乐奏。
有此挚友,虽死何憾。
“不。白兄猜错了。人确实是我杀的。”
“可……当日你明明与我共饮一夜!”
唐文逸缓缓摇头,道:“闯开封府那夜,我与你确实彻夜饮酒不曾稍离。但之后那夜,你与展昭闹翻借酒消愁,很快便醉了。将你送回客栈,大哥便将我斥退,到溪边小居追杀那太监之母。”
白玉堂惊愕,但仍是不肯随信:“可那日唐文风点我穴道,要杀我之时,我明明听到有另一人来的脚步!还有当日他在你房中偷袭于我,也是你出手相救!!”
“那夜来的是护法长老,他这一来,让大哥多少有了忌畏,我才能压下大哥杀人心念。至于那日他偷袭你,黑灯瞎火,你根本看不到来者何人,便以为是我。其实那人也是护法长老,他当时已获知大哥与李继安的私下勾当,便要清理门户……”
他娓娓道来,字句砸在重点之处,将疑团悉数解开。
但同时,亦是毫不隐瞒地将种种恶行公诸于世。
唐文逸坦然面对白玉堂,等待那雷霆一怒,若他此时要出手将己击毙,他亦无怨无悔,甘而殆之。
白玉堂听完他所述一切,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清澈的眸子直视唐文逸。
片刻之后,才说出一句。
“白某并非想问这些。”
“难道白兄尚有不明之处?”
“有。”仍是平静无波的话音,仿佛适才唐文逸所供述的一切皆是友间闲话,“你我相识,可否是你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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