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劫----live
  发于:2009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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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你带马!快下来!”
展昭自然不会下马,牵了缰绳,坐的是四平八稳,对地面站着叫嚣不已的白老鼠淡淡说道:“白兄若是不屑与展某同乘一马,便请留在此处,待展某回青唐城后,再派辆马车过来接你。”
不喝酒,不等于不会喝。
不杀人,不等于不会杀。
展昭从不与人争拗,亦不爱呈口舌之勇,却不等于他的舌头不伶俐。
“你——”
白玉堂被这话给噎住,死瞪着他片刻,最后没好气地一跃上马,稳稳坐在展昭身后。
“臭猫,今日算你狠。”
咬牙切齿的话,让温玉俊脸露出一丝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只可惜了马前是茫茫西塞草原,竟无人得窥这刻如同逮到了老鼠般的猫儿笑容。
蹄响滴答,骏骥如风,只见是蓝衣剪影,白衫飘洒。
头顶无云碧空,脚下辽辽草原,空连地线,天苍野茫。
偶有鹰啸天际,俯仰自在。
这片天宽地厚,历朝相争之所,曾有多少厮杀腥血,多少英雄故事,皆尽入土化尘。
而茫茫草原,历万年风霜,依旧阔似无边,未有稍变,静观人间纷争。
转眼间,千世轮回由此起,万线因缘无了期。
马比双腿行得快,青唐城墙不久便在眼前。
距城门尚有十余丈,白玉堂突然飞身下马,留下一句:“臭猫。你自己骑马入城吧!”
展昭拉他不及,见白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城门处。
“唉……”
轻叹一声,这别扭性子,也不顾虑一下自己身体状况尚未全复。双腿一夹马肚,往城门跑去。
待回到将军府前,见那白玉堂不知从哪弄来一包瓜子,坐在门口石狮头顶磕着吃,看见展昭,便是露齿一笑:“猫儿,你太慢了。”
展昭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翻身落马。早有蕃兵入内通传,他脚刚着地,唃厮罗便带着几名蕃将冲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唃厮罗见二人平安归来,脸上紧张神色才有稍缓。
展昭抱拳:“将军大人,属下……”
“好了,不用说了。没事回来就好。”
唃厮罗横出两手正要去拍展昭肩膀,却被旁边白玉堂伸手格住,只见他两眼阴沉,透着森意:“小心些。他肩膀受伤了。”
他语出无状,全没将对方蕃主身份放在眼里。
伸出的手臂被挡在半空,唃厮罗极是尴尬。
展昭连忙拉下白玉堂,轻道:“白兄,不可无礼。”
唃厮罗对白玉堂一向是礼言下士,而白玉堂却始终冷热难料,今日看他眼神似乎更是不妥,心中亦已多少有了些底。
“哧。”白玉堂甩开展昭,一双突燎猛火的眸子锁紧唃厮罗,“身坐将军府,还真是稳当。”言罢,眼角瞄了瞄展昭,嗤笑道,“猫儿,你的命,可不怎么值钱哪!”
展昭怎会不明他话中意思。
相信董毡已回来禀报一切,但唃厮罗却未曾有任何救援举动,只安坐府中等候,若非二人遇了张柔,只怕就要死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但事实上,展昭亦清楚知道唃厮罗确有难处,若无仔细安排贸然带兵出城,只怕城池空虚致令敌人有可乘之机。
“白兄,将军大人亦有他的难处……”
“不必为吾开脱。”唃厮罗直视白玉堂,虽心中有愧但腰杆仍是挺得笔直,“吾确实没有及时派出救兵。妄顾二位性命。吾道歉。”
他一介蕃主,却勇于承担,白玉堂虽心中有恼,但见这豪勇汉子低头,亦不好再作计较。
便在此时,府内忽响起喧嚣。有一名蕃兵匆忙跑来,对唃厮罗说了些话,唃厮罗闻言不禁眉头皱起。
展昭问曰:“将军大人,发生何事?”
唃厮罗苦笑:“看来吾子比吾更懂情义。董毡回来之后就要吾出兵去救,但吾不允,他偷偷带了些部属要去天书教总坛。吾将他锁在房内,刚才士兵来报,他敲昏了送饭的仆从,夺了匹马……”
他话未说完,就见一匹骏马从侧门冲了出来。
“呵呵……”白玉堂笑得甚是开心,“好小子,倒是有情有义。”
只见白影飘忽,已掠近急驰中的马匹,一捞一带,竟将上面坐的人给抓了下来。
马上之人正是董毡,他还未弄清是谁人抓他,便使出白玉堂所教之轻功步法,扭旋身体企图脱逃。
“哈!”
这套路本就是白玉堂所授,此举无异予班门弄斧,怎可能逃得掉。只见他脚扫勾拌,将已脱身冲前的董毡绊倒地上。
然后,一撩衣摆施然蹲到他面前,笑道:“乖徒儿,我可是又教你一招咯!”
董毡听得熟悉声音,抬头一看竟见是白玉堂,顿时蹦了起来将他一把抱住,极是开心地嚷嚷:“格朗!!格朗!!”
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但白玉堂不懂蕃语,可算是白说了。
只是他真情流露,关切之心便是听不懂蕃语亦能感受。
董毡对他这个挂名师傅如此赤诚以待,白玉堂确是感动。他拍了拍董毡肩膀:“乖徒儿,可是你特意留下一马接应我们?”
见他点头,白玉堂心下大悦:“够机灵,不愧是我白玉堂的徒弟!呵呵……”当下也不再介怀唃厮罗之事,拉了董毡大步入府。
展昭看着那两师徒的背影,不觉好笑,这小白鼠,夸奖徒儿,拐个弯把自己也赞了进去。
转头看了看尚愣在原处的唃厮罗,大概是未能反应过来。
适才还恣气发飙,可下一刻居然开开心心拉了董毡说笑,白玉堂这说风便是风,说火就是火的性子倒不是许多人能够理解。
而展昭,却已是习以为常。
众人于议事厅落座,展昭将探天书教、被擒、逃脱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刻意疏漏了张柔一事。张柔毕竟身份尴尬,且已是隐居之士,展昭不欲令她及其家人卷入纷争之中。
白玉堂坐在一旁,淡淡听着未有作声。
待展昭说罢,唃厮罗不禁扼腕:“据你所言,西夏国已经参与其中,与天书教联手。”
“参与是,联手却未必。”
“喔?”
展昭目光沉静:“天书教乃民间教派,西夏国密谋与其结盟,以图控制河湟之地,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但西夏毕竟是泱泱大国,断不会贸然表明立场,堂然与天书教联手。因为一旦西夏举兵,将会引起河湟诸郡激烈反抗,且我大宋朝亦会出兵相助,他们非但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会损兵折将大伤元气。”
“那就是说,西夏不敢明来,所以派了个王爷与天书教密谋起事,日后若是失败,也可推个一干二净。”
展昭颔首:“以灭佛兴道为名,屠僧制造混乱。只要青唐城一乱,天书教就会趁机举事。只怪属下一时大意,打草惊蛇,未能查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唃厮罗摇摇头:“发现天书教总坛,已是大功一件。既然他们知道已被发现,相信已经撤离总坛。”他眼神一闪,“但东西,不一定都能带走。”
说罢,唃厮罗转头对一名蕃将吩咐一番,那蕃将领命而去,他又与展昭等说道:“吾马上派两百兵士围剿天书教总坛。”
展昭立身拱手:“属下愿往。”
“但你身上有伤……”
“哔……哔……哔……”小小的微响显得有些突兀。
二人转过头去,见那白玉堂许是觉得无聊了,从怀里掏出那包未剥完的瓜子继续磕了起来。
本来不算什么异举,只不过他磕瓜子的地方,却是堂堂将军府庄严议事堂,在众名神色凝重蕃将之间,何其突兀。
偏他好似身在酒馆茶楼,无视众人异样眼光,照样磕得闲适自在。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白玉堂缓缓抬头,好像刚发觉这怪异气氛:“怎么了?”
展昭知他是在装傻:“白兄,可是有话要说?”
“没有啊!”白玉堂咧嘴一笑,“没必要多说,此行,我必同往。”
展昭不禁皱眉:“白兄,你毒伤初愈……”
“应好生休养,不宜大动。”
白玉堂挥挥手,“猫儿,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可别当白五爷是瞎子。适前一路马上颠簸,你隐忍伤痛,默不作声,以为我在后面便不知晓么?”毒伤初愈是虚了些,功力亦恢复不到三成他自己知道,而展昭肩膀、胸口、手背之处,却是内伤外伤遍体鳞伤,只怕功力未足平日二成,这,也是瞒不过他。
“反正,”白玉堂又丢了一瓜子入嘴,“我是非去不可。因为这里除了我,没人能通过冰壁阵。倒是猫大人,你难道不需要向那胆小官儿回禀一下么?”
“……”
职责所在,庞奇那边确实必须将事情禀报清楚,但要让白玉堂再度涉险,展昭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那死亡冰冷的感觉,到此时此刻,仍如噩梦一般死死缠索着他。
见二人争持不下,唃厮罗思量片刻,言道:“展昭,吾也认为你留在青唐城比较妥当。”
“将军大人!”
“听吾说。天书教总坛既然已被发现,难保他们不会提前举事,你应该留下。”
“但这……”
“好了,猫儿,废话少说,你有你的事,我做我的事。”白玉堂将瓜子纸包一收,甩手抛与展昭,“收好了。留着回来佐酒!”
17
唃厮罗调派二百精兵,由一名蕃将率领,与白玉堂同往天书教总坛。
董毡死心要跟着同去,唃厮罗深知此子甚至倔犟,只怕拦不住的。心中亦想籍此让其锻炼一下,便允了他。
两师徒一道上是有说有笑,董毡知白玉堂不懂蕃语,指手画脚以表其意,而白玉堂对这个徒弟极是喜欢,与他说了不少中原武林之事。董毡远在西塞,哪里听过如此精彩的江湖争斗,不禁对大宋中原心驰神往。
到了天书教总坛所在的山脚狭道,地上遗留横七竖八的尸体,流淌血液早已冻结成霜。白玉堂半眯了眼,审视这片惨烈景象。不难知道当时战斗何等惊心,以及展昭那身伤是如何得来。
他轻轻捏拳,抬头看向窄道入口。
李继安,这笔帐,只怕绝难算清。
二百兵士留了二十人守住道口,其余一个个跟着白玉堂入了窄道。
及至冰壁阵前,白玉堂让董毡吩咐众人,后行者拉住前者衣摆,不得松手,纵然见到任何物事,都不得驻足观看。
士兵虽觉奇怪,但看到这诡异非常的冰壁阵,亦不敢不听从号令。
待他们入了冰壁阵,方才知道为何白玉堂要他们拉住前者衣衫,这冰壁错落层叠,道路弯转蛇行,他们只能看到身前一人,却完全不能见到再前一个的后脑勺。
才行了一阵,眼前赫然出现一条血道。
道旁耸立的透明冰壁,另侧竟覆上一层如泼墨般的血渍,极是恐怖。
有好奇士兵探近冰壁窥望隔壁之道,透过那冰墙,模糊看到更可怖景象。
但见隔墙冰壁错落成道,地上深出大量坑洞,而里面,以血浆凝的冰矛刺插着累累尸体,或破首而亡,或穿胸而死,甚至有从□穿体直上,肠脏污物遍流地上,腥气恶臭弥漫,仿如人间炼狱。
道壁血腥,两旁犹如屠场,人血非红竟是浓黑,人命鄙贱只比猪狗。
过阵蕃兵无不为之动容,甚者掩嘴闭眼不敢去看。只有那白玉堂眉头未有一皱,冷冷经过如走常道。
八门反吟,只有布阵之人才知何道为留,乃绝杀之阵,入者无回。
布阵者自增杀孽,必折寿以还,他移阵之时,已料到有此结果。
不欲展昭来,这便是其一理由。
纵然当时形势危急,展昭出手亦多有留情,剑出只刺关节不及要害。
待敌仁厚,便是对己残忍。
白玉堂总不认同这般做法。
他只知道。
为敌者,绝其命。
为碍者,留不得。
感到牵着的手有些紧绷,白玉堂回头看到董毡咬紧了牙关,拼命忍住心底恐惧。
“怕么?”
董毡倔犟地摇头。
纵是身后几经战阵的兵士看到此番情景亦觉毛骨悚然,更何况一个志学少年。但白玉堂看到那双晶黑眸子,虽藏惧意,却未曾有半丝溷浊退缩之色,不禁暗叹此子坚忍。假以时日,必定是名叱咤风云的人物。
越过冰壁阵,再穿过后面窄道,已到了天书教总坛入口之处。
众人严阵戒备,以防有人潜伏。
出了道口,便见到谷内殿堂建筑竟已尽数倒塌,犹如废墟一般。白玉堂不禁大惊,凑近一看,四处皆是残墙断瓦,寥寥升起硝烟,有个彻地鼠的兄弟,他自然一眼便看出此处乃是遭雷弹炸药爆毁。
那李继安果然狠辣。毁灭总坛,不仅可以湮灭所有证据,亦同时激起天书教教众作乱之心。
领头蕃将见状四处似无人息,喝令士兵四下搜查。
白玉堂盯着冒烟的焦瓦,突然生了不祥之感。
“慢着!”
青唐城内,展昭回到驿馆,怎料那庞奇却不在馆内,询问之下,方知是去了蕃地窑子寻欢作乐。
展昭只得对那空室轻叹。
第二天早晨,那庞奇在众侍搀扶之下,满面酒色地回到驿馆。
展昭将事情禀告与他,那庞奇一听获知天书教总坛所在,未待展昭说完便拍案而起,立马要带上二百蕃兵前去征剿。展昭连忙阻止,并言那天书教应已尽数撤离总坛,而唃厮罗亦经已派出兵士前往。
见立功机会白白溜走,庞奇登时跺脚顿蹄,连连责那展昭为何不早些来报。
正在此时,突然有名随从官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庞奇瞟了他一眼,捧起茶杯,慢慢问道:“发生何事?”
“发、发生暴乱了!!”
“哐当!!”茶杯落地发出刺耳碎音,庞奇脸色发青,惊恐问道:“你说什么?!”
官员抹了抹满额冷汗,神色慌张:“好、好像是天书教集结教众,说什么要‘灭僧兴道’……要、要屠城!!”
“屠城?!”
他顿吓得手脚发软。
展昭一旁听着,已知不妙。李继安煽动天书教起乱,青唐城内百姓手无寸铁,只怕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血腥屠杀。
立下吩咐随从戒备,并要那二百蕃兵死守驿馆,随即抽身离去。
“展、展护卫,你、你要去哪?!”庞奇早吓至筛糠,两腿抖嗦得站亦无力需两旁随从搀扶,见展昭要走,慌忙将他叫住。
“大人放心,驿馆之内安全无虑。属下去打探情况。”展昭不愿与他多费唇舌,施展轻功掠上屋顶,直往城中而去。
晨起熙攘交易,热闹繁华的青唐城街道,此时散乱被遗弃的烂碎货物,人群四散奔逃,躲的躲,藏的藏,到处皆是一片混乱。
一蕃女抱了孩子夹在人群之中,不小心被撞了背,脚下不稳跌落地上,后面的人哪里看得到有人跌倒,皆顾自己逃命,可怜那蕃女被连连踩了数脚,不及爬起只能拼死搂紧了怀中孩子。
有一幼小孩童大概是与娘亲走散,蜷缩在角落之处惊恐地看着争相奔逃的人群,边哭边呼唤着亲人名字。
从后街冲出五名粗猛汉子,挥舞手中钢刀,发狂一般见人就砍,嘴里念叨着咒语般的词句,如同着魔。
寻常百姓闪避不及者,立下被砍死砍伤,血喷一地。
“住手。”
慌乱喧嚣中,喝音竟能清晰入耳。
只见暗蓝沉影似旋风骤卷,途人未及看清发生何事,已见一名蓝衫男子左手扶了那名险被踩死的蕃女,右臂怀抱尚在哭泣的幼童。
手中三尺青锋,刃身泛了嫣红血线,顺着剑尖,缓缓滴落。
适才凶残杀人的猛汉,此刻圆瞪双目,仍持举刀砍杀之势,定在原地。
“好了,快些回家去吧!”
男子温声与蕃女说话,蕃女虽然不懂汉言,但从那份温柔之中,感觉到此人好意,连忙鞠躬答谢,抱了孩子匆匆离去。
愕然站定的人群中,挤出一名妇人,男子怀中幼童呼喊着叫她娘亲。男子将孩童交与母亲手上,那妇人当下是千恩万谢,他轻轻摇头,示意她快些带孩子离开是非之地。
这时又从横街冲出十数名持刀凶汉,见同伴呆立不动,上前查看,那几人竟就此颓倒地上,气息早断。
众人大惊,瞪着那蓝衣人。
只见他脸色平淡,一双锐利眸子,紧紧盯着他们手上血淋淋的大刀,神情瞬是转凝。
“各位,请快些离开。”
有听得懂汉话之人反应过来,高声传叫。
其他愕立当场的途人立下四散奔逃,躲开厮杀。
男子缓缓举起长剑,平指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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