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家少年郎(生子)----左奥淇
  发于:2009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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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攸看著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煞是好玩,直起了身体轻触著嘴唇说道:“呀,和尚,你好啊,就这麽生生夺了我一嘴儿。”
啊?法净倒吸了一口气,回神过来,明白了刚才那回事情,脸色都白了。一时话也说不上来。
濮阳攸用袖子拭了拭嘴唇,看著法净的神色,便把食盒拿了上来,对他说:“和尚,少爷我跟你打趣呢,这东西院外都放了那麽久了你快些吃了吧,若嫌冷了,我去让厨房热热。”
“没,没……没关系,我吃了便是。”法净半红著脸,见他往外走,赶忙说道,“不必这麽麻烦了,濮阳少爷。”
一大碗饭,舀了些盛在小碗里,是濮阳攸亲自给他盛的,法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见他要把桌子上的经书往案头上带,想去抢手,却被人一把推了回去。
食盒里面,法净拿了出来,冬菇冬笋烧白菜,还有青菜粉丝汤和清蒸豆腐,外加一碟馒头。
濮阳攸回头,看见桌上的菜,皱了眉:“这厨子为何如此怠慢,好似我濮阳府让人吃不起好菜。”
没什麽好生气的,不过是觉得这麽寒碜的东西不该是他们府里拿出来的。
“濮阳少爷,不必生气,这个已经很好了。平时在寺里也不过是青菜豆腐,您瞧这馒头,又大又白的。一定是师傅花了不少心做的。出家人不贪食欲,能果腹便是。”
既然他都这麽说,濮阳攸又能说什麽,恩了一声回来了。见他还看著自己,想起那个约定,扯出一丝笑对上他。
“过一会儿,秋雁会送水来。哦,秋雁算是我的小厮。平时我不在院里只有他会带人来看著我的宝贝儿。”
濮阳攸把下巴枕在手上,看著有些窘迫得吃著东西的法净。他知道自己这样凝视对方是有多麽尴尬,但是他喜欢看这个呆和尚窘困的样子。要知道,谁能有机会看著一个在外面正经八万的讲经和尚,在饭桌上因为自己的眼光活活得逼著他脸红。
“哎,和尚,这‘冬去春来瑞年雪’味道怎麽样?”
冬去春来瑞年雪?他指的是冬菇春笋烧白菜。
“好……好的。”不过,经他怎麽一问,到是起了法净的疑问:这季节哪来的冬菇。
“那,这个叫‘孤云纷纷落丝雨’怎麽样呢?”他问的是蘑菇粉丝汤。
“好听。”法净还能说什麽。
“那……你说这清蒸豆腐呢?”濮阳攸看著那盘滴了飘著几滴菜油的豆腐,“不如叫白璧著微暇?”
“公子才华。”
濮阳攸换个了手,继续撑著头:“和尚,你不觉得这样吃法没劲吗?都是我在取名字。那……你说这叠馒头叫什麽?”
法净摇了摇头。
“你说一个,难听我也不笑你。”
法净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想表示歉意。
“你坐下坐下,别动不动就合掌念阿弥陀佛的。我看著累极。”
合掌:“阿弥陀佛……”坐下。
“你……”濮阳攸刚想说什麽,便听见有人开院门进来,开了房门出去,是秋雁。後面跟这几个女仆,挑著水进门了。法净被声响吸引了过去,见有一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向门口的濮阳攸欠了欠身,用还稚气的声音对濮阳攸道:“少爷。”
濮阳攸笑著点头,看著那些女仆把水倒进浴桶里:“秋雁……再送次水来,半柱香就行。以後便这样,法净师傅要为我讲经。便住在我这里了。”
那少年这才发现,这边昏暗的油灯下,居然还有个人。那诧异的表情过了头连嘴巴都张了开。
“楞个什麽劲啊,还不给少爷我出去,岁数越大身上的味道越不对劲。出去出去。”濮阳攸也看秋雁那样,急急得赶他出去。
“可是……少爷,他怎麽……”秋雁指的是法净。
“他是出家人,身上都是佛香。不似你,别污了我的花香味。快走快走。”
屏风的这边,法净在刚吃著饭,把食盒整理好,便抬头透过紫纱看见屋里面点起了蜡烛,还有挂在屏风上的衣裤,然後传来了水声。
“你在奇怪我为什麽要赶走秋雁吧……”
法净想说他没好奇,本无欲所求知,况且这与我何干。
“曾经有个爱花的人,比我更痴。她告诉我,花是仙物,沾不得半点男人的臭味。所以这院子除了我谁都不能进,当然秋雁他还是个孩子。”
法净拿起那本经卷……
“後来,她死了……便成了我的心魔。”
法净依著油灯,却发现内屋的烛光亮得通了天,轻轻得吹灭了蜡烛。
“前一年,我差点就想不开……在那个亭子里,至今我仍会每夜每夜睡不著,想起她。”
法净看见佛经中有这麽一段:是世中第一,彼则无有爱,众事不移动,解脱当来有,断生老病死,所作办灭漏……
“我便是再喜欢清云……也不及爱香云十一。”
法净眼睛望了望关紧的门,耳朵里却听见内屋子里的人好像已经洗好了。
“但是……你要明白,既然我失去了香云,我便不能再失去清云。”
法净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痒,难道秃头也能长虱子不成?
“虽然我爹娘自那次我闹之後就依著我,可是……我知道他们不可能让我和清云在一起,毕竟……你见过他的。”
法净抬头,才发现讲话的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人家说,听和尚讲经讲禅理能除心魔,我这该是我之所以我答应清云……不,是我,请你来的原因吧。”
法净没有看只穿来一件白衣贴身薄衫的濮阳攸,却一时不小心把手里的经卷掉在桌子了。
“和尚……你不觉得该说些什麽吗?我都说了这麽多了。”
蹙眉,法净抬起头,合著掌说:“濮阳施主,你所谓的心魔,只是你把自己一股脑儿置於一个角落,便无法通畅了。贫僧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给你讲通,你才能想明白。佛门讲的是无情无爱却也是大情大爱。但你所讲的喜欢,爱……贫僧委实无法了解。不过你可以和贫僧一起修行。一段时间後,说不定佛陀会感化於你的。”
“哦?你想让我当和尚?或者跟我爹那样一边骗人钱财一边念著经文。”濮阳攸索性坐了下来,“我知道自己是什麽妖怪,你们家的佛陀是收不了我的。”
妖怪?法净疑惑更深了。
濮阳攸把发带一扯,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挂了下来:“和尚,你看,我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可以和你一起修行。不过,你能让我想通吗?”
为何?法净眼睛直直得看著他的头发,再一次在心里发问。嘴上还是说道:“贫僧是想让施主跟贫僧一起回去。去我们寺里带发修行,贫僧的师父师叔禅学厉害的很,不像贫僧要游方历练。那时候说不定不用那麽久你便可以除了那个心魔。”
“真那麽神?不过……我那里也去不了,我只能给你一个半月的时间。带我……呵,修行。好吗?”
“遵施主言。贫僧定当尽力。”
濮阳攸看著一直低著头的法净,发现那和尚後脑勺下面的脖子可以一直看见僧袍都的背,比那张一直发红的脸可白多了。濮阳攸忽然很想撕开他的僧袍看一下。
秋雁又一次敲门得即时,濮阳攸收回了眼神对著那个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和尚说了句:“你先沐浴,我去外面看一下……月亮。”据那个人说每逢遇上日子里有三,五,九有月亮的日子可以让花吸足灵气。
外面风景不错,这个小院濮阳攸生活了这麽久,可这二年来却从没认真得看过月亮。前一年的失落,绝望,心死。後一年的狂乱,麻醉,梦死。只有心不再平静下来,就不会去想到她。她……濮阳攸看著那些花,笑得那麽灿烂一如逝去的她的脸。只是……最後一面都没有见到。
“少爷,今晚……你要不要……”秋雁支吾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濮阳攸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如果没有梅清云在,他都会找些个府里干净的,未成年的小厮陪自己睡,不是他不喜欢女人,就是因为他最爱的人是一个女子,所以……他告诉自己除了以後的妻子他不会再碰任何女子了,不是没有试过,只是一碰她们就不经意想起她的脸。侍寝过的那些小厮里没有秋雁,如果有秋雁,秋雁便不可能再是他的小厮。
房间里传出了水声,没有刚才那股子冲动了。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变态到想对和尚动手的程度。让他爱上自己,还是让他承认爱上自己是不一样的。清云啊清云,你要的是真心呢还是话语。梅清云……是她的弟弟,一年再遇见他,然後让他变成她的替身。梅清云那时候只是告诉他,是姐姐对不起他,他会用一年来偿还,这一年他就是梅香云,而现在已经一年零四十六天了。四十六天前梅清云告诉他,他会娶常碧荷。他确实和她很像,只是梅清云不爱花,更爱草药,更爱仕途。他会娶常碧荷,因为常碧荷的爹是常太傅的亲兄弟。梅清云说他去请铁嘴胡半仙算过八字,他和香云都和自己是有缘无分的,而今年自己会遇见改变自己一生的人。
濮阳攸问自己,信不信梅清云的话。信,他倒是想要早点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厌了怕了。也不信,这就意味著自己要和这些年的爱恨说再见。他不甘心,不甘心。手重重得捶在一旁的柱子,心魔心魔这便是心魔。
“濮阳公子……”法净合掌站在一旁,他已经换了件新的僧袍,不像自己只著了一件内衫。
“法净师傅,你穿的这麽整齐,是要出门吗?”濮阳攸故意问道。
当然不可能,这天色都暗成这样了,施礼:“濮阳公子,贫僧想问您,那些浴桶里的水要倒在什麽地方。”
“噗,哈哈,和尚,那水……来来来。我来教你。”濮阳攸想著好笑,发了兴致拉起他的手腕把他托进了房中。可一进门便闻到一种不似他房间的香,倒像这和尚身上的檀香佛香,濮阳攸没有放开他的手,却仔仔细细得在他的旁边闻了起来,“和尚,你身上有一种香味儿,你知道吗?”
法净哦了一声,脱开他的手问了起来,许久犹犹豫豫的说:“大约是香炉烟的味道吧。奇怪,从来没人说过。”
“哦,对了,你把手伸到浴盆底下,”法净撸了袖儿探进去,还好水不深,“摸到边上,摸到了没,有个木塞子,你往上拔,直通地下的。”
左左右右摸了一通,总算的摸到了。法净莫名起了性子,往上一拔,那水真的嘶流流全下了去,不知为何觉得好玩极了。
濮阳攸到是看到了他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傻和尚,这一个小玩意就把你看傻了。只要是官绅子弟的家里,谁家没有这个。难不成你们寺里没有?”
“我们寺里有个大池子。师兄弟们都在那里洗,有些时候也是会打水洗的。”法净一说起寺里的东西就开心起来。
“你们到是省力,全身光秃秃的,哪像我们洗这头发都要半天。”濮阳攸索性坐在床边和他聊了起来。
法净看著他的头发又出了神:“……贫僧,觉得……公子的头发……美……美极了。”不习惯称赞人。
“美吗?香云和我说过用紫薇的叶碾的滋加上芝麻再碾在一起,用泡过花料的水洗,又干净又清香。”出了口,才发现这香云二字已经脱跑了。
“小僧不曾长过头发,以前做沙弥的时候,每月师傅都会给我们刮一次。做了比丘後师傅说可以自己刮了。”
濮阳攸很是好奇:“哦,那你这回下山来,见到那麽多像我一样长发的人,不会觉得奇怪吗?”干脆盘了腿,坐在床上。看法净站著有些扭捏,就让他到自己旁边坐。法净拼命摇头。濮阳攸瞪了他一眼,他便乖乖坐了下来,“接著说接著说。”
“是会奇怪。比如见到很多穿不一样衣服,路边上的小玩意啊,还有站在酒楼前面使劲拉我进去的姑娘。”
“哈哈,你这呆和尚也会有姑娘拉。你呀,那可不是酒楼。那个是……男人的好地方。呵哈哈。”
“男人的好地方?”法净瞧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盯著他头皮直麻,他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小僧不知道那地方是好地方,只觉得那些姑娘像要吃人的老虎一样。吓得小僧不敢往前走。”
“哈哈……这个比方打的好,打的好。哎,和尚……你除了齐城还去过哪些地方……”
“还去过,浏城,洛洲,呈泽……”法净一一作答
”哇,小和尚,这麽一个月你还跑了那麽多地方啊?觉得山下怎麽样啊?”濮阳攸越聊越来了兴致。
“觉得山下好奇怪啊……”
“哦,怎麽奇怪了?”
“比如……”
濮阳攸不知道他和这个小和尚聊了多久,直觉得聊著聊著眼皮重的要命,侧身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睡著了。
清晨醒来的时候,濮阳攸没有看见法净,听见外面有敲木鱼的声音,便出去看了。只看见法净坐北朝南,在蒲团上拨著佛珠念著经。前面是那片花海,风凉丝丝得吹著卷起他後摆的僧袍。濮阳攸忽然想问,这个人的心到底是有多干净啊。
静静得看著,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只穿了一身内衫,等法净念完一遍经转过身才看见了他。
“濮阳少爷,是小僧吵醒你了吗?”
“没有。只不过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听见木鱼声出来看看。”濮阳攸看著他拿起蒲团收起佛珠拾起木鱼往他这边走,“这就是你的晨拜吗?”
“是。”
“今天为什麽不叫我起来,我不是说和你一起修行了吗?”濮阳攸责怪道。
法净连忙解释:“小僧见公子睡得香,不忍叫醒。不惊好梦人。”
“算了,以後你叫我起来,我和你一起做。”
“是。”
濮阳攸转身回到了房内,他还要睡,今天是起太早了。秋雁会在半个到一个时辰後送洗漱的水过来,他可不会浪费这个睡回笼觉的好机会。
此後的两天,一到晚上濮阳攸便寻法净聊东聊西。法净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了些埋怨。可一看到濮阳攸睡在一旁迷糊的样子,再多的怨言都没了。不要去证实什麽他都知道,想起陌上的那个少年便是眼前这个人,心里有种很滚烫的感觉,虔诚得如同对待菩萨一般毫无他法。
第二天清晨,他便叫濮阳攸起来和自己一起晨拜,可这濮阳攸坚持了二天,到了第三天早上便甩甩手说自己累的很。两天同吃同住,吃得是斋菜,住得晚上自己看著眼前的猎物,却得乖乖得纯聊天。
等到日上三竿,秋雁叫了好几遍後他才出来。伸了个懒腰,看著一旁端正住著看书的法净哼了一声。太没劲了。洗漱好,穿戴好便出了门。
这两天不出门,一出门便直奔芙蓉楼,芙蓉楼这可不得了,十里堂铺上最著名的青楼。十里堂铺最出名也就是齐城最出名。人都以为这芙蓉楼的老板便是濮阳广怀,可真正管著这芙蓉楼的却是濮阳攸。
没进门门口的姑娘就看见他了,嘻嘻得笑著推了他一把,濮阳攸倒了不生气佯装走得不稳得进了去。没进门就喊到:妈妈姑娘们,你们的小攸儿回来了……”两手一张,仰头深吸一口气道,“啊!!红尘真好,香粉真好,有酒定醉今朝。”
里面闹哄哄的声音,竹丝声鼓声调笑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齐刷刷一片目光望这边,然後……
“呦,王公子您刚才说到哪里了?”
“讨厌,张官人,您好坏啊……”
“胡老爷,喝嘛喝嘛……”
……
濮阳攸放弃得看著这一切,没人把他这失踪两天的老板当回事情。
“小攸儿,你还记得回来啊?”说话的是妖妖娆娆摇著美人扇的女人,徐娘半老的模样,倒是风韵犹存。也巧她还真姓徐,别人管她叫徐娘,濮阳攸记得她叫漾眉,十年前京城的名妓,现在芙蓉楼的老鸨。
“姐姐,您先给我来几碗好酒好菜。这几天憋死我了。”濮阳攸边往楼上走边和她说。
开了房门,徐娘跟著进来:“你这几天哪里去了?还憋死了,不会跑去做和尚了吧?”
“哎,真就被你说著了,我这几天跟著个和尚吃斋念佛来著。”
“你又糊弄我了。”徐娘摇著扇子,不可思议得看了他一眼,“真的?真的???哈哈哈,转性了转性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喽。”
有人端著些炒的,蒸的荤素菜食进来,摆在桌上退出去。
“来,和姐姐说说这是怎麽回事情?那梅公子不要你了?你要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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