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想挣脱，妖王钳住了他的肩膀，脸上的红筋更加清晰“不要激怒我，孩子。”
“哈迪斯在哪里？”
“还活着。”妖王皱了皱眉，转而一笑“不过必死了还要惨。”
小小刚要开口，妖王接着说下去“我当初的苦，必定要他都尝个遍，我才甘心嘛。”
“他在那里，你让我见他。”小小开始挣扎，妖王松开手，转身走回王座。
“首先，是锥心之痛，然后是生不如死，再然后是万念俱灰，你觉得怎么样？”
心中的恐惧已经被担心和焦虑代替，小小冲到妖王身边“当初，是你追杀站长和他的爱人在先，哈迪斯他是为了朋友……”
妖王转过脸来看着他，突然释放出强烈的杀气，小小瞪着他，抿紧了嘴唇。
“乌沥乌沥带走的，不只是我族的叛徒，更是我青梅竹马的爱人，背叛我的人，我怎么能不杀他？”
小小瞪圆了眼睛“你的爱人，喜欢了别人，你就要杀了他？”
“当然，这是我族的耻辱～！”妖王狠狠拍打着王座，红筋爆现。
小小撇了撇嘴“哼，怪不得你的爱人跑掉了。”
妖王抬手抓住小小的手腕，用力 ，小小顺势跌坐在王座边上。妖王狠狠的瞪着他“小鬼，你说什么？”
小小忍着疼，咬牙切齿的回嘴儿“不爱你，你就杀掉，谁敢安心待在你身边啊 ～！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了，你这暴君～！再说了，你要是舍得杀，看来你也没有多爱那个人～！”
妖王收紧了手指，小小眼泪都要流出来，红了眼眶瞪着他。
“没有多爱？没有多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可是 ，他还是选择了那个白痴空间师～！我要杀了他～！等我干掉哈迪斯，我就去杀了他～！”妖王的咆哮让妖狐洞穴一阵摇晃。
“既然你爱他，就应该让他开心，放开他，让他去他的爱人身边啊 ～！”小小大声喊道。
妖王愣住，低头看着小小，仿佛看着怪物，不知不觉松开手。
“你是说 ，如果哈迪斯不爱你，你就会放手，让他去喜欢别的人 ，看着他和别人快乐？”
小小揉着红了的手腕，点点头“这才是对的。”
妖王呆呆的看着他，突然一阵大笑，吓了小小一跳。
“人都说我是疯子，你才是，小鬼 ，你才是真正的疯子。你的意思是，哈迪斯不爱你 ，你也会祝福他跟别人？”
“是。”
妖王猛地低头瞪视着小小，脸上的表情狰狞“你想骗我？小鬼？如果他不爱你 ，他就不会被我捉到了。”
小小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妖王坐直身体，交叠双腿“哈迪斯的法力被封，我也用了几千年的时间来恢复，等我终于恢复力量的时候，我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哈迪斯的封印似乎被解开了，可惜不知道是谁干的～！？”
小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妖王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拉起来，甩到王座另一边。
“论实力我们不相上下，但是我不能为了和他一拼，耗光了力量，我还有诸多大仇未报，还有妖界未受复。所以我需要一点技巧，让哈迪斯自己变得弱一点，这要多亏了你。”
妖王的笑容让小小的心越来越冷“我，我做了什么 ？”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的存在让我很开心。几千年之后，你仍然在他身边，说明哈迪斯这个恋弟的家伙，有一点喜欢你，而且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问题，让他心里很焦躁，然后你离开了。他心里的防线就开始慢慢溃败，哈哈哈 。”讲述着自己计划的妖王，手舞足蹈的像个孩子，小小却越来越想哭。
“他心里开始慢慢混乱，对周围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多戒心，比如 ，他在波塞冬婚礼上喝下了上万杯饮料中唯一有毒的那一杯，哈哈 ，他竟然没发现，所有侍应海马都是蓝色的 ，他却选了粉红色最可疑的那一个～哈哈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得手，真是要感谢你和阿波罗的亲密出场，让哈迪斯的大脑彻底瘫痪～！！”
小小的手指冰冷，眼前一阵黑一阵白，闪过的是那天，哈迪斯的眼神和嘴角淡淡的笑容，与会场格格不入的单薄身影……
“其实也不是夺命的毒药，那样太便宜他了。对付这种长期积压了过多负面情绪的家伙，只要给他一点火星，他就会把自己的愤怒点燃，然后，烧毁他自己和身边所有的人～”
米诺斯曾经提起，哈迪斯的反常是从婚礼那天开始，强烈的愤怒和焦躁，时不时流露出来的不安和疲惫，小小看着妖王得意地讲诉，一阵颤抖。
“终于，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所以他跑出来了，一个人，然后很简单，我只要说你在我手上，他就乖乖的来了，根本没有想过信息的可信性，而且令人惊喜的是，他的身体比我想的还要虚弱。”妖王终于停止，做了一个抓的动作，然后慢慢收紧了手指。
小小看着他，眼前一片朦胧，自己的声音冷静得让自己都吃惊“你要怎么样才可以让我见他？”
妖王把头靠在王座的靠背上，似乎说了太多的话很疲惫“你当然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要想一想，如何让你发挥最大的作用……”
小小在他银色的瞳孔里明白的看到了复仇的快感，空荡的大厅里阴冷无比，安静的气氛让小小一度怀疑自己听到了妖王大脑的运作声音，咔哒咔哒，复仇的计划几近成型。

幻境1

小小并拢了双腿，手指搅在一起，冰冷，慢慢连心脏都要麻痹。
妖王嘴角含笑，用食指轻轻敲打太阳穴“嗯，这样不错，这样也不错呢。”
倒在大厅中央的小狐狸醒过来，看了一眼他们府君的笑容，再度昏迷。
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有不灭的狐火知道吧？
妖王终于伸直了手臂，转头看了小小一眼，大大的笑容，阴森恐怖“你一定很好奇，我究竟把他藏在那里？”
小小拼命点头。
妖王挪到小小身边坐下，一脸苦恼的样子“这家伙虽然思绪混乱，但是身手一点不含糊，对付他，只能智取，尤其在这种，他的智慧几乎为零的时候。你猜我怎么做的？”
小小开始咬牙切齿“您，就直说了吧？”
妖王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宽大的袖袍扬起一阵风，小小眯起眼睛，缩了缩脖子，看着他面对着王座后面巨大的墙壁，前伸双手，然后向两边打开，说了一句“四十大盗开门～！”
小小突然很想要爆打他的头。
墙壁上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慢慢扩大，洞府里刮起大风，小小脚下不稳，仿佛被风抓住了身体，慢慢向那个大洞移过去，回头看，妖王抱着手臂站在原地，脸上笑出一道道红筋。
“小鬼，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面，能不能把他弄出来，就要看你的了。”
“啊？哪里是什么地方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进去过。”妖王一脸轻蔑，看着小小张大了嘴巴被吸进去，然后洞口和狂风消失……
＊ ＊ ＊
小小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入口消失，然后黑暗降临，死一般的寂静，身体慢慢向虚无坠落，分不清南北，然后，脚接触到地面。
站在地上慢慢挪挪，跳跳，地面坚实，没有风，不冷也不热，行囊落在妖狐洞穴，翻翻口袋，只有零钱……小小站在原地，茫然。
什么都看不见，这个时候要怎么办？靠心眼么？小小闭上眼睛，许久，无奈的睁开，看来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摸索着向前走，小心翼翼，没有阻碍，地上连石块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小小一边疑惑，一边向不知什么方向走去。
“那个，有没有人？”小小小小声开口，有个守卫也好啊。
没有人回应，连回音都没有，声音仿佛被吸收了，小小打了一个寒颤，无的感觉很不好啊。慢慢地向前走，小小边走边喊“哈迪斯？你在么？有没有人？”
感觉到疲惫，是走了多久呢？小小坐到地上休息，抬手擦擦汗，叹口气“变态妖王，这地方这么大，又这么黑，走到我死了，也看不见出口，人影都没有一个～混蛋哈迪斯躲在什么地方？”
“呜呜……”
小小停止了抱怨，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小站起来，连呼吸都屏住。
“呜呜……”
是哭声～！小小迈开脚步，越走越快，有人～！终于有人的声音～！几乎要奔跑起来，是错觉么？声音越来越清晰，前方，就快要～！
“啊～！”脚下一空，小小向前扑去，滚下一个似乎是坡的地形，然后撞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停住。
哭声开到最大“呜哇啊啊啊啊啊……好疼～有怪物～！”
小小坐起身来揉着脚吼回去，“谁是怪物～！？”
眼睛倏的睁大。
黑暗退去，四周被金黄色的稻穗包围，额前的头发被柔和的风吹过，带来植物的气息，面前蜷缩成一小团的，是正在哭泣的孩子，看身量三四岁左右。
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仿佛要和这金色海洋连成一片，闪着金色的光，小小的手揉着眼睛，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袍，光着一双小脚，粉色的脚趾头让小小着实失神了一阵子。
“哦，那个小朋友，抱歉哦，有没有受伤？”这个，难道是妖王的儿子？还是他抓来关起来的孩子？
听到问话，小孩扬起脸孔，湖蓝色的瞳孔让小小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精致的五官，仿佛瓷器一样的皮肤，晶莹的泪水，慢慢涌出来，摇摇头，然后站起来对着小小掬了一躬“我没有受伤，对不起，绊倒了您呢。”
小小也连忙站起身，回礼“啊，不，是我失礼了。”
小孩子抬起小手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十分勉强带着极不协调的社交性质“您，也迷路了么？”
小小咧开嘴“哈哈，是呢，还以为你认识路呢，原来我们同病相怜。不过，你这么小，就被抓进来了？有没有看到黑头发的大哥哥？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小对着孩子比划着哈迪斯的样貌，孩子瞪大了蓝色的眼睛，“黑色头发？那是不祥的颜色～空灵界不会有这种人的～！而且我们不会把人抓起来，除非那人罪大恶极。”
小小眨眨眼睛“你说，这里是哪里？”
小孩子歪着脑袋，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小小“空灵界第一神殿啊。”
“第一神殿？为什么会种满了粮食？”小小慢慢抬手，指了指周围的金色麦浪。
孩子瘪了瘪嘴，眼睛里布满了水汽“呜，所以我说我迷路了……”
小小脱力的坐在地上，双手扶额，思考究竟是自己迷糊了，还是这孩子秀逗了。
小孩也乖乖地坐在小小，伸手摸摸小小的头发，衣服“你的头发是黑色的，你也做错了什么事么？”
小小转脸看着他“也？你做错了什么事？尿床了？”
孩子皱着眉摇摇头，抱着膝盖，换大的睡袍遮住他的脚踝，小小开始猜测这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离家出走了。”
小小微笑，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手感真好“小鬼头，这么小就学人家离家出走？你妈妈会担心得哭啊～”
孩子摇摇头“她不会的。”
这么狠心？
“嗯，你做了什么惹妈妈不高兴的事了？”
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因为害怕……”声音开始颤抖了。
小小抱住孩子的小身体，好冰凉啊，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他的身体“害怕什么？柜子里的妖怪？那是骗人的，哥哥小时候……”
“我不怕妖怪，他们都喜欢我～可是母亲大人不喜欢，不许我找他们来家里玩。”
“……哦，这也难怪你妈妈啊……”喜欢妖怪的小孩……
孩子仰起漂亮的脸孔，眼巴巴的看着小小“你是妖怪么？”
小小用力摇头“哥哥是人类，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妖怪？”
孩子老实地点头，小小假装没看见“我是人类，货真价实。”
孩子的眼睛亮起来，伸手抓住小小的袖口“那，你可以跟我说话，陪我玩儿么？你不是妖怪，母亲大人会喜欢你的～！”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哥哥要去找人……”小小看着怀里的孩子，为难地开口。
孩子有点失望，但还是抓着小小的袖子“那，我帮你找人，你晚上能来陪我么？”
“为什么是晚上？”
“因为，我怕黑……”孩子把脸埋进小小怀里，小手搂住小小的脖子。
怕黑……小小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晚上没有大人来给你讲故事么？你爸爸呢？”
“父亲大人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妈妈……哦，佣人什么的？”
“母亲大人不允许任何人跟我说话。”
小小的动作停止了，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丝丝拉拉地疼“为什么？”
“因为我是不应该被生出来的怪物，是母亲大人的耻辱。”孩子的眼泪流进小小的颈窝。
小小抱着他向前走，半人高的麦穗轻轻擦过身体，金色的麦浪晃花了人的眼睛。
“那，小家伙，你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么？”
“我是家里的长子，上面有姐姐，但是我不能经常见到她们。”
“那你平时在家里做什么呢？”
“看书，学习魔法，父亲大人喜欢。”
“……你多大了？”
“１０３岁。”
小小在一片麦浪中停止脚步，把怀里孩子放下，孩子仍然搂着他的脖子，湖蓝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小叹口气，微微笑“那，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想了想，开心地笑，仿佛壁画上的天使临凡。
“哈迪斯。”
小小看着眼前灿烂的笑脸，伸出手狠狠捏“老酒鬼，你耍我是吧？缩回几万年前，耍我就这么好玩么～！！！？”
小哈迪被他捏的泪流满面“呜呜呜，人类欺负我～～”
小小看着他抬起小胳膊擦眼泪，摸摸他的脑袋“哈迪斯，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小了？”
小哈迪抬眼看他“我已经１０３岁，不小了。”
小小捏捏他的脸，不过没有用力“不小了，你还怕黑？还哭鼻子？”
小哈迪睁大了眼睛，恐惧明明白白的写在眼睛里“我，我……”
小小坐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认得我了？”
小哈迪眨眨眼“你是从那边滚下来的人类。”
“……”你就装吧～死酒鬼 ～！！
小哈迪伸出手，颤颤得抚平小小额角的青筋“你为什么生气了？”
小小赌气地嘟起嘴“因为我大老远的来找人，结果他装着不认识我。”
小哈迪开心地拍着手“那好啊，你就别理他了，跟我回家吧？”
小小的青筋又起。
这酒鬼搞什么鬼？变回小时候的样子，似乎也不记得我了，还以为自己是空灵界大少爷呢，难道，这也是妖王的诡计？还是说，是因为他喝下去的毒药？
“哈迪斯？”
“嗯？”小哈迪坐在小小腿上，开心地玩着小小的手指头，笑容明晃晃的。
“……你应该还有弟弟吧？”
哈迪斯瞪大了眼睛“母亲生下了弟弟？父亲大人曾经说过，母亲又要生小孩了，是弟弟么？”
连宙斯都不记得了？还是说，他现在，是处于宙斯出生前的年纪……？小小皱着眉头看着哈迪斯。
“你，喜欢弟弟？”
果然，小哈迪点头，“有了弟弟，就有人跟我一起玩儿了。”甜甜的笑容。
小小突然觉得一阵怒火，把哈迪斯放在地上，站起身往回走“那等着你那变态弟弟来救你吧，我回家了。”
裤脚被抓住，挣扎，“扑通”，小小回头，哈迪斯额头磕破了一块皮，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坚决地抓住小小的裤脚。
“干吗？你不是喜欢弟弟么？”底气不足了，某人。
额头开始渗血，小哈迪看着小小，目光坚定“如果，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就喜欢你。”
麦浪起伏，金色的光，清香的风，小哈迪清脆的童音，这，孩子的表白可信么？
小小蹲下来，皱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哈迪的小脸粉红粉红，金色的卷发随风飘舞，抓紧小小的裤脚“留下来，我喜欢你。”
“我是谁？”
“人类。”
“……苏小小。”
“？”
“我的名字。”
“小小……”
小小在湖蓝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微笑，带着淡淡的苦涩。你长大了就不会记得了吧？在这里遇到的，是过去的哈迪斯？还是现实的哈迪斯呢？在你心里，到底是记住了我？还是觉得宙斯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