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你什么事----天因
  发于:2009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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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医院离V大不算太远,蒋诚心坐出租车十多分钟就到了,他匆匆忙忙地找到钱老师的病房,正准备进去就迎上师母和肖老师开门出来。
“钱老师没事吧?”蒋诚心急急地问。
师母看见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没说话,倒是肖老师拍着蒋诚心的肩膀问他吃饭没。
蒋诚心这才想起自己除了早上啃了个面包,下午在V大喝过几口水外,什么都没吃。
刚这么一想,胃就隐隐抽痛起来,可他想先见钱老师一面,便撒谎说已经吃了。
肖老师在医院陪了钱老师不少时间,这会儿正准备回家吃饭,蒋诚心知道后提出由他守夜,让师母也回去休息。
不过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
果然,师母黯然地垂下头,叹了口气,“现在……还能回哪里呢?”
蒋诚心心里揪得紧紧的,摸出钱包塞到师母手里,说:“您先在附近宾馆休息休息吧,钱尽管用,里面有张卡,密码是我生日。”
蒋诚心坚持,可对方哪里肯收,两人在走廊上推来推去,推得肖老师不高兴了。
他咳了一声,“老钱和我半生兄弟,现在家里出了这事还能让嫂子住宾馆?我们早就说好了,在学校重新给你们安排住处之前,嫂子和老钱都住我那!”
“可是……”蒋诚心迟疑。
“有什么好可是的?”肖老师看着蒋诚心,“怕我那住不下?别说老钱和嫂子了,就连你也能一起住过去。老钱吃了点药睡了,我看嫂子今天也受了不少惊吓,正准备带她回去休息,你小子就来了……学校那边处理得如何?”
蒋诚心这才把情况大概给肖老师说了一下。
肖老师听了摸着下巴,对蒋诚心的处理方式很满意,一遍遍地说他肯定会成为一个好科长。
蒋诚心脸红,拿眼角去看师母,发现师母也赞许地微笑着,更加不好意思。
三个人又说了几分钟话,肖老师和师母离开前让蒋诚心也早点回,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去病房外看看,守夜就免了。
蒋诚心一直等他们都走远后才松了口气。
看师母的样子,钱老师并没有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说给她听。
一时间感慨万千,忙向病房走去。
肖老师在学校威望颇高,又是教授,这次自然被分到单间病房,蒋诚心走到门口时正巧有护士查完房,便上去打听情况。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钱老师除了血压偏高外,同时还被查出心率不齐,再加上受了惊吓,可能要住几天院。
蒋诚心不是很明白心率不齐是个什么样的病,就问护士。
那护士小小的个子,戴了个大口罩,听完蒋诚心的问话白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就是心脏病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蒋诚心是医学外行,当然不知道心脏病其实分很多种,有的严重,有的只要平时注意调理就没什么危险,所以他在听到心脏病三个字后一下就懵了,呆站了很久才趴着病房门上的玻璃观察窗往里看。
病房里照明的灯是关着的,蒋诚心从外面看不清,只借着最后那点夕光,隐约看见病床上隆起一团,知道他在睡觉。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他了,蒋诚心想,不如还是明天早点来吧。
后又想起也许钱老师并不愿意见自己呢。
嘴里就立刻泛起苦苦的味道。
蒋诚心在钱老师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来,靠着椅背休息。
胃里空空如也,不过饿感似乎过去太久,这时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他闭上眼,想稍微休息一下,谁知白天太累,这一闭就睡着了。
醒来后天色已经漆黑,蒋诚心茫然地盯着前方,盯着钱老师的病房门,连身边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都没发现。
发了一阵呆,他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突然想起两件事。
第一件,是手机早就没电了。
第二件,是他忘了给杨少安打个电话!
一跃而起的时候撞到膝盖,蒋诚心整个人痛得蹲下去,蜷成一团。
清冷干净的男声自头顶响起,“在干什么呢?”
蒋诚心僵住,以为自己幻听。
那男声又问:“撞到哪了?”
蒋诚心仍是全身僵硬。
然后他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头顶似乎也被什么给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蒋诚心眨眼,再眨眼,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那只手上,抬起头。
杨少安在医院冰冷刺目的日光灯下淡淡地说:“站得起来吧……”

二十七

“站得起来吧……”杨少安问。
蒋诚心傻傻地点点头,“嗯……”
杨少安一使劲,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蒋诚心还傻傻的,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下,“杨少安?”
“怎么?才几小时没见,不认识了?”杨少安笑了笑,摸着自己的下巴说。
“不是,只是……”蒋诚心环顾四周,是在医院没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来?”杨少安抄起双手,继续笑。
蒋诚心偏头,看着眼前这个人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努力压抑着心里那股讶异感,说:“不是……那什么,几点了?”
“晚上十点过了。”杨少安看着手表说。
蒋诚心乍舌,原来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上前几步,走到钱老师的病房前,还是从那门上玻璃口向里看,房内一片漆黑,钱老师应该依然熟睡着。
“你的老师之前醒过一次。吃了药又睡了。”杨少安在他身后轻声道。
蒋诚心回过头去,“什么时候?”
杨少安想了想,“大概八点过?应该是九点不到的时候。”
也就是说,杨少安那时候就已到医院,而自己在椅子上的睡相也早被看了去。
蒋诚心脸上不由得升起红晕。
加上他的肚子又突然咕嘟咕嘟叫起来,脸变得更红,一路红至脖颈。
蒋诚心偷眼看了一眼杨少安,杨少安依然微笑不减,甚至还有越来越灿烂的趋势,都快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给笑没了。
蒋诚心心里的怪异感更甚,只是完全不知道源头为何。
杨少安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夜排档的卤肉面很好吃。”
蒋诚心摸了摸肚子,提议,“你带我去,我请你吃。行不?”
杨少安笑着拉起他的手就走。
蒋诚心怔怔地任他拉,低头看,对方的手正圈在自己的手腕上,呼吸一个不顺,脚步就有些乱。
杨少安没回头,话里带笑,“饿得走不动了?还好我开了车来……”
“车?”
“找耗子借的。不过也许不久后我也会买一辆,毕竟还是有辆车方便点。”
杨少安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耗子以前也没买车,要用车都向他哥借云云,蒋诚心都没听进去。
他的注意力全在被杨少安拉着的手上。
那里的脉搏一下接一下跳得十分有劲,比平时快了许多,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感觉到……
***
蒋诚心一口气干掉四两卤肉面,还意犹未尽。
杨少安只喝了点啤酒,坐在蒋诚心对面看他狼吞虎咽,眼角一直弯弯,嘴角也向上抿起,表情既陶醉又享受,似乎品的是仙酿。
蒋诚心见他如此,吃完面后也点上几瓶,尝了尝,觉得和普通的啤酒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那样。
蒋诚心让杨少安和他一起把酒解决掉,杨少安说还要开车,不能喝多。
于是那几瓶酒就都进了蒋诚心的肚囊。
蒋诚心的酒量并不好,工作应酬时也只能应付开始的一两轮敬酒,超过三轮,必定头晕眼花,不知身在何处。
所以他出去应酬时从不一个人去,至少也得带上办公室酒量不错的小伙子,还一直对外宣称容易酒精过敏,对于别人递来的酒杯,能避则避,绝不多喝。
几次三番下来,经常和教育系统打交道的部门单位几乎都知道了这个科长不善饮,渐渐也不再多劝,只意思意思。
而现在蒋诚心面对的不是行业内的人,所在的场合也不是应酬场合,对于喝酒这件事自然没了防备。
加上白天折腾了一整天,晚上痛快喝一场说不定对放松神经有帮助。
带着这样的想法,蒋诚心追要了几碟小菜,和杨少安边吃边喝边聊,说的都是白天在V大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地,酒喝得差不多,时间也已接近午夜。
杨少安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撑着头专心听蒋诚心讲,并不时给予反应。
听到V大教师楼被烧了三栋,他皱眉。
听到市教委的人扣押肇事学生,他嗤之以鼻。
听到蒋诚心最后怎么诱得那学生开口,他有些犹豫地问:“他的目标是……你的老师?”
蒋诚心一口酒哽在喉头,眼眶因为酒精的因素有些泛红,半晌点点头,“想不到当年钱老师推荐我留校会引起这么严重的事件,我……都是我的错,不然钱老师也不会……”
杨少安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蒋诚心睁着一对带着雾气的眼睛,问:“几点了?”
“凌晨了。”
琢磨着杨少安也加了一天班,蒋诚心点头说:“那我自己打车走,你也回去休息吧。”
没想到杨少安一口拒绝,找老板结了帐后一把拉起蒋诚心往车那边走。
蒋诚心一站起来就头晕,眼前花开遍地,只得闭着眼嘟囔:“我说了我请客的。”难得舌头还不大,说话也不结巴。
杨少安敷衍道:“下次下次。”边说边把人塞进车,又问,“你现在住哪?”
蒋诚心仰起头,等待新的眩晕感过去,轻声哼哼,“教委招待所……”
他一直闭着眼,所以没看到杨少安在听到那句话后深锁的眉头。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杨少安答话,车也没发动,蒋诚心微微掀开眼皮,“……怎么了?”
杨少安这才回过神,插好钥匙发动了汽车。
蒋诚心又重新闭上眼。
五月的半夜温度很合适,不冷不热,杨少安开了换气,还放起轻音乐。
蒋诚心笑起来,将手搭在眼睑上,“这种音乐最催眠了。”
杨少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小心地驾驶,“想睡就睡会儿。”
困意在酒精的催动下本就越来越浓,再加上微微的摇晃和轻柔的音乐,蒋诚心打了个呵欠,“到了叫我……”
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神志已经远去,怎么抓都抓不住。
最后他将头一歪,顺利找到周公,顺便做了一整夜的梦。
梦里他还是高二学生,杨少安还伴在左右,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对自己露出清淡却真诚的微笑。
梦里他又一次得到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奥数比赛的资格,杨少安向他道贺,他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大不了。
梦里杨少安的眼神一下黯淡下去,头也垂了下去,碎碎的刘海遮住额头。
他不知道杨少安为什么突然不高兴,有些心慌,上前两步抓住对方的肩膀,喊:杨少安!
杨少安抬起头,已经换成成熟大人的脸,讥笑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么?
他无言以对,后退半步。
杨少安咄咄逼人,你不是最恨同性恋要见一次打一次吗?
他慌张地摇头。
杨少安走到他身前,恶狠狠地将他推到墙壁上,两只手一左一右撑在他脑袋旁,表情狰狞。
他害怕,且不忍心看到那样的杨少安,紧紧闭起眼。
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嘴唇上拂过,伴随着它而来的那声叹息怎么听怎么觉得心碎。
它说——何不试着喜欢我?
蒋诚心急了,挥舞着双手大喊: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双眼一睁,才发现是个梦。
说不上是好梦还是坏梦。
蒋诚心觉得眼角有些湿,抬手擦了擦,才发现天花板不对劲。
招待所的天花板是灰黄色,而眼前这一片,白白的,雪一样。
猛地坐起来,四下打量,蒋诚心愣在当场。
这里是杨少安的卧室。
自己住过五个月,不可能搞错。
怎么会在这里?蒋诚心揉了揉头,太阳穴沉沉地。
他下了床,走出卧室,听见厨房里有响动。
试着喊了一声“杨少安”,厨房里立刻有那叫“杨少安”的人扬声说话——“醒了?等等,马上吃饭。”
蒋诚心迷糊了,难道杨少安在做饭?
看看墙上挂钟,早上十一点多,是早饭还是午饭?
等等等等,蒋诚心揉着眉头想,十一点多,十一点多……糟!他本来还想十点之前去趟办公室再做一份书面报告顺便和主任通个电话,这下已经晚了。
得先给主任打个电话!
右手下意识去摸手机,这一摸,就摸了个满脸通红。
手什么机啊,他他他,他为什么穿着杨少安的睡衣?!
时间不等人,扯着嗓子喊一声,“杨少安,借下你的座机!”
杨少安在厨房里敲着盆说随便用,蒋诚心立刻给主任拨了个电话。
好在他对数字一向敏感,经常拨打的电话号码从来牢记于心,可以不依赖于手机电话本。
蒋诚心和主任交换了一下意见,确定了下周上班后的大概工作方向就挂了电话,谁知听筒刚碰到机身,扩音器就响了起来。
吓了他一大跳。
一看来电显示,不是主任打回来的,只得继续扯着嗓子喊:“杨少安!电话!”
杨少安端着个碗跑出来,边跑还边调着鸡蛋,没有空余的手就用手肘按下免提,“喂。”
电话那边是个男人,“你不是说来送我嘛?人呢?”
蒋诚心一愣,这声音,耳熟。
杨少安看了一下时间,心不在焉地说:“你不是下午四点的飞机?还早。”
“不陪我吃午饭啦?”
“嗯,吃过饭我再去接你,车都借到了,放心。”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不满,嘀嘀咕咕一直唠叨,杨少安也不管他说完没说完,又用手肘按了一下免提,挂了。
蒋诚心呆站在旁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动作比较好。
杨少安冲他笑笑,“先洗洗,吃了饭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蒋诚心开始还有些迷糊,听到“医院”二字立刻猛拍额头,“对对对!我得去看看钱老师怎么样了!”
“吃了再去吧,我开车送你。”
蒋诚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会不会太耽误你?”
“我今天不加班。”杨少安说着就向厨房走,刚迈出两步,又回过头,贼笑,“对了,你昨天后来醉得睡着了,流了很多口水,我把你衣服洗了,今天暂时穿我的。”
蒋诚心下意识侧过头去看阳台,他昨天穿的衣服果然挂在那里迎风飘摇。
不由得大窘。
好在杨少安已经回了厨房,总算不是太尴尬。
只是……听到厨房里陆续传来的声音,蒋诚心陷入茫然。
为什么杨少安好像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单单就进厨房做饭这一点,就足以把人吓得愣神,更别说他还帮他洗衣服……蒋诚心打了个哆嗦,他实在不适应杨少安这么居家。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半小时后,杨少安和蒋诚心在饭桌上盯着那几盘黑里透紫的东西盯了整整三分钟。
其中一人说:“不如……叫外卖吧……”
另一个人点头,“叫吧……”
在等待外卖送上门的时候。
提议叫外卖的人问:“你……洗衣服是手洗?机洗?放洗衣粉了吧?”
另一人稳重地答:“机洗,我扔了一块肥皂进去。”
“……”

二十八

吃完外送的午饭,杨少安先开车载蒋诚心回教委招待所换了手机电池,然后把他送到市医院门口。
蒋诚心好几次想开口询问杨少安下午送机的对象究竟是谁,也好几次地硬憋了回去。
难得两个人没有针锋相对,相反还很和睦,蒋诚心实在不愿破坏眼前的气氛。
出于这种心思,他也没有再逼问杨少安欠他答案的那个问题,虽然之前的种种细节和迹象都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但是今天,在中午起床后他发现杨少安为自己做饭,心里一下就塌陷下去。
心想也罢也罢,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又如何,当年自己伤他那样深,他能不怨不恨已经是老天爷开恩,还能再强求什么?
以杨少安那样别扭而固执的性子,喊他东他绝对要往西,逼他也只是让他难受而已,自己既然喜欢,就该疼惜他一点,怎能再让他不好过?
蒋诚心揣着心思下车,刚走了一步就回过身,趴在车窗上说:“去机场要走高速,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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